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您长大了。”
女人跪
“您可还记得淮园”
萧彻紧紧抿着唇,半晌才吐露出几个字“你是何人淮园的日子我早已记不得了。”
可怎么能记不得,他的母亲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用攒下来的布条给他做衣服,舍不得吃的糕点也全留给了他,搂着他教他念书。
淮园,是他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那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女人声音苍老,匍匐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到了年纪放出宫,可是有一天阿柔慌张地对我说,她怀孕了。”
萧彻闭上眼,那是他的母亲一个卑微的宫女,却有一张美貌动人的脸,让泰元帝心动了。
女人沙哑地笑了,眼角划过一滴泪“阿柔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可淮园的宫女太监自
“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孩子,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哪怕他们都知道这可能是皇帝的孩子。”
萧彻垂下眼帘,掩
当时泰元帝初登帝位,一连八个皇子皆早夭,急需一个孩子证明自己的血脉,意味着那个孩子的生母将荣耀非常。
皇后是大长公主的嫡亲内侄女,备受宠爱,大长公主断不会容许这种事
他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大长公主仙逝后,皇后代举丧仪,这个秘密终于瞒不住了。”女人浑浊的双目流下泪。
“后来呢”
萧彻紧抿的唇渗出血来,可他全然无察似地,沙哑着问出口,他只记得皇帝带走了他,告诉他母亲病死了。
他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阿柔推我进了柜子里,她却自己出去了,那些畜生凌辱了她,杀了她,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血,我太害怕了。”
“我应该冲出去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女人的脸上交替着惶恐、愧疚、愤怒的情绪,背脊不住地颤抖。
萧彻脑子里最后一根弦绷断了,拳重重砸
皇后便这么等不急吗那时母亲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十日有八日卧
他不敢想象母亲是如何绝望地死去,而她的儿子却认贼作母。
女人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上面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阿柔的孩子一定很难过,可他长大了,她不能再抱住他。
她甚至不敢抬头,怕自己丑陋的容貌吓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冰冷的手扶起了她,是阿柔的孩子,女人手足无措极了,他可是皇子啊。
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
“阿彻记起来了,您是云姨。”萧彻温柔地对女人说道,似乎一切未曾
女人眼眶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若是反过来呢
“她不会活太久了。”
萧彻轻声说道,脸上是女人从未见过的阴冷,她忽然有些害怕了,但阿柔的孩子一定是好孩子。
女人如此想到。
十月初六,督公府。
“人来了吗”汪铎问道。
“师父,您刚问了五次了。”小太监无奈地回道,“便是县主要来,也不会辰时就到啊。”
汪铎冷言道“长本事了啊。”
小太监苦着张脸“哎呦,我去,我去还不成吗师父您大寿,万方来贺,县主肯定也会来的。”
汪铎坐
手却无意识地叩
她不来,是不是还恨着自己
他以为把她送回沈家是对她好,所以当年幼的沈昭抱着他的腿、哭着央他别走时,他一步也没回头。
他没有后悔带着沈昭的母亲私奔,即使沈昭的母亲难产他也觉得是天不遂人愿。
可
他不敢奢求她的原谅,更不敢奢望听她叫一句父亲,只是想多见见她,看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小太监大步走出书房,往督公府的大门而去,府里张灯结,连琉璃灯也映出一个“寿”字。
他持着拂尘站
他心里暗自叫苦,若是县主今天没来,怕是督公寿辰也过得不痛快,他从没有见过督公如此忐忑不安。
“太子到”
小太监眯着眼睛,一个杏黄龙纹衣袍的青年
真俊哎。
小太监轻佻地跪下,太子还好不像皇后圆眉顺眼,肖似其父,
这燕京城怕是要乱咯。
“丹阳县主到”
紧随其后,一个头戴幕离的女子,落落大方地踏进督公府,婢女将贺礼交由了门房。
太子停下脚步,回望这个传说中与汪铎关系匪浅的丹阳县主,他最不喜恃宠生娇的女子。
淮园之事他有所耳闻,云儿才貌出众,出身不高,她就仗着督公撑腰给行云脸色看。
无非就是女人的嫉妒。
他可不怕什么九千岁,他去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为的就是许诺云儿成为他的太子妃。
谢蘅自然注意到了太子,她不想多生是非,只如众人一般向太子行礼,低头跪
可是太子却没打算放过她。
“丹阳县主沈昭,对”他走过来,讥诮道,“啧,为何不敢抬起头来,是怕孤对你怎么样吗”
谢蘅闻言抬起头。
真是毫无矜持可言,太子想到。
“揭下幕离,孤倒要看看你长什么样,若是你比行云还要美,淮园之事就此揭过。”太子倨傲地命令道。
无人敢劝。
谢蘅忽然感到没来由的愤怒,太子的语气轻飘飘的,似乎这只是一件小事,他让做,她就一定得做。
凭什么
就因为他是太子吗,就可以置她的名节于不顾,到场的贵戚高官,无一人敢劝,或同情或戏谑地等着她。
等着她取下幕离,潸然欲泣。
她谢蘅就不是怕事的人
“顾行云什么人,也配与我相提并论。”谢蘅冷冷地开了口,“她不过是翰林之女,我却是陛下亲封的县主。”
“殿下此意,将陛下置于何地”
此言一出,众人侧目。
“放肆”太子怒道,他本是习武之人,又沙场呆惯了,竟狠狠踹向谢蘅,一下子将她踢倒
谢蘅来不及闪躲,头“哐”地磕上了红漆柱子,吃痛地叫了声,顿时血就从她的额头汩汩地流下。
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白纱幕离。
“太子竟要杀了我不成”
即便是这样,她也沉声质问。
太子怔怔地立
他也不会如此生气。
谢蘅紧紧咬住唇,哪怕身上再痛,一声也不肯叫出来,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她下意识地挽上了那人的脖颈,脑袋往温热的胸膛上蹭了蹭,委委屈屈地说道“我疼。”
萧彻愣了片刻,确认自己没听错。
刚刚还宁死不屈的人,此时却像只小猫一般对着他撒娇,她不是不痛,只是习惯了自己舔舐伤口,只有
他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是同类。
“别怕。”他低低地说道。
当萧彻抱着沈昭从太子身边经过时,冰冷地望了太子一眼,或许是入秋了,太子被盯得毛骨悚然。
他的九哥,似乎有些变了。
那一边,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进书房,全身的骨头都快跑散架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扒拉
汪铎正踌躇不安地来回踱步,见了他徒弟,厉声喝道“跟你说了多少遍,站有站相”
“不是,师父。”小太监急忙说道,“太子怕是要为难县主,您快过去看看罢。”
“他连您都不放
汪铎走出书房,一滴雨落
意味着督公想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