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归砚一个很简洁的“饿。”字, 落在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幕声里显得有些失真。
也让宝珠老母鸡护崽一样护自己的糕点,并藏在怀里,拿眼瞪他, “你饿就饿,又不是本郡主抢了你的东西吃, 你就算再饿, 看, 着本郡主也没有什么用, 本郡主又没有任何吃的。”
“你有吃的。”沈归砚舔了舔唇, “我看见了。”
“我才没有!你肯定是眼睛不好,看错了。”拔高音量的宝珠心慌得连忙反驳,
想要惦记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糕点, 做梦。
这一次沈归砚没有在出声,而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腹内发出的咕咕声似悠扬的古筝,一声又一声的回荡在不大的山洞里。
一时之间,他腹中饥饿声竟盖过了山洞外的靡靡雨声。
被他盯得心虚的宝珠咬了咬唇, 极小声的问,“你饿得很难受吗。”
脸白面虚的沈归砚捂着肚子,扯了扯嘴角,扬起那张泛着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轻声地说, “不难受。”
要是他直接说饿,宝珠肯定会生气的会说没有,还认为他在窥觊自己的糕点, 可是当他可怜巴巴得像落水小狗,还倔强的说着不饿时。
瞬间像是被愧疚击中一箭的宝珠犹豫了好一会儿, 才忍着肉疼,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糕点递到他嘴边,瓮声瓮气道:“我也只有一点。”
“在多了我也没有,你可不能嫌少。”
沈归砚看着递到嘴边,不足指甲盖大的糕点,以及那张一脸心疼又不舍的小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送的是自己最珍贵的珠宝。
“不会。”沈归砚压下眸底想要逗弄她的恶劣,随后就着她的手张口咬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的牙齿磕到了宝珠的指尖,不疼,像是柳叶划过,又带着占有欲的侵略感。
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惹得宝珠俏脸生红,连忙把手指从他嘴里拿出来,愤愤道:“你属狗的啊!”
骂了一句尤嫌不解气的抬脚去踹他,“混蛋!王八蛋!谁让你咬我的。”
但凡她手指伸出得慢一点,他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手指给咬断啊!
气死了,她就不应该心软把吃的给他,让他直接饿死算了,前面还装尸体骗她,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讨厌的人啊。
前面只是想要装虚弱诱她心软的沈归砚对上她生气的眼,尴尬又心虚的揉了揉鼻尖,随后从怀里掏出并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火折子。
随着火光的出现,才看清山洞里铺有一层稻草,还堆有少许柴火,像是专门给上山打猎的猎人休息所用。
宝珠从他拿出火折子的那一刻,眼睛都瞪圆了。
她怎么忘了,他在马车里,能从身上掏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火折子怎么会没有。
要是早想到,她也不会白受冷那么久。
都怪他!
山洞外的雨越落越大,小小的一堆篝火成了他们取暖的唯一来源,无人出声的山洞里静谧得连彼此间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即便是有火堆,可是穿在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被火一烤后,贴近皮肤里层的内衫就会冒出水来,一热一冷交替下,更易感染风寒,除非把衣服从身份剥离放在火边烤干后在穿。
难受得像是浑身爬满跳蚤的宝珠瞪了眼老神道道的沈归砚一眼,两只手百无聊赖的扯着铺在身下的稻草玩。
玩了一会儿,经历了那么多事,又是逃跑又是淋雨挨饿受冻之下,宝珠很快泛起了困意,坐在铺着稻草堆上,小脑袋一啄一啄,显然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就在她两只眼皮黏糊糊得合上时,忽闻脱衣服的窸窸窣窣声,顿时惊跑了满头瞌睡虫。
“流氓!你干什么!”又羞又惊之下,连流畅的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我自然是要把衣服烤干,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还易感染风寒。”背对着她的沈归砚尚未转身,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火光照耀下宛如镀上一层金边,此刻正暧昧的放在落了一半,露出一半香肩的外衫上,一缕墨发垂落蜿蜒,迤逦至极得似一幅泼墨山水画。
美人欲脱未脱,最是勾人。
眼睛看得发直的宝珠很可耻的咽了下口水,嘴上却是发毫不让, “不舒服你就憋着,本郡主命令你快点穿上去,你这样简直是鱼香肉丝(有辱斯文)!”
