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禁毒大数据平台是省厅早就想做的一个工作。
一直拖着没做, 不是因为看不起紫金科技的技术实力,而是他们没钱。
自改革开放以来,贫富差距陡然拉大, 一线城市里许多人瞬间暴富, 有钱就要找刺激。
世上最刺激的事情, 莫过于黄赌毒。
黄的卖点是生物本能。
赌的卖点是那种被未知结果吊着的心跳。
毒的卖点更直接,就是使用化学药剂,作用于大脑和神经。
没有人能真正戒断人造化合物带来的碾压级的愉悦。
很多暴发户或是好奇主动尝试, 或是被盯上家产的坏人拖下水。总之,吸毒人数猛然增加了许多, 全国缉毒的压力陡增。
查出来的源头, 几乎都是从云南入境,每次开会还有各种相关文件,都来来回回地提着他们。
选择当警察,尤其是一线缉毒警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些情怀在里面,想要保一方平安。
天天累得要死, 还要面对死亡威胁,结果一看通报上全是自己这边跑过去的漏网之鱼,谁心里不难过。
此前紫金科技给的几次零星的新科技技术,让局部地区受益不少。
于是, 这次省厅拼了,申请经费,缩减其他开支,想利用科技的力量,给边境地区罩上一层铁网, 让毒源清晰,减少涉毒犯罪。
在最终签约之前,安夏正式与采购单位进行了一次沟通:“这项工作最难的不是我们公司这里,而是获取数据的一线工作人员,没有基础数据,这套系统毫无意义,还有交通、教育、物流货运,所有单位都是数据的源头,缺一环都不行,空白数据太多,这套系统就是白花钱。”
“只要你们的系统没有问题,数据方面你不用担心。”
项目很快立项,并投入人力物力进行开发,这一套系统的思路与此前为物流规划路线的系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如果不是干这行的人,就想不到有哪些数据还可以再加进去,成为测算的一部分。
对方很快给来一批数据:
入境人员在各个关口的登记。
不同村子安全巡防员提交来的异常人员信息。
有过吸毒史的人员最近动向。
“啊?就三个啊……”安夏看到之后,非常不满。
“不是我说啊,毒骡子有几个是拿着护照过关的啊?那么长的陆地口岸线,随便翻个小山包包就从缅甸入境了。”
如果只有这仨,那……跟「没有任何措施」的区别也就是「比没有任何措施好一点」。
她拿起电话,问对面:“我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说还要其他的数据吗?对,就是坐轮椅那次……谢谢,已经好了,啊,不用给我寄云南白药……不是!我就是说那个数据啊!我说要增加的数据!”
包括但不仅限于正规运营的长途车的售票登记、火车的售票登记、各个县、市入口的检查站登记、某些早就被盯上的村子的水样化验、旅馆招待所住宿登记。
对面沉默半晌说:“我们有难处。”
现在有些地方有登记,但登记形同虚设,就在一个表上自己写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从哪儿来,全靠自觉。
姓名写张三李四的都有,从哪儿来直接只写一个省份,有的连省份都是乱写的。
要对这些小地方进行监管,要付出的更多。
何况很多监管单位的人,就是本地人,跟这些商户或多或少都有关系,就算没关系也可以靠烟酒现金变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如果只是偶尔来一次,平远街那种几千人齐上,几乎让中情局以为要跟越南干仗的状态是可以的。
但是常态化,才是最艰难的工作。
安夏想了想:“有一些场景,可以用机器代替人,不过……”
机器不会循私,可是机器比人贵。
只能实现一个或两个功能的机器,就要一两万。
买系统已经是拼了老命才申请下来的,现在为了收集数据,还要再花钱……而且看起来要几十万的样子。
实在是申请不下来了。
“唉……”对面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要不……就算了吧……步子不能迈得太大。”
安夏看着为省厅缉毒主页上做的无名英雄纪念堂,上面滚动着自缉毒工作开展以来牺牲的无数英雄。
他们中有些人办的案子还没结,因此连名字都不能暴露,家人也不能去扫墓,免得引来报复。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这是俄罗斯红场上无名烈士墓前石碑上的一句话。
这个功能是安夏提议增加的,牺牲者的家里人可以通过输入警号或身份证号进入数字墓地,有埋骨之地实景的照片,家人也可以在网上为英雄点蜡烛上香献花。
在公共界面,只能看到一个总数,以及一群人穿着警服的虚化身影。
执法一方,没人又没钱,辛弃疾说「赢得生前身后名」,这边却连个死后名都不敢留。
犯罪一方,有人又有钱,甚至装备还比执法方好。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安夏对电话那头说:“等一下,你们有多少缺口?我这边可以赠送设备给你们。”
对面无比震惊:“你说真的?!”
“真的。”
紫金的设备果然浩浩荡荡地被包邮送到了各个需要的地方。
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有这么一个热心公益的企业,这还不得当成榜样,重复重复再重复的宣传。
一时间,翻开各大报纸、杂志,还有电视新闻与网络媒体,都是对紫金科技的溢美之词。
外面的竞争对手有阴阳怪气地说安夏这是已经实现了温饱,直接进入自我实现的高贵精神境界了,小心哪天想不开,学佛祖割肉喂鹰舍身饲虎,把整个公司给送了。
安夏冷笑一声:就这脑子,也就只能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赚赚快钱了。
在紫金捐赠设备之后,H公司的任总紧跟着也捐了一批基站设备给当地的电信部门,让需要使用设备的地区都拥有最快的网速,方便数据传输与比对。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多部门联合的大数据。
所有的数据要通过系统判断,给出预测结果,并发出警示。
其复杂程度和需要快速反应的程度,没比预测台风简单太多。
紫金科技与许多部门联手合作,其中有不少是第一次合作。
协同工作的紫金工程师不仅有埋头干活的,还有专业发掘需求的。在他们眼里,很多理所应当的事情,都可以再简化、提速、减轻人工负担。
有需求,就有买卖。
有买卖就有利润。
安夏这边免费送到省厅的设备,其实也相当于牢牢锁死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供应商身份。
现在穷,不代表以后穷。
设备免费送,升级软件和系统的钱总该给了吧。
何况是这么多部门的不同设备都是紫金一家,完全形成了紫金科技的生态链,新的设备买紫金的产品,使用起来会非常方便,整体管控。
最重要的是有机会锻炼大数据部门。
多部门配合之后,大数据部门的各种弱点都暴露出来了,基础数据调用能力跟不上、计算能力跟不上,算完以后存储然后再调取的速度也跟不上。
曾有一位禁毒支队的内勤输了几个小时的数据,一时激动没点保存,直接点「分析」。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结果,于是下班没关机就走了,满心以为第一天早上来看,一定能出结果。
结果不仅没有结果,连她辛苦输入的所有数据都没了。
因为有一位好心的同事以为她忘记关电脑了。
于是本着节电安全的美好想法,残忍地按下了电源键。
内勤姑娘哭着找售后运维工程师。
工程师查出这些数据已经进入计算环节,中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导致始终卡在那里。
当内勤姑娘悲悲切切地加班把所有数据都重输了一遍,恭恭敬敬点击了三次「保存」,确定真的保存上了之后,那边工程师才兴冲冲地找她:“你丢的数据我刚在服务器里找到了!!”
内勤姑娘:“……”
隔着电话都能看见工程师脸上激动的笑容。
内勤姑娘:“太谢谢了,幸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工程师:“以后你遇到什么麻烦,尽管跟我说!”
数月后,工程师去那里做维护升级时,在夜市遇上了麻烦,内勤姑娘矫健的身手让他魂牵梦萦,舍不得离开,自请从总部调去姑娘所在城市的分公司工作。
任总公司与紫金也多次打交道,出了故障,双方的人就得一起蹲在机房里研究到底是软件坏了,还是硬件坏了。
在实战中练兵的效果,比靠自己模拟要强得多。
模拟讲逻辑。
实战则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包括但不仅限于无知同事一脚把电源给踢断了、保险丝烧了……
《渔夫与金鱼》的故事告诉我们,人的追求是不断增加的。没多久,人民群众就觉得五分钟太长了。
紫金又更新了3.0,这次是实时保存。哪怕电脑重启,也能看到最后输入的那个字,最多缺十几个字,无伤大雅。
这个功能被沿用在WPS软件上。
又因为不断的实时保存对内存要求颇高,顺便推动了国产内存条的奋起直追。
内存条过于强大,就如同拿着一双玉石筷子。
碗就不能是普通碗,盘子里的菜也不能是普通的菜,房屋必得是高楼广厦,衣服必得是锦衣华服。
如安夏所想的,接下大数据平台,会推动许多项目的发展。
当时,她想的只是自家公司的项目本身,谁想到,硬是把整体PC机的数据卷上了天。
包括CPU。
南总工在为手机芯片迭代升级的同时,也没有放过电脑芯片。
最顶尖的高级芯片所需要的光刻机依旧被死死的封锁。
但是家用PC机的制作工艺和生产流程已经杀出重围。
紫金电脑推出了划时代的586芯片。
还推出优惠大酬宾:如果是第一批购机的用户,价格就比现在市面上主流的386价格贵几块钱,三天之后,恢复原价。
原本犹豫要不要换386的人,哪能忍得住,砸锅卖铁也得抢一波。
购买的时候,不管是线下的营业员还是线上的系统,都会告知到货时间。
最长要等两个月。
所有人都选择:等!
两个月算什么!
于是,新一波赚钱的风口出现了:
最早一批下单的人,大概三天就能拿货,他们转手将购买机会让给着急想要的人,最高加价五百块。
别说,还真有人买。
安夏托着下巴看论坛上那些交易贴,忽然想到一件事,叫来内部监察组的组长:
“严查有没有内部员工做这种交易,我不希望有人出来爆光说紫金自己抢购再加价,影响公司名誉。员工手册上有明确规定这是禁止行为。如果抓到,不管是谁,全部严肃处理。”
“是!”
第302章
安夏让人力资源部对员工手册进行检查, 对一些严禁的行为进行强调,以及提高惩罚力度。
李俏不是太理解:“这次内部检查不是什么都没发现吗?难道……”
难道是有人手段高明,让安夏知道是他做的, 但是内部监察部一点证据都没找着?
安夏摇摇头:“不, 这次没有……不过不能保证下次没有。”
她不认为这次没有人倒卖名额是因为天性老实守法,或是怕被处罚。
一切都是因为优惠价格政策是她一直没敲定, 直到新品出现在商场和线上销售平台的同时,才公布了这个消息。
就算想干点什么, 也措手不及。
最多跟着普通消费者一起挤。
很多公司的制度越来越厚,都是踩了无数坑之后的成果。
比如苹果公司的雇员,曾经每年可以为自己买一台七五折的电脑,一部七五折的手机,还有不限量的八五折亲友价。
然后,公司就发现,有一个员工居然有了三万多个亲友,遍布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
再然后, 公司要他把三万多个亲友的联系方式以及与他的关系,一一写下来。
那个员工没写,然后直接被开除, 并被索回不当得利。
之后,苹果公司对员工的八五折亲友价就变成了每年十个。
这个案例在每位苹果员工入职提到购买福利的时候都会被反复提及鞭尸。
虽然, 出一个人可以当做杀鸡儆猴的案例。
不过安夏不认为它有长效缓释疗效。
自有法律以来, 因为作奸犯科被花式杀掉的人有多少。
但是到今天为止,还不是有死刑犯。
只要能获取利益,就根本挡不住。
与其等着有人犯事,还不如先把规矩定好, 等着有人撞上去找死。
新修订的条款,除了不允许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利益上占公司的便宜之外,也对职务犯罪进行了更加严厉的规定。
不仅仅在人事制度上写明,同时公司的安全系统也升级,严格不同等级的查阅制度。
普通员工收到人力资源部发的新修订员工手册后:
点击、下载、打开,卧槽三百多页,再见,点叉,继续干活。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前后不超过三分钟。
另一些人则好奇地看了几个修正的地方:“哟,不知道是哪个找死的动了安总的钱,让安总不高兴了。”
还有一些人则开始不安,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缜密,又在疑神疑鬼是不是已经被公司发现了把柄,公司修订规章,就是为收网做准备,避免「无法可依」的情况。
市场部有人收了广告公司不少钱的回扣。
项目组有人开了不必要的业务外包单,让自己的亲戚朋友开的小公司跟着喝点汤。
就连食堂的买菜钱,都有私弊之处。
这些事情,自古以来,都不曾禁绝,安夏在自己时代见识过不少。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能以一己之力改变。
修订条款完全是为了震慑另一批真正的硕鼠——出卖公司商业机密的那些人。
谁知道先把小蟑螂给吓得满天飞。
内部监察组几乎是在人力资源条例修订后的24小时之内,收到了十五个人的主动上交和主动说明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安夏看到内部监察的汇报,揉了揉额角,行吧……硕鼠蟑螂都很讨厌,能多干掉一点,也不是不行。
现在紫金科技与许多国家重要机构合作。
如果被有心人盯上,在里面动点什么手脚,比如安个逻辑炸弹之类的东西……伊朗的核实验室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在紫金重要岗位上工作的员工进入工作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闭嘴。
就算是对朋友和家人,也不要说自己具体是在公司里做什么的,避免让人有机可乘。
大概是李俏在说到这个条款的时候,面目过于狰狞吓人,让许多员工觉得自己是在国家安全局工作。
有路人甲路过,向在产业园门口站着的员工问:“这里面是不是紫金公司啊?”
