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热气,渐渐地升腾起来,窗外的油树林绿叶泛出光泽。
呼吸之间,气息流转
周映安看着兰若泽。
周映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兰若泽:“装傻?你觉得有用——”
话音未落,一个瞬间,周映安迅速出击。
但是却被另一人,更加快速地抓住了手腕。
兰若泽哼笑了一声,随意一丢,甩开了周映安的手。
“上次是你耍赖,论出拳的速度,没人能赢得过我。”
兰若泽:“不过我很好奇,你一个小姑娘,为什么女扮男装混入圣兰?你图什么?”
周映安:“……我不是女生。”
兰若泽挑眉:“啧,小哑巴,都到这一步了,你还要嘴硬?”
周映安:“你有什么证据?”
兰若泽:“我这个人呢,不擅长推理,但我有野兽一般的直觉。如果都和你吻过了,我还不确定你是男是女——”
兰若泽懒散地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那我就是白痴。”
兰若泽忽然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兴味的笑容。
“有人在喊你的名字,好像是你朋友。”
周映安原本不信,结果随着声音渐渐大起来,她也听到了。
是洛霄。
他好像来找自己了。
“看来确实是你的朋友,”兰若泽盯着周映安的脸,不错过她一点点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你朋友,是不是不知道,你是一个女孩子?”
周映安轻咽下一口口水。
就在兰若泽好整以暇,想要看到对面者心虚慌乱的表情。
周映安却出乎他所料地,瞬间逼近。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嘴唇
就在快要贴近的时候,兰若泽却别过了脸,两人的鼻尖甚至发生了一点轻轻的摩擦。
只是这一刻的愣神,周映安扑了上去。
“你——”
跨坐。
发带捆手。
一气呵成。
兰若泽脸颊上满是红色,眼睛水润,咬牙切齿:“周衍!——”
周映安无所谓地起身。
“如果你觉得,被一个女生绑了两次——这种事情,你说出去,很有面子的话,那么我也没关系。”
兰若泽的眼睛里泛起了更多的水汽。
脸色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更加通红。
“阿衍,你在吗?”
洛霄的声音渐渐逼近。
周映安蹲下/身。
兰若泽气得挺起上半身,就要上口咬人。
“哎,别闹。”
周映安托腮。
“好好想想,让我朋友看见你这副样子,你能不能接受?”
兰若泽的表情一下子定格住,吐息之间又变换了好几种神情,实在是好不精彩。
最后,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紧紧缠绕着的发带,终于是认命了,重重地躺倒。
一副砧板上待宰的鱼的样子。
周映安随手扯过画布,就要往兰若泽身上盖。
顶着兰若泽仿若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周映安十分冷静:“要么藏起来,要么丢这个人,你自己选。”
兰若泽:“……”
小天鹅这辈子估计都没这么怄过。
周映安挂上画布,把校霸大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阿衍!”洛霄推开了门,惊喜不已,“还好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周映安若无其事:“嗯,过来送了个文件,就随便在这里逛了逛。”
洛霄:“啊呀,你想来逛逛画室,可以来找我一起嘛。”
洛霄的声音就像金毛小狗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阳光的热烈气息。
周映安正想回答,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腕有些痒痒的。
她一瞥,只看见一只手,探出了画布之外,在自己的脚腕处,轻轻地挠了一下。
周映安毫不留情地一踩。
一声闷哼响起。
“什么声音?”洛霄问,四处张望。
周映安看到某只小天鹅把手缩了回去,终于老实了,尔后她淡淡地说:“可能是你听错了吧。”
洛霄:“喔。阿衍,你后面怎么安排,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图书馆?”
周映安:“好啊。”
洛霄开心起来。
两人走出画室。
周映安忽然似有所感,随意地往后一瞥。
兰若泽正站在窗边,脸色又黑又红地看着她。
周映安收回眼神。
“阿衍,我们,”洛霄这时候忽然开口,又微妙地顿了一下,“可以牵手吗?”
周映安:“?”
迎上洛霄小心翼翼的小狗眼神,周映安只能温柔地拒绝:“我们两个男生牵手,不太好,会很奇怪吧。”
“啊!啊,我——”金毛慌乱起来,都快把自己的头发挠成鸟窝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当我在说胡话吧。”
周映安确实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不过她不知道,身侧的人,一直低头看着她空落的手心。
眼睛里的情绪,一瞬间阴鸷得有些吓人。
-
“晚安。”
周映安和洛霄摆摆手。
洛霄笑容,目送着周映安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然后,笑容消失,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头有一些痛,心里还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洛霄接起电话。
“沈主席。”
沈之竹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结束了。陈家破产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遍圈子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洛霄面无表情:“我这边也办妥了。明天起,圣兰都就不会再看见陈育明这一号人物了。”
沈之竹:“倒是没有看出来,洛霄同学做事情还挺心狠的。她知道吗?”
