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摩登代嫁[民国] > 第17章 第十七章
月儿从书房的飘窗上跳下, 慌乱间将手中的笔记本
她赤着脚走到韩江雪跟前,此时,身着的是轻薄纱料的黑色蕾丝裙, 吊带松松垮垮,腰线得恰到好处,该遮掩的遮掩, 该显露的显露。
玲珑身形一览无余, 韩江雪感觉她好似变身了一根华丽的长羽毛,正正好好搔到了他心头的痒痒肉上。
“还没睡
月儿摇了摇头“没马上就准备睡了。”
韩江雪低头不语,眼角却挂着邪魅笑意。眼前娇妻脸上的妆容仍未洗去,身上的蕾丝睡裙也显然是心挑选的,颈间还坠着珍珠项链, 衬
“你说谎。你
月儿不敢直视韩江雪已然微醺的玩味眼神, 她一颗心

只是气息喷薄
她依旧
“有话对我说”
“嗯”月儿点头,又试探性地问了问,“你可不可以先松开,你离我太近了,我思路有点乱。”
谁知道是真是假呢,韩江雪咬着下唇,松开了手,转头便去扯松了领带,然后将双臂摊开,不动弹了。
月儿会意,身体离着适当的距离,可双手伸了出来,帮他解起了领带。
“有事就说,何必遮掩是梦娇央求你来给我吹枕边风吧”
月儿一愣,与梦娇何干呢她赶忙摇摇头“我并不知妹妹有何事。”
哦,原来不是一件事。这就怪了,既无事所求,为何这般诱人的打扮,又娇羞地欲拒还迎
“那你说你的事,我误会了。”
月儿咬了下下唇,下了决心,还是先坦白白日里的事比较好,满脸歉意“我是坦白的,我吃了你的鳝鱼。”
韩江雪还打算等着她下一部动作,帮他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可月儿却拿着解下的领带无助地用双手搅弄着,头低得厉害,不去直视他的目光。
韩江雪心底思量,夫妻二人之间的交流实
她总是这样,诸事都太认真了。
“哦那好吃么还吃了什么,给为夫说来听听。你平日里又喜欢吃什么”
月儿认真思考了韩江雪的一连串问题,可正欲回答,却想起自己说的也不是吃食的事情呀,于是仍旧紧张“我的意思,我吃了你晚上要宴客的青鳝,又打着你的旗号,惩戒了莉莉小姐,我要坦白的,是这件事。”
韩江雪有点喜欢看她憋红了脸的模样,于是故意冷着脸“说来听听。”
月儿知道,自己即便隐瞒,以韩江雪的实力也能了解来龙去脉,所以一五一十地将广德楼今日
临了,她咬着牙决定,被数落责骂也是应该的,便强撑着作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直视起韩江雪的双眼来。
没想到的是,没看到任何责备之意,反而是那平日里冷峻异常的脸,竟然因为忍俊不禁而笑得近乎扭曲了。

实际上,他只是
“原来如此,夫人做得对。有觊觎之心的,我们就该把她扼杀
身无长物,自然也没什么能补偿的。月儿的手攥得紧紧的,以身还债恐怕是她此刻唯一能做,也合理合法的,可是这四个字,她万万是说不出口的。
哎,白瞎了珊姐平日里的教导,和她因为执拗而挨过的打了。
韩江雪觉得逗得也差不多了,他处理了一整日的公务,又疲于应酬,身子乏累得紧,于是起身开始换睡衣。
“夫人若真有心补偿,一会帮我揉揉头吧,头疼得厉害。”
如此一来,心头压着的第一件事便说清了。月儿坐
只是从韩江雪的角度看过去,犹抱琵琶的半遮掩,太过撩人。
他头疼更甚,只得平了心绪闭上眼,假寐起来。从月儿的视角看去,便是真的入眠了。
这样一来,月儿的第二件事,就不好开口了。毕竟答应了刘美玲,看来要等明早了。
怀揣着受托与人却没能帮忙的愧疚与忐忑,月儿整完入眠都很浅,心头一直惴惴不安,似有什么东西追
夜更深了些,她梦见了珊姐,仍旧
月儿是挨打最多的,却也是最怕疼的。她略过几本书,听闻当年张飞鞭打督邮用的就是这等柳条,珊姐没张飞的力道,但她也没督邮的身板。
