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婴儿自顾自地嚎啕不止,连泽苛走到他面前了都没半点反应,龙尊心里奇怪,走进一看,霎时就明白过来。

    竟是那槐树上的洋辣子掉进了摇篮里,婴儿闪避不得,只能躺着活活挨蛰,痛极之下怎能不嗷嗷大哭?

    可怜的小东西,浑身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哭的还是蛰的。

    泽苛心生怜悯,解了困住婴儿的毛巾,把孩子从摇篮中抱起,将里面的洋辣子一个不留地清理掉了。

    不过这孩子的父母也太失职了,怎么能将孩子独自留着院子里。若是没被发现,又会在这里活受罪多久?

    泽苛想着想着就不禁气闷了起来,他查看起这孩子的伤势,婴儿依旧因痛苦而啼哭着。

    ......有点严重。

    人类脆弱,罢了,救他一救又何妨。

    龙尊咬破手指,挤出半滴满含浓郁润黩之力的血液,又将半滴血液一分为二,重复五次后,他才将那几乎看不见的细小血珠混入大量水中稀释,最后才小心地滴了一点放进孩子的嘴里。

    毒刺被渐渐愈合的皮肤挤了出来,婴儿的哭声止息了。

    他咂巴咂巴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式地看向了泽苛,眼里是纯粹的天真。

    倒是有几分可爱。

    泽苛正端详着婴儿,却听院门吱嘎一声。

    把事情都处理完了,这家长可算回来了。

    龙尊扭头正要扬声斥责这不负责任的监护人,结果被门口的人惊得一哽。

    一位柱着盲杖的老头颤颤巍巍的进了院子,直奔树下摇篮处。

    “安安,你在哪?”老头在摇篮里找不到孩子,愣了一愣,竟丢下盲杖跪在地上摸索了起来。

    泽苛不忍,把孩子放在不远处的地上,用尾巴上的鬃毛轻轻挠弄他的皮肤,婴儿也因痒发出抗议的声音。

    “哇哇......”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人偷去了!”盲眼的老头听见了婴儿,长舒了一口气。

    泽苛无声无息的带着甘雨走了。

    龙尊心不在焉地找到了摩拉克斯他们,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功夫就又多了几个人聚会。

    “帝君大人,你素来是最公正的!”留云将两种机关模型往帝君面前放,“请你来判定归终的翳狐机关和本仙的百线成布仙巧哪个更精妙吧!”

    泽苛凑近一看,原来是一把弩箭样的模型和能织布的机关模型,二者各附有草图。

    “小蓝喜欢哪个?”归终看见少年龙尊,笑着问到。

    “我不懂机关术。”泽苛严肃地摆弄起小模型,“但是我个人更喜欢这个织布的机关,感觉人类做衣服会方便了许多。”

    “这是弩机吗,好像和普通的有些不同......抱歉,我看不明白,不过你这小人画得倒是传神,很像你。”示意图上的归终小头像比弩机更吸引少年的目光。

    “我也这么觉的!”灰发少女也不恼,为自己的画技自豪起来。

    仙鹤一般的女人也为自己的机关骄傲:“有了本仙的这个机关,布匹的产出效率自然会大大提升!”

    摩拉克斯赞叹道:“泽苛爱惜民生,这是极好的,不过论精巧......”帝君摊手指向了归终的翳狐机关图。

    “还是归终的翳狐机关要略胜一筹。”

    “哦!”少女魔神举起大衣袖发出胜利的欢呼。

    “哼。”留云不快,但也没有反驳摩拉克斯的定论。

    聚会结束后,泽苛独自一人回到了药庐。

    几年下来,药庐的规模翻了几翻,病人如流水一般来来去去,只有龙尊和几个医师们永远守在这里。

    瓦松年纪老迈,自知时日无多,该为未来做打算了。

    他在药庐中环视一圈,最终叫住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医师:

    “你且停下手中的活计,准备些莲子禽蛋羹,点心,果汤之类的,一会随我去拜见泽苛龙尊。”

    那女医师茫然:“欸?龙尊平日不是不喜欢被人打扰吗?”

    “准备你的就得了!莲子禽蛋羹是龙尊最喜爱的食物,记得用心些......”

    在场的人纷纷明了,不出意外,这位女性就是未来药庐的掌管人了。

    瓦松先进了泽苛的房间,将女医师留在门外。

    “龙尊大人,今日小老儿特来向您辞行。”

    泽苛正在走神想那盲眼老头和婴儿,突然一听这话,没有反应过来,“你要去哪?”

    瓦松神情落寞,低声到:“大人,我老了......我今日不止是来辞行,也是来道歉的...”