洛霄沉默了一下。
这个人的名字就算不说出口,他们都心知肚明,说的是谁。
“妄图伤害阿衍的人,就要承受好失去一切的准备。至于我是什么样的人,阿衍不需要知道。”
洛霄又说:“那你呢,沈主席,你虽然只不过是阿衍暂时的马术老师,但他知道吗,你这位老师私底下的性格,这么不讨人喜欢?”
夹枪带棒,暗含机锋。
沈之竹却笑起来。
“她喜不喜欢我啊,不那么重要。再说了,你就能确定,她真的不喜欢?”
洛霄一时语塞。
“反正,”洛霄说,“我警告你,阿衍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只能是我。你别妄想抢走属于我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洛霄的错觉,他总觉得,沈之竹笑得更大声了。
“放心。我并不想做她的,好朋友。”
明明是得到了想要的保证,洛霄却觉得自己并不高兴。
有一种,微妙的,输了一局的感觉。
洛霄把手机丢开,看着一侧卧室的房门。
他忽然响起,白天去图书馆学习的时候,好多人都在看周衍。
他们好像在说,原来就是他。
甚至有一个女生走过来,脸色有些红红地说:“你好,请问就是你,在庆典上表演了《岚》吗?”
洛霄看到桌子对面的那个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女生:“太棒了,你真的好厉害!继续加油,我会支持你的。”
明亮至极的阳光照进来,洛霄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灰尘在其中飘荡。
而这一切,都亮不过少年温暖的笑颜。
同时,洛霄也明白,自己内心里的一个角落已经完全陷入了阴暗的黑洞,再也无法被照亮了。
为什么呢?
阿衍怎么变得越来越好看,越来越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明明最开始,只有他看见了啊。
洛霄从书包里拿出了一瓶香水。
他在空中轻按了几下。
细微的水珠散落在空中。
洛霄闭上眼睛。
青草在雨后疯狂地生长,还伴随着悠远的茶香。
这是一种,让他上瘾的毒药。
-
周映安低头看着书,忽然书页上出现了一个黑影。
她抬起头,沈之竹站在她的面前。
“这么用功?”
周映安合上书本,“来练马吧。”
一番练习过后,周映安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发丝黏在她的脑门上,她仰起头,咕嘟咕嘟地喝着矿泉水。
沈之竹:“真奇怪,你连喉结都没有,怎么没人怀疑过你其实是个女孩子?”
周映安垂下眼,这也算是一个系统的障眼法吧。
不过像沈之竹这般,已经识破了她女儿身的人,就自然破除了这种障眼法,会发现她身上各种不合常理的地方。
想到这里,周映安想起了兰若泽。
他好像真的如他所说,有着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你在想别人吗?”
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沈之竹带着温润的笑意,可是眼神里却有些冷,“周同学,上课分心,这可不太好吧?”
周映安:“我以为,现在是下课时间。”
沈之竹:“好。那或许是我上课的内容还不够,让你下课了还有闲心想其他的。”
周映安:“你上课的内容够不够,你说了算;但我是不是做到了竭尽全力,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如何评价,我不关心。”
沈之竹愣了一下。
最后,他浅浅地笑起来,这次的笑意真心了很多。
“你说的没错。”
周映安的训练成果,沈之竹有目共睹。
就算他没有亲眼看见,但他也能感觉得出来,昨日他缺席了课程,周映安肯定有私下加练。
这个人的进步,肉眼可见,甚至堪称恐怖。
一个人,不仅有着常人无可比拟的天赋,还愿意付出大大领先于普通人的努力。
她能取得非凡的成就,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不知怎么的,沈之竹忽然想问一个问题。
“你觉得,马术对于你来说是什么?是苦行僧的修炼之旅,还是用来向别人夸耀的冠冕。”
周映安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周映安摇头,“都不是。”
周映安摸上黑马桑葚的脑袋,后者亲昵地蹭了一下她的掌心。
“因为我做这件事,感到很幸福。所以,我愿意用尽一切,去把它做到最好。”
沈之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感觉不会再跳动的心脏,却跳得飞快。
如同震耳的鼓声,叫得他心燥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