员工都会下意识地回答:“不知道。”
对整个公司进行一番整顿之后,安夏开始了她的新工作:升级版的908工程。
所谓908工程,是电子工业部在1988年启动的任务,目标是建成一条芯片生产线。
投资20亿元。
1988年的20亿元。
然后,花哨的一幕来了,理论上应该牵头办这事的「电子计算机和大型集成电路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单位取消。
导致压根没人敢拍板20亿大项目,没有一个人愿意对此事负责。
审批公文在各个不同的单位、不同的部门、不同的职位之间转来转去。
活生生的转了两年,才完成了国内的行政审批。
搞定了国内的行政,还要面对国外的技术禁售、还有建厂施工要地皮之类的乱七八糟原因,折腾到现在,整整六年了,居然还没投产。
根据摩尔定律,十八个月一迭代,当年报批时的「先进技术」,现在早就成了落后。
相反,没有电子工业部做为靠山的紫金科技,不需要行政审批,用入股的方式绕开了技术禁售,又因为是纳税大户,在深市搞块地皮就跟美少女战士变身一样容易。
于是紫金科技不声不响地搞定了家用机芯片。
签完了二十亿的单,结果还没投产,就已经落后。
没有人愿意为此事负责。
再加上陈教授玩了一手中芯一号的花活,国家和民营资本都不想碰芯片了。
沉默……全行业沉默。
直到某一天国家大领导出去转了一趟,参观了几个工厂之后,郁闷得要命。
“以前我们认为半导体产业美国、日本很强,现在连台湾地区、韩国都起来了。”
然后,他发话:“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我们国家的半导体产业搞上去。”
中国特色的标准剧情——大领导发话,国内再难办的事,都好办。
908工程的基础上,立马就变出了一个升级版——909工程!
然而,好办,也仅限于国内好办。
向国外寻找合作伙伴的邀请,迟迟得不到回应。
没人搭理的理由很简单:技术限制。
芯片龙头企业们都知道中国强大的学习能力和自我升级的速度。
今天卖出去的是阿米巴原虫,说不定明天它就变成霸王龙了。
没有公司想亲手养出一个竞争对手。
在与紫金打过交道的某位领导的推荐之下,安夏受到邀请,帮忙国外的技术封锁问题。
“你们公司不是投资了ASML吗?让他们把技术分享过来,应该不难吧。”
安夏摇头:“挺难的。紫金不是AWSL的第一大股东。而且,使用的是在开曼群岛注册的公司,大股东是美国人,第二大股东,还是美国人……荷兰本身也是巴黎统筹委员会的成员,他们听美国的。
我现在也就只能仗着股东的身份,弄点中级的技术过来,最高级的技术……”
她顿了顿:“就算我把图纸偷来了,也做不出来。除非把几百个供应商的工程师、技术工人,还有他们全家都绑架过来,告诉他们不做都得死……”
“……”安夏又补充说:“如果一定得这样,我也不是不可以。”
“哈哈哈,你真会开玩笑。”
那什么,真不是开玩笑,安夏觉得大海鸥马老师说「都得死」的时候挺帅的,总想找机会说说这句台词。
不幸的是,安夏除了在喷杀虫剂的时候能喊一嗓子,也没别的机会了。
绑人过来干活这种事情不能做,就只能规规矩矩地谈。
这事,又是一个不能以国家名义去谈的事情,问,就是——美国人烦死了。
紫金科技受到委托,把这个技术谈下来。
只要能谈下来,回国之后,自有工厂管这事,不用安夏从头规划。
果然,身份一换,合作者就来了。
紫金科技在全世界的名声都是「硬件的使用者」,主要做的是应用端,快速变现,一点都不愿意等。
各家公司相信,紫金科技说要引进技术,那就是纯洁的引进技术,用于紫金系统和软件的配合。
引进普通水平的芯片技术,很合理。
安夏投资的荷兰ASWL公司、日本富士通公司,还有三星公司,这三家公司都对安夏提出的引进技术很有兴趣。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在顺利推进,三家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为了争取紫金的青眼一顾,他们主动提供了大量的额外优惠条件。
忽然,他们三家在某一场谈判时,用各种借口赖掉了此前口头承诺的优惠条件,更是把引进的价格提了三倍。
说是国内总部通知他们原材料和人工价格上涨。
上涨个屁,硅晶圆的原材料哪有上涨。
人工工资也不是查不着,特别是日本,人工工资不仅没涨,比起1990年还下跌了一点。
无论安夏带着的谈判组怎么说,他们都咬死了价格,大有爱买不卖的意思。
回到公司之后,谈判组对安夏说:“他们是不是不想卖了?”
“不想卖也可以直接说,不用开高价……应该是他们知道我们确实需要他们的技术,就算开高价,他们也有把握把技术卖给我们。”
安夏眨了眨眼睛:“我来想想办法。”
她找到三星公司谈判团里的金美罗,两人从火爆韩剧《爱情是什么》开始聊起,慢慢的,安夏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移到芯片技术上。
金美罗一时不察,脱口而出:“你们不是要用在雷达通讯上面嘛,我们公司想直接卖设备,不卖技术……”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能理解,能理解,能多赚一分钱都是好的!”安夏打着哈哈,这事就算到此结束了。
从金美罗的房间出来之后,安夏给有关部门的领导打了个电话:“有内奸,韩国人都知道我们要买芯片是为了雷达通讯了。”
909工程的计划之一,就是生产出高端芯片,并首先应用于军事雷达。
这事安夏没有告诉任何人,连紫金代表团的人都不知道。
“好,这事你不要声张,我们这边会秘密调查。”
“嗯……在内奸抓到之前,我会继续这边的谈判工作,希望对方能说出足够多的消息,方便定位内奸到底是谁。”
“你想得很周到,辛苦了。”
安夏轻叹一声:“希望尽快抓到他。”
安夏挂了电话,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谈判资料,忽然想到。
如果刚刚与她通话的人就是内鬼怎么办。
她又想起《战狼》里的一句台词:“这种情况下,我会被敌军包围,说明您带着所有部下一起叛国了,对待叛国者,我会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安夏笑笑,继续看谈判资料。
第303章
看了一会儿资料, 安夏发愁。
抓不到间谍,自己这边所有的手段和技巧都白搭,完全是明牌。
偏偏自己这边又不像美帝, 明牌就明牌, 开着炮舰开到江户湾门口,给来个「黑船通商」,就问老板你到底开不开门做生意。
敢不让爹地HAPPY,爹地就放几炮自己HAPPY。
唉……随便想想, 放松一下。
安夏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忆里的事情, 只记得96□□与军队高层里的间谍有关。
无奈那个时候,她对这种事的兴趣不是很大。
只记得事件的名字,但是对于具体是什么情况,以及是谁出卖了情报这事……还不如对99保密协议的恶搞二创有印象。
后悔啊, 书到用时方恨少。
好歹也是新中国历史上的一桩大案,无奈她那会儿满脑子就只有——“99年你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都忘了吗!”
安夏将谈判过程中,各方代表的表现都想了想。
首先,确定他们是想做成生意的。
其次, 他们不能按正常价格卖给中国, 否则可能不好向某些国家交待。
所以, 此事并非没有回转的余地。
安夏闭上眼睛,在脑中飞快闪动着几个计划。
在网上有一个段子:老板把员工叫到办公室, 让他找莫言给公司发展历程写本书,稿费200元。
老板的理由很充分:他不是说「视钱如命,初心没了起点,一切都变了味道」吗?可见他对金钱很淡泊,200块不少啦。
这种傻逼式的发言当然是编的, 但是想要花几百块就想干出几百万效果的人是真的不少。
安夏就遇到过不止一次。
手上没钱,又想办成事,那就只能资源互换。
如果手上没有值得换的资源,那就得拉第三方加入,自己做为介绍人,跟着蹭一点好处。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有关部门的领导打电话过来。
他是来告诉安夏两件事的:
第一,内奸还在查,不过内部已经对采购计划做出调整,新计划的知情人员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第二,可以适当的提高支付价格。
安夏收到上头重新订下的「最高购买价」,看了一眼数字,觉得有一种……挺好笑的感觉。
现在正在聊的三个谈判对象,在原报价的基础上,集体涨价十倍。
而这边给出的「最高购买价」,比之前定的价格,多了百分之十……
也就是说,原来双方的计划是在一百万左右能聊下来。
对方现在说:“一千万,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这边说:“行行行,给你加点,一百一十万卖吧?”
如果只聊比例,安夏在服装批发市场遇到过,小贩喊一百,顾客还价到十块,居然谈成了。
但是谈绝对数值,能把千万砍成百万的事情。不管在哪里都没见过,何况这次是卖家形成了价格联盟他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认了同一个干爹,而他们不敢违逆干爹的意思。
只谈钱的话,这单买卖很难谈成。
安夏问道:“除了钱之外,我们可以拿什么跟他们换技术?”
对面沉吟片刻,告诉她:“矿、人工,还有市场……具体要等我们开会讨论一下。”
挂掉电话,安夏看着手里三家公司的资料,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综艺节目会有神秘嘉宾空降,演唱会上突然被递麦的普通人可能也是大明星……可以找不是那么有名的半导体公司。
先吓吓他们。
紫金商情现在已经是全球最大的综合性商业信息网络,从最早为顾客寻找特价商品,到现在已经成各个公司做决策时都要先看两眼的信息供应商。
对自家老板的要求自然不敢怠慢,二十分钟之内,符合安夏要求的十家公司所有资料,包括现在管事的人是谁。有什么爱好,有什么黑料,全都出现在安夏的电脑里。
紫金科技这边找了个借口,说价格突然提到这么高,我们这边需要开会研究研究,讨论讨论。
至于要研究讨论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不好说,一切等领导拍板发话。
至于领导什么时候能拍板,这我们下面人哪能知道,我可不敢催领导。
然后安夏抓紧时间分析那十家公司到底谁能合作。
最后,她挑中了日本NEC。
NEC并不是小公司,1986年到1991年,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半导体企业。
之后,英特尔崛起,NEC让位,但人家也是老二啊。
奇怪,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找它?难道有什么隐情?
隐情很无聊,因为它是世界最大,然后是第二大……所以,觉得它一定会漫天要价,所以,谈判邀请的计划里,没有英特尔,也没有NEC。
“嗐,就这啊?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同意最好,不同意就不同意。难道咱们还缺请人家谈判代表喝茶的钱吗?”
要是谈不拢,安夏甚至都没想过要请他们吃饭……
有关部门给安夏指示:“我国可以出让手机SIM卡和电话IC卡的市场,做为交换技术的附加条件。”
此时,中国一直在增涨。
同时由于中国没有SIM卡的专利技术,电信公司采购SIM卡的价格都要八十二块钱。
而实际生产成本只要几毛。
是一块美味的大——蛋糕。
得到确切消息后,安夏向NEC公司发出邀请,两边先进行了一个基础了解,然后对方高高兴兴地就来了。
参观了紫金的公司之后,正式进入谈判。
NEC代表首先发表了对紫金科技的各种好感。
安夏心不在焉的听着,并希望他们能快进到「但是」。
合作意向很明确,NEC开出的条件看起来也很诱人:
技术,给!
员工培训,给!
生产出来怕找不到下家消化?给订单!
而且还保证公司能最终盈利。
与那三家端着架子的价格联盟一比,NEC这个小备胎。
顿时显得眉清目秀,娇滴滴地惹人怜,仿佛喊着:“我不求名份,只求让我进府,让我好好地伺候你。”
有关部门派来协助参与谈判的代表,几乎连细则都不想谈了,就想马上与NEC签约。
嗐,什么细则,不是还有一条「有未尽事宜,双方友好协商处理」吗?
好在这次谈判是紫金公司主导,而紫金公司上下都听安夏的。
安夏对日本人的态度,或多或少夹杂着历史造成的不良观感,就算NEC如此客气,安夏也觉得他们必有图谋。
一定要把细则谈清楚了,再签合同。
其他部门过来配合谈判的代表说:“夜长梦多,赶紧签了,就算他们想后悔,咱们起码还能得到一笔赔款。要是签不下来,就又白耽误时间。”
前面908工程已经耽误了整整六年,大领导那几句讲话带来的无形压力,已经层层传递到他的头上。
「砸锅卖铁也要搞出来」,到他这边就已经变成——“如果谈不下来,你也别干了。”
压力大啊!
他的任务是谈下来,至于谈成条件,只要领导不找他算账,就算完成任务。
所以,现在他的梦想就是:快签约!