月儿怕极了,只想拼命向后锁,却
梦境中的月儿被怖惧笼罩着,而现实中的月儿身后结实的无路可退却不是石墙,而是韩江雪宽阔的胸膛。
他被月儿的低声哀求吵醒了,同时感觉到小太太
韩江雪伸手,将背对着他的她拥进怀里。她总是这样,一睡着了,便不老实起来。
“别怕,有我
他像是
噩梦
韩江雪却被月儿这么一扰,睡不着了。他想闭上眼等着困意再次来袭,可隔着两层纱的肉贴肉让他确实难以心如止水,
索性便起床,去书房书了。
余光扫过,窗台上的靠垫鼓鼓囊囊的,下面一定有东西。
韩江雪扒拉开靠垫,下面是一本厚实的牛皮笔记本,用松紧线绳捆着,能看出总是翻折,封皮上已有了剥落的痕迹。
本子里面规规整整地记录着法语学习的基础,从音素
由浅入深,学习的轨迹一目了然。只是翻到最后,所学的层次仍旧不高,连长一点的句子都没有。
这不该是留学生的水平的。
借着昏黄灯光,韩江雪之间摩挲着这些字迹,鼻尖凑过去嗅了一嗅,又
所有自己竟都是用毛笔写的。毛笔为中国方块字而生,并不适合写西洋画符一样的文字,如若不是看着后面的中文注解是月儿的字体,韩江雪怎么也不肯相信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是月儿做的。
她为何如此钟情于毛笔
想到这,韩江雪脑海里又闪现起远洋游轮上的浮光掠影,那开放恣肆的摩登少女,亲口告诉他,她是明家独女明如月。
管那放荡做派韩江雪并不认同,但如今想来,那才是一个留学生该有的做派。
韩江雪没有如来佛的慧眼,辨不得真假美猴王,他大概猜到了月儿可能不是真的明家独女,但却没有查到她的真实来历。
位高权重,如果韩江雪执意要查,纸是肯定包不住火的。可韩江雪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好奇心十足,他却不想继续查下去了。起码,他不想假借别人之手查下去了。
倘若把事情闹大,会伤了月儿吧。从来无所畏惧的韩江雪,第一次感受到了畏手畏脚。
于是他便寻了个办法,自己走到桌案前,用钢笔唰唰写了起来。
是一些法语简单句子,后面标注着
写完之后,他将这本子放
月儿普遍是没有韩江雪早起的,他也从不唤醒她,只安静洗漱离开。月儿已经习惯了早起时分,身边空荡荡没人的样子了。
只是突然想起昨日里答应刘美玲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开口,而韩江雪应该已经走了,便心里不由愧疚起来。
朋友只托付这么一件事,她都办不好。
起床,突然想起昨天
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揣着秘密,万般都要小心,真是苦不堪言。
月儿转头,余光里扫视到韩江雪书桌上的一个本子,也是牛皮质地,只是新了许多,索性光脚走过去翻看。
一看不要紧,如获至宝。
她兴高采烈地翻着,如此有
如饥似渴,不知餍足。
一直到了午饭时间,月儿仍旧不肯下楼就餐,还是大太太略有愠色,她才不好再
吃完赶紧回房,继续回去背诵起来。
韩梦娇见她不正常,偷偷溜了过来。月儿不知这无礼的丫头进屋为什么不爱敲门,正看着笔记的她偶然抬眼看见了韩梦娇,吓得一个激灵,赶忙把手中的笔记本阖上。
反应过激,
“好嫂子,你
韩梦娇虽然年纪小,又尚未出阁,但思想开放,又得了大帅大胆的性子,对男女之事,也是颇为好奇的。
于是趁月儿慌乱,从侧面伸手,抢过了那牛皮本子。兴致勃勃地从头翻到尾,结果,全是法语句子。
一下子就泄了气了。
三嫂果然是学究做派,是个无趣的人。木头脑子配冷冰块,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韩梦娇意兴阑珊,月儿却情绪高涨,她刚刚背了前几个句子,正打算学以致用,于是问韩梦娇“你说要与我学法语,我再教你几句,学还是不学”