    白发苍苍的老医生正要和盘托出自己曾经的算计与造谣,不料少年龙尊直接挥手打断了他。

    “不必多言,我全都知晓,你莫要再说......把门外的人带进来吧。”泽苛偏头不去看年迈的老人,老人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龙尊大人果然知道了...哈哈哈,亏小老儿整日里心惊胆战的。”

    “...你心不诚,自然要吓吓你。”

    那女医师端着食物就走了进来,她低眉顺眼,事发突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怕,让我看看你的脸。”她顺从了。

    泽苛看着她的脸却有些恍惚,这眉眼很是熟悉,却想不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泽苛微微仰头,垂着尾巴问女子。

    “我是海月,是瓦松先生的弟子。”

    原来如此,是那个早产儿月宝啊。

    时间已经这么久了吗。

    龙尊安静的吃了女子端过来的食物,从此,药庐的主人也正式更改了。

    摩拉克斯又从归终手里没收了个铃铛。

    “这涤尘铃还颇有意思,即使不通乐器,也能用它简单演奏。”留云把玩着铃铛喃喃自语,“不如我给小甘雨也做一个!”说着就掏出了几个小零件工作了起来。

    泽苛的关注点却在别的上:“所以歌尘和归终吵架,你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发明没收了?是不是有点简单粗暴。”

    “我倒是觉得很有用,你看,她们二人的感情更甚以往了。”摩拉克斯倒是觉得自己处理得不错,无辜地眨眨黄金色的眼睛。

    “这觉得这不是因为你处理的缘故...”

    “完成了!”留云突然在一旁喝了一声,打断了二人谈话。

    “什么完成了,怎么这么快?”泽苛被她一惊一乍得尾巴都直了。

    “本仙给甘雨做的小玩具,就叫手摇铃好了,带手上摇一摇,能发出几种简单的音色,正好给小孩子玩!”留云把刚做成的小手环展示给二人看。

    看着看着她又有点不满意了,“这也太简单了,本仙的弟子,就算是玩具也得是精妙绝伦的!这个就算了吧。”她作势要扔。

    “等等。”泽苛长尾一勾把带着小铃铛的手环夺到手上,“别扔,我有用。”龙尊镇定地解释。

    “......你喜欢?本仙可以给你做个好的。”留云大受震撼。

    “你想哪去了,我要送人。”泽苛无语。

    这下摩拉克斯也吃了一惊,他双手交叉疑惑地问:“你又养孩子了?”

    长尾啪地甩在了摩拉克斯的小腿肚子上。

    好的,看来不是。

    盲眼老头又回到了破败的小院。

    他将孩子抱起,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这次却意外在孩子手腕上摸出了个硬环,摇一摇还叮当作响。

    “哪里来的东西?”

    回答他的只有孩子咯咯的笑声。

    龙尊难得反登了獬豸家的门,他有些犹豫地问粉发男子。

    “獬豸,你素来与人亲近,可知道那带婴儿的盲眼老者是什么情况?”

    獬豸惊得落了笔,他犹疑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这个反应。”泽苛面上不动声色,尾巴却在焦虑地打圈。

    “龙尊可还记得我与你讲过一个案件?”

    “......怎会如此。”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泽苛的个子长得飞快,才不过几年,算上龙角他已经和摩拉克斯差不多高了。

    “角不能算在身高里吧!这也太作弊了!”抗议来自龙角不是长角的若陀龙王。

    “哼哼。”泽苛难得有些得意地晃晃头上的龙角,长半尺有余,根部是透彻的海蓝色,尖端逐渐硬化为坚硬的白。

    青年龙尊海色的长发铺在身后,面若无波无澜的水面,眼瞳也是和天一般蓝得宁静,整个人连角带尾都是冰冷的剔透,完全看不透底下那温和的灵魂。

    “确实好看。”摩拉克斯赞叹,不知是叹角还是叹人。

    移霄导天有些不服气了,他跳起来,“好看有什么用,硬才是最重要的!”他也炫耀起头上的大角。

    “都好看都好看,不如一会去湖畔。”归终开始胡言乱语地打圆场。

    众仙嬉闹着,日复一日。

    孩子们更是长得飞快。

    甘雨就不用提了,每每见了泽苛都会乖巧地喊师叔好,十分可爱。

    那个名叫安安的孩子就有些淘气了,这名男孩一看见泽苛就会大喊“蓝色的大哥哥又来看我了!”一边在小院里连蹦带跳,一刻也不停歇。

    那盲眼老头依稀察觉到了什么,却装聋作哑,从不说破。

    龙尊也乐得维持这种相安无事的状态。

    毕竟这孩子已是两家人的执念,泽苛不会也无法领走他的。

    “蓝哥哥,我会背这首诗了,你下次可不可以还给我带玩具呀!”男孩拽着龙尊的尾巴撒娇。

    “你若背得好,又有何不可。”

    “好耶!你听我给你背......”

    “背得不错,我最近要去沉玉呆半个月,下次见面可能得晚一些了。”

    男孩有些失落:“怎么这样...大哥哥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看我哦。”

    “好。”

    “要给我准备超级棒的礼物哦!”

    “自然。”

    男孩又充满期待地高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