他催促安夏赶紧同意,找的说辞都很有道理,什么怕NEC也被美国威胁,加入价格联盟。什么夜长梦多,NEC可能会觉得自己给得太多,于是反悔。
安夏很想让他闭嘴,但是她不能。
“别急呀。”安夏笑着对他说。
“我虽然不在体制内,但是,我看过新闻联播里的劳模事迹报道,都说他们很苦啊,很累啊,经过了千难万险搞定了什么东西,然后当上了劳模。
要是连谈都不谈,直接就签了,这不是显不出你的付出嘛……
咱们来回谈个几场,谈成了,您不管是写工作总结,还是被媒体采访。哪怕是写回忆录,都能聊他几万字呢。”
“放心,我也想把技术买到手,绝对不会耽误您。”
听了安夏的话,他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也就不急了。
送走协助方,安夏揉了揉额角,重重吐出一口气。
她一个连公务员考试都没有参加过的人,现在说这些无聊的东西,越来越顺嘴了。
幸好908工程那虚耗的六年与她无关,不然她说不定已经给气死了。
安夏带着紫金商务谈判代表团,以及协助谈判的有关部门代表,与NEC正式谈判。
NEC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
对于他们愿意提供的部分,安夏追问了几个细节,他们都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
往下谈到订单,说订单是由NEC提供。
安夏问道:“如果我们自己也接到了订单,这个订单顺序,由谁主导?”
对方十分客气地回答:“我们计划与贵司签定的是长期供应合同,优先做我们的订单,是很合理的吧。”
接着,对方的谈判代表又说了一句:“鉴于贵司计划投资的流水线规模,我们初步判定,贵司的生产能力,可能也没有办法接更多的订单。”
这话说得,安夏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流水线规模接不了更多的订单,瞧不起中国的人口咋滴?咱们现在都要计划生育了,还搞不定区区几条流水线?
安夏问道:“流水线规模不成问题,我们可以扩建。”
对方还是那样温柔而客气地说:“对不起,为了保证产品质量,我们希望工厂的管理层都由我公司派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来担任。避免在生产过程中出现问题,让贵司对我公司转让的技术产生质疑。”
安夏不愿让步:“既然贵公司能为我们培训工人,那也可以培训管理层吧。”
对方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嘴角上扬,语气却越发诚恳:“安女士,我们的专业人士在本行业至少有十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很多事情,不是靠培训,就可以解决的,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有时候,他们的第六感,都能为解决故障提供极大的帮助。”
管理层全由NEC派,订单也全部握在他们手上。
技术是转让了,但是怎么听起来,中方这边似乎只是为他们代工厂。
谈判到这里,连有关部门派来的代表都听着觉得不太高兴。
安夏笑着说:“今天的会谈,就到这里吧,大家辛苦,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再说。”
NEC谈判代表团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刚上午十点……
“那三家牢不可破的联盟怎么样了?”安夏问道。
“没有松口的意思。”
“嗯……听起来好像只能是他们了。”安夏说完想了想,“那就选择他们吧……再聊下去,这一批技术,又要迭代升级了。”
深知安夏性格的同事问:“那就让他们控着一切?”
“技术到手之后,世界会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乍一听,是在放毫无用处的狠话。
实际上,安夏在与NEC高层的几次对话中,感受到他们的傲慢。
是技术强者的傲慢。
认为只要自己技术好,就不需要营销。
不需要专门为目标市场量身打造产品,更不需要管消费者怎么想。
在小国也许可行。
在中国这种人口大国,不来点本地化,很容易水土不服,连苹果公司都有对中国的本地化设计呢。
这么傲慢的结果,不一定会让它死,但一定会活得很难受。
到时候它还能不能维持订单的生产,能不能控得住整个管理层,就两说了。
双方愉快的签订了协议,签完之后,富士通才后知后觉:“明明是我先来的!”
深受打击的富士通转变态度,积极与中国公司寻求合作,率先引入28纳米 SS设计服务和量产经验,这是后话。
第304章
自从安夏在山村扭到脚之后, 她就一直惦记着智能系统与医疗仪器方面的联系。
当时她一心想拍个核磁共振,研究一下有没有扭伤韧带。但是, 那个小县城的医院里,连拍X光片的地方都没有, 想拍片得去隔壁三十几公里外的大一点的县城。
说是大一点,也就是到X光片而已。
X光只能看骨头断了没有,想看细节, 比如有没有掉骨头渣子, 韧带是否撕裂断开, 统统不知道。
安夏这个自来熟,再加上她身份, 还有与隔壁公安局的关系,没多久就跟人医院上上下下混开了, 帮副院长在网上下单购物的时候, 她顺便问了一句:“你们医院为什么不买高贵一点的设备, 是因为经费问题吗?”
副院长的回答颇为无奈:“我们有核磁共振设备。”
安夏:“那为什么不用。”
副院长:“不会用。”
安夏:“!!”
不是, 这机器是你们偷来的吗?怎么可能不会用。
副院长解释了一下, 不是那种连开关和拍片都不会的不会用,而是拍出了片子之后。
因为缺乏经验,所以对他们的医生来说,能做到拍X光片和拍核磁共振片一个样:
只知道是否骨折,别的一概不知。
曾有小患者花了大价钱拍了核磁,结果医生看了一眼片子说没事,养了三个月,还是脚跟沾不了地, 患者才带着片子去了省城,省城医生扫了一眼:“韧带断裂,三个月前没制动,现在保守治疗也没戏了,手术吧,不然习惯性扭伤,会影响一辈子。”
这患者的家属哪能忍得了,回县城之后,立马拉家带口来兴师问罪,当场差点把骨科医生的脑袋给开了瓢。
在看片技术没有提高之前,医院决定将这台高贵的设备雪藏,免得医生的脑袋不够用。
“你们就没有什么远程合作单位吗?”
副院长露出困惑的表情,又无奈地笑笑:“哪个大医院愿意跟我们合作啊。”
安夏更加困惑,怎么会没有呢?
安夏只知道有基层医院和大医院合作。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合作,起源于2006年的第五次医改。
前面二十多年间的四次医改,经验教训一堆,踩过的大坑无数,才有了痛定思痛的第五次。
而现在,1994年,恰好是医改的第一阶段。
各种花哨的大坑,远远没有踩够。
安夏有个想法,就算坑没踩够,倒也不必每个医院都把坑踩一遍。
咱们有条件的地方就别踩了呗。
这个小县城整体不算穷,居民们对自己的身体也算看重,比起大凉山的黑彝族「得了大病就平静地回家等死」的情况要好太多。
安夏帮他们与地级市的第一人民医院联系了一下,不说有事没事可以派人去学习、轮替,至少可以来个远程会诊,帮忙看个片什么的。
顺便推广一下紫金公司的网络平台。
大医院有点懵:“我们又不是没病人,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
凭空多出一堆病人要收,就算现在有自费部分了,那医院赚得也有限。
安夏的说法是:“先远程把各种初级诊断做完,要是人得转过来,可以省得再做一次,前面协助的时候,还能再收点钱,又不占医生的工作时间。”
“在小医院里全检查完了,但是治不了的情况也挺多,你们要是有空余的手术台,那就给他们那边送过来的做了嘛,多好。”
“现在不少地方开始建社区医院,卫生所,以前要来你们这边的小毛病都直接给拦下来了。
要是确诊不了的病人,还得往上送。那到底往你们院送,还是往二院三院四院送,那就不好说了……”
安夏说的情况,现在并不存在,公立医院现在忙到飞起,缺病人这种事情,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可能。
但是他们确实认为,如果患者来只是为了最终的治疗,那岂不美哉?
手术和药物,都是医院的盈收项目。
第一人民医院认真的研究了安夏的意见,觉得此事甚好,能多创收。
于是,第一对基层医院和大医院的「医联体」就在安夏的撮合之下,达成了。
安夏其实有自己的目的,她认为远程医疗系统是大势所趋,很好很强大。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不想先开发,再卖出去。
紫金公司上上下下就几个懂医学的,那么几个独苗宝贝,都已经被送到盘古实验室去发光发热了。
所以,还是得找真ꔷ医生。
医生不懂计算机没关系,只要他们能描述出他们的应用场景,身经百战的程序员们就能想办法给他们折腾出来。
程序员在努力之后,发现还是有点问题。
数据不能从系统里直接导出去,只能靠一方自己想办法截图或翻拍,或多或少就会有偏差。
特别是放射科和病理科切下来的各种东西,光线、拍摄手法,都会影响判断。
医生们说:“最好能系统直出。”
紫金科技研究「多院联合会诊系统」的消息,传达到了特别想赚钱的飞利浦公司。
他们现在除了卖小家电,另一个重要业务就是医疗与健康。
这段时间医改的方向就是医疗行业市场化,公立医院私人化,一切向钱看。
中国不少医院开始大规模采购医疗设备,就是从现在开始。
趁着他们的老冤家西门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机智的荷兰人就已经先向紫金发来邀请函:
“你们有什么需求吗?你们想达成什么样的功能吗?你们有具体的规划吗……”
如果能蹭上这股东风,他们的卖点就多了一个。
正好,安夏这边愁公司里的人只懂计算机不懂医学,有时候跟医生的沟通,有点吃力,可以派出去跟飞利浦聊聊。
飞利浦愉快地表示:愿意支付旅行费用,希望紫金公司派代表过来共商大计。
很好,很强大,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安夏带着人工智能组、系统开发组的几位顶尖工程师奔向荷兰。
“你们记着,你们第一个任务是去沟通,第二个任务是去学习,飞利浦有不少好东西,将来我们可能用得上。”
在出发之前,公司里去不了的同事们都开他们的玩笑:“别出去就忘了本,就被花花世界迷住了眼睛不回来。”
“亲亲何工,你千万要记得你还欠我几个活没做完,不要跟着荷兰小姑娘跑了。”
“听说荷兰红灯区是合法的,你们要去的话,回国之前先去医院体检一下呀。”
“别算错时差,我们开会的时候会叫你的。”
到达荷兰之后,众人进入飞利浦公司,进门之前,他们全部都准备好了,迎接国外高新企业的冲击。
结果他们对飞利浦的态度没有那么端正了:“跟咱们公司看起来差不多的样子。”
“都没有直接把信件送到座位上的自动传信盒吗?”
“不想出去吃饭,也没有送餐机器人把饭送到工位上?”
“什么,不能在电脑上提前订餐?”
“找会议室,还要一间一间的找,没有会议室管理系统可以告知哪间没人,哪间快开完了?”
……
甚至连飞利浦公司没有免费小吃和免费咖啡,都被同事们批评了好半天。
晚上,公司同事们相约出去走走,安夏知道,人类对未知世界特别好奇。
特别是在1949年之后,在中国大陆就不存在合法的红灯区,这可太有意思了。
别说男人,安夏当初第一次到荷兰的时候,也兴冲冲地去转了一圈。
那时的橱窗女郎已经会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喊:法票……法票——餐饮住宿都能开。
安夏没有拦他们,只是提醒:红灯区伴随着ꁘꁘ和毒品,看看橱窗女郎没什么,进了店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如果第二天在河里发现了他们,她会如实告知他们的家人,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他们相约去了红灯区。
同事们都知道安夏对嫖的态度,都嘻笑着表态:“我们就看看!没见过,看个热闹。”
事实上,他们也舍不得在荷兰干这种事。
打听了一下报价,一个个顿时清心寡欲,太贵了。
别的单位都担心公派出国人员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卷着细软跑路,一去不回头。
紫金的员工出去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种看不上的感觉。
他们的工资跟飞利浦员工差不多。
可是中国比荷兰的消费低太多了。
这么一对比,在紫金过得那才叫神仙日子。
第二天,紫金科技的人们在会议室里讨论系统需要怎么导出,怎么导入,怎么分析等等……
安夏听了一会儿,觉得他们讨论的方向没有什么大问题,嘱咐他们做好会议纪录之后,便出去了。
天气很好,安夏在市中心随便走走,她去了全世界最早的证券交易所——
阿姆斯特丹交易所,还站在花店的郁金香花球前缅怀全世界第一场经济危机——郁金香泡沫。
她无时无刻不在警醒着自己,互联网的发展比她所知的要快很多。
那么,原本在2000年才会到来的互联网泡沫,会不会提前破碎?什么时候破碎?