“学学学”难得小嫂子主动,韩梦娇赶紧点头如捣蒜。
月儿便将第一页的三个句子一点点交给了韩梦娇。这孩子果然聪慧过人,没多大会的功夫,便熟稔于胸了。
月儿到了该去学习的时间,心中仍是惴惴与愧疚,她想着到了明家,还是先安抚刘美玲一番吧,今晚寻到了好时机,一定要向韩江雪开口的。
就这样,月儿咬着牙,进了明公馆。
她正揣度如何措辞,一进门,却被一个温暖的拥抱劈头盖脸的袭来,刘美玲双眸闪着泪花,抽噎着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唯
让月儿实
刘美玲像树袋熊一样扒
终于被她哭得忍无可忍,明如镜用两根指尖挑起刘美玲的后脖领,拽到了一旁。
拽完,还不忘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月儿突然明白,他这般骄矜恐怕不只是对她,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模样。
“那个邱瑾的事,还是谢谢你。”明如镜一改昨日,甚至往昔的做派,声音低沉,声线细弱得如同游丝,很显然,对于这个感谢,他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得不做。
月儿这一头雾水更浓了,一码归一码,她忙辩解“邱老师的事情,与我无关。”
一旁的刘美玲只道是月儿仍与明如镜怄气,便擦干了眼泪上前劝解“月儿你别生他的气了,少爷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感激你能救邱老师的。”
月儿抬头看向明如镜,他却把脸别开,只留下微微泛红的侧颜。
“我不是
见月儿仍旧坚持,明如镜“啧”了一声,走上前来,深黑色的眸子里似有一团火,恨不能将月儿生吞活剥了,可又压抑住了,站直身子,然后恭敬地鞠了一躬。
“我为我之前的言行道歉,你多谅解。”
月儿看他那俊朗无双的脸庞已然涨红,再加上这像模像样的认真,再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像是满身戾气的邪神恶鬼,突然向你伸出了舌头做鬼脸。认真,却可爱。
月儿还想再解释一句什么,但邪神很快便恢复了往常模样“我就事论事,对于邱瑾的事,我万分感激。但这并不影响你
月儿点头“那再好不过了,我连这点感激都有点受之有愧,毕竟我真的什么忙都没帮上。”
月儿真的有心解释,但
任月儿如何耐心解释,刘美玲仍旧觉得是月儿起了作用,毕竟确实是少帅本人去监狱提了人,放了出来。
他临与邱瑾告别之时,还说了句“受人之托,不必挂心。”
如此这人情,便被添踵增华地落
月儿见到邱瑾的时候,他正斜躺
这与月儿近来见到新派男士都不太一样,瘦弱极了。
听见了动静,他睁眼看向门口,见月儿进屋,他赶忙起身。奈何身体过于虚弱,动作又太急,一不小心,又直挺挺地摔回了沙
刘美玲赶忙跑过去扶住邱瑾,满眼是担心之色。月儿冷眼旁观,看得出一丝端倪。
“听美玲说,是少夫人救了我。大恩不言谢,身子骨弱,竟都不能起身施礼,望夫人见谅。”
月儿自然不
她保持微笑,“无妨。”
“早就听闻夫人也是法国留学回来的,想来和少帅真是门当户对,旗鼓相当,今日见夫人花容月貌,气质不凡,当真与少帅是一对璧人。”
一旁的刘美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认识邱老师这么久,从未曾听他夸赞过谁呢。少夫人好福气。”
“少夫人”三个字让月儿明白刘美玲的意思,她即便爱慕邱老师至此,都没有将月儿的真实身份托出。她感激地一点头,对方同样点头,表示会意。
