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声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的时候,拾芽芽好了很多,因有朝慕云陪伴,她也并不似以往,需要很久才会平复,给她一只小兔子,再给她一根胡萝卜,她用厨具小刀雕几朵小花出来,整个人就安静了下来。
朝慕云一直
“对不起,我又”
醒过神后,小姑娘非常愧疚,她又犯病,麻烦到别人了。
朝慕云递过一张打湿了的帕子,给她擦手“今日风不错,清爽微凉,去睡一会儿。”
拾芽芽擦了脸,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他“那些坏人我想起来了一点”
朝慕云揉了下她的头“不着急,等你醒来,慢慢同我说,嗯”
拾芽芽乖巧点头“好。”
小姑娘进了房间,华开济很快回来,摇了摇头。
铃铛声距离太远,大体方位辨认不难,想追上却并不容易,到最后铃铛声消失不见,不知是故意隐去,还是到了安静地点,铃铛不再携带相撞。
朝慕云垂眸沉吟,不同的思考念头交织,很多事串联起来,奔向一个结果。
田村的铃铛声,他初时并未
可见这个铃铛声,对她们有特殊的指代意义。
可能代表着谁来了,可能代表着危险警戒,可能代表着你随时
拾芽芽听别的铃铛声没事,听到这样的铃铛声,立刻产生应激反应,她是否也有过类似经历,是被蛛娘娘拐走的一员
可对方组织那么严密,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小姑娘太小,体力和心智都不若大人成熟,陌生环境下,面对严密的组织是有人帮了她
朝慕云又想起,招提寺黄氏案时,拾芽芽也有过一次应激反应,寺里铃铛为布防警戒,声音更沉,更闷,并不脆,与田村铃铛声并不一样,拾芽芽听的不少,并未有什么异常,可那时突然应激,莫非是像今日一样,有人带着类似田村的铃铛路过过
招提寺黄氏之死,涉及到的是专门为男女保媒拉纤,从中得利的榴娘娘,田村乃是蛛娘娘驻地,干的是暗里人牙子的买卖二者绝对有关联。
若蛛娘娘的人曾
两个组织的人
朝慕云有点没想到,当时就和这些人错身而过过。
有关那个案子的凶手及帮凶,杀人的薛谈,寺里的嘉善,
他当时看到就觉得不对,写信给巩直问过,巩直道闻大人心中有数,让他放心,如若有疑问未解,可前去请教。
大理寺卿闻人长,年过花甲,因身体状况不佳,并不时常
即便不常
朝慕云见过闻人长几次,自有内心判断,这是一个很厉害,很智慧的人,似乎有点想培养他,很多事情并不说透,让他自己去参,去悟。
招提寺案子的后续,他并非没想问过,但闻人长并未给出清晰答案,话中隐意时机未到。
这个时机,可能是朝廷时局,可能是证据不足
但现
榴娘娘,蛛娘娘这两个组织到底是谁的
外面案子
包括眼下此刻,这个案子,几个月前招提寺里,他错过的那些细节,以及十六年前,侯府嫡子之死。
他总感觉有太多东西沉
可那些过往压着太多人的痛苦,需要小心翼翼珍
“噗”
胸口闷痛,一口血吐出来的时候,朝慕云完全不知自己身体已经撑到极限,甚至连眼前扶住他的人是谁都没看清,只是含着那口血,指尖虚点
“查”
“我知,你先休息。”
对方声音很低,似乎带着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温柔,实则好像生了气,又不知怎么
朝慕云已经站不住,任人抱到床上,模模糊糊间,感觉自己的脸被温水浸过的帕子擦过,又被喂了苦苦的东西是药
再多的就不知道了,他很快睡了过去,只感觉对方微烫掌心探过自己额角,轻轻的,像飞鸟羽毛掠过湖面。
这一觉很长,朝慕云记得自己模模糊糊起来,吃饭看案几上新送来的线索资料,整理之后,下达新的方向要求,之后再次休息,再次等待
再次彻底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夜晚。
书房书案上,又堆了一堆卷宗。
朝慕云微蹙眉,看了眼外面寂沉夜色,感受了下隐隐闷痛的胸口。连正常的作息时间都不能保证规律,他身上的毒,恐难以再压制了。
