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哄哄的大殿上,还有人在指责着两个皇子：“两位殿下把陛下给气成这样，可满意了？！”
“陛下龙体若有什么不妥，两位皇子该当何罪？”
这些趁乱的指责,对两个皇子来说，并没让他们诚惶诚恐。
大皇子已经让人叫了水水来。
“让开。”
“都让开。”
在一众大人堆里，跑过来的小崽崽艰难的推着他们，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你们都让一让，不要围过来！”
终于挤到了爹爹面前的小崽崽，让大哥把围上来的大臣都驱散，他把手心里已经暖热的小药瓶打开，把里头的药丸喂给了爹爹。
他这边刚喂完药丸,禄光那边就递了水来。
小崽崽端着水,又给爹爹喂到了嘴里。
凌帝喝了药，呼吸跟心跳,很快就恢复到了正常。
小崽崽守在爹爹跟前,紧张兮兮的看着爹爹，他的小手抱着爹爹的大手，眼也不眨的盯着爹爹的脸,想等着爹爹醒过来。
朝上的大臣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小崽崽背对着他们，根本不听他们讲话。
“小七,我把父皇带回去再说。”
凌琛思虑的齐全，他担心父皇就算被救醒,待会儿还要再被气晕。
所以,他索性把人带下去，没了这些朝臣的干扰，他兴许可以好好跟父皇谈一谈。
在父皇离开的这半年里,他的人是死了不少，但启朝的发展，却在肉眼可见的变好。
凌琛想心平气和地跟父皇谈谈启朝的未来。
他把凌帝背了下去。
朝臣们看着他们离开，还不太想让他们走。
小崽崽叉着腰，不许他们拦。
“我父皇都被你们气晕了，你们还不让他走，你们是不是想把我父皇气死？”
小皇子给扣的这么一顶帽子，没有一个人敢戴。
大臣们哗哗啦啦的跪了一地，表着忠心，说自己绝无谋害陛下之心。
他们还想辩解，刚才把陛下气晕的分明是两个皇子。
可面前的小皇子根本不听。
有眼明心亮的人，早就看出来了，几个皇子的关系好，根本不吃挑拨这一套。
这些已经看清楚局势的人，都已经默默站好了队。
就连曾经只听凌帝吩咐的慕容府，如今跟两位皇子，都很有几分情谊。
启朝的天，早就变了。
不管凌帝愿不愿意接受现实，如今的现实，都已经成了定局。
回到后宫的的凌帝，没多大会儿就醒过来了。
他醒来后，还有些恍惚。
小崽崽看他醒了，捧着他的脸，关心问道：“爹爹，你现在好点了吗？要再吃点药吗？”
凌帝：“……”
凌帝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小崽崽从昨天晚上被拦车，就差不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些大臣们在告大哥跟四哥的状，大哥跟四哥杀了爹爹喜欢的坏人，所以现在被告了状后，爹爹被气晕了。
在这件事情上，小崽崽还是跟大哥和四哥站在一边的。
他在心里虽然觉得大哥跟四哥做的没错，但是他嘴上却在哄着爹爹。
爹爹现在正生着气，而且他身体也不好，要是自己再不哄着，可能一会儿就真的没有爹了。
阿无给他带的药丸，也不是很多。
爹爹再晕几次，就真的不够吃了！
忧心忡忡的小崽崽，在爹爹睁眼后，不等爹爹说话，就先给爹爹念起了莫生气的三字经。
凌帝之前听见这个三字经，都会被逗乐。
可是这回小崽崽念完了经，凌帝也还是笑不出来。
他目光转向了一旁。
大皇子跟四皇子接触到凌帝的目光，全都跪了下来。
凌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又要喘不过来气了。
小崽崽见势不对，他摆了摆小手，催着大哥跟四哥离开了。
“爹爹要休息，你们先走吧。”
两个皇子犹豫了一下，他们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凌帝，又看了一眼小手都挥出残影的崽，抿了抿唇，还是起身走了。
他们是想夺父皇的权，但还没想过夺父皇的命。
他们再继续待下去，父皇怕是要真的保不住。
两个皇子前脚刚走，愤怒的凌帝，后脚就砸了杯子。
他砸完杯子，才想起来小崽崽还在跟前。
“小七。”
凌帝叫了叫小崽崽，他看见小崽崽一脸受惊，胸腔里的愤怒终于消下去了一点儿：“不怕，爹爹不是在冲你发脾气。”
小崽崽看着杯子，小脸上的表情还是怕怕的。
凌帝见状，深呼吸了几口气，继续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小七，你大皇兄跟四皇兄胆大包天，忤逆犯上，父皇是被他们气晕了头。”
凌帝提到这两个儿子，语气虽然稳定了，但心里还是余怒未消。
