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此生无悔
三千年前, 叶诳是上界最大的丑闻。
龙夜接过龙尊之位后，叶诳这个名字在上界便成了无人敢提的禁忌。
谁能想到，三千年过去了, 叶诳的名字居然还能再次席卷上三界。
白发红眸的讹兽重登仙位, 不，甚至都不是仙位，而是神位。
越过下仙、上仙的等级, 直接便成了神。
如今的“叶诳”, 除了龙夜这般的神尊外, 再无任何人能动。
他的身上满是龙族的气息, 他的每一根发丝都受到龙族的庇护, 只是这种匪夷所思的“庇护”，在龙族看来，简直是可以用惊悚来形容。
一只被龙族贬入死界的讹兽, 最后竟然用龙族的洗麟秘法飞升了？
飞升的时候还顺便为死界打通了飞升通道，将死界变成了小世界？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啊！
“叶诳”飞升当天, 红莲龙神气势汹汹地前往龙城上重天, 请求龙夜出手惩戒扰乱仙界秩序的恶兽。
可惜的是，他就连上重天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龙夜已近乎全知全能，他不需要任何人来教他做事，但其他的龙神却必须看他的意思做事。
龙神们全都等着龙夜主动出手，对叶诳发难,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一直没有到来。
龙夜不仅在叶诳封神位时候毫无动作, 他就连叶诳光明正大地违背上三界的规定、隔三差五往下三界跑的时候都同样毫无动作。
按理说, 初来乍到的神仙应该尽量避免触犯仙规、夹着尾巴做仙，但是这个道理, 放在“叶诳”身上，却是反过来了。
深居简出、避其锋芒的竟然成了龙夜，而“叶诳”就差没把随心所欲四个字写在脸上。
从下三界或是中三界飞升的神仙，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有不少都会主动庇佑自己曾经的家乡、宗门或是种族。
但是，庇佑指的可不是在下界和上界之间反复横跳。
要是已经飞升的仙人还能随便回到原来的小世界，回去的时候顺便再带点神界的宝贝当伴手礼……这就不叫庇佑了，这叫作弊。
一定时期的飞升数量是固定的，“叶诳”这么作弊，必然导致青云界出现大量飞升的修士，那么，其他的小世界自然就没人能飞升了。
果不其然，就如众仙所料的那样，在接下来的的五百年里，青云界足足飞升了足足十二个修士，这异常的数量，令众仙瞠目结舌的同时，也令“叶诳”一派的实力迅速壮大，在上界自立门户。
众仙的抗议书如雪花一样飞向龙夜，日复一日……石沉大海。
龙神们恨不得把“叶诳”撕了，但是上头有龙尊压着，他们没法在明面上动手，只能在私底下做点小动作的同时，憋屈地等着龙夜发令。
然而，他们等啊等，等了一月、一年、十年、一百年……都没等到那一天。
时间长了，有机灵的小仙嗅到了其中不同凡响的意味。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反对就是支持？不讨厌就是喜欢？
龙夜和“叶诳”、和青云界的关系，似乎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啊……
在“叶诳”飞升后的第一千五百年，龙夜终于有了动作。
他整理衣冠，沐浴焚香，打开龙尊宝库探寻一番后——亲自下了一趟青云界。
……
距离安诺飞升已经整整过了一千五百年。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沧海变桑田，苍山满覆雪，但是，南妄却丝毫感受不到时间的逝去，安诺飞升那日的景象至今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一般。
当时的南妄做好了要和安诺分别一千五百年的心理准备，未曾想，他们真正分别的时间，大概也就是……三天左右吧。
安诺飞升后的第三天，他就偷偷从仙界溜了出来，回到了青云界。
在这之后，安诺几乎每天都会来一趟青云界和南妄团聚，顺便和南妄研究一下“穷奇化劲法”，帮助南妄提升修为，再然后，安诺干脆都不回仙界了，在青云界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直到南妄实在吃不消了才走。
安诺来来回回从仙界带回来的功法与神器让青云门众弟子的修为突飞猛进，很快，青云门便出现了继安诺后第一位真正意义上从青云界飞升的修士——杜雪泠。
杜雪泠之后，楚松屏，祝天阙，灵枝，战沉明以及上一代的真传长老们也都接连飞升，一时间青云门风光无两，令无数修仙者趋之若鹜。
成仙后，他们也学着安诺的样子，从仙界溜出来，带来琳琅满目的宝物，填鸭似的给南妄填上。
在众人齐心协议的努力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南妄终于感受到了自己化神修为的松动——
他终于要渡劫了！
他已经在青云界待了一千五百年，即使这些年他的寿命一直在随着修为延长，那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对于飞升，南妄其实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漫长的岁月里，他见到了不少飞升成功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也见证了不少渡劫失败不幸陨落的修士。
不管是哪一种，能走到渡劫这一步的，都是天之骄子。
不像他，本身来自异界，根本就不是适合修仙的体质，修为全靠丹药、法宝以及和老婆双修堆，他这种情况，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也是开天辟地独一份，要是能成功渡劫，才显得奇怪呢。