不过自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天,他就没有期待多活多久,只是不想无所事事耗过去,才来了大理寺,一切随缘。
坐到书案前,他开始翻最新的消息卷宗,线索一日比一日更多,思路也一日比一日开阔,干脆
一边整理一边思考,中间甚至忘了坐下,直到想拿茶饮一口时,才
“唉”
窗子跳进来一个人,带着暗夜的栀子花香,适时扶住了他的腰,按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堂堂朝廷命案,能不能让别人省点心”
紫色纱衣,金色面具,声音尾调永远融着散漫,不是夜无垢是谁
朝慕云捧着塞到手里的茶,安静饮水“多谢。”
夜无垢坐到他身边“之前不是跟你说过,西南之域,有个擅制毒的人”
朝慕云“槐没”
“我已查到,此人就
朝慕云“那你加油”
夜无垢看着他的脸,啧了一声“你自己的事,这么不上心”
“你也无需太过挂心,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心中的确并不曾焦虑难过。”
有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朝慕云的确没什么情绪,目前的案子反而对他更有吸引力,但别人大抵不会懂,干脆转换话题“你夤夜前来,可是
夜无垢扇柄撑着额角“朝大人可真是健忘,自己才吩咐过的话,转眼就不记得了”
顿了片刻,朝慕云才垂了眸“前夜将我抱至床上的,是你。”
那些命令查的事,也是交待的夜无垢。
但返回书案的消息卷宗里,明确有对这些问题的回复,夜无垢本没有必要亲自来。
夜无垢扇子掩唇,轻笑一声,点到为止,并未像之前话音暧昧,而是转做正经姿态“说起来,这次案子,经你提点对照,我也
他扇柄轻轻敲着桌面上,十六年前的案件资料“这里,有两个组织设立的最开始时机,和原由。”
所有东西都不是凭空出现的,这两个组织,最初想要做的事,是什么
朝慕云思考的也是这个方向,眼眸垂下,指尖同样落
就
天子遇刺是非常敏感的大事,之后缉凶清算,血流成河,两个儿子都遇害,相当于是断了朝廷传承,承允帝震怒,前后之事不管朝廷还是官府,都处理的非常谨慎,甚至连时间人物都模糊了,让外人不得窥探,朝慕云案前的卷宗里,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但大抵是怎样形势,并不清楚。
夜无垢扇子敲打
二人视线相对,片刻后,又默契的接过不提,但对方之言,彼此都明白。
朝慕云指了指纸上,管家柴方的名字“他是漕帮的人,
“又是漕帮”
夜无垢对自己的帮派很熟悉,为了应对主帮,也做了不少功课,但帮内人众多,他不可能所有人都认识,一眼就看出谁是谁,柴方的身份,对他来说是个意外。
朝慕云“那夜你与蒙面黑衣人交手,我见过柴方,虽所有人都穿着黑衣,蒙着脸,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见,陌生人身形也都并不熟悉,但他左手食指指腹上的伤痕,因为一些角度,我看的很清楚。”
夜无垢已经跟着朝慕云提示的线索,查出了柴方身份,虽然任务保密,主帮中也未留下太多东西,但身份没错,此人就是漕帮隐
但他仍然对朝慕云分析很感兴趣“是怎样的伤痕”
“类似这种,用比较细薄尖锐的刀具划过,留下的略深的伤,”朝慕云
这样的白痕,柴方手指腹并不只一道,他有很多。
夜无垢眼梢微眯“他需要经常拆信啊”
“也不一定是信,可能是密封的,不需要保密的东西。”
朝慕云翻过所有卷宗,现已基本肯定,这个柴方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他可能是什么沟通的中间方,信息中转站,本身的存
所以这就是凶手杀他的动机么
“不管柴方有关漕帮身份有没有暴露,他
他看着朝慕云“当初黄氏之死,你不就有所猜测,这样一心疼爱儿子的母亲,不评价本身道德行为,一定有保命的东西留给儿子,会不会就是这块玉佩”