小崽崽没在这会儿替两个哥哥说话，他只把脸蛋埋在了爹爹怀里，吸了吸鼻子：“大夫说，不可以让爹爹生气。”
“爹爹，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崽崽想让你快点好起来。”
小崽崽的话，果然让凌帝的气，平平和和的消了大半。
“爹爹，喝水。”
小崽崽给爹爹端着水喝，有他陪着，凌帝慢慢地恢复了理智。
宫外。
两个已经离开的皇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凌琛先开了口：“父皇的脾气要是上来了，谁都拦不住，小七在父皇面前，会不会受牵连？”
凌皓心里也没底儿。
他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折了回去，准备自己去面对父皇的怒火。
父皇是被他们惹到的，小七不该给他们收拾这摊子。
到了承明殿门口，禄光拦住了他们：“两位殿下，小殿下已经哄好了陛下，你们不必担忧。”
凌琛微微皱眉：“父皇没再生气了么？”
禄光笑了笑：“陛下心里有没有气，老奴不知道。老奴只知道，陛下这会儿在陪着小殿下玩呢。”
有禄光这番话，两个皇子这才放心的离开。
他们杀了父皇这么多人，接下来，他们得好好的安抚住父皇。
反正人已经被杀了，父皇再追究下去，也是无用的。
当天，凌帝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是被小崽崽缠着，暂时腾不出空来，他没有急着把两个皇子召到面前。
他没有召见两位皇子，但两位皇子都给他写了书信来。
信上说，他们不想让父皇见了他们，就被气坏了身子，所以才采用了这种写信的方式。
他们把收集到的罪证，还有颇具感情的自我陈词，全都递到了凌帝面前。
这些信件摆在凌帝的桌子上，凌帝本来是不想看的。
可小崽崽把这些书信给拆开了。
在拆开后，小崽崽看到这些人的罪证，直接被吓哭了。
这些被凌帝宠幸过的大臣，其实根本就是无才无能，他们单是无才无能也就算了，他们还是不折不扣的祸害。
这些搜集而来的罪证，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他们做过的事。
凌琛一件事都没有冤枉他们。
他们做的这些事，让看了书信的小崽崽，被吓得红了眼圈，哭了出来。
小崽崽的共情能力强，他在看到这些罪证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在这些罪证里，有一些罪责，别提是小孩了，当初被披露时，还有百姓们都又怒又心痛的直掉眼泪。
大人们都承受不住的事，小崽崽可想而知……
凌帝看着被吓哭的崽，他一边哄崽，一边把手伸到了这些信件上。
“小七，乖啊，不哭。”
凌帝抱着他，单手看着信，想知道信上是什么内容，能把他的崽给吓成这样。
信件看完，凌帝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置信。这些罪责，怎么可能会发生？！
凌帝再不敢相信，最终也不得不相信。毕竟这些陈列的罪证，件件都是证据确凿。
“坏人。”
小崽崽抱着爹爹，哭道：“他们好坏！”
凌帝：“……”
凌瑞看着哭的小脸通红的崽，附和道：“他们是坏人。”
“坏人要死掉！”
“他们已经死了，你大皇兄跟四皇兄已经杀了他们。”
凌帝拍着小崽崽的背，也不太明白怎么短短时间内，本来还在生气的自己，怎么一点立场生气都没有了。
小崽崽一开始是被吓哭的，后来是被气哭的。
他想到这些坏人做的事，就越想越气，硬生生把自己给气哭到停不下来。
凌帝哄着他，在哄了好一通后，才把他的哭声哄的弱了一些。
等哄完了崽，凌帝也终于见了两个皇子。
父子三人相见，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像父子，更像是君臣。
“我查了你们做的这些事，你们做的没错。”
凌帝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承认两个皇子没有做错。
他坐在椅子上，面上已经有了疲态。
“在见你们之前，朕陪着小七，陪了许久，他被你们呈上来的罪证给吓哭了。”
听见凌帝这话，两个皇子齐齐变了脸色。
“小七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被朕哄好了，这会儿在凤华宫里。”
凌帝想到哭累了后，睡着的崽。
他刚才看着小家伙的睡颜，独自想了很久。
他想了很多很多事，他想的事里，全是以后。
他虽然在关山居治病，但关山居那边儿给的态度也清楚。
他们保证不了让他活多久。
