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渡的表情似乎被此时零下五度的室外温度冻住了,凝固许久,骆一锅却已经舔完了小碟子上的一点牛奶,竖个大尾巴过来蹭他的裤腿,他这才如梦方醒,轻轻一动,骆闻舟如铁箍似的手上仿佛有个什么机关,即刻松开,任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费渡低头和膀大腰圆的骆一锅对视了一眼,然后笑了“真的假的,吓死我了。”
骆闻舟心头岩浆似的血略微凉了下来,停止了无法控制的左突右撞,渐渐落地成了一堆厚重的火山灰。
他意识到自己选的时机不对。
自从他把费渡放
才不过几天,他就屡次“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的设想漏洞百出,已经成了块缝不起来的破抹布。
他那专坑儿子的倒霉爹妈还又来跟着裹了回乱。
大概所谓年龄与历赋予“游刃有余”都只是个假象,很多时候,游刃有余只是千帆后,冷了、腻了、不动心了而已。
可惜走到这一步,再要回头是不可能了。
骆闻舟觉得自己是真把费渡吓着了,于是略微放轻了声音“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费渡想了想,后退几步,从餐厅里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他的胳膊肘撑
骆闻舟“我比较了解你哪方面”
“当然不是那方面,”费渡随口开了个玩笑,见骆闻舟并没有捧场的意思,他就了调笑,倦色却缓缓地浮了上来,费渡沉默了一会,“我记得你以前不止一次警告过我,让我规矩点,不要有朝一日去体验你们的囚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追捕赵浩昌那天,
费渡短暂地闭了嘴,因为他心头一时间有千头万绪,晃得人眼花缭乱,任他巧舌如簧,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好一会,他才抬起头。
“不,你其实没必要道歉,你也没错,我当年没有动手弑父,是因为能力所限,我做不到。你们调查费承宇的时候,
骆闻舟的心开始不断地往下沉“所以呢”
“骆队,你
骆闻舟靠着餐厅旁边的墙,挂钟
他听到这里,冷冷地说“对我没那个意思,不喜欢我,你可以明说。”
费渡有一瞬间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很快又强忍住了。
骆闻舟那沉甸甸的“共度一生”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他最本能的反应就是惊慌失措地逃避,用了全力才维持住了彬彬风度。
他像个
费渡沉默了一会,终于只是干巴巴地说“抱歉。”
“那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骆闻舟的声音压得极低,好像胸口堵满了石头,那声音得从石头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咬得“咯吱”作响,“我警告过你、拒绝过你很多次,为什么你还要”
费渡神色漠然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骆闻舟住了嘴,他突然觉得十分没意思,原地静默片刻,重重地吐出口气,大步走向书房,摔上了门。
骆一锅被这惊天动地的摔门声吓了一跳,“嗷”一嗓子炸了毛,直起脖子张望,不知铲屎工有什么毛病。它警惕地炸了一会毛,见没人搭理它,就一头雾水地冲费渡小跑过来,纵身一跃跳上了餐桌,和费渡大眼瞪小眼。
费渡整个人好像静止了,无声地和它对视片刻,心里沸反盈天的千头万绪重新沉寂下去,他胸口是空荡荡、白茫茫的一片,万念无声。
好一会,他无来由地想起白天
冯斌之于夏晓楠,就像是骆闻舟之于他,都是意外事故一样的运气,一个人的一生,大概只能奢求一次。
而往后看不到头的一生中,能有一点回忆已经弥足珍贵。虽然回忆有点短。
但也没关系,世上所有“回忆”都是短的。
费渡缓缓地冲骆一锅伸出了手,骆一锅先是本能地往后一仰头躲开,随即,它又犹犹豫豫地凑过来,试探着闻了闻费渡垂
费渡终于小心翼翼地落下,贴
原来猫是这样的,毛
是一条无忧无虑的小生命。
骆一锅眯着眼睛,喉咙里“咕嘟”片刻,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蓬松的大尾巴,
费渡近乎心平气和地与它和平共处片刻,猫爷被伺候舒服了,遂把自己团成一团,眯起的眼睛缓缓合上,就地睡了。