“可是,宝珠妹妹你说得太晚了。”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是衣服落地的窸窣声。
橘火色的火苗跳跃下,勾勒出少年青涩的身体曲线。
眼前的身体孱弱,但四肢修长有力,窄腰宽肩,泛着莹白的薄薄一层肌肉的身体正诉说着,这是一具如何年轻漂亮的青涩躯体。
唯独胸前一刀长至腰腹处的伤口破坏了那丝禁欲,多添了令人折辱的恶欲。
沈归砚白皙修长的手指正放在滴水的裤带线上,眼梢半抬泛起星光笑意,对上的是嘴上说着不看,眼睛倒是极为诚实的少女,唇角微不可见地翘起,嗓音低沉得似一只惯会勾人的男狐狸精,“好看吗?宝珠妹妹。”
一声缱绻暧昧,又透着缕缕缠绵的“宝珠妹妹”盖过了山洞外的雨势,也嘭得让人红了脸。
“谁,谁看你了,你不要那么自恋好不好。”被当场抓包的宝珠臊红了脸,连耳根子都染上一抹绯艳桃红的转过身,欲盖弥彰的用手遮住眼睛。
“你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上,要是让本郡主长了针眼,看我回去后不把你剁碎了喂狗。”
沈归砚没有揭穿她的心口不一,把脱下的湿衣服拿到外面用雨水清洗一遍,然后才用树杈搭了个简易的烘干处,把拧干了水的衣服放上去。
躺在稻草床上,佯装睡着了的宝珠正竖起耳朵听着动静,一只手攥紧着一块磨得锋利的石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山洞外是倾盆大雨,无一不在诉说着不安全。
如果他敢对自己图谋不轨,瞳孔里密布戾气的宝珠攥紧了手中石块。
竖起耳朵的宝珠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正要大怒时,一件刚烤好,还带着热气的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温暖的驱赶她周身寒气。
“先穿我的,会舒服一点,等下你的烘干了在穿上。”
“谁要穿你臭烘烘的衣服啊。”宝珠嘴上嫌弃,两只手却紧紧攥着外衫不放。
许是身体暖和了,冻僵了的脑子也缓了过来,宝珠又凶又气的抓起手边的稻草砸过去,“好啊,你个登徒子是不是想诱骗本小姐脱衣服,等下好为所欲为。”
她才不是那些娇滴滴,又好骗的女郎。
见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沈归砚便猜到,她肯定又脑补了什么,忙解释道:“我只是想着你穿湿衣服会难受,并没有多想其它。”
“真的?”宝珠瞪起一双鹿眼儿,摆明了对他的不信任。
沈归砚忍着想要去捏她脸蛋的冲动,“千真万确。”
宝珠把脸一撇,两边腮帮子高高鼓起,“我不信。”
随着外面的雨越落越大,山洞里的火也越烧越旺,穿着干衣服的宝珠暖和的动了动原先被冻得僵硬的四肢。
又摸了摸身下用他衣服垫着的稻草堆,翘起了唇角,总算不扎人了,也算他识相。
只是身体暖和后,原先压下去的睡意又一次席卷而来。
本来她是极为嫌弃这种铺着稻草的床,可是,她真的是太困了,困得眼皮都要黏起来。
睡一下,她就睡一下就好了。
又在见他离开火堆朝自己走来时,瞌睡虫又一次吓得飞走,生怕他下一秒会躺下来。
“你…………”
宝珠的话还没脱口而出,沈归砚已经换了个位置坐着烤火,单手撑着下颌,侧过身,问她,“如果我真的死了,宝珠你会伤心吗。”
当他以为她要抛下自己离开的那一刻,他是想着即便是要爬,也要爬到她身边。
既然招惹了自己,哪里能有她抽身离开的道理。
可是她又回来了,像是给他灰白的世界里添了一抹彩色,也让他产生了,他对她会不会有着些许格外不同的勇气。
宝珠觉得他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伤心,我巴不得你早点死,等你死了,本郡主还要买几大串鞭炮在门口放,敲锣打鼓着炫耀。”
他死了,就不会有人在对外说她是假千金,她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要说天底下最巴不得他快点死的人,除了她沈宝珠,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那你的愿望可能要落空了,因为我和你注定会长命百岁。”明知他是在妄想,仍是泛起些许苦涩的沈归砚侧目,视线灼灼。
他也注定会一直纠缠着她不放,即便是死,也得要死在一起。
而他,永远不会走在她前面,她也不要想着摆脱自己。
他们何该如藤蔓绕桩,挂枝夕颜,永不分离。
以为自己很快睡着的宝珠躺在稻草堆上,翻来覆去都不见一丝睡意,只能干瞪着眼,“你说,天什么时候能亮啊。”
“你不如问,雨什么时候会停。”
宝珠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认为他说的很对,“那我问你,雨什么时候停。”