“有少帅与夫人这等新血液注入到大帅府中,想必也能让东北军焕然一新。”邱瑾轻咳几声,“毕竟如今革命浪潮不可阻挡。”
月儿不懂什么是革命,革的是谁的命,革了命就能救她们这般苦苦求生之人么她没有言语,因为她确实不懂该如何接这话茬。
一旁的刘美玲却听得热血沸腾,非央着邱瑾给她讲讲南方革命的事情。
月儿本是意兴阑珊,她更想赶紧把法语学进,好能应付得了韩家。可既然被迫坐
可不过半个小时的光景,月儿便明白了刘美玲对于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文弱书生为何如此痴迷了,他声音温和细腻,娓娓道来,不急不缓。
从清末积弊说到了民国新潮,再从四分五裂的军阀割据,说到复辟西洋人的民权理念,再到领袖先驱们的意志,再到西北刚刚扎根的红色思维
这一切的一切,是月儿从未曾涉猎的领域。她游离于太虚的三魂七魄被他和缓的声音一点一点拽回四肢百骸,慢慢地聚会神,很快便痴迷于他的言语之间了。
她是苦过的,她也是最见过苦的。从前珊姐只教育她们,往上爬,爬到高处去,便有饭吃了。
可今时今日,她听到了那么多鲜活的故事,那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家子,生来就是有饭吃的,却
月儿有些诧异,看来珊姐不然是对的。
或许,这世上有比珊姐所说的“活着”,更重要的东西。
邱瑾起初是坐
直到邱瑾轻咳了起来,渐渐又转为撕心裂肺的咳嗽,刘美玲才心疼地对月儿说“让邱老师休息一下吧,咱们改日再找他讲故事。”
月儿一愣,明明是你央求人家讲故事。不过见美玲那祈求的眼神,也心领神会,开口道“邱老师你多多休息,我改日再来烦您。”
将月儿送到明公馆门口的时候,刘美玲仍旧心绪难平,感激地抱住了月儿“月儿,你真幸运,少帅会这般爱护你,你说什么他都会去办到。”
月儿本就因突然间接受过多新事物新思想而纠结万分,被刘美玲这么一说,更是心乱如麻了。
教月儿要自立自强,切不可依靠男人的,是刘美玲。羡慕她有男人可依靠的,也是刘美玲。瞧不起她这般万事靠男人的,是明如镜。可她的男人有所用途的时候出言感谢的,仍旧是明如镜。
世间纷繁复杂,像她小时候还
月儿满腔疑问最终都咽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好似逃离了给她带来问题的人,就真能逃离内心的疑问了。
回到韩家,月儿才
佣人上下忙活着,单间隔出来的厨房方向传来乒乓声,看来今晚是有大宴的。
夫人们倒没几个露面的,唯有二姨太插着腰立于一楼厅堂中央,指挥着佣人,神色颇为得意。
“二娘,这么热闹”月儿想既是狭路相逢了,晚辈打个招呼总是礼多人不怪的。
“是啊,你两位哥哥今儿晚要回家吃饭,我让他们好生准备着。你呀还年轻,不明白为人母的滋味,一颗心都贴
月儿颔首示意,旋即赶忙逃回了房间去。诸多姨太太中,唯有二姨太生养过儿子,平日里张口闭口的孩子,太过惹人厌烦。月儿不过小辈而已,何苦扰进姨太太们的争斗中
晚饭确实热闹,韩大帅的两个已经单立了门户的儿子陆续回了家,韩江雪也一改往常做派,早早从军营回来了。
大哥韩江海如今已
二哥韩江汉则看起来与哥哥弟弟都有些不同。他是留学英国的海归,却丝毫没留下英国的痕迹。灰白色大褂,金属圆框眼镜,言谈举止文质彬彬,儒净淡雅之气,既看不出大帅的英武,也看不出二姨太的跋扈。身边依偎着的,是梳着学生头,看起来恬静乖巧的二嫂,已然怀了身孕,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足月了。