还有1997年的金融危机……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她不知道,她只能谨小慎微地走好每一步。
实业、民生,她将紫金与所有实实在在的事情绑定在一起,而不像现在许多公司一样,只追求着那虚幻的估值。
就是为了在命运注定的一刻到来之前,掌控好紫金这艘巨轮,不要让它在世界级的灾难之中灰飞烟灭。
安夏看着蔚蓝如水晶般的天空,一时感怀,轻轻叹了一口气。
忽然,她听见一个声音:“中午叹气,一定是没吃饱。”
她转过头,只见陆雪笑嘻嘻地看着她,手里举着一块法棍,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另一只手里提着一袋面包。
“我请你吃,不要钱。”
安夏忍不住笑出声:“哟,真有缘啊。”
“可不嘛……咱们这一年,在我宿舍,加上在你家,再加上去你公司和去我单位,在国内四个地方见面的次数,都没在国外见的次数多啊。”
“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安夏挽着陆雪,“既然跟姐混,还吃什么面包,走,姐带你去吃生鲱鱼。”
陆雪:“我做错了什么……”
第305章
“你这跑得挺快啊, 芬兰、圣彼得堡,现在又跑到阿姆斯特丹了……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公款旅游,还不带我。”
安夏坐下, 看着陆雪把面包放在桌子旁边, 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在上面, 他又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挪开, 让服务员把它跟外套挂在一起。
陆雪目送面包离开, 无奈地说:“公款旅游也不是这么旅游的,这是旅游吗?这是特种兵……我这转进速度, 比古德里安还快。”
“来干嘛的?参观红灯区?”
陆雪急了:“休要凭空污人清白!我们国家永远不可能再有这种地方!我来参观做什么。”
“那就是学习郁金香泡沫破裂的经验与教训?嗯,也不对,你是商务部, 不是金融与投资……嗯……好像也管投资……”
陆雪不想再听安夏瞎猜, 向她解释:“是来跟荷兰人谈生意的。”
“哦,买什么?”
之前陆雪的任务是保密的, 自从两人一起去黑海造船厂转了一圈之后, 安夏已经知道陆雪的整套工作进度,还是上头批准的。
于是,陆雪大大方方回答她:“跟荷兰的船运公司谈运货。”
瓦良格号之所以难运,是因为它的娘家是乌克兰,黑海造船厂。
想走, 首先得经过土耳其名下的博斯布鲁斯海峡。
现在土耳其是有干爹的,干爹觉得这事不OK,这事就没法干。
只能偷摸着走陆路,把里面的设备先运回国。
陆雪这次参与购买的「基洛级」潜艇, 是从圣彼得堡的港口出发,途经的国家跟自由贸易灯塔的关系是合作伙伴,远没到干爹的地步。
问题来了,把它拖回去也是个问题。
虽然它是个船,理论上可以游回去。
但是,卖轿车的人,也不会让新车自己跑,而是用货车拖。
不然这个「二手船」到港就得先大修。
而且谁来开潜艇,只能是俄罗斯人。
俄罗斯潜艇兵,在部队服役的时候,没那么高贵。但是跟中国结算的时候,他们的身价就是几百万美元的劳务费。
“关键是还保密,国际法要求我们经过其他国家领海的时候,必须在水面挂旗,谁想来围观,我们都管不了。”
当初那个被围的403号核潜艇,号称「水下拖拉机」,下水即能让半个太平洋都知道。
「基洛级」的卖点就是安静噪声小,可以像真正的海底幽灵。
如果挂上了旗,再招来白头鹰的侦察机围着来来回回的测,中国愿意花大价钱买它的最大理由也就没了。
陆雪手里捏着小勺,心不在焉的搅动着咖啡:“马主任说要找个半潜船送,找来找去,就找到荷兰人了。”
“挺好,术业有专攻,海运的事找「海上马车夫」,应该没什么问题。”安夏也觉得马主任说得有道理。
安夏收到第一天的会议纪录,确定各位工程师们能自己管好自己,思路是清晰的,态度是端正的。于是,她定了火车票,打算第二天去鹿特丹逛逛。
她很想看看自己曾经看过的小孩堤坝之类的地方,在几十年前是不是还是这个样。
晚上,安夏就看到「鸿雁」上,陆雪的头像蹦蹦跳跳,摇来晃去,这是「正在输入」的意思。
然后,跳出来一行字:“夏夏,有外快,有外快!想要接吗?”
安夏:“我希望你的外快足够值钱,如果不超过三百荷兰盾,我是不会理你的。”
陆雪:“嗯……我问问啊……”
安夏才不觉得陆雪找她是为了什么无聊的外快。
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
当初她找陆雪干活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藏着掖着的,就差搬个鸡笼子放旁边,来个半夜鸡叫了。
过了一会儿,陆雪的头像又开始转圈圈蹦蹦跳,冒出来一行字:“应该不止,具体的话,你能过来谈吗?”
“现在?这么晚了?”安夏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对她来说不算很晚,不过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我来接你呀。”
“我买了明天的火车票去鹿特丹。”
“放心,不会耽误的!”
陆雪不知从哪借的胆子,打包票打得可快了。
于是安夏同意了:“行吧,你过来接我。”
十分钟后,陆雪过来将她接到他所在的酒店,小小的房间里塞了好几个大男人,其中还有两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他们正对着一堆图纸琢磨。
“来了来了。”陆雪热情地给双方做介绍。
这几位盯着图纸的人是中俄两国的坞墩专家。
安夏有点懵:“坞墩?是要修港口吗?”
这事,她也不懂啊……找她来干什么?
难道潜艇都需要不时的装货卸货,所以想要智慧港?
“这个坞墩不是港口的意思。”一位专家向安夏介绍。
此次他们采购的基洛级潜艇表面有一层橡胶消声瓦,所以需要在半潜船上安装支撑架。
不仅要能支撑,而且支撑架跟潜艇的接触面不能太硬,不然消声瓦可能会坏掉。
荷兰人说可以出解决方案,但是这是另外的价钱。
虽然他们报出的总价只有俄罗斯人的十几分之一。
但是……此时中国的外汇储备,能省则省,实在是穷啊……
而陆雪就是此次行程的省钱担当砍价代表,上级领导希望他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再往下砍一砍。
荷兰人那边觉得很冤:我都这么便宜了,你们还想怎样?
于是,先前谈的四五个船运公司,都撤退了。
现在正在谈的一个,不知他们是真心这么想,还是存心下马威。
他们给陆雪报了一个价,是后期安装和送到中国的价格。
省掉了前期的包装设计费。
爱玛仕先生能靠给皇室打包衣服起家。
大学里有「包装工程」专业。
专业的家庭物件整理师一天工资五百块钱。
足可见,打包设计这活,绝对不是随便拿个东西裹一裹,就能解决的。
就连以「傻大黑粗」不讲究而闻名的俄罗斯人,都认为,中国人这钱不该省。
真的有可能会省出问题来。
本着「内举不避亲」的原则,推荐了安夏,想看看她这边有没有比较便宜的替代解决方案。
安夏看着陆雪期待的眼神:“咳……我们公司上上下下都是老实人,没有人家里私藏基洛潜艇,你们说的这个消声瓦是个什么东西,需要什么档次的保护,我不知道,不能保证。”
都不知道要包装什么东西,还怎么聊?
哪怕是件衣服,打包几十万一条的真丝婚纱跟打包10块钱一件的T恤完全不一样好吧。
马主任马上说:“这个你放心,我们有专业人员来做讲解。”
不仅有专业人士讲解,还说得很全面。
俄罗斯人当初造的时候,就做了六个大型坞墩来支撑。
荷兰人看了一眼,直接把它们的价值给否了:长途海运的时候,这六个坞墩毫无意义。
安夏看到图纸和照片,大概悟了。
俄罗斯人的操作手法,就如同买二十斤苹果,用泡沫箱子装着,简单粗暴,可能收到货之后,泡沫箱子破了,也可能泡沫箱子没破,里面的苹果已经互相撞成果泥了。
安夏随口应了一声:“哦,多做几个小的,分散着装呗。”
“哎?!你跟荷兰人的想法一模一样!”马主任高兴地说,他看着陆雪:“你这个……”
他想夸,一下子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僵住了。
陆雪笑嘻嘻地回答:“对象……”
马主任继续夸:“你这个对象,很可以的!”
安夏提出的方案,其实还是运水果。
便宜的大路货是装一箱,高贵的水果,比如仙居杨梅、阳山水蜜桃……
那是一颗一颗装好,又裹泡沫棉又包塑料袋,再放在一个一个的格子里,让它们绝对不会相撞。
然而包装潜艇跟包装水果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它是一个整体,它就是一颗娇贵的荔枝。
但是又不可能不计成本的把它严丝合缝的包上。
安夏又想起自己在山村里看到的那些房子。
当地人换瓦的时候,她在旁边凑过热闹,还向他们请教怎么不会掉下去。
他们告诉她,要踩在有梁的地方。
“这个潜艇有哪些地方特别脆弱,需要特别保护的?”安夏问道。
俄罗斯人拿出数据。
潜艇的龙骨上共有60个受力点。
安夏揉了揉额角,转头看着陆雪:“你要赔我火车票钱……我明天去不了鹿特丹了。”
“赔!我们赔!”马主任在旁边笑着说,“要是这事能顺利解决,我们再给小陆放一天假,让他陪你一起去。”
安夏点点头,她打开随身手提电脑。
电脑上装着林菲菲前不久刚刚完成第二次迭代升级的装车软件。
这个软件的一个附加功能,就是利用电脑来安排应该如何包装货物。
收件公司在收到货物后,可以根据电脑的计算,告知客户,他们的货物应该用泡沫,还是应该打木架子来做保护。
如果不按照推荐的做保护,可能会出现怎样的损坏。
客户有能力的话,就自己处理。
想省事的话,就加钱,让货运公司处理。
目前使用下来,各方反应良好,电脑上模拟的冲击几乎都真实发生过,且最后的结果与模拟的结果一模一样。
安夏将潜艇信息输入电脑,再将途经海域的各种数值、可能遇到的攻击、可能撞上的礁石全部放进「条件」里,接着点击「自动测算」。
然而……它不动。
安夏拍了拍笔记本,它还是一动不动。
可怜无辜的笔记本电脑,何曾见过这么大的计算量,它,卡死了。
“算啦,明天去买台新的!”安夏摆摆手,“今天搞不定了。”
旁边的同志们连忙说:“不用买,我们可以去船运公司借。”
“对啊对啊,我们跟他们的关系还不错,借个电脑,应该没有问题的。”
同志们奋力拦住紫金科技的老板,在异国他乡拉动IT业GDP的冲动。
第二天,安夏一行人来到荷兰船运公司,借电脑。
荷兰工程师汉斯也好奇地凑过来,想看看中国人有什么可以省下这笔钱的方案。
然后,他看见了紫金科技的智能计算包装需求的程序,不由一惊:“这个软件,是哪家公司开发的?”
此前就是他放话说,只要中国人自己解决包装设计,就能便宜一点,是因为他深信在短时间之内,他们算不出来。
他深信在场这些中国人俄国人,没有人比他们荷兰人更懂远洋航行。
就算把海上航行数据给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运用。
数据,是他给的。
他自己也把结果算了出来,就等着中国人放弃自己计算,转而愿意加钱。
现在,计算机软件竟然已经进步到这个程度了吗?
全部输入之后,点一个按键,过了十分钟,就得出了他计算了三天的结果?
他所不知道的是,旁边站着的这个一脸不满意的中国姑娘,心里还在不满:“怎么算了这么久,十分钟!垃圾破电脑!呸!”
第306章
海上马车夫的工作效率那确实不是一般的高。
确定了安夏这边的数据没有任何问题之后, 他们给出了新的报价。
紫金系统是为快递而生的,系统里面的包装材料就是普通的快递包装:瓦楞纸箱、泡沫箱、木架。
还有一些包小件用的报纸、套果实的泡沫塑料网袋、装鸡蛋和高贵杨梅、水蜜桃使用的分离式隔断。
系统很苦恼地「吱吱嘎嘎」哼了半天,算出需要几万个泡沫箱。
想想那个场面……一个白胖浮肿的基洛级潜艇被半潜船在海里拖着走。
机魂可能会不悦。
至于要用什么材料做坞墩,俄罗斯人给出的建议不是很好, 符合他们一贯的「傻大黑粗」气质。
把他们提供的材料数据输入电脑, 得出结论:稍微遇上一点海上风暴,回港就得修。
“修就修嘛。”俄式修理法, 相当的简单粗暴, 他们不觉得出了点「小问题」, 修一修, 有什么大事。
中国这边不一样,付了几千万美元,因为运输不当,拖回去就得修?这算什么事啊。
给潜艇打包这事, 在全中国都是首例, 又涉及到国家机密。
一时半会儿没有马上可以用的备选方案, 眼看着就要入冬,等不起。
最终的解决方案还是那样的朴实无华:能用钱解决的事情, 都不是事。
中方与荷方的商谈结果:基础设计费不用给了, 包装材料设计的钱还是要给的。
虽然没有完全省掉, 不过比预想的已经要好很多。
汉斯对安夏的软件十分感兴趣。
虽然他也能算出来,但是, 他依仗的是自己的经验,还有手头最简单的工业设计软件, 所需时间比紫金的软件要长一些。
安夏正准备把软件和所有数据都删除掉,汉斯过来,问道:“这个软件在哪里可以买到?”
“我这就能买, 厂家直销。”安夏随口应了一声,没当回事。
汉斯追问:“多少钱?”