即使最终飞升失败，南妄也不觉得难过，他这一生，从一个穿书的卧底做起，一步一步走上修仙的道路，探寻自己的身世，当上真传，当上长老，再到现在，成为青云门的掌门，甚至在魔族中都有一席之地……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回本了。
要说唯一的遗憾，也只能是安诺了。
这只他深爱、也深爱着他的兔兔，要是没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带着无限的豁达与无限的惆怅，南妄迎来了渡劫的那一日。
他的身后，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从仙界溜出来的仙人们。
最前面的是白发红眸的安诺，在他身边，杜雪泠、祝天阙、灵枝……所有曾经的青云门真传们都到了，除了他们以外，钟望生和几位长老也来了。
他们这些人不仅在青云界是天之骄子，即使到了仙界，拥有龙妄一部分能力的他们同样混得风生水起，很快便以“叶诳”的名义建立了自己的一派，实力异常雄厚。
楚松屏作为天道不容的仙魔同体，原本根本不可能修炼到渡劫，但是现在，他靠着龙妄的金丹成功渡劫，飞升后一手炼丹绝活让仙人们都震撼不已，于是他延续了在青云界的待遇，被仙界尊为“丹仙”，成为了破天荒的还未封神却已有尊名的仙人。
其余几人也是同样的天纵奇才，无数次化不可能为可能，惊呆了仙人们的眼球。
杜雪泠在仙剑擂台上碾压以剑法闻名的红莲龙神一派，雪琉璃直指“剑仙”宝座；祝天阙一己之力挡下三大龙神的全力一击，令战神都为之侧目；战沉明一人一枪轻松破开龙族封印，正大光明地取走龙族至宝玄武枪；灵枝炼制出能与止境媲美的古神器‘止戈’，引无数器仙膜拜……
此刻，青云山的上空中，这些在仙界一个比一个名气响亮的仙人们正死死盯着每一道朝着南妄劈下的天雷，盯得南妄和天雷都瑟瑟发抖。
南妄颇有一种考试的时候身边站满考官的感觉，然而不管考官们有多偏爱他，他对着全是天文的考卷，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杜雪泠她们给南妄传授了不少渡劫的经验，但是，南妄根本就用不上。
都说天雷唯有最后一道才是真正的考验，可南妄在倒数十几道的时候就已经力竭了，失去意识的时候，南妄知道自己应该是不可能渡劫成功了。
但是，等南妄再次睁开眼时，他人已经在仙界了。
无数陌生的仙人围在他身边，恭贺他成功飞升。
南妄……南妄高兴的同时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个小小的困惑在安诺朝他扑来的便被他抛之脑后，将安诺搂进怀里的时候，南妄意识到，他是仙人了。
和他家兔兔一样，都是与天同寿的仙人了。
“太好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南妄和安诺抱成一团，哭作一团。
在他们之后赶到的杜雪泠等人见此场景，欣慰地松了一口气。
战沉明叹息道：“总算是没白瞎这一身伤。”
脑袋上少了一个小啾啾的灵枝气息奄奄道：“三师兄你皮糙肉厚的，受点伤算什么……”
出气多进气少的楚松屏刚回来便被狗腿们围住救治，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以杜雪泠为首，众人全都狼狈得不行，比经历渡劫的南妄本人还要狼狈得多，毕竟南妄昏迷之后的天雷，都是他们挡下的。
涉足他人渡劫这种事，甚至都不需要仙规来规定，天道法则就足以弄死出手的所有人。
然而，真的在南妄命悬一线的时候，所有人都选择了殊死一搏。
他们联手替南妄抗下了十五道天雷，唯有在最后一道天雷落下的时候，所有人都本能感到了无可违抗的天命。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和南妄都要死在天雷下的时候，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出手了。
那片曾经的龙夜承诺过送给龙妄、却最终失约了的龙鳞，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无数龙鳞化作一件护甲，护住了意识全无的南妄，也挡住了最后一道天雷。
从未遇到过这种事的天雷气到发抖，但无论怎么努力都劈不开龙鳞护甲，最终只能不甘地化作祥云，将南妄接到仙界去。
杜雪泠找了一圈，没看见龙夜的身影，不禁感慨道：“到底是血浓于水的兄弟，看来我们与龙族的恩怨，也该就此一笔勾销了。”
灵枝无情地评价道：“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就可以一直做他的龙尊，连自己的利益都牺牲的‘正确’，这个种族真是可悲啊。”
默默跟在众人身后的钟望生突然说道：“等亚父做了龙尊，一切都会改变的。”
以上种种故事，南妄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知道。
现在他抱着安诺，只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人生赢家。
安诺把眼泪抹在南妄衣领上，看着全须全尾的南妄，破涕为笑。
即使封了神位，他依然是一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兔兔。
“你初来乍到的，也没有自己的仙宫，只能住我这儿啦，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都听你的，以后也都听你的。”
南妄同样笑着答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