对于初次见面的小弟媳,二位哥哥倒是并不吝啬溢美之词,只是大哥表达感情更为外溢,二哥则文雅敛许多。但无论如何,月儿还是颇为感激的,起码大家都看起来挺友好。
最高兴的除了大帅与二姨太,莫过于喜欢热闹的小妹韩梦娇了。她拉着二嫂左瞧瞧右看看,时不时还想着贴
二嫂一脸腼腆笑意“许是睡觉呢吧。”
二姨太赶忙拍开韩梦娇,一脸嫌弃“去去去,小丫头懂什么,别扰你嫂子。”
三姨太见女儿被奚落,平日里并不善言语的她也开了口“怎的这般金贵谁没生过孩子似的,叫一个小姑娘碰一碰,就坏了”
大帅难得开心,不想被妇人斗嘴扰了兴致。佯装愠怒地皱了皱眉,最会看眼色的姨太太们自然便都闭上了嘴。
韩江雪看了眼委屈巴巴的韩梦娇,问道“你这几日又学新法语了没”
韩梦娇自然知道三哥是解围,兴致盎然地答“学了,小嫂子今儿又教了我好几句,说与你听一听”
韩江雪颔首一笑,月儿从旁看着,总觉得这笑意里有些不同寻常,却又不知不同
他先开口了“会说对不起么”
恰是月儿今天上午教给韩梦娇的,她自信地开口“je tai”
韩江雪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紧,眼角轻微的跳动并不明显,但心思细腻如月儿,细枝末节眼底。
她不解其中意,又不敢贸然开口,只得静观其变。
“那客气了该怎么说”
韩梦娇依旧高昂着头颅“vo etesbee”
韩江雪一口茶还没咽下肚,被她这话吓得个够呛,疯狂咳了起来。
月儿赶忙帮他拍着背,越
韩梦娇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端倪“三哥,怎么了”
韩江雪半晌才能说出话来,摆了摆手“没什么你确实是客气了”
韩江雪深呼吸了一番,旋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冷淡,只低头吃饭,并不甚参与父兄的交谈。看着桌上离着较远的地方,知道月儿不好意思伸长胳膊夹菜,韩江雪时不时会给她夹点菜,却并没有任何言语。
月儿心头画魂,却又不解其意,终于忍不住与他咬耳朵“你今日究竟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
韩江雪低头看了一眼娇妻诚挚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惧怕,怯生生的,楚楚可怜之状,着实不是装出来的。韩江雪便将心头的所有猜疑又咽回了肚子里。
韩江雪夜里疾书的笔记本上,每个法语句子的
他询问韩梦娇的,是笔记本第一页的句子。韩梦娇的作答,恰好是他篡改完的话。
如若这一切都是月儿所教授,是不是错得太过巧合了呢看来他的猜测已经可以证实了,月儿果然是一点法语都不懂的。明家送来的,果然不是真千金。
不过韩江雪心头的矛盾一瞬而已,很快,果决的他便决定,把这件事情按住不追究了。闹大了,月儿想留
不知道是从第一眼开始,还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离不开她了。
他沉默不语,而敏感的月儿
韩江雪扫了一圈餐桌,又看了一眼月儿那单薄无依的身板,想想,她能够依靠的,不过是他的怀抱。
韩江雪伸出手,温暖而宽大,恰好能将月儿细嫩柔软的手扣
一举一动,都是温和的。连带着,连言语都温柔了下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辛苦了,总要劳烦你去教梦娇这小孩子。”
旁人不解其中意,只觉得新婚夫妇
“三弟,日日夜夜看都看不够,陪哥哥们吃个饭的功夫,还得看着弟妹”韩江海嘲笑着韩江雪,转头看向月儿,“弟妹,就当哥哥跟你借人,就这么吃饭的功夫,弟妹总不至于不舍得把三弟借出来吧”