“真要买啊?”安夏转头看着他。
汉斯真诚地点了点头。
安夏张了张嘴,刚想报出之前在验收会上敲定的国外销售价。
忽然,她顿了顿:“我可以送你一个。”
“真的?!”汉斯眼睛发光。
安夏笑道:“那当然,我们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是热情好客的民族。你们的工作态度让我很高兴,比起某些总是拒绝我们,还给我们添堵的国家强多了。”
“哈哈哈,做生意嘛,当然要让客户满意。”
“所以,你是我的好朋友,送给你绝对没有问题。”
汉斯觉得安夏太诚恳了,马上回答:“对,是好朋友。”
安夏话锋一转:“只不过,现在我们的这个系统,还不完善,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们补上缺憾?”
“是指没有荷兰语吗?这个没有问题,我可以找到精通中文和荷兰双语的人把所有界面翻译过来。”
安夏说:“啊,语言当然是重要的一方面。我们中国人,从来不会拿不完整不完善的东西出来送给朋友,要送就送最好的,这个软件,还不行,不完整。”
汉斯不知道安夏在图他什么,但是他确定安夏一定在图谋着什么东西。
他直接问:“是不能送了吗?”
“那倒不是,只要你们给我一点数据,把这套系统补完就可以了。”
安夏要的数据,就是那些远洋船只包装物。
比如不同厚度木板、比如不同配比不同厚度的橡胶垫,还有各种材料的搭配使用,会有什么成果。
“如果你们能把之前的经验教训拍下来的照片和成因给我,那就更好啦。”安夏笑的非常灿烂。
“等我们的程序员把这些数据都综合进软件之后,你们再使用,会更加方便。”
她没有太期待汉斯能答应。
这次拖潜艇回家的项目,因为她的软件从中作梗,汉斯的公司减免了十几万美元的基础设计费。
要是连包装材料设计费再一减,那还得再减十几万。
他们又不是算不出来。
没想到,汉斯跟老板商量了一下之后,老板同意了。
本来安夏觉得是自己算计人家,现在人家答应得这么快,她觉得……嗯……有点紧张。
别是他们买下之后,有什么奇怪的用途,甚至反将中国一军。
刚好此时,有人进来找汉斯,跟他说了些什么。
汉斯对安夏说:“抱歉,我得去厂里一趟,车床出了点问题。如果您想好了,可以随时找我。”
“车床出问题,你也管?”安夏好奇地问道。
“是啊,在现场施工也是我。”
“施工管理?”
“不,动手。”汉斯比划了一个开车、系电缆的动作。
汉斯走后,安夏在公司里遇上了公司的老板,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个牛逼的航运公司就几个人……几!个!人!
工程师就是技术工人本身。
不需要动脑的事情都由机械完成,还有一些不太复杂的事情,就临时雇佣一些码头工人来解决,他们的工资比起技术工人,那低得不是一个档次了。
整个公司的工作效率巨高。
同样的,由于分钱的人少了,他们的收入也令人羡慕。
现在安夏理解为什么汉斯愿意拿数据去换这个软件了。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扫地拖地洗碗。不过是一个小时的事情,周末没事干,自己随手一做就行了。
没必要花个大几千,买扫地机器人和洗碗机。
有那钱,还不如买点好吃的。
而对于已经实现「想吃的东西都能随手一买」的人,他们可以为了打发时间,或是单纯的活动活动筋骨,而做做家务。
真的每天需要砸固定的时间在做家务上,那就很不开心了。
他们可以用那些时间换来更多的钱,或是让自己更舒服。
对于汉斯他们公司来说,自己算,是可以算。
一键就能出结果,岂不更好,能把时间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面,哪怕是跟客户沟通感情呢?
等汉斯从工厂回来之后,安夏问他:“你就不怕,这个软件抢了你们的生意?”
汉斯听得大笑起来:“安小姐,您真会开玩笑,我们的价值,难道仅仅是计算吗?”
“还有什么?”安夏用充满好奇与求知的眼神望着他。
全世界的男人都对能教别人一点东西非常有兴趣,汉斯也不例外。
他带着安夏到他们正在作业的一个港口参观。
有几样过去她从来没见过的设备在港口忙碌,码头工人在技术工人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如果没有优秀的执行,设计得再好都没有用。”汉斯说。
“设计,只是一个小小的部分。计算机再强大,也不可能完全替代拥有创造力的人脑。
海上会出现许多状况,就算计算机也不能完全预测到台风的转向。只能靠有经验的人随机应变……”
安夏对此深以为然。
于是,双方愉快地签定了合同。
安夏顺便把她今天在港口拍的一些照片发了出去,让此前紫金合作过的智慧港口的领导们看看,有没有想特别深入了解和研究的设备。
好东西,就要大家一起分享。
紫金程序员拿到包装材料的数据之后,马上投入升级更新的战斗中去。
程序还没做出来,大客户销售部那里就行动了。
他们的第一批目标客户不是承运者,而是要运的人。
被销售们找上门的准客户十分不解:“我们要它干什么?”
“我们都是找船运公司帮我们全权处理的。”
“这么专业的事,让专家去做更好吧,我们又不懂,有软件也就只知道一个皮毛。”
销售们自有一套话术:“您家装修的时候,要是您一点都不懂,包工头说什么材料好,您就买什么材料,那还不给坑得死死的?
当客人,不用懂太多,但也不能真一点都不懂,有这个数据,您去跟承运商谈的时候,不就能试出来他们是诚心做生意,还是诚心想坑您?”
凡是装修过的人,就没有是全程笑着结束工程的。
这么一说,需要经常海运的商家们觉得有道理。
他们时常觉得自己运的东西没多少。
但是货代或是公司那边就说放不下了,必须再租一个货柜。
租一个货柜就是一个的钱。
他们心中充满疑惑,但人家一套一套的理由甩过来,他们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又没空亲自去港口看一眼。
要是耽误了时间,还得给海对岸的客户赔违约金,他们只能认下这个价格。
“同志们加把劲哦……要不要加个班?今天又卖掉了二十套,客户都盼着你们快交货,你们已经欠了我一百多套了。”
大客户销售部的销售冠军背着手,去林菲菲负责的系统开发部那里转了一圈,仿佛领导视察。
林菲菲手下的四个程序员接到安夏从荷兰远程投递来的任务之后,已经连轴转没停了。
他们商议着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歇一歇,不加班了。
其中一位资格最老的程序员高傲地对他说:“告诉你,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就算是安夏站在我面前!也不加了!”
旁边的黄兰兰用力点头:“对,我们今天要去新开的卡拉OK厅玩!”
“啊……哦……这样啊……”销冠惋惜地摊手。
资深程序员靠在椅背上,前后摇晃:“就你卖出的那三千多一套,就算卖出一百套,也就这么回事。”
“今天卖的二十套,还有过两天约好要签约的五十套,都是至尊VIP版,一套四万九的那种……
他们要得比较急,说如果能提前五天交货的话,愿意每套再多给三千块。哎……算啦,知道你们都不缺钱,享受生活才更重要嘛。”
开发团队的奖金是根据回收的货款百分比来定的。
林菲菲的团队刚成立,全组参与分钱的,算上黄兰兰养的两只小龟龟,也只有七个活口。
仔细算算,就连黄兰兰也能拿到十万块钱的提成。
销冠走后,他们五个人商量:“今天还去吗?”
资深程序员向门口看了一眼,发现销冠还在,他故意大声说:“去!当然要去!累死了,当然要放松放松。有些人,就知道催我们干活,一点都没想过我们的死活……”
晚上,卡拉OK厅最豪华的包间。
有人从外面路过,听不见里面一点声音,感叹:“隔音效果真好。”
服务员骄傲地说:“那当然,我们这是全城最好的卡拉OK厅。”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敲门进来,手里托着小吃果盘,在他身后还跟着笑容灿烂的销冠。
屋里的点歌系统根本就没有开,五个抱着笔记本电脑的人抬头看着销冠,销冠看着他们,气氛有些尴尬。
到底还是销冠懂事,他先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以为你们在玩呢,听说你们组卡活动经费卡得很紧,就想送点小吃给你们,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转身正想溜走,被林菲菲拦下了:“快,老胡抓住他,服务员,你们这最贵的前十名,从第一到第十,全给我们送进来。他付钱!”
第307章
与飞利浦的合作开发小组已经回国, 安夏接到来自诺基亚的邀请,想合作开发手机使用的无线模块。
自从上次在紫金参加过世界无线网络会议之后,不少公司都积极推进WLAN技术的推进。
邀请信上说, 除了诺基亚之外, 还有他们家隔壁邻居也想参加这个项目,隔壁邻居的名字叫爱立信,也是通讯行业里的资深从业者。
目前,这两家的业务能力还是真正的王者,与它们合作是有益处的。
特别是诺基亚,在手机刚刚起步的时代,天下就是摩托罗拉与它并肩共治。
安夏应邀前往芬兰,见到了几位技术总监。
尽管现在的手机体积很大, 但其他元器件也很大,手机壳里再也没有能够放得下那么大一块零件的空位了。
现在技术方面认为:手机能上网确实是好事。
问题是:真的需要经常上网吗?
一位工程师率先发话:“手机上网的应用层面就是查收邮件。但是,没有必要随时随地都查邮件吧?就算是工作时间,我也就上午和下午各查一次。”
“我赞同, 如果想把无线模块放到手机里, 所有的元器件都要缩小, 修改的成本太高了。会让上网手机的价格让客户无法承担。”
如果产品的价格贵到曲高和寡,没有人买单, 那就浪费。
领先一步是先驱,领先三步是先烈。
IT行业发展到现在,已经有无数的先烈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句话的合理性。
发展太快, 再大的公司也会被拖垮。
如果偶尔用一用, 是不是可以做成外置设备, 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插上, 可以节约很大的空间。
目前大部分互联网的使用者,还是商务人士。
现在就算是紫金所在的中国,看着论坛那么热闹,各种应用程序有人注册。
其实紫金公司调查过上网人群的组成:上网的主力人群扎堆在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城市。
其中一部分人是单位提供上网条件,家里并没有电脑。
另外一部分人,是靠监护人支付零花钱,偷偷摸摸去网吧上一两小时的人群。
总结:移动网络对他们是增值的可选项,不是生活必须。如果免费,他们会乐意的,如果要钱。特别是要几万块钱先买个手机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不管这无线模块是内置还是外置,对于紫金自主研发的手机芯片和系统平台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从无到有的时候,大家还是很宽容的。
要是从小巧一个手机,倒退回手持大板砖,那是万万不行的。
安夏远程与公司里的工程师们沟通之后,也赞成了先做外置无线模块的想法。
先得有人用起来,才能发现问题,并进行修正。
媒体远程采访安夏,提出了一个很有前途的问题:“你为什么没有选择摩托罗拉,而是诺基亚和爱立信?”
要说无线通讯,摩托罗拉确实是鼻祖,很长一段时间,它是不可撼动的通讯业老大,诺基亚始终跟在后面。
安夏回答:“因为诺基亚公司非常有诚意,这是合作的基础。”
所谓的诚意,就是诺基亚主动发出了邀请,而摩托罗拉没有,他们觉得自己一家公司就能搞定,没必要找紫金。
安夏对国内媒体说得则是——“摩托罗拉公司确实非常强大,不过,中国有句老话: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三个凑一凑,应该,大概,说不定,能稍稍比它强一点吧?”
她的话说得很客气,想解读为真谦虚可以,想解读为装谦虚也没有问题。
她不在乎。
把技术合作的各种细则敲定,确定了紫金公司参与开发的人选。
按传统的合作模式,就是三个国家的人找一个地方,线下面对面的沟通。
安夏提议:不如试试视频会议。
这是自视频会议功能应用以来,第一次应用在三个国家的互联互通。
开局不利……
软件没有问题,是网速不行。
不是瑞典人说话像卡碟,就是芬兰人的身体被定住了。
只有从电信局拉了专线的中国方面最稳定……
三方会议,只有一方稳定,根本玩不转啊。
哎……任重而道远。
最终还是得派出一队人出来,线下合作。
在这次合作中收获意外之喜的团队是自动翻译软件,三方的工作语言是英语。尽管三方工程师都是上过大学的人,英语都不错。
不过到底不是母语,有些时候表达比较复杂意思的时候,这边以为自己说到位了,对面一脸懵逼,那就很痛苦。
有了自动翻译软件,大家可以随便说母语。
遇上没有收录的专业词汇,或是本地人才知道的俚语时,工程师们还会随手添加一下。
为「芬兰语词汇库」和「瑞典语词汇库」添砖加瓦。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北欧的日照时间越来越短,人们都抓紧时间,有机会就在外面走走。
安夏是个有网就能几个月不出门的人。
但是既然整体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那她也打算出去凑凑热闹,买点东西。
做为一个外国人,北欧的高福利和高税收,安夏没有任何感受。
但是,高物价,她已经感受到了,在很多本地人买东西的大型超市里,安夏随手拿一听可乐,瞄了一眼,差不多折合人民币二十块钱。
安夏想起鸡胸肉应该是最便宜的,于是去看了一眼,四分之一只鸡,算下来要人民币一百多。
一个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太贵了。”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随便吃点吧,凑合活着。”
“我说,铁血大师兄,你都畅销作家了,别说得跟我们一样惨好不好?你上次的签名会我都看见了,人好多。”
“快别提了,这几天忙得大脑一片空白,我都三天没更新了。幸好我对象不在,不然,她肯定跟我没完。”
安夏默默转过身,一个穿着黑蓝色羽绒服的熟悉身影,她伸手拍了拍:“少年,你背着我说我坏话,很勇哦。”
手掌下的肩膀顿时一僵,下一秒,陆雪猛地转过身,震惊地看着她,安夏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巧了么,这不是……”
陆雪的同事非常懂事地说:“我去看看面包。”
「嗖」,人就不见了。
安夏用手指戳戳陆雪的胸口:“还说不是公费旅游!你不是找了荷兰的船运公司吗?来芬兰干什么!”
