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我在八零搞运输 > 124. 124
昨天林东兄弟俩说广播操比赛,林北忘了他活过一回,今天林志昆又提了这件事,浑身散发着喜悦说乡里拿他们村立典型,林北想起来了,上辈子的十一月中旬,孩子们穿着他们最好的衣服,头发上染上一层秋霜徒步走到镇上中心小学。


那会儿勤快的女人坐在专列上,期盼着和孩子团聚,汉子们要不被林志昆安排清理河道,要不猫在家里,桌子上、地上成堆的花生壳,还有放倒的几个空瓶子。


已经下午了,孩子们哭着回来,一个是气的,为啥气,快到中午才轮到他们上场跳操,那时候他们又累又渴又饿,提不起精神跳操,当场被领导批评他们态度不端正,一个是羞的,为啥羞,还不是一个学校凑不够一百人,上面拿村小学和另外两个村小学当典型。当时镇上居民和凑热闹的村民趴在小学外边围观,领导面红耳赤教育他们,大人们指着他们哄堂大笑,低年级学生当时哭成了一片。


他们回到家,还要被累了一天、醉的一塌糊涂的大人脱鞋揍。


他又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这段记忆,当年林东、林南甭管清醒还是醉的一塌糊涂,他俩总爱把怒学、超学是天才挂在嘴边,还说只要给他俩表现的机会,他俩准能被领导们重视。


广播操比赛回来,大人见着怒学、超学就问他俩“领导咋重视你俩的?领导咋还不来把你俩接走培养你俩”,他们说着说着哈哈大笑说“我忘了你俩被领导说你们是孬熊,丢脸丢到镇上了”。


他俩哭着跑回家,躲在家里不愿意出门,就连学也不愿意上了,后来被秋霞、魏明玉拿扫帚撵着上学。


上辈子只有怒学、超学上学,耀学、爱学隔一年才上学,四个孩子都是直接上了一年级。


耀学、爱学上学那年,林东、林南交代两个孩子一定要争气,一定要跳好操,一定要把怒学、超学被人踩在脚底下的面子挣回来,结果那年区里没有举办广播操比赛的计划。


耀学、爱学听到消息哭的稀里哗啦走回家。


林北拉回飘远的思绪,问道:“村支书,上面是不是有什么指示,区里才把广播操比赛弄得这么声势浩大。”


林北上辈子想不起来问,这辈子他倒是想起来了,也问出口了。


“你小子可问对人了。”林志昆推自行车走进院子里,林聪搬凳子跑向他,林志昆从兜里掏出一毛钱给他,接过凳子坐下,提了一句唐国胜都跟他说了啥,压根和事实不沾边。


想要说明白这件事,就得从头说起。他问:“你知道今年第五届全运会在哪举办的吗?”


林北在报纸上看到过:“沪市,九月份举办的。”


林志昆:“……”他今天才听说“全运会”这个名词。


“为了庆祝全运会,各个单位私下里弄了乒乓球比赛、篮球比赛,公安局还弄了一场武术比赛,这些咱们都没有听说过,还是今天乡领导跟人聊他们收集了几套全运会邮票,我才知道有全运会这回事。”


当时林志昆听的云里雾里,傻愣愣看着乡长赵民孚骑车离开,乡长再次出现,满脸红光走向五星红旗,坐到台阶上,膝上放了一本又大又厚的书,领导们抬脚走了过去,田勤贤跟上,无意间门瞥见他不知所措待在原地,喊了他一声,叫他跟上。


林志昆同手同脚走过去,随着乡长翻开书本,时而激动时而酸溜溜的话萦绕在耳边,他充耳不闻,眼花缭乱看全运会简报,欣赏全运会邮票。


林志昆抬眼,眼里是一群穿深蓝色翻领褂子的男人或是坐在乡长两侧,或是蹲在乡长后面,或是弯腰站在乡长前面,他站着,心里生出了他突然闯入不属于他的世界,那一瞬间门,眼前出现了一头小毛驴,小毛驴脖子上系了一个铃铛,它所经之处响起悦耳的铃声,身后拉着一辆架子车,车上载了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激动爬起来一脸震惊看县城,老太太睨了他一眼,不急不慢抽两口烟,拿烟杆敲了两下架子车,一脸嫌弃说小男孩刘姥姥进大观园,洋相百出,小男孩当即盘腿坐下,摇头晃脑说他是刘姥姥逛大观园,大开眼界,老太太反扣烟锅敲他脑门,说他刘姥姥进大观园,少见多怪,他捂着脑门龇牙咧嘴说他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长长见识。


