裴厌想了一晚上,他没想出个所以然,一大早见雨停了,不顾地面泥泞锁上院门出去了,他走时冷着脸,想摇尾巴的黑狗又缩回柴房。

竹哥儿早起床了,端了盆净水进屋,先看他脸色,这才小声说 爹去后山了。
他把盆放
顾兰时连忙下炕穿鞋,说 “爹也太着急了,怎么不先和我通通气,我昨天其实都问好裴厌了,他点了头答应娶我,我才回来说的。顾兰竹听得一愣一愣,半天憋出一句 “敢情你俩早商量好了。”
顾兰时总算露出笑容,他其实不太擅长撒谎,老实说道“也不算我俩商量好的,是我缠着他让他娶我,他其实有点不情愿,可我又不想嫁外面那些人,万一再遇到个黑心坏种的,还不如死了。
他一边洗脸一边说 “我知道他不愿意,被我缠的没办法才点头,可我也没法子,这辈子就做了这么一件出格的事,脸都没了,你可不许同娘说这些,回头我又要挨骂。
竹哥儿翻个白眼,说 真是的,書我白担心你了。
顾兰时擦干净脸,笑着摸摸弟弟脑袋,说 “昨儿我也没骗人,哪有不害怕的,如今好了,裴厌不是那种人,跟着他我放心。”哭泣
见他长舒一口气,顾兰竹也轻松起来,他狗儿哥说了,裴厌怪是怪,但是个好人,既然兰时哥哥愿意,也没什么好指责的。
另一边,顾铁山穿过树林,一路到了后山,看见最外面破败的两三间茅草屋,他摇摇头叹叹气,裴厌穷得只能住
他正要往前,忽然听见后头苗秋莲喊他。
他爹。苗秋莲小跑着近前。
你怎么来了顾铁山问道。
苗秋莲说 “我这不是不放心,跟来看
看。”她左右一瞧,便和顾铁山一样摇头叹气。
这里不像住了人,他俩继续往里走,一直到有院墙的人家停下,见门锁挂着,知道裴厌肯定住
这确实有点穷。
两口子不约而同想到这点,他家这些年日子过得好,一直以来都想给顾兰时找个门当户对的,一看裴厌有点穷,落差还挺大,心中难免不得劲。
院门锁着,看不清里边,苗秋莲叹着气说 家当该是有的,没新的也有旧的,他一个人也要过活,别的不说,吃饭家当肯定有,不然怎么过下去。
话虽如此,但没起到任何宽慰作用,顾铁山也是一声叹息。
两人
想起那条疯狗,苗秋莲七手八脚抓着前面的顾铁山往后退,两人被吓了一跳,都心有余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顾铁山叹气道 “罢了,改天等裴厌
回去的路上,苗秋莲一寻思,说 “他爹,是不该让媒人过来问问,咱俩来像个什么样子。”
顾铁山有自己的考虑,说道“兰哥儿那样子,不嫁都不行,若找媒人过来,裴厌一口回绝,哪还有脸再来找,不如咱们私底下先来,明面上不会被人知道,哪有上赶着嫁双儿的,再说了,就裴厌这名声,人人都知道他养了条疯狗,十里八村的媒人全是妇人夫郎,哪个敢上他门。
“说的也是。”苗秋莲一听有理,她也知道顾铁山的言下之意,裴厌那脾气,不多求几次才怪,这是要豁出去他俩老脸,于是叹着气不再言语
倒是顾铁山一路碎碎念给自己宽心 裴厌长得高也有力气,砍柴种地都不成问题,也有两亩地,应该能吃饱,多砍柴冬天不愁柴火用。
他越说苗秋莲越牙疼,一路撮着牙花子直叹气,就两亩地,一个人还好点,两个人怎么能吃饱,田亩税人头税都是钱和粮,就算
如今赋税轻,交上去后顶多吃个半饱。
她看看身后山林,还好他们这里靠山,能捡些山货吃,再不济还有野菜,大概是能吃饱的。
“虽然没亲戚朋友,不
过也不怕人欺负,他个鬼见愁,不欺负别人都是好的。”顾铁山还
苗秋莲一想也是,壮劳力到底是不一样的,想起另一件事,说道 裴家人那边她素来不喜裴家人,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主儿,如今竟要同他们扯上关系,牙更疼了。
顾铁山沉吟一下,说 “这个倒不怕,就裴厌那活阎王,亲娘都能打一顿,裴兴旺一家子如今废的废残的残,哪里还有气焰,敢去惹裴厌。
裴厌同他们断了亲,这村里都知道,咱们也不管他,只同裴厌一个人往来就是。
苗秋莲点点头,开口道 “就是可怜我兰哥儿,万一这事真成了,家里就两个人,拜堂成亲都没个长辈
