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
厚九泓扬着下巴,双手后捋,自以为帅气的抚了抚
朝慕云
算了。
他撩了撩眼皮,暂且放厚九泓一马“他们之间的距离感,有些奇怪。”
“距离感”
“三人间不管有无互动,说没说话,说了多少,客不客套,礼不礼貌,距离感始终相似。”
“这有问题”
“人与人之间的社交距离,投射着熟悉和信任程度,”朝慕云若有所思,“樊正达与奇永年并不亲近,距离感和你与他们三人相似,略远,但是薛谈和樊正达,薛谈和奇永年,距离感都略近。”
厚九泓懂了“薛谈分别与这两个人很熟”
“这个熟悉程度,并不似寻常友人言笑晏晏,勾肩搭背,和谐自然,有一种不甚圆融的滞涩感,潜意识的表情和小动作里有谨慎或者提防,他们可能平时来往并不密切,只
阵线一致
朝慕云忽然顿住,想通了一个问题,眸底墨色流转,似绽华“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不像朋友,更像同盟”
厚九泓恍了下神。
两日朝夕相处,他当然知道病秧子弱归弱,长得还是很好看的,眉飞入鬓,俊目薄唇,看人时眼神很深,有时温柔极了,有时疏远极了,像夜里落
这位少爷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感,但凡醒着,绝对腰直肩平,如竹如松,绝不歪折,像书中写的君子,想算计人时,损招连出,一肚子坏水,大大方方,不怕别人知晓,还小气,惹毛了当场就报复回去,这张脸,这过于苍白的皮肤和过于淡的唇色,让多少人忽略了他病,但不弱。
厚九泓被对面光芒照耀到,怔了怔,才回神,清咳一声“这怎么说薛谈和樊正达奇永年,分别是同盟”
朝慕云已经仔细回想,缓缓分析“我之前就有些奇怪,上山路上,薛谈与樊正达同行,路滑难走,他们并不说话,懒得互相搀扶,都顾自走自己的路,直到
“薛谈未有道谢,反倒调侃樊正达欠他一顿酒,樊正达明显不愿意,话音暗意我穷,你恐怕瞧不上,薛谈的表达,于我而言,像是以开玩笑方式,遮盖下的勒索,樊正达不愿,却不敢不从,二人相处中的权利关系,地位落差,固然有性格原因,但也不能排除其它。”
“薛谈和奇永年,他们对彼此的喜好习惯并不知晓,比如方才,你用言语讥讽的方式,试探他们是不是朋友,薛谈说奇永年衣只着素色,茶只饮清茗,奇永年承认了,但你有没有
这位可不是什么只喜欢素色衣裳,只喝明前清茗,口淡出奇的人。
“还有他的手,扶了一下薛谈后,立刻回,负到身后,仿佛十分厌恶这样的接触”
厚九泓琢磨过味儿来了“装的”
朝慕云唇角微勾,慢条斯理“有不得已的维护,更有不想沾的嫌弃,这种相处模式,像不像有什么短处,被对方拿捏着”
厚九泓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说他们不像朋友,更像同盟,他们
可这个同盟,是什么呢他们为了什么,站
“薛谈来招提寺相看,奇永年的妻子死了,”朝慕云指尖缓缓摩挲茶杯沿,“他的妻子,是何时亡故的”
厚九泓想了想“半年前吧好像”
朝慕云“我看他年纪也不小,还有官身,因何这么晚才成亲”
厚九泓“他有官身也是去年的事,听说捞了个什么偏门,得了点不义之财,走了关系,才官场中有些事不可说,他这位置来的不正经,谁家嫁闺女不得好好看下男人过往,门庭家风什么的,遂他这成亲大事,也不容易。”
朝慕云有些意外“你如何得知”
“就你有本事,一肚子坏水,不能别人也厉害”厚九泓可算找回场子了,抖着二郎腿,一脸骄傲,“我凭自己本事,听说的”
“听说”
“这大理寺办差的皂吏也是人嘛,是人就得休息,就有闲聊,人家办差需要,不能跟我们透露什么,但人家自己不得讨论聊着聊着,线索不就出来了,理着理着,侦破方向不就有了”
朝慕云听明白了“二当家轻身功夫不错。”
所有这些,还真都是凭自己本事,偷听到的。
厚九泓自信一笑,腰间鎏金镂空九转香球跟着晃出流光“那当然”
不过只是片刻,他就察觉到病秧子眼神有些不对劲,立刻警惕“你又
“这么俊的轻身功夫,不好浪费不是”
朝慕云看着对方,意味深长“九爷要不要试着引一引方向,请皂吏们查一查,奇永年成亲一事,薛谈可有参与,参与了多少”
“这种我怎么引偷听还说话是会被
厚九泓刚说完,就嘶了一声,反应过来“不对,你的意思是薛谈也曾陪奇永年相看”
“不一定,”朝慕云眸底墨色氤氲,掩了思绪,“但如果薛谈
对啊
厚九泓抚掌,若真有其事,薛谈为什么总会参与这种事,难道干了很多回为什么总是他,还非他不可
“你这思路也是怪”
他一边赞妙,一边好奇,病秧子这脑子怎么长的
朝慕云看着窗外天际“这个案子,总给我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现场表现,目的,动机
“黄氏母女之死,究其根由,像是触
他转头看厚九泓“她因何欠你的钱”
“你这是什么眼神这跟本案没关系我告诉你”厚九泓像是被惹着了,“她几年前遭遇恶事,寨里的兄弟们救过她,说好要付报酬的,结果她翻脸不认人,老子找了她几趟,好不容易说的她答应还债了,老子才来的她平时怎么过日子,要不要相看,老子懒的管,这什么破招提寺,老子也不爱来,要不是她前几日递了条子约
朝慕云“
“没都是看人死了,感觉不对劲,当场想法子打听到的”
厚九泓吼了一通,
他以掌比刀,比了个杀人灭口的姿势。
朝慕云没说不是,也没说是。
厚九泓想了想“那咱们接下来干什么”
“金子。”朝慕云道,“它
“那岂不是谁穷,谁就嫌疑大”厚九泓挠头,“真叫薛谈说中了”
朝慕云却垂眸,捏着铜板“这世间,谁会嫌钱多穷人渴望吃好穿好,渴望暴富,富人的钱亦有更多打算,随便置个产业,前期都要投入,黄氏丢的金子,可不少。”
“也对招提寺方便
厚九泓说完,想起拾芽芽“那生病的小姑娘你管不管”
朝慕云捧起茶盏“这个,得看缘分。”
心理疗愈和身体上的病痛不同,不是给副药就好的,需要时间。
他看向厚九泓“我累了,想休息,你走吧。”
厚九泓
用得着人就叫九爷,用不着人冷冰冰叫滚,病秧子你这是人干的事么
“哼”
不过九爷是谁,九爷干坏事谋财为上,不跟要死的病秧子计较外头一堆事忙着呢,哪有功夫扯闲篇
他抬脚离开了房间。
阴云随着暗夜,笼罩了整个山峰,寺庙如山岳沉静,不动不语,阴云之下,似有暗影游动,不知是人,还是兽,俱都悄无声息,寂静无比。
山风拂来,无有铃响,无有虫鸣,只有林中竹叶沙沙细响,好似整座山中只有云,只有树,再无其它。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火光大亮,朝慕云陡然惊醒。
“怎么了”他眯着眼,看向伸手拍向他的厚九泓。
厚九泓来不及思索他眸底那抹暗沉如杀意的犀利,将外裳丢给他“快点起来,外头又死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