小男孩是他,老太太是他祖母,祖孙俩四八年进城照相。1


那次心境和这次心境几乎一致,却不如幼时勇敢,连吭声都不敢吭。林志昆背过身悄悄擦了擦眼角,回过身几次张口,终于说出一句话,虽然只是两个字,却让林志昆开心坏了。


林志昆压下酸胀的情绪,继续跟林北说:“据说有一个区拉横幅欢庆全运会,组织小初学校举办运动会,还登上报纸了哩。咱们区的区长前段时间门到省里开会,省领导说其他省下面的同志长了一个好脑子,咱们区的区长当时心里就不得劲了,他回来琢磨又琢磨,头上的头发哗啦啦掉,也没想出啥好办法。听说区长在澡堂泡澡,无意间门听到有人谈论冬运会马上在黑龙江举办,他澡也不跑了,火急火燎赶回办公室翻档案柜,终于找到了小学生广播操比赛文件,他立刻拍桌子决定整个区所有小学生必须参加广播操比赛。”


孙定喜提过市里在这个月举办全||民||运动会,林北想市领导应该和区长受到相同的刺激,才下定决心举办全||民||运动会。


“整天窝在村里不是事,看来我还是得多到乡里走一走。”肉眼可见林志昆的脸红的宛如猪肝的颜色。直到如今他还是认为往领导身边凑有溜须拍马的意思,但是他渴望走进那个让他眼花缭乱的世界,他的渴望最终战胜了羞耻心。


“我觉得区长会请最好的照相师傅过来拍照。”林北若有所思说。


林志昆精神一怔,踢掉支架推车就跑。


林北伸长脖子喊:“最好准备几个暖瓶,万一孩子渴了,能够喝口热水。”


林志昆骑上车挥手。


林聪追林志昆跑到院门口,小手扶着门,澄清明亮的眼里倒影林志昆骑车走远的身影。林北坐林志昆坐过的凳子,低声说:“也不知道全||民||运动会和区里的小学生广播操比赛在不在同一天举办。”


“使劲花,别给叔省钱。”


林北抬眼,看到刘寿利正豪气塞一分钱给林聪,林聪低头卷袖子,展开掌心,一个钢镚躺在他掌心。


他今天喝了一碗奇怪的糖水,他一动,糖水在肚皮里打滚,林聪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手伸背带裤兜兜里,肉嘟嘟的手背被卡在外边,林聪快速转身背着刘寿利叽里咕噜和肚皮里的糖水商量,他转回身体,深吸一口气,见肚皮没破,他笑眯眯将手伸兜兜里,掏出一把钢镚放到掌心,一毛钱混入到一堆钱里,成了最小的弟弟,他呼气,小肚子咣咣弹跳几下,撑起了背带裤兜兜,背带裤兜兜出现了钢镚轮廓。


平常爷爷给哥哥姐姐多少钱,他回来爷爷都会把钱补给他,他一不小心成了家里最有钱的小孩。


刘寿利眼珠子瞪大,差点脱口而出“叔叔拿大钱换你一堆没用的钱”,他咬紧牙关把这句话憋回肚子里。


林聪把钱塞回兜兜里,手揣兜蹲在院门口。


刘寿利走着路,见有人蹲在路边和人聊天,他偷偷靠近,脚尖靠近那人屁股下面,用力抬脚尖,如果那人反应快,双手撑地稳住身体,如果那人反应慢,那人在地上滚一圈,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还哈哈大笑指着出洋相的人,煽风点火拿那人取乐。刘寿利干缺德事干顺脚了,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脚已经到了林聪屁股下面。


林南说的不错,刘寿利消失了一段时间门,越来越不是个玩意了。林北清了清嗓子喊:“我听说你带上你媳妇的弟弟弟妹出去赚钱,是吗?”