陆雪理直气壮:“因为要从芬兰出去啊,我最早不就是在芬兰,就是谈这事的。”
“哦,这样。听起来,又等不到杀手总裁的更新了呢,人家好难过。”安夏眉头微皱,悲伤地看着他。
“哎,回去我补上!全补上!”
安夏拉着他的手:“欠了这么久的债,不计利息,这不合理吧。”
“计!给利息!你说多少是多少!”
“九出十三归!”
陆雪眨巴着眼睛:“放高利贷违法。”
“那我帮你报警?”
陆雪:“你欺负人!我要告老师!”
“我就是老师,有什么事跟我说。”
“还真有,你们公司不是有个测量火车上货物的任意门吗?是不是几秒就能测完一整节车皮里的货物情况,包括中间有多大的间隙?”
“首先,那个不叫任意门,算了,名字不重要……货物情况可以,量间隙没有,都装车了,装什么货都是计划好的,就算半路上车的,也是提前计划好的,不会像公交车那样随意性太强。”
陆雪悻悻:“真可惜,本来我还以为能再帮你们公司开一单生意呢。”
“展开说说?”
陆雪告诉安夏,之前在电脑上的规划图是规划图,现在877EKM潜艇已经到了芬兰的汉科港,荷兰的工程师跟着过来,进行大量的精密测量,然后再把此前计划好的坞墩放进去。
“耗时蛮久的,我想如果扫描加软件能完成的话,可以再加快速度。”陆雪的表情,从之前的嘻皮笑脸,变得认真。
“这次芬兰同意我们借道,我都很意外,美国一直在通过外交途径对芬兰进行干预。他们的国防部长说我们船上没有装载可以实时攻击性的武器装备,就可以过。”
“哟,这男人想得很开嘛,真不容易。”
“不要预设性别,她不是男人,是女人,叫伊丽莎白ꔷ雷恩。”
“真是个好人!”
“确实!”
安夏这段时间还要在芬兰待一会儿,确定这边的合作走上正轨,她才回去。
北欧的工程师们,该午休就午休,该下班就下班。
下班时间过了一分钟之后,办公室就空空如也。
他们不着急。
紫金的工程师们,午饭时间凑一堆,聊上午遇到的一些问题。
下班时间,他们扎堆不肯走。
诺基亚公司的行政一开始以为他们忘记关灯了,走过去发现他们人都在,还以为他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结果发现他们居然在研究工作。
太可怕了。
下班都半小时了,居然还在研究工作。
行政无语了:“走吧,女士们先生们,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做不出来,也不会有人枪毙你们的,我要关灯锁门了。”
眼看着她要赶人,紫金的工程师们舍不得这里实验室的先进设备,决定撒一个谎。
一位工程师幽怨地对她说:“非常抱歉影响你的工作了,我们的家人都在中国,回到酒店,空荡荡的房间,就我一个人……我思念我的家人,但却无法与他们在一起……只有工作,能让我转移注意力……”
说得情真情切,周围的同事也在点头,甚至女同事还拿出一块手帕,擦眼睛。
行政对这群异国他乡的可怜人心生同情,对他们说:“好吧,那你们要补一个晚间使用实验室的申请。”
“好的好的!我们走的时候,一定会把门窗关好,断水断电的。”
等行政走后,女同事旁边的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好歹弄点水抹眼角……假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安夏带着请厨师做的中式晚餐过来,让同事们吃得开心一点。
他们一边吃一边说:“今天我查到有好几个零件公司,已经研发出迭代产品,体积比现在的要小不少。如果我们可以把电池再缩一缩的话,有希望把无线模块装进手机里……”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惊天动地「嘭」,众人下意识站起身向外看。
一辆汽车翻了,从现场看,周围的车都正常,看来不是撞车事故,是它自己打滑翻车。
周围的车辆都停了下来,路人也跑过去,帮忙从车里往外拉人。
有人跑到旁边的小店里比比划划,可能是借电话报警。
安夏正打算收回目光,专心听汇报。
忽然,她看见路人们从车子里拖出来的人中有两个穿标准中式军大衣的人,还有一个穿黑蓝色羽绒服的男人。
安夏的心猛然一跳,匆匆丢下一句:“你们继续聊,我下去看看。”
说完就跑了。
同事们面面相觑:“安总什么时候这么爱看热闹了?”
“不管了,我们继续说……”
第308章
太阳已经落山, 黄色的街灯照在道路间的积雪上,闪动着晶莹的光芒。
整条街的人都在为这一辆翻倒的车停下了脚步。
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合力把腿被卡住的司机弄出来,还有许多人帮着捡散落一地的文件和杂物, 还有好几个大件。
安夏跑到楼下的时候, 已经有几辆救护车先后赶到。
她一眼就看见裹着黑蓝色羽绒服的陆雪被抬进了一辆车,她忙赶过去。
“我是他的朋友……”
医生挥手让她上车。
其他人也被顺利送上赶来的救护车,一路拉着警报向医院赶去。
在路上,医生对陆雪进行了初步检查。
表皮多处擦伤、肋骨疑似骨裂,头被撞了,估计有脑震荡,所以昏迷不醒。
等到了医院,做了全面检查, 内脏没事,肋骨确实有骨裂,没什么招,就是自己静养就行。
在等待检查的过程中,安夏打听到其他几个同车人的情况, 也跟陆雪差不多。
安夏不懂, 他们是超速了, 还是发生了什么?自己翻车,怎么能翻出这么大的动静。
“夏夏, 我伤得好重,可能半年都没法更新了。”
陆雪在检查中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上虚弱无力又可怜, 眼巴巴地看着安夏, 开始为后面赖债打伏笔。
安夏坐在病床边, 看着他:“你们为什么会翻车, 是不是超速了?”
“没有超速,绝对没有超速!你相信我!你看我纯洁真诚的眼睛!我都让他们慢点开了,路真的好滑!”
安夏皱眉:“那你的肋骨为什么会骨裂?”
陆雪有点心虚,他咳了一声:“那个……它想裂就裂了,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要骨裂。”
“你没系安全带!”侦探安夏一语道破玄机。
陆雪不敢承认,因为安夏提醒过他很多次,要系安全带,坐她车的时候,不系安全带,会被她敲脑袋。
可是,现在一般人谁系安全带啊,别说他们的车时速刚才只有四十多快五十。
就算是飞奔急赶着送货的货车司机,都不系安全带,经常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夹着香烟搁窗外,还有一只脚搭在旁边……
“那个……他们都没系,我不想搞特殊化。”陆雪的声音越说了越低,充满心虚。
安夏气得想打他,看着他一身一脸的绷带,又把手收回来,在他脸上揉了两下。
“就得给你们安个报警器,不系安全带,车子就发动不了。”
陆雪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的。”
“闭嘴吧你。”
过了一会儿,就有几个人过来,身旁还带着一位中文翻译。
他们是芬兰政府的高级代表,听说中国代表团出了车祸,就马上赶来探望伤情。
然后他们还拿出了车上装着的一些物品,都是刚才好心的路人们捡起来,集中交到他们手中。
有些防护板、插头之类的有破损,芬兰政府能修的都修了,能换的也给换了。
“太体贴了,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堂里摔一跤,都没这么好的待遇。”安夏感叹,对芬兰的印象又拔高了一层。
陆雪是一车人里受伤最轻的,他躺了一天就出院了,说不放心潜艇,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才行。
“陆处,你工作真是太拼了,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继续躺着了,我还是起来和你一起去吧。”随行翻译说。
陆雪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就行了……唉,也不是我想拼命工作,要是这事没办好,把船磕了碰了的,我们回国又得多许多事,要写报告写材料……哎,太麻烦了,还不如在这边就把事情办妥。”
“陆处真是太有责任心了。”
“是啊,难怪小陆升得这么快。”
已经出门的陆雪听着他们夸奖的话,心里想:“你们懂什么,要是回去还得浪费时间写报告材料,没时间更新,夏夏肯定更生气了。”
安夏带着做好的饭去医院探望陆雪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一打听,他在港口看装船。
安夏到港口的时候,正看见陆雪手里拿着自动翻译器,在跟汉斯说着些什么。
“嗨……”安夏向两人挥挥手。
“正说你呢。”陆雪笑道,“他刚才听说你们能在几秒钟之内把所有东西扫描一遍,问能不能加入测量需要数据的功能。”
“理论上来说,应该有希望,你要的话,可以委托我们开发呀。”
安夏的话通过自动翻译器变成荷兰语传到汉斯那里,汉斯耸耸肩:“可惜赶不上这趟了,有机会合作的话,我一定会找你们。”
今天的工作结束,安夏本来想叫辆车,结果陆雪说伤口疼,不能系安全带,还是走回去吧。
安夏白了他一眼:“现在想起来要系安全带了。”
“嘿嘿……近朱者赤嘛,跟你在一起,我一直都记得。”
“还笑!”
此时的街市的一角流光溢彩,摆着好些摊位,摊位被彩带、气球装饰的非常喜庆。
“这是……”安夏看到每个摊主的脑袋上都顶了一个红色的兜帽,忽然想起:“啊,还有两天,就是圣诞节要到了。”
“那……”陆雪张嘴想说,找个地方快乐过节。
结果安夏忽然变得懊恼:“芬兰人和瑞典人要放一周的假!有一周都没有推进了。”
硬生生把陆雪想说的话给吓回了肚子。
“嗯,也该给他们放个假了,芬兰是圣诞老人的故乡呢。”安夏说,“罗瓦涅米有一个圣诞老人村,我可以带他们一起去玩。”
陆雪内心愁苦,他想跟安夏两人世界,怎么变成一群人了。
“你什么时候回国?”
陆雪想了想:“一月吧,要等船确定没问题,可以出发了,我们才走。”
“那你要一起来罗瓦涅米玩吗?你们同事想来的话,也可以一起啊。”
陆雪点点头。
他的同事们表示:“不了不了,我们还是躺在医院里吧。你们小年轻的缺胳膊断腿还能有劲出去玩,我们就算了。”
距离圣诞节还有两天,瑞典人已经闪回家了,诺基亚公司快乐放假一个星期。
一战的时候,人还有人性的时候,前线连仗都不打了。
可见,有人性的公司,都放假。
特别有人性的公司,比如紫金,就带着同事们公款旅游团建。
前往罗瓦涅米的火车上,同事们牛蛙见安夏的旁边还坐着一个据说是对紫金公司有着巨大贡献的前辈。
这个项目组的同事都是新进公司的,不认识陆雪,有人问:“那为什么现在不在公司了呢?”
安夏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被国家征收了。”
“啊?”
“咱们公司好多设备都是他给弄来的,没有他,日本鬼子手里的不少货都弄不来。”
陆雪忙谦虚:“不不不,其实安总给我的工作支持更多……”
“哪里哪里,如果没有陆处的关怀照顾,思想指导,还有大力支持,我们有很多项目都没法落实到位……”
两人的商业互吹,让同事们以为这两人就是纯洁的合作伙伴关系。
圣诞老人村的屋顶上盖着厚厚的白雪,整个村子有一种圆滚滚的可爱,就像童话里小精灵住的地方。
圣诞集市开到圣诞节当天,同事们刚办完入住手续,就瞬间散开,分布在各个摊位旁了。
“你要去逛逛吗?”陆雪问道。
安夏摇摇头:“不了,我不喜欢那些小玩意儿,一个月前,义乌那边发的货得有几百个货柜,我估计得有几个是来这里的。”
“你要是想去凑热闹的话,我就在旁边等你。”陆雪的肋骨有伤,还不敢在这种接踵摩肩的地方跟人对抗。
特别是集市上有好多游客都是人高马大的北欧人,陆雪觉得自己肋骨好的时候,也撞不过他们。
安夏拉着他:“走,我们去喝两口圣诞饮料。”
服务员端上来两杯酒,一杯是圣诞蛋酒,一杯是圣诞热红酒。
陆雪喝了一口热红酒,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问:“服务员是不是把里面的牛肉偷吃了?这香料味也太重了。”
“哈哈哈,你怎么跟我想的一样?”安夏笑起来。
陆雪挺骄傲:“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对蛋酒也不太喜欢,嫌它有一股生鸡蛋的腥味。
安夏把两杯酒拢到自己面前,鄙视陆雪:“老牌资本主义的物质享受都不能让你满意。”
“资本主义不能腐蚀我!”陆雪高傲地昂起头。
“那就给你来点新兴资本主义的圣诞饮料。”
她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可乐。
陆雪:“美国是新兴资本主义我懂,这事跟圣诞有什么关系?不能因为它是红的,就假装它是圣诞饮料。”
安夏回答:“当然是跟圣诞有关系了,本来圣诞老人是绿色的,有了可口可乐之后,它就变红了。”
她对陆雪说起可口可乐与圣诞节的八卦传说。
然后,她感慨道:“哎,我要是什么时候也能这样,以一个公司的力量,硬是把一个民族那么多年的传统给改了,还让全世界以为本来就是这样的……就像功夫片,让好多外国人以为中国真的人人都会飞那样……那可是太牛逼了……”
安夏叫来服务员结账,准备去别的地方逛逛。
两人站起身,陆雪说:“会的,你没有发现,你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吗?”
