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男人足有小两百斤,一屁股占了一整排,操着不知哪里的口音,南腔北调地跟人打电狂侃。
有人平时说话声音不大,一打电话就嚷嚷,总是疑心手机信号不能把他的话及时送出去。那胖子气息充足,嗓门嘹亮,几乎要把车顶掀飞出去,好不容易等他咆哮完,司机已经有些耳鸣了,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胖子客人一眼,刚好和对方目光对上。
司机连忙送上个有些职业化的微笑“先生做什么生意的”
“以前
司机假装没听懂他的抱怨,讪笑了一声“车都一样,公司统一配的。”
“哦,公司的车,”男人撇了撇嘴,“跟我们那不一样,我们那干你们这种的,都是自己的车挂
司机客气地笑了笑,没搭腔。
后座的客人却看不懂人脸色似的,仍然不依不饶地探头追问“那你们开车
司机惜字如金地回答“公司负担。”
后座的土大款一拍大腿,用力往后一靠,座椅
司机听了这番厥词,好好领略了一下国产土大款的素质,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公司也是有管理制度的,我们出来基本都是开固定的车,定期会集中保养,要是油费和保养费太高,一眼就看出来了,也得问责。”
后座的男人“哦”了一声,大概也不是诚心想知道接驳车的管理制度,很快又健谈地东拉西扯起了别的,隔空将燕城的城市规划指点江山了一通,正说到慷慨激昂处,突然,他一捂肚子“坏了,师傅,离练习场还有多远”
“十五分钟左右吧。”
胖子客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原地左摇右晃片刻,好像怀胎十月的肚子中像是养了青蛙,“咕呱”乱叫一通,接着,漏了一点一言难的“气”出来。那胖子一边“哎哟”,一边焦躁地东张西望“不行,忍不住了,我这是吃什么了你赶紧给我路边停车。”
客人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司机却已经闻出了他的肠胃内容,额角跳了两下,他憋着气说“先生,这是高架桥。”
客人用打电话的嗓门吼了起来“我知道是桥,可是你得想办法让我下去”
他不光嘴里说着话,肚子也跟着叽里咕噜地应和,司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忍无可忍,找了个地方强行掉头下桥,才刚把车停
新鲜空气从打开的车门里冲进来,司机觉得肺要憋炸了,紧跟着也下了车,
直到他一根烟抽完,那倒霉的客人还没回来,司机已经觉得有点冷了,正要转身回到车里,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他的肩。
司机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颈猝不及防地遭到重击,他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的意识回笼,就
这时,有人
司机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人不知是不是练过,一脚揣
然而很快,这司机就从最初的慌张中冷静下来后,他努力把自己蜷成一团,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定位芯片,他是两三年的“老员工”了,公司不可能直接放弃他
他每天迎来送往,知道得也太多了。
这时,他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非常好听,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洋洋,又好像含着笑意,不慌不忙地吩咐“这人只是个小喽啰,打死他也没用,别打了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别的夹带。”
“工作服内袋里有一个,左脚鞋底有一个,手机和对讲机里各有一个,腰带扣里还有一个,虽然一路过来开了屏蔽器,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也都清理了。”这声音熟悉,是那个伪装成客人的胖子
这一次,他嘴里一点口音也听不出来了,完全就是燕城本地人
几个
有人粗暴地撕走了他嘴上贴的胶带,那胖子问“11月6号,你今天开的这辆车
“十十一月”司机结巴了一下,讪笑着说,“这都快两个月了,这这谁还能记住啊大哥,我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只手轻巧地勾走了他衬衣上的工牌,那个很好听的声音念出了他的名字“孙新。”
“哎,是、是我。”司机奋力地循着声音抬起头,露出讨好的微笑,“您吩咐。”
“我知道你老婆
“试试,我配合,什么都配合”
“11月6号中午,你开着今天这辆车,去了北苑的龙韵城,接一个人。那个人四十来岁,男的,
“呃,这”司机心里飞快地转着各种念头,嘴上却把声音拖得很长,显得有些反应迟钝,“我、我得好好想想,斜眼”
对方却不吃他这套,就听那很好听的声音说“我看这人不太老实,卸他一条胳膊。”
“等”
司机刚吐出一个字,后面陡然变调成了惨叫,他整条臂膀被人干脆利落地卸了下来,疼得差点直接晕过去,而这还不算,另一条臂膀又立刻被扣住。
“等等”
“等等,”方才那一句话致命的人说,“老陆,谁让你真卸了”
司机浑身冷汗,不由自主地打着摆子,艰难地伏
“那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员工”司机无法忍受地大声喊了出来。
四周安静了下来,连方才一直如影随形的惨叫声都没了。
“那是那是我们公司的,他说他去龙韵城有事,问、问我方不方便送他一趟。”司机用力吞咽着唾沫,眼睛
胖子的手还按