刘寿利吐掉稻草秸秆,若无其事收回脚,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跑到堂屋拿凳子,走出堂屋,头伸进厢房胡乱瞅一眼,大摇大摆走到林北跟前坐下。


“你猜我在外边一个月赚多少钱?”刘寿利编瞎话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张口就来,“一百。赵大宝跟我干,一个月就比我少赚七八十吧。他干啥啥不行,吃饭倒是积极,每月还要我补贴,就这,他还四处败坏我名声,背地里使坏让我丢了工作。他的工作是我介绍的,我丢了工作,他当天被厂长丢出厂子。”


刘寿利顺着林北的话编一段假话,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以为是真话,愤愤不平抱怨:“我对赵娣兄弟掏心掏肺,赵娣兄弟压根不拿我当人。”


林北震惊道:“他这是拿你当仇人哩。”


“赵娣和你一头吗?”林北紧跟着问道。


“她要是跟我一头,我心里也舒坦一点。”娘的,不能想赵娣,一想她,刘寿利恨她恨的牙痒痒。


林北递给刘寿利一根烟:“现在政策放宽松了,你人机灵,又不缺能力,肯定能闯出名堂,你不处理好你媳妇和你媳妇的兄弟,你弄出再大的家业也白搭。”


来之前刘寿利想好了,就算赖他也要赖上林北,这会儿他有些犹豫了。


他和林北窜一条裤子长大,他俩走在一块儿,哪次不是他压林北一头。


他这么说是有依据的,生产公社还没有解散那会儿,林志炳去上工,不用林志炳喊,林东兄弟俩偷偷的跟上林志炳,父子人跟一群老娘们一块儿干活,老娘们唰唰往前冲,父子人蚂蚁散步往前挪,碰巧被他遇见了,他大摇大摆加入进去,林志炳夸他脑子活泛,还说如果农民可以随意进城,老百姓可以随意做生意,凭他的机灵劲,他肯定能成为捞钱的一把好手,林志炳转头看到林北跟蒙上眼睛的骡子一样不知疲倦干活,十分嫌弃说林北顶天了只能是他的手下。


刘寿利眼珠子滴溜溜转,那会儿林志炳已经预料到到七八年改革开放,政策一年比一年宽松,这老头不简单呢。


也是,林志炳第一个养甲鱼,并且能够赚大钱,这老头能简单嘛。


刘寿利心里头火热,激动地窜起来。


他想到他找林北干嘛的,顿时骂骂咧咧,赵娣这个害人精,要不是她提他跟林北干,她弟跟林志炳干,他能来找林北嘛,能差点成为林北的狗腿子嘛。


没错,他有能力让林北成为他的狗腿子,赵娣险些害惨了他。


此刻刘寿利终于意识到他不能沾赵娣、赵大宝,他本来能干出一番事业,全被这对姐弟带入阴沟里了。


有些事不禁想,刘寿利越想越咬牙切齿。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往下想。他和赵娣结婚前,他压林北一头,他和赵娣结婚后,他的运势开始走下坡路,林北开始捞钱。刘寿利忍不住设想假如他没有和赵娣结婚,是不是林北现在的成就变成他的了,林北跟在他后头讨饭。


刘寿利踹飞凳子,一脸阴狠离开。


烟盒被林北揣兜里,他哼着欢快的调儿扶起凳子。


他刚送走刘寿利,林南伸头探脑窜进来:“刘寿利找你干嘛?”


林北拍旁边的凳子让他坐下,林南挠了挠脸坐了下来,这时林聪站了起来,走到路中央,眨眼的工夫,林志寓出现在兄弟俩视野里,林聪把自己的手塞进林志寓手心,跟着林志寓离开。


林北:“?”


林南的手搭在林北肩膀上,下巴指着空荡荡的院门口:“我好几回看到你家这小家伙蹲在院门口,不是伯经过把他带走,就是五叔经过把他带走。你知道他们去哪吗?去池塘咱爹那里。”


林北:“……”


“对了,你还没说刘寿利找你干嘛呢。”林南。


“就你想的那样。”林北朝他挤眼。


林南被噎的不轻。他小声嘀咕:“尊兄爱兄的小北被再也回不来了,这可恶的世道。”


林南:“气。”刘寿利那鬼德性,他能不知道刘寿利找小北干啥嘛!他不就是想亲耳听小北说出自己神机妙算到的事嘛!他不就是想偷偷得意,就是不跟小北说他为啥得意,他就静静地看着小北一头雾水的模样嘛!