朝慕云微沉吟。
“玉佩的来历并不难查,如果不经常佩戴,或者是经常佩戴,但
比如这东西冷念文只是照母亲要求,一直带
夜无垢啧了一声“若他猜到了玉佩隐喻,知道了侯府当年两个嫡子夭折的内幕”
事实上,重要的的确是内幕的秘密,而非玉佩本身。
朝慕云分析过多次,如果玉佩是两个嫡子被害的重要证据,凶手不可能留它们到现
比如黄氏,她可能就是故意的,留着这玉佩,是为了告诉谋害两个嫡子的人,你看,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永远不要想着抛开我,你抛不开的
黄氏可能知道对方太多秘密,但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横死,为儿子准备的东西,可能很多都没有来得及交出来。
而拥有另一块玉佩的章初晴,被拐事件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而为,目前无有证据。
不管怎么说,侯府两个嫡子的死,必定是一切的起始,当年谁下手害的人,谁就是今日案件的最大嫌疑人。
“那一对妻妾都很有嫌疑啊,”夜无垢单手执壶,为朝慕云添水,“侯夫人小吴氏,一看就是最终得利者,她未必喜欢姐姐生的嫡生子,将来聪明能干,未必和自己贴心,不聪明不能干,那就是自己养坏了,自己有责任;自己生的大儿子呢,又胎里不足,被别人暗地里叫成小傻子,智力不足,不管自己输还是赢,他都撑不起门庭而且她已经怀了身孕,我看到你的卷宗里有说,丈夫捏过脉,按经验看像儿子,你说她会不会想利用这个时机,拼一把,顺便除去对她威胁最大的大汤氏”
她当时
朝慕云知道夜无垢
当时的时间线,两人都有说不清的地方,有人有可食用的心腹,有人有单独的作案时间,谁都不能排除嫌疑。
夜无垢“当年的证据可不好找,要寻只能寻现
比如杀害冷念文,柴方时的确凿性证据。
“不过似乎不止这两个人存疑”
“还有汾安侯。”朝慕云颌首,“他的处事观点很有意思,对妻妾手段纵容,对几个孩子养的随意,看起来并没有想要杀害,但也并没有给予过多保护,
夜无垢指尖点
朝慕云点点头,又往前推了推另一份卷宗“你再看看这个。”
夜无垢看了一眼,神情就变了“陈姓妈妈,刘姓婆子”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去田村时,有两个让我们记忆很深刻的女人,一个眼睛不怎么好,但很慈善亲切,说自己姓陈,让我们管他叫陈大娘,另一个非常凶,瘸着腿也要拿拐杖赶人,村里人都管她叫刘婆婆”
朝慕云目光微闪“此二人,当年都
夜无垢嗤了声“行了,这两个人必是被有意卖出去的,必是知道点什么,凶手呢,很明白自己
“还有章夏清,”朝慕云道,“冷念文出事之前,好似去过田村,见过此三人。”
但当日园子宴客,人实
“因是才得到的线索,官府还未提调,”朝慕云思忖,“口供方面,我正
夜无垢沉吟片刻“章夏清,好像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朝慕云颌首“他当年身世不错,娶的妻子是侯府庶女,汾安侯的庶妹,姻亲间有大事不可能不走动,经查,两个嫡子遇害当日,他并不
夜无垢“但你应该有想法了。”
朝慕云微点头,身体微微前倾“只要这几件事查清楚”
他
夜无垢笑唇翘起“行,瞧我的吧”
朝慕云给他递了杯茶。
夜无垢看着釉青茶盏上柔润白皙的手指,方才还不觉得渴,现
朝慕云“我想亲自见一见章夏清章初晴父女,有些东西,总要寻出答案。”
本案看似割裂,实则很多事彼此间都有联系,如果一切顺利
破案,好像也并不难。
面前的人好像
夜无垢微笑“我自是信朝大人本事。”
“是么”
朝慕云看着他,眸底墨色微晕,意味深长“你若信我,为何到了今日,有些事还是不愿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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