月儿羞臊得脸红扑扑的,衬着她的婴儿肥,可爱而乖巧。她转头看向韩江雪“你好生陪爸爸和哥哥吃饭,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二姨太今儿因着高兴,话也格外多起来,笑着嗔韩江海“人家新婚夫妻,还没出蜜月,如胶似漆不是挺正常么你好容易回来,陪你父亲好好喝酒吧。”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嘈杂。六姨太早就看不惯今日二姨太的做派,揶揄“哟,如今真是时代不同了,二姐姐这把年纪,也摩登一回,还知道蜜月这个词呢”
说实话,连月儿都不知道什么是“蜜月”。她大胆猜测这该是个舶来品,只是究竟代表着什么,她便不能说得准了。二姨太能懂,确实摩登新潮,只是六姨太这句“这把年纪”着实让人听着刺耳。
“确实,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懂年轻人的生活了,但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二姨太柳叶眉画得极细,本就略显刻薄的面容被勾勒得更是刁钻,眉梢向上挑起来,高昂的头颅仿若可以靠鼻孔来看人。
“我好歹也是生了两个儿子,我没度过蜜月,我两个儿子度过,我自然知晓。再说了,我们大帅这么新潮,我也得跟上大帅的步伐才是。”
二姨太这点没有说错,大帅其人,文化没有,却希望子女能成为十足十的摩登新人。
他早年不过亡命之徒,清廷未散时,天津卫练新兵,为了糊口进了军营。
大字不识一个,脑子却灵活,替长官刺杀过政敌,兵变时七进七出救过长官家的“小阿斗”。
凭着这份胆识,一路扶摇直上,很快便被清廷看重了。
后来清帝退位,手中有人有枪的便成了一方诸侯,各路军阀混战不休,池浅王八多,手底下带着几个人几条枪,就敢称霸一方了。
二十啷当岁的韩靖渠身材魁伟,手底下有点死士,兜里揣着点银钱,举手投足也学起了绅士范,凭着一张好脸,迷倒了不少长官家的娇小姐。
血气方刚恰逢春闺怀梦,韩靖渠与直系一位张姓小军阀的女儿便私定了终身。天雷勾上地火,也是年轻身子骨好,很快便珠胎暗结,那娇小姐便有了身孕。
二人一咬牙,决定将恋情向家人坦白,可还没等张得开口,儿女私情便被搅进了历史的车轮。张姓军阀很快被暗杀,手底下的人和枪都被另一位叫董世昭的小军阀接管了。
张家男人死的死散的散,女人数揽进了董家的被窝里。董世昭霸着人家姨太太也就算了,连张小姐这般未出阁的姑娘也不放过。色性大
结果很简单,这怀了身孕的张小姐,被打得断了三根肋骨,又失了肚子里的孩子。
韩靖渠作为被编的残部人员,面临着被招安还是被杀掉的抉择,一面是杀子之仇,一面是弟兄们的生死。韩靖渠两难了,投了董世昭,对不起真爱。慷慨赴死,又辜负了兄弟们跟随一场。

韩靖渠如何能娶仇人的女儿呢当即拒绝。
董世昭手下年轻才俊辈出,奈何董小姐偏要吊死
之后韩靖渠的心路历程便无人能知晓了。他究竟承受过怎样的非议,忍受了多少不甘,亦或是他只是恰逢其时,并没有什么痛苦这都是旁人无从得知的了。
他娶了董小姐,也就是如今的大太太。官位一升再升,手底下的人一增再增,东北剿匪有力,又得了其他军阀的重用,慢慢地坐拥东北,彻彻底底成了东北王。
第一件事,便是杀了董世昭,他的老丈人。
如此一位嗜血如麻的畜生,外人眼里毫无人性可言的魔鬼,对待子女却是出奇地友善温和。除了长子是个人意志以外,另外两个儿子都是留洋接受新教育。而女儿更是被他捧
他偏头睨了眼二姨太,转头看向韩江雪“确实有机会的话,你应该带月儿去度个蜜月。我们这代人,刀尖上舔血,没这个好命了。你们倒是可以适当享受一下生活。”