费渡悄无声息地回手,揣起自己的手机,走到书房门口,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这几天多谢你照顾了。”
骆闻舟没搭理他。
费渡也没多做逗留,转身从玄关的衣架上摘下自己的大衣围巾,准备出去找个附近的酒店先凑合一宿,明天再想办法叫人打扫一下自己空置许久的小公寓,搬回家住。
深更半夜,从暖气袭人的家走进凛冽的冬夜里,着实需要一点勇气,费渡叹了口气,觉得光是想一想,手脚就已经条件反射似的
然而就
倒霉的骆一锅刚合上眼,又被身边掠过的一阵厉风惊醒,也不知招谁惹谁了。它愤怒地叫唤了一声,一溜烟地钻进了骆闻舟空置数天的次卧里,不肯出来了。
费渡还没来得及回头,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扯住,他猝不及防地踉跄半步,虚虚披
骆闻舟一把揪住他的围巾,费渡为了不变成平安夜里的吊死鬼,只好顺着他的力道后退,被骆闻舟抬手抵
“我问你两件事,”骆闻舟面沉似水地说,“第一,不喜欢我,为什么郑凯风的车爆炸时,你非要多此一举地挡
费渡“我”
骆闻舟根本不听他说“第二,既然你是个不痛不痒、不知道爱恨的变态,为什么你家地下室里有电击和催吐的设备我当了这么多年一线刑警,见识过的变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听说过他们中的谁是因为热衷于折腾自己进来的”
费渡的瞳孔急剧缩,而后他下意识地挣动起来。
镇压他并不比镇压肖海洋难度高到哪去,骆闻舟一把将他的双臂折
费渡被骆闻舟拖进客厅,就近扔
骆闻舟一把扯开了费渡那件须由干洗店心伺候的衬衣,崩开的扣子擦着他的下巴仓皇逃窜,骆闻舟抬手按住了费渡的胸口这身体毕竟是年轻,恢复能力和新陈代谢一样强,很多陈年的旧伤疤只剩下浅浅的痕迹,非得
“你用纹身贴盖电击伤,就不怕灼伤内脏你就不怕一步小心无声无息地死
费渡从小和一帮纨绔子弟混
骆闻舟不躲不闪,生受了这一下,坚硬的膝盖撞出一声听着就疼的闷响,费渡一僵,错失了反击的时机,叫骆闻舟压住他的膝盖,强行分开,关节“嘎嘣”一声轻响,费渡下意识地闭上眼。
可是两人就着这仿佛预示着一场暴力对待的姿势僵持许久,骆闻舟却没碰他一根头
“我真恨不得”好一会,骆闻舟叹了口气,低头
他说着,松开了钳制,从沙
“那间地下室以前是费承宇的,”费渡一动没动,忽然低低地开了口,“费承宇是个虐待狂,如果我妈犯了他的规矩,就会被他拖进地下室里惩罚。”
骆闻舟倏地一怔,心狂跳起来,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暗暗深吸了两口气,才算把自己的声音稳住,轻轻地问“什么规矩”
“很多,我也说不清,诸如不准对外人说话包括保姆和清洁工,禁止她和别人有眼神接触,禁止她碰他允许范围外的书和电视节目她日常作息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七点半起床,八点上餐桌,八点半开始清理家里的花瓶,换上新的插花,误差时间超过一分钟,就会被他拖进地下室电击不算什么,是很轻的手段了。”费渡低声说,“费承宇认为,这是他表达喜爱的方式,你不单要得到一个人的,还要得到她的神,把她整个人装进一个玻璃瓶里,让她每一个枝杈都随着自己的心意长,这个人才算属于自己。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并不避开我,他的地下室里甚至有一张儿童书桌。”
骆闻舟的呼吸忽然有点困难“他有没有有没有”
“虐待过我”费渡微微一顿,随后神色不变地说,“没有,我是继承人,费承宇甚至认为我代表他的一部分,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骆闻舟揪紧的心略微放下来,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
“我从懂事之后,就一直很想摆脱他,但也只是想,没做过什么直到她自杀。”费渡低声说,“她被困
“对不起,”费渡呓语似的轻轻地说,“我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自杀的,当时之所以坚持不认同自杀结论,不依不饶地纠缠你们,逼迫你们反复调查,其实是想利用你们给费承宇和他们找麻烦。”
骆闻舟“他们”
“你知道寄生关系吗”费渡说,“我给你养分、碳水化合物,你来给我保护和微量元素费承宇身后就有这么一只寄生兽。”新电脑版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