“叫卢林,”司机颤声说,“是电、电工你们找他干什么是是和他有什么仇吗”
这些人做事的风格太野蛮,不像警察。
只要不是警察,一切都好说。
脱臼的肩膀疼得死去活来,司机的心却微微放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平时接触的那些人里有危险人物,不巧有几个仇家很正常,可能是出门时不注意,
那个一句话要砍他胳膊的人好似微微俯下身,耳语似的说“卢林你知道他的真名叫卢国盛吗以前手上沾过人命官司,还不止一起,你和这种人混
“不、不知道,几位大哥不、老板,不管他以前干过什么,这事都跟我没关系啊,我们就、就是普通同事,我连他老家
“你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时,另一个声音插话进来,好像是最开始踢了他一脚的那个人,“那他知道你的真是身份吗”
司机先是一愣,随后整个人僵住了。
“你的证件上说你叫孙新,其实是假名和假证,你真名叫孙家兴,g省人,以前因为诈骗留过案底,家里有个老娘,还有老婆孩子,一家老小都以为你
这回,司机的脸色终于全变了,惨白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他耳边响起一声指响。冰冷的手机凑了过来,里面传来犹犹豫豫的童声“爸爸”
听见这个声音,司机疯狂地挣扎起来,一只手却隔着块手帕堵住了他的嘴。
听筒中,孩子的喘气声分毫毕现,仿佛还有个女人带着口音叫“家兴”。
那孩子又说“爸爸怎么都不说话我想爸爸”
手机陡然被拿开,那个一直慢声细语的人对着什么人吩咐了一声“小孩皮嫩,先给他放点血试试。”
司机终于见棺材落了泪,把蒙
一只软底的皮鞋轻轻拨开他的头,踩着他的脸
孙家兴绝望地贴着地板最开始,他是为了给孩子治病,想多赚点钱,才被人忽悠着走了邪路。
可惜运气不好,钱没赚到,窝点先被警察端了,一切都好像是雪上加霜,如果他锒铛入狱,即便关押时间不长,出来以后也再难找到像样的工作,而孩子马上要做手术,救命的钱却无论如何也攒不够,谁知就
他明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那些人必定不怀好意,可是家人的安全都
他甚至为了掩人耳目,找了个假老婆做挡箭牌,这样即使被牵连,也牵连不到他真正的亲人身上对方曾经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过,他的假身份做得无缝,除非是警察的人一定要查,否则没人能看出破绽。
可为什么为什么
“我说,我什么都说他卢林卢国盛,提前一天和我约了车,说是要去龙韵城见客户。他们这些人要去什么地方,本来应该跟公司提前报备的,由公司安排接送,可他他没经过上面,是私下联系我的。”
“他私下里用你的车”
“对,他名义上确实是公司的电工,有员工卡,对外都这么叫,每次出门都要先到蜂巢,想用车要申请,回来也还要再经由蜂巢这样万一
也就是说,蜂巢是一道“防火墙”。
当年的“罗浮宫”,很可能是“他们”豢养通缉犯的窝点之一,但是中间出了纰漏,差点被顾钊顺藤摸瓜地查出来,后来“他们”可能长了记性,利用和“罗浮宫”定位非常类似的“蜂巢”做幌子,如果再有人追查,一时半会也只能查到这一层,一旦有风吹草动,足够让他们转移了
“卢国盛住
“我不知道,”司机察觉到问话的人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抬腿要走,连滚带爬地用身体拦了过去,绝望地说,“我真不知道,这是机密,我们不敢随便打听的,求求你,别碰我老婆孩子”
骆闻舟和费渡
“幸亏没有贸然闯进蜂巢里,”骆闻舟吐出一口浊气,审问的地方
费渡十分配合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目光像大型猫科动物的舌头,一层倒刺就把他身上的衣服舔成了蒜皮。骆闻舟有点受不了,抬手挡住了他的目光“哎,还没卖呢,你注意素质。”
费渡笑了一声,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才听了两句,脸色就是一变。
“费总,蜂巢这边管理太严了,随时要掌握司机动向,你们抓的人身上追踪器突然失联,他们好像已经察觉到了。”
费渡沉声说“知道了,注意安全,你们先离开。”
午后,市局比菜市场还热闹。
陆局本来就没剩几根的头
陶然顶着一脑袋书房窄床翻滚出来的鸟窝头,一脸无辜的茫然“不知道啊,他也不接我电话。”
“铺了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说失联就失联”陆局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连哭带喊的尖叫。
“凭什么扣着我儿子谁给你们的权利我告你们侵犯公民人身权利”
“我女儿到底怎么了,现
“你们领导呢我要找你们领导说话,你算什么东西,知道我是谁吗”
陆局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陶然一眼,迈开腿大步走出去,一脚踹开临时腾出来给家长们吵闹的小会议室门,重重地
会议室里一静。
方才吼声最高的男人神色一缓,觑着陆局的肢体语言和神色,大致能推断出他的身份,当即客气了些“您就是”
陆有良扫了他一眼,听出这就是大吼“你是什么东西的”那位,当即直接无视了他,回手一抓陶然肩膀,像抓小鸡似的把他扔到了一帮虎视眈眈的家长中“这是我们刑侦大队的副队,他是负责人,有问题你们找他反应,谁再撒泼,一概按危害公共安全处理”
陶然“”
就
魏展鸿兜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摸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飞快地按了几个键回了过去新电脑版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