她又想到别的,连忙说 裴厌一个亲戚都没有,到时要是连席都办不起来
顾铁山脸色也有点不好看,捂着肚子龇牙咧嘴。
苗秋莲不知道咋了,慌忙问道 他爹顾铁山摆摆手,说 胃疼。“我也牙疼呢。”苗秋莲叹道,两人都知晓,估计是事情太急上了火,商量着回家冲点苦菜水下下火。
一进门顾兰时早等着了,他眼睛还有点肿,但喜笑颜开的,顾铁山和苗秋莲见状,不好说丧气话让顾兰时别抱太大心思,越
顾兰时不知他俩所想,殷勤给倒茶端水,笑道 “娘,你俩不用担心,他都答应我了。”
顾铁山一口茶没咽下去,呛得直咳嗽,连手帕都顾不上,用袖子擦擦嘴,拔高声音道 “他找过你”
从小到大顾兰时没被他爹吼过,多半是苗秋莲骂他,这会儿总算知道不能得意忘形,垂下脑袋小声说 “不是他找我,是我去找了他。
顾铁山一口气没喘匀又咳上了,苗秋莲抚着心口努力给自己顺气,说 “兰哥儿,你这是要反了,胆子这么大,不怕被人嚼舌根她忽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道 怪不得你前段日子老往外跑,说去挖草根,你说,是不是去找他了
知子莫若母,哪怕之前
从未怀疑过,这会儿苗秋莲心中明白得什么似的,恨得一指头戳
顾兰时没办法,怕爹娘以为裴厌是那种不知廉耻的汉子,只得将事情和盘托出。要真算起来,不知廉耻的倒是他,苗秋莲气得想骂他,又怕被邻居或过路的听到,叹息着只能认了。
顾兰时没敢多说话,接下来的事只能爹娘出面,他要是再多嘴,恐怕又要惹爹娘生气,万一搅黄了就大事不妙。
顾铁山没出门,一整天都
虽说答应了娶亲,可这礼聘礼什么的,一般人家都要有,不然遭人耻笑,白给女儿双儿。尤其他家日子还不错,偏偏看上了裴厌,等回头亲事定下来,村里肯定少不了闲话。
第二天,裴厌醒来后将空酒坛好,盥漱过后打算去拔草,天晴了,地里的活不能撂下。还没出门,黑狗冲着门外吠叫,随后有人
院门一打开,却是顾铁山,对方挠着头像是有些拘谨,裴厌喝止住狗后沉默一阵,才问了对方来意。
顾铁山半天没找到话头,站
说完见裴厌没有否认,他
裴厌薄唇微抿,最终将院门大打开,让顾铁山进来后,堂屋只有一把椅子,他沉默着从屋里搬出另一把,倒了两碗茶水后才坐下。
顾铁山清清嗓子,来都来了,他又不是妇人,怎好扭扭捏捏,于是径直开了口,道 “这事儿你俩都愿意,我和他娘也不说什么,但这定亲的礼节不能少了,该哪一步就是哪一步,含糊不得,再有聘书礼这些,总得有个数。
说实话,裴厌有些意外,没想到顾兰时动作这么快。
他垂眸听顾铁山唠唠叨叨一大通,那些迷茫和冲动过去,心渐渐平静,多个麻烦而已,日子不一定会有多大变化,随遇而安就是,何必想东想西,害得自己思虑过重反而不好。
亲事有银钱
因是顾兰
时哭着喊着要嫁,顾铁山难以摆起岳丈的派头眼高于顶,更无法瞅着儿婿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不过他也没过分上赶着,该有的必须有,绝不能少,这是他们家最后的脸面了。
总算裴厌还有点良心,最终答应礼给三两,和寻常人家娶双儿给的礼一样,甚至还是比较高的,有些只给二两。
顾铁山回家后喝了两碗茶才道 好小子,差点给我说干嘴皮子。
苗秋莲又给他倒一碗茶,说 “三两不错了,头先我还以为他连铜板都没有,不曾想,这深
顾铁山坐下说 “我也是呢,当时说到礼,我心好悬没跳到嗓子眼,生怕听见几个铜板,非得昏过去不可,也太糟践人了,听到二两银子才像活了过来。他又道还好,算他有点良心,连一两都没说,后头我又同他掰扯,总算抬到了三两。
苗秋莲也坐下,她拿了个糕饼吃,问道 那你说嫁妆的事了
顾铁山摇摇头,说 没提呢,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觉得他有良心,他压根儿不知道嫁妆的事,都能给三两,哎,不错了。顾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