“没有,我改变什么了?”
“刚才住的酒店房间,里面房屋整体控制系统,是你公司的。”
安夏眨眨眼睛:“哦?我都没注意。”
“以这个酒店的档次和价位,选择了中国货,而且不是浴帘地垫那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而是对整个客房档次有较大影响的产品,这说明什么!”
陆雪说着,有些激动:“我们离八亿件衬衫换一架飞机的日子越来越远啦!”
“你不知道,每次我去跟人谈卖矿卖原料的时候,有多不甘心……像稀土,明明应该是他们求着我们卖,可是凭什么他们买了我们的矿,加工一道回来,还能高价卖给我们,就因为他们有技术在手上。”
“总有一天,我们也可以像那些科技强国那样,卖高附加值的东西出去,再也不用拿钱买东西还要被人为难找麻烦……”
陆雪话音未落,忽然脚下一滑,他踩中了服务员弄洒的油汁,他左摇右晃,到底没有稳住身形,以一个单膝落地的姿势,重重跪在安夏面前。
吵闹的餐馆顿时安静下来,周围的人齐齐向这里看,安静几秒之后,整个餐馆里爆发出各种语言的欢呼和起哄声。
手拿拖把赶来的服务员站在旁边,不敢靠近。
陆雪的膝盖痛得厉害,低着头,半天站不起来。
旁边有人碰了碰他,陆雪勉强抬起头,发现是一个外国人,手里拿着一枚看起来应该是在集市上刚买的戴着玩的戒指。
外国人一脸同情地看着他,把手伸得更近了一点,示意他把戒指接过去。
今晚,餐厅里的所有人都见证了:一个中国男人,向女朋友求婚,跪下之后才发现忘记戴戒指。
他们将这个故事告诉了他们的朋友,他们的朋友又告诉了朋友的朋友……大家互相提醒,引以为诫——跪下之前,先确定戒指在不在。
——
多年后的某一天,陆雪发现同城闪送平台的宣传语写着:“就算你已经跪下,才发现没有带戒指,我们也能让您的求婚丝滑过度,免除尴尬。”
陆雪:“谁这么傻啊,求婚不带戒指?”
同事:“听说是真人真事。”
陆雪:“哈哈哈……怎么可能。”
同事:“好像是发生在芬兰的事。”
陆雪:“是傻狍子干的吗?哈哈哈……”
第309章
紫金科技的人包下了酒店一层楼, 对此,酒店经理感到很高兴。
第一天,他们是正常的客人, 出去逛, 四处走走。
有集市,有热闹。
可是,第二天就是圣诞正日子,集市已经撤了。
村子不大,能逛的也逛完了,地上全是雪,走路也不方便,不小心就会摔一跤, 他们也不想出门,只能躺着。
尽管安夏从来没有要求他们圣诞假期也要上班。
但是他们躺着躺着,就有一种「这钱拿得不踏实」的感觉。
这几位同事,莫名生出被封在家里两个月的人类同款心态:我想上班!我想上班!谁敢挡我!!嚎!!
第二天, 他们派人过来到前台, 问:“有没有会议室?”
酒店经理以为自己听错了, 也许他们指的是舞厅,大家可以聚在一起HIG H的那种。
他推荐了酒店的礼堂。
有些追求浪漫的客人会在这里办婚礼, 空间够大,能摆好多桌,足够他们在里面闹腾。
经理表示他们可以提供会转的银色球球灯、高保真音响、DJ台……
不管尊贵的客人们是想举办高雅的交谊舞会, 还是接地气的摇滚迪斯科, 哪怕是结婚, 他们都有一整套的设备可供租用。
但是, 这些尊贵的客人们并不想要快乐的唱歌跳舞。
“我们想要桌子、椅子、能上网的网线……”
经理非常震惊:“你们真的是要在这里工作?”
众人齐齐点头。
北欧人士秉承着,下班绝不加班的精神。
而圣诞,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加班的神圣之日。
最关系的是另一个问题……
他不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
一位同事告诉他:“因为这里是有名的旅游区,圣诞期间,也就这里还能找到吃喝……”
商务区那边,连小店老板都认定圣诞是要陪家人一起过的神圣之日,连超市、餐馆都关门。
可怕极了!
想干啃面包都做不到。
高档酒店就是高档酒店,礼宾部可以做到「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的原则。
把桥牌室,变成了紫金科技的临时办公场所。
别的设施都没有问题。
问题是网线。
这家酒店在每个房间里都装了网线。可是,哪个正经人会在桥牌室里用电脑上网啊?
于是……没网。
“对不起先生们,安装网线的工人也放假了,我们实在找不到有资质的人为桥牌室拉网线,所以……很抱歉,如果你们需要使用互联网,只能麻烦你们回房间使用了。”
本以为他们会就此放弃,没想到他们小声地商议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问道:“最近的网线接口在哪里?”
“就是本楼层的管理员房间,可是管理员房间太小,不能容纳下那么多人。”
同事打量了一下距离:哈,区区二十多米!
他拿出一个像二十寸行李箱那么大的盒子:“没事,我们不进去,就让它进去,放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有……”
经理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把网线插在「行李箱上」,并在笔记本电脑上不知道捣鼓了半天什么东西。
然后,他们集体在笔记本上插了一块巨大的卡。
再然后,他们又同时发出一阵欢呼。
经理好奇地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没有联上网线的电脑们,居然打开了浏览器!
而且还跳出了今日新闻。
经理眼睛都睁圆了,仿佛看见了外星人:“哦,我的上帝,这是怎么做到的?”
安夏站在一边,介绍道:“无线上网,只需要一个接口,不再需要拖着实体线到处跑。”
正好酒店打算明年扩建房间,经理想到如果有这个技术,就再也不用支付昂贵的上门费用,不由心生欢喜:“太方便了。在哪里可以买到?”
“这就是他们坐在这里要研究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卖,要看他们的工作进度了。”
经理肃然起敬。
经理热情地赠送了饮料。
经理照常做着自己的事,也并不会过问他们的工作。
可是他看着紫金员工们的眼神,都充满着期待与渴望。
在圣诞老人村的这段时间,紫金员工们努力工作,北欧没人,中国有人。
还有时差,可以保证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合作者沟通。
安夏推门进来:“女士们,先生们,同志们,休息一会儿吧。今天晚上有极光。”
同事们好奇地转头望向她:“唉??你怎么知道?”
“酒店门口的告示牌上写的。”
“赫尔辛基的酒店怎么没有?”
“就是,还首都呢!居然不如一个村。”
安夏有些好笑:“这边是旅游区啦,不一样的。我听说,如果极光值达到可以肉眼观测的程度,附近的地磁观测站会给这边的酒店发通知,我们住的这个酒店有极光之旅活动,你们要去吗?”
“去!”大家异口同声。
所谓极光之旅,就是开着车满世界转悠。
全车配有一个极光猎人,也就是导游,他带着手机,差不多时间就跟地磁观测台那边的值班人员聊一聊,打听哪里有极光,就奔向哪里。
“真是太不方便了,如果能像我们电脑上的电子地图那样实时看就好了。”
“电脑也不方便,要是能移到手机上就好了。”
“是啊,再精确到几点几分,完美!”
几人在车后座,小声地嘀咕。
安夏转过头:“这一切的前提,都取决于手机能上网。同志们,任重而道远啊……”
这趟追极光之旅不是很顺利,跑了几个点位,都没有找到。
好不容易车停了,导游说:“看,极光!”
游客们一脸懵逼的下车,却发现黑乎乎的天上仿佛飘着一块块白云,没了。
紫金的同事问道:“极光在哪里?”
导游说那些长得像白云的东西,就是极光,真的云怎么可能会这么亮。
为证明自己的说辞,导游拿出自己的相机,让他从相机的取景框里看。
确实,从取景框里看,就发着绿光。
同事表示非常不满:“纪录片骗人。”
导游也很希望客人开心,但是极光不是灯光,不是想开就能开的。
“好了,各位尊敬的游客,前方就是瑞典的国界了。如果前方再追不到,我们就需要准备好护照,一路开向斯德哥尔摩!”
他当然是开玩笑,现在北欧四国全都没有加入申根协议,互相之间串门还得要签证,更别提半车的中国人。
最后一个观测点,是在界碑附近。
这边没有边防警察,就一块碑,可以反复地玩「我跳进来了,又跳回去啦」的欠揍行径。
下车,还是什么都没有,同事们就开始乐此不彼的,在界碑旁边反复横跳,体测一把偷渡的速度与激情。
忽然,大家听到可怕的脚步声出现,冲着一个壮汉急速而去。
下一秒……
“啊!!”他被一大坨黑影撞翻,摔倒在地。
那坨黑影继续向前跑,跑到车头前,司机忽然打开远光灯,晃住了那玩意儿的眼睛,呆立当场。
司机身手灵活蹦下车,用一段塑料绳把它给捆住了。
有人尖叫:“啊,怪物。”
“是普通的驯鹿,角掉了。看,它脖子上有挂铃,是有人养的。”
导游一边解释,一边奔过去,把壮汉扶起来,询问他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去医院。
还真得去。
事情不大,单纯的胳膊脱臼。
不幸的是,接胳膊这种事情,只有回罗米涅瓦才能治。
导游无奈地解释:“你这属于骨科,这边村里的大夫不太会,就算摔断腿,也只能稍微固定一下,转送到大城市再说。”
“我来!”陆雪越众而出,伸手探向他的胳膊。
安夏看着他托着壮汉的胳膊晃啊晃。忽然,「卡」的一声轻响,同事龇牙咧嘴了一下,然后,活动活动胳膊,好了……
壮汉向陆雪连连道谢。
安夏十分惊讶:“你怎么会这手?”
陆雪很得意:“嘿嘿……我会的多呢!这是跟赤脚大夫学的,我小时候脱臼过两回,收养我的婶婶说我自己调皮活该,先打了我一顿,才送去村卫生所,大夫说不好好养护的话,以后可能会习惯性脱臼,我怕挨打,所以,就求大夫教我。”
安夏心里难过,伸手摸摸他的胳膊:“你小时候,真是太可怜了……”
陆雪本意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懂得多,结果安夏的重点不是他会多少技能,而是他坎坷的童年,弄得他也心里一软,想把安夏搂在怀里安慰。
“哇啊!”忽然,周围的人发出炸裂般的尖叫。
所有人都仰面朝天。
黑色的夜幕上,突然出现一条细细的绿色光带,颜色很浅。
然后,这道光,忽然变宽,占据了六分之一的天空。
短暂地定格了几秒之后,浅绿色的光带,颜色变深,紧接着如同被狂风吹动的绿色薄纱,疯狂地舞动了起来。
此时,整个天空和大地,都被绿色的光笼罩着,暗淡的山林也被照得影影绰绰。
在不同语言的欢呼声中,有一个中文的声音最响亮:“我要向纪录片导演道歉!纪录片里都是真的!!”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被极光吸引的时候,陆雪搂住安夏,一股温暖的气息把三个字吹进她的耳朵:“我爱你。”
安夏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我也爱你。”
极光在天上舞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个壮汉从远方匆匆赶来。
他们是鹿的主人,他们说这只鹿在下午走失了,一直没找着,估计是傻鹿把自己的角给卡在哪棵树杈上,到晚上,被游客吓到,用力挣断了角,才挣出来。
他们向被撞倒的壮汉道歉,壮汉大度地原谅了那头鹿。
安夏好奇地问:“你们家养多少头鹿啊?怎么鹿脖子上还挂着电话号码?”
“唉,已经跑丢过不少鹿了,虽然不抱希望,不过如果能被人找到送回来,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安夏又问:“鹿很贵吗?”