在关山居跟小崽崽住在一起，父子俩的日子虽然有点鸡飞狗跳的，但对凌帝来说，这段时日，也是他珍惜的美好回忆。
如果不是小七把他带去了关山居，这半年的时光，他可能都拥有不了。
现在，他思虑着以后，思虑的重点也不再模糊了。
“朕的身体不行了。”
凌帝身体不好，是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但宫里除了水水跟小七，还没人知道他中毒，更没人知道他的命，可能说没就没了。
这会儿，他对着两个皇子，坦然说出了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
“关山居来了书信，朕和小七要过去了。”
凌帝在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待不了太长时间。
他原是不放心朝政的，可现在，朝政上没了他，竟然比以前还要好些。
他按了按太阳穴，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职，他只说道：“在回去之前，朕会立下太子。”
太子之位空悬，他想过把太子的位置给小七。
可小七不想要。
他也不想难为小七，小七做个被皇兄庇佑的皇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凌琛，你居长居嫡，太子之位给你，再合适不过。”
凌帝刚说完自己的身体，就过渡到了把太子之位给凌琛。
凌琛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没接这太子之位，只问着凌帝：“父皇，您，您怎么会中毒？”
“朕还没查出来。”
凌帝也想知道凶手是谁，但他查了许久，还是查不出来什么线索。
凌琛算着他的中毒时间，只觉得脑瓜子都有点嗡嗡的。
凌帝被发现中毒，是在小七中毒的那一次。
“父皇，太子之位——”
凌琛动了动唇，想要推掉，可凌帝已经写了圣旨。
圣旨未发。
凌帝被小崽崽提醒过，再过两日就是凌琛的生辰。
他没什么慈父心肠，只在小崽崽的提醒下，答应了要给凌琛一份生辰礼物。
他挑了挑眉，让凌琛跟凌皓退下。
这道圣旨，他要在凌琛的生日上颁布。
凌琛走出御书房，他听见凌皓发自真心的冲他说道：“大哥，太子之位，你当之无愧。”
在跟大哥一起共事的这半年里，凌皓对大哥的智谋手段，都是心服口服的。
他在这上面比不上大哥。
而他的志向也不在朝堂上，他想像慕容雪一样，去镇守边疆。
他想把他们启朝丢过的土地，全都打回来。
启朝只有一个慕容雪，根本不够用的。
凌皓的话，凌琛像是没有听到。
他径直去了皇后宫里。
皇后看见他来，眼底出现了一抹波动：“本宫还以为，你当本宫这个母后死了。”
皇后被自己的亲儿子针对，她就算是转动佛珠，都平不了心中的戾气。
凌琛过来，是来质问她的：“母后，小七中过的毒，宫里还有其他人中么？”
皇后冷冷看着他，不答。
凌琛不想以恶意来揣测自己的亲生母后，他哑声问道：“你在宫里，到底都做过些什么？”
“凌琛，你哪来的资格，敢这么质问本宫？”
“母后，父皇要立太子了，太子不是我。”
皇后：“？！”
皇后脸都绿了：“他立了谁？！”
凌琛在这边诈着母后，而另一边，凌帝抱着崽，也在跟小崽崽说着凌琛的生日宴。
“生辰宴到时候是由皇后操持的。”
凌帝想到皇后，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清清。
他眉头一皱，问道：“小七，你还记不记得清清说过，他宫里也有个爱礼佛的？”
小崽崽：“啊？”
小崽崽点点头。
清清很爱跟人聊天的，尤其是在跟人熟了后，他可话唠了。
他在陪着凌帝的时候，把自己家里的八卦，全都讲给了凌帝听。
他不止讲给凌帝听，其他的小孩们也全都听了个遍儿。
清清讲的八卦还挺吸引人的。
凌帝虽然面上很正经的嫌弃着，但回回清清讲的时候，他都没有打断。
他记得清楚，清清最爱讲他宫里的一个妃子。
清清在宫里遇到的一个妃子，也是很爱礼佛的，所有人都觉得这妃子是菩萨心肠，但其实，她在宫里干了不少坏事。
想到了清清说的这些，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小崽崽虽然不喜欢皇后，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说道：“皇后娘娘，不是那个妃子呀。”
这个世界上，礼佛的应该也有不坏的人。
凌帝：“……”
凌帝绷了绷脸，头一次对自家宫里礼佛的皇后，有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