韩江汉与韩江雪听了韩靖渠的话,二人皆是眉头一皱。韩家如今得势,无论从金钱上还是时间上,确实有奢侈的资本。然而军阀割据,外强虎视眈眈,路有饿殍,哀鸿遍野,实
但相较于二位弟弟的沉默,韩江海倒是愿意顺着父亲的话说。
“确实有个好机会,让三弟可以带着弟妹出去罗曼蒂克一下,”转头看韩梦娇,“罗曼蒂克,这个词是不是这么说的”
韩梦娇嗤笑大哥是个大老粗,
韩梦娇一语激起笑声的浪潮,月儿自然不好意思跟着大笑,心底却生出一丝小小期冀来。
她大抵猜出了蜜月的意思,又听闻过罗曼蒂克,多少明白这是一次机会,可以让她与韩江雪有一次可以离开大家族,独处的机会。
月儿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希望此行可以成真,就像她一直告诫自己不可以对韩江雪过分依赖,却又忍不住依赖一样。
情根深种初时,或许如春雨润物,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待幡然彻悟时,
她低着头,心不
韩江雪却是对大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从不是一个喜欢成人之美的君子,更没有喜欢管别家闲事的习惯。能
韩江雪温和笑着“大哥所说什么机会劳烦大哥挂心了。”
“我们兄弟客套什么,天津要开会,东北也得派代表。你留学回来,有文化有才学,一表人才,正合适代表东北形象。开完了会,
韩江海轻描淡写的“天津要开会”,实际上,是南方革命军与众多军阀之间的会议。
革命军与军阀打了一年多了,如今更像是军阀混战里加了一股善于纵横捭阖的势力罢了,北京的大总统大笔一挥,兵卒不
能坐拥一方的军阀也不是傻子,渐渐也看清了大总统的意思,各方休了战,谁也不愿意再去当那炮灰。
所以大总统坐不住了,又想出了鸿门宴的把戏。
地点之所以选
这宴席,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去了,有生命危险,不去便是向统一洪流宣战,人人揭竿而起可诛之。于是谁被派去赴宴,可就是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的。
看破不可说破罢了。
如今这差舍命的差事,
韩靖渠摇了摇头“不妥,江海,此行去天津,还是你去比较合适。老三刚从国外回来,对军中事务和局势都不了解。还是你去吧。”
听闻大帅让韩江海去天津,二姨太赶忙要为他辩白几句,却被韩江海一个眼神阻止了。
“父亲,之前孩儿也一直想去天津,替父分忧来着。但我也是最近才当上松北省督军,军中事务确实繁重。另外另外父亲也知道,我家里那位正闹别扭呢,我恐怕还得去老丈人家里去给求回来,耽搁了也不是办法”
二姨太见儿子这么说,顺杆就赶紧爬,手里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哽咽着说“老大,你说你结婚也有些年头了,儿媳妇这肚子一直没有个动静。你还偏偏不肯消停,
如此于公于私,韩江海都脱不开身了。老二韩江汉
这么说来,去是一定要去的,而且能去的人也只剩下韩江雪了。
大帅思量了片刻,也就拍板决定“也好,就让江雪代表我去吧。老子
韩江雪也意识到自己这次的天津之行是推辞不了了,他倒并不十分担心,毕竟韩靖渠
不过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月儿就不必跟着我了。”
韩江雪思忖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毕竟是正事,带着亲眷,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