牧人点点头。
“没想过买个GPS定位?”
牧人露出困惑的眼神:“那是什么?”
“戴在鹿身上以后,你在电脑上可以看到你的鹿在什么地方。”
牧人:“!!”
心系工作的紫金同事们,居然出来玩,还带着公文包。
公文包里居然掏出了无人驾驶车用的GPS定位器。
安夏把它挂在鹿的脖子上,鹿被牵着走,定位器界面就显示一个绿点在移动。
安夏:“如果你家能上网,就有配套的电子地图可以使用,鹿不管跑到哪里,你都能马上找到它!”
牧人的眼睛都亮了:“在哪里可以买到呢?多少钱?”
“你要多少?!”
无人驾驶组收到新的定单。
赵健:“GPS定位器……一千台?配项圈?”
他的脑中闪过一辆桑塔纳的方向盘上,挂着一个GPS项圈。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仔细一看。
附加要求:外壳使用耐冲击材料。
赵健:这是赛车,还是碰碰车?
芬兰方面,安夏告诉牧人和他的同行朋友们:“这只是第一代产品,第二代产品,GPS会更小更轻。
你们还可以在手机上实时看见自己的鹿在什么地方!不管鹿怎么改变移动路线,都跑不掉。”
牧人们非常捧场:“太好了!!我们的鹿不会再跑丢了!”
“第二代,什么时候有?”
他们的目光,与酒店经理的目光一样。
热烈,而充满期待。
一个牧人的儿子天真地问道:“你们是上帝派来,保护驯鹿的天使吗?”
紫金的同事们本来只是普通上个班,普通出个活,普通拿个奖金,居然被这么期待,就好像不赶紧做出来,让他们失望,是不应该的。
“我忽然理解什么叫自我实现的需要了。”一个同事小声说。
第310章
“老赵啊……”
“憋跟我说话!我不老!”
“资深赵啊……安总说得没错, 你就从了她吧。”
“我不听我不听!”
赵健很不开心。
1995年的元旦假期过后,公司业务评估组对全公司的项目进行梳理。
该加人的加人,该减人的减人。
总不出成绩的给出最后时限, 时间到了, 该项目组就解散,另外想新的点子。不要占用公司资源,浪费大家时间。
别的都好说,只有赵健领导的无人驾驶项目组,太过特殊。
说它出成绩——
至今最有出息的无人车,以时速五公里的速度,在园区里慢悠悠的晃。
员工只有在恶劣天气,以及手上拎着东西的时候, 才会考虑乘坐。
走路快一点的人都能把那车远远地甩到身后。
至于智慧港的车,更具流水线性质,活在固定的轨道上。
活得像火车一样的汽车,到底还算不算汽车,这属于一个严肃的伦理问题, 目前没有汽车替自己发声, 而紫金业务评估组不认为它是汽车。
说它没出成绩——
刚刚卖给芬兰小驯鹿的那一千个GPS定位器第一个不答应, 此前卖掉的各种定位、防盗、扫描之类的买家,也不答应。
从整个项目组的利润流水上看, 他们一点都不差。
为此把整个项目组解散的话,非常不实惠。
安夏把报告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心里有一种感觉:无人驾驶项目组就好像一场盛宴。
地点:高端大气上档次, 低调奢华有内涵。
服务人员:男俊女靓, 仪态堪比仪仗队, 动作优雅又从容。
装饰品和家具:镶金嵌宝, 大师设计,处处符合人体工学。
餐前小食:三千年一开花,六千年一结果,九千年一熟透的人参果。
酒: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正餐:……不好意思,正餐要用的原材料还在土里刚发芽,小崽它妈还没怀孕呢。
业务评估组审慎地对无人驾驶组的整体项目进度进行调查,并约谈了组内所有人员。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全世界的硬件能力,都不足以支撑无人驾驶组的梦想——无人驾驶。
组里的员工,包括组长赵健,都没有一个人敢打保票,可以在多少年之内一定能完成「无人有人一个样」的效果。
而安夏本人对于在完全自由的空间里,彻底无人驾驶这事,始终有诸多安全上的担心。所以,她并没有像力挺人工智能那样,力挺无人驾驶组。
安夏给他的建议是驾驶可以继续保留,先把目标放小一点,换成「有人,辅助驾驶」,不要再浪费时间跟彻底无人较劲。
缺的硬件太多了,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搞定的。
赵健思来想去,虽然很不开心,但也得承认安夏说得有道理,只得放弃。
安夏对车忽然这么有兴趣,是因为在诺基亚公司期间,一位员工问她中国有什么名车。
他之前在《南芬兰报》上,看过一篇评述中国改革的社论,文章的结尾提到,说中国举办了一次长途汽车拉力赛。
等安夏找到了那篇报道,感受到这个员工是真的爱车,整篇报道都在说中国的改革开放,向全世界敞开大门,那个汽车大赛就一行字,结果他的眼里就只剩下那行字了。
安夏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赛车,是喜欢刺激吗?他说不是,赛车代表着综合工业体系的水平,他爱的是机械将人类自身极限提高无数倍的快乐。
来回之后,安夏看了许多关于赛车的报道:“达喀尔拉力赛……我们上次走318国道,再开得快一点,也能叫拉力赛了。”
中国最早的赛车活动是1907年,把车从大清老正黄旗,一路开到巴黎老三色旗。
接下来就是1985年,那次组织和安排上各种纰漏。
但代表着中国的开放与拥抱世界的态度。
再然后,就没了。
全是长途拉力赛,没有一个在固定赛道里跑的场地赛。
安夏认为,可以有一个,赛车这种全世界都认可的激烈运动,拉广告赞助、卖转播权什么的,都比较容易,主办方应该喜欢。
她最初的想法是卖辅助设备。
比如同为专业赛车手,使用辅助设备的前后对比,能提速多少。
后面的想法是看看哪家公司的产品能转换成她所需要的东西,比如看起来只是个卖照相机的尼康,它家的光学技术,就是光刻机的重要一环。
未来的高科技,必然不可能独立存在,都是环环相扣。
如同无人驾驶汽车组做出的那么多意外产品……
当然,如果能顺便做一波广告、营销一下公司充满活力与激情的公司文化,那就更好了。
本来安夏想找的是北上广,后来听说珠海去年刚举办过一场街道赛。
而且,那里已经拥有了全国第一个赛车场。
很好,很有前途。
这不比从零开始更妙。
安夏让人打听一下,今年有没有比赛,要不要赞助广告什么的。
结果,对面的态度似乎很是灰心丧气,说今年可能办不了了,要办也只能是拉力赛或是街道赛。
再一打听,原来是他们的赛车场本来拉到了一个马来西亚的林木生集团,投资升级赛车场,结果干到一半,这个集团撤资跑路了。
“多少钱?”安夏问道。
“初步估算,需要三亿人民币。”
哦,难怪呢,懂了。
接电话的人,对赛车事业似乎有一些私人感情,说得时候,情真意切:
“我们已经请到了国际知名的赛道设计师,所有的工人也到位了……都进入了F1候选赛道,可是……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让安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管是有心救厂,回天乏术的下岗工人,还是遭遇国外「卡脖子」的科学家,他们所有的不甘,千言万语说不尽,最后都化做一声声——“唉……”
安夏觉得她应该去看看。
因为事先打了招呼,所以刚到地方,就有专人专车接待。
安夏连行李都没放,就直奔赛车场地。
马来西亚人撤资了,只有珠海市自己的市政拨款在硬撑。
赛道两旁的建筑压根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还围着施工用的网,还有竹子做的脚手架,上面有工人在忙碌。
赛道上全是碎石,以及大坑连小坑。
差不多是达喀尔拉力赛的水平。
安夏问:“如果差三亿这么多的话,为什么没有停工?”
接待人员说了一些官话,什么人民精神文明需求之类的。
到晚上,吃了一顿饭,感情拉近了,安夏才知道,原来是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因为没有成功申办2000年的奥运会,全国人民不开心,高层领导也不开心。
世界三大体育赛事:世界杯、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也就是F1,还有奥运会。
奥运会没拿下,好歹先办个世界级的比赛热热身。
如果是世界杯的话……这么多年,连小组赛都没出过,就算世界杯的规则给东道主拼命放海,男足也能完美的一败涂地。
而以现在中国的汽车拥有量、汽车工业发展水平,还有赛车手的培训……
就算F1是在中国举办,但没有中国人赢,全世界都能理解,不会被辱骂或嘲笑。
相比之下,办F1赛事,性价比最高。
高层领导的想法跟安夏一样:搞快一点。
所以,目光都盯着全中国唯一的一个赛车场,并要把它改造成符合F1标准的赛道。
安夏点点头:“哦,那既然国家这么想办,为什么首都那边不出钱,要你们自己找赞助呢?”
接待人员沉默片刻,许久又是一声长叹:“三亿啊,就连首都都掏不出来。”
“现在基础建设、生产生活,哪里不要钱,三峡那边在建着,听说,连军费都不够……哎,我听说,是不是国家买了一个大船的钱,都是你们公司出的。”
好像是哦……安夏明白了。
与民生基建相比,砸三亿只为升级一个赛车场,怕不是要被骂上天。
到时候,就不是「西部人民还在吃草,你们却在搞航天」的事了,而是西部人民在吃草,你们居然用人民的钱,过起了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
“可是,修赛道,是真的有意义啊……前几年,央视转播F1比赛的时候,起码都有五亿的收视率,是美国的两倍!那广告收入!那转播费!”接待人员想到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修好的赛道,心痛不已。
明天,他们请的F1赛道设计师就要回国了,他留下的前期基础施工要求,珠海这边都没钱做完,只能像没钱又想要计算机的人一样,今天有点钱,买个主板,明天有点钱,再买个CPU,一直没钱,就一直等着……
“他什么时候走,我想见见他。”安夏说。
不管投不投资,至少可以向从专家那里打听打听与赛车有关的事情。
特别是哪些技术,是可以让紫金公司变现的。
晚上,安夏在酒店里复习了去年举行的街道赛——珠海BPR国际GT耐力大奖赛。
她心情复杂。
赛道BUG一堆,赛车撞墙事故不少。
国外媒体的镜头,对准的是赛场外的小摊、看热闹的民众,还有维持秩序的「大檐帽」。
比赛开始,车「呼」的不见了,只留下在原地懵逼的观众们。
现场连个大屏都没有。
于是,观众们在车出发后,就各自散去了……
只有一些采访可以证明,赛事准备部门的礼宾规格很高。
但是……乱成这种样子,居然有十五万人赶到现场观看。
通过电视看的人就更多了。
以及,这场赛事是日本三菱赞助的。
安夏把这些信息发回公司的业务评估组,让他们好好计算一下,是否值得投资。
以及,如果紫金投资升级F1赛道,需要提哪些条件,可以以最快的方式把这三亿元收回来。
在同事们还在做数学题的时候,安夏与赛道设计师赫尔曼ꔷ剔克见面。
安夏本以为这是一次,她单方面向剔克吸取知识的谈话。
没想到,剔克居然反过来向她打听了许多关于飞机模拟器仿真的问题。
安夏有些疑惑,他难道是想转行设计航线图了?
剔克解释说,他有不少车队老板朋友,每次聚会的时候,都会聊聊训练、损耗,以及一些新技术的应用。
剔克:“飞行员可以使用模拟舱训练,赛车手也可以。如果可以做到车辆动力学仿真,贵国就能更快的培养出一批赛车手,让行业更加繁荣,我也不用只做一个开头,就离开……真的很遗憾,这次无缘合作。”
安夏问道:“您后面已经接了其他的设计工作吗?”
“暂时还没有。”
“那您可以先等等吗?也许,还有机会?”
剔克想了想,答应了她的要求:“好,我可以把机票改签到本周六。”
周四的时候,安夏收到业务评估组的报告:转播费、广告费费、赞助费,再加上各种周边产出授权费……
基本上把一场比赛能吃下来的钱,都揣在紫金的口袋里,再根据中国赛车爱好者的数量,与世界平均水平对比,差不多三年可以回本。
如果紫金自己再搞点什么,那就是赢利。
前提是珠海这边不收税、不收场地使用费……
三年,不算长。
问题是,珠海肯答应吗?
业务评估组的人都觉得……白嫖这么多,不太可能吧。
安夏决定去试试。
周五,安夏拿着公司给做出来的方案书,坐在会议室里。
她向各位领导描述举办赛事本身,能拉动的GDP:餐饮、酒店、出租车行业。
还能向世界展示珠海的精神面貌,说不定会有其他行业的人。因为来看赛车,所以顺便在这里投个资办个厂什么的。
预估收益当然也用漂亮的图表做出来,放得大大的,整个房间的人都能看见。
虽然领导没有说话,但是,安夏看见,在座的几位大领导,双眼放光。
距离剔克回国还有三个小时,安夏收到批复:同意。
剔克坐上出租车,准备前往机场,车刚起步,他就看见后视镜里有人追车,还大呼着他的名字:“剔克先生、剔克先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