地上有几根鸭毛,是鸭子翅膀上的羽毛,林南捡起鸭毛,一脸高深莫测扇了扇,嘴里时不时发出嘿嘿笑声,林北斜眼看他,林南笑得越发高深莫测,扇着羽毛扇子离开。


林北抱着后脑勺伸了一个懒腰,起身走进灶房,刷了个碗,才去看锅里的生姜红糖水。


锅里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让林北欣喜,让林北激动。


他拿锅铲敲锅,敲不动,生姜红糖水真的凝固了。


他围着灶台嘿呦嘿呦撬生姜红糖,生姜红糖碎了,但是不碍事,他取一小块生姜红糖放到茶缸里,往里面倒开水,生姜红糖慢慢化开,林北尝了一口,口感上和早晨的生姜红糖水没啥差别。


林北放下茶缸,把生姜红糖块一股脑倒进锅里,加了一瓢水,他跑到灶台底下,发现灶膛里出现了半截树枝,他将树枝拿出来,回想他早晨用茅草烧的锅,没往灶膛里添树枝,余好好也不可能没事找事往灶膛里添树枝,应该是他家小孩做的。


他是有常识的,按照他煮生姜红糖水的做法,生姜红糖水不会凝固,那么也就是说生姜红糖水之所以凝固和他手中的树枝有关。


林北拿火棍扒拉灶膛里的木灰,他注意到木灰里混了其他东西,将东西扒拉出来,是烧成碳的红薯和花生。林北好心情说:“也是个嘴馋的。”


他生火烧锅,在灶膛里架起了树枝,生姜红糖水咕嘟嘟冒泡,随着时间门推移,糖水越来越粘稠,林北在火里埋了个小红薯。


眼看着生姜红糖水快要糊锅了,林北来不及等灶膛里的余火没有温度,立刻将生姜红糖水盛进搪瓷盆里,又将搪瓷盆放到堂屋的条几上,让生姜红糖水静静冷却。


余好好把猪脾和一条五花肉挂到院门上,朝院子里喊:“林北,你把猪脾和肉拿进屋,我给爹送牛骨、羊蹄子。”


“你哪弄的牛骨、羊蹄子?”林北上前拿猪脾。


“是猪肉摊老板知道我是林志炳儿媳妇,让我把这些带给爹,我可弄不着这些金贵的东西。”余好好说。和牛羊沾边的东西一出现,就被镇上人买走了,他们乡下人连味道都闻不见,更别提买它们了。


余好好拎着一堆骨头离开,林北举着猪脾和肉想小老汉不得了了。


林北在灶房处理猪脾和五花肉,听到余好好和林聪的声音,小家伙像一阵风一样跑进灶房直奔灶台底下,拿火棍掏呀掏,费了老大的劲只掏出个小红薯,花生不见了,他拍拍灶膛,说灶膛不乖,好声好气和灶膛说不可以不跟他打声招呼就吃他的花生呦,他拿树叶包红薯跑到案板前,踮脚把红薯放到案板上,他又用树叶包剩下的两个红薯,一只手拿一个红薯哒哒哒跑出去,将大大的红薯递给妈妈。


余光里那个红薯静静地躺在案板上,耳畔是小家伙问妈妈红薯甜不甜的声音,林北用姜葱分开腌猪脾和五花肉。


“真是一年好过一年。”林北说。往年大家只有烧荤菜才用生姜,过的精细的人家,一块生姜能用两年,谁能想到他竟奢侈的用半块生姜腌制肉,他家烧素菜也会生姜,将生姜切成细丝,用热油爆香姜丝,烧出来的菜特香。


林北处理好了肉,坐到灶台下剥红薯吃。


“刚刚大伯过去在草棚底下给爹支一口锅,爷把以前吃大锅饭用的大铁锅搬了过去,爹明天用这口大锅炖牛骨羊蹄汤。”余好好走进灶房,把红薯皮丢进潲水桶里。


“明天我们一家口自带搪瓷盆过去,一人一个搪瓷盆。”林北乐不可支说。


余好好吞咽口水:“我明天蒸一锅包子端过去。”


“咱家还有多少红薯粉条。”林北问。


“五六斤吧。”余好好回答道。


林北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开始烧午饭。饭后,林北看条几上的生姜红糖水,糖水已经凝固了,他心里大致有了底。


下午,他控制生姜红糖水的粘稠度,做了六种不同粘稠度的生姜红糖水,观察他们凝固的速度和红糖块的硬度。想了想,他跑到厢房拿出纸笔,在纸上记录下他观察到的内容。


他又做了几次实验,也做了几组记录,大致摸透了怎么制作生姜红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