“…………”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她发出声音的沈归砚以为她睡着了,忽听她翻了个身,伸出白嫩的手指头戳了戳他敏感的后腰。
少女娇憨又带着命令的口吻随之响起,“喂,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听好不好。”
沈归砚垂下长睫,松开紧抿的唇,“你要听什么故事。”
要听什么,宝珠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最后决定把选择抛给他,“都可以。”
沈归砚挑了挑眉,问,“确定什么都可以。”
宝珠点头,“都可以。”还觉得他爷儿事多的墨迹。
“好,这可是你说的。”
听他那么一说,宝珠心里莫名浮现起一丝不安。
但是转念一想,一个故事而已,能做什么噩梦。”顶多是她被故事里的主人公气得不行,愣是做梦都梦到怄气的地步。
沈归砚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停止坐直,手里拿了根棍子搅弄火堆,一张脸半隐于暗处,不疾不徐的说起故事,“康平年间,有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叫宁采臣,一日赶路途中,偶遇一间破庙,又逢外面刮风下雨,鬼哭狼嚎,周围又不见客栈农户,担心雨水淋湿了书,仓惶中只得跑进破庙里赌雨………”
他的声线带着少年独有的清脆,又似檐下冰棱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里,连带着听故事的人都深入其境。
故事开头很正常,托着下巴的宝珠听着并不奇怪,认为是一个很俗套的进京赶考穷书生偶遇落魄富家小姐的故事。
可是在听到一个长脸黑下巴的女人凭空出现在屋内时,便觉得有些奇怪,好像和自己以前听的故事很不一样,嗯?说不定是他觉得那个穷书生和富家小姐的故事过于老套,特意修改了。
自有一套逻辑圆满的宝珠听得津津有味,直到故事进行到,原来宁采臣在破庙里遇到的貌美女子竟是含冤而死的鬼魂所化,目的是为了挖他的心,吃他的肝………
“啊!”宝珠吓得发出凄厉的惨叫,跳得直接从稻草堆里弹跳而起。
“你给本郡主闭嘴,谁允许你说鬼故事的!”宝珠吓得手臂汗毛直竖,伸手捂住沈归砚的嘴,看他还敢乱说鬼故事吓她。
天杀的,亏她前面还夸他故事情节改编得不错。
“可是,我刚才询问过宝珠同学是不是什么故事都可以,宝珠同学也答应过了。”眨了眨眼的沈归砚极为无辜。
宝珠愤恨地磨了磨后槽牙,松开捂住他嘴的手,“本郡主是说什么都可以,但是,唯独鬼故事不可以。”
不想和他多说话的宝珠愤恨的回到稻草堆,“本郡主要睡了,你今晚上给我守夜,明白了没。”
闭上眼后,宝珠的脑海里不知何故一直回荡着他先前所说的鬼故事.
荒山,破庙,索命的女鬼,啼哭的小孩,乱葬岗的尸体。
凉飕飕得像是有鬼在凑着她的后脖颈吹寒气。
有时候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想象赋予了它的想象力,强大。
感觉有鬼趴在边上的宝珠捏着衣衫一角,惶恐又害怕的看向坐在火堆旁,显然困倦至极的少年,隐隐带上一丝哭腔,“喂,姓沈的你睡了没有。”
“都怪你,要不是你说了鬼故事,本郡主怎么会害怕。”反正都怪他,要不是他,她怎么会睡不着。
睡眠极浅的沈归在她翻身时便已醒来,她很想告诉她。
故事里的鬼不过是虚构,何况天底下最可怕的不是鬼,往往是人心。
鬼不一定会主动害人,可人却不一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本就害怕的宝珠更觉得山洞里都住满了鬼,哪里都有鬼在,甚至有鬼凑在自己脖子旁吹着寒气,凉飕飕的。
压下她的胆怯,娇气地命令道:“你,你上来陪我一起睡。”
从主动讲鬼故事开始的沈归砚就挖了坑让她往里跳,可是等她跳进去后,他却矜持的皱起眉头,俨然一副正人君子,不为所动,“宝珠同学,你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要是我们两个睡在一张床上,难免会被人有所误会。”
“就你,你是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吗,本郡主会瞧得上你。”宝珠嫌弃的上下打量他一下,“就你这样的,哪里比得上宸王哥哥半根手指头,不对,你是连和宸王哥哥比的资格都没有。”
宝珠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又生起气来,“本郡主命令你上来就上来,磨磨唧唧做什么。”
沈归砚没有马上动身,而是拧起剑眉,疑惑地问,“宝珠为什么突然要让我上来睡?可是因为先前的故事。”
被戳中了心事的宝珠昂着脖子否认,“什么故事不故事,本郡主只是看你可怜,生怕你身子弱熬不过去,这才大发慈悲的让你上来睡,你要是不想上来睡也可以,否则难受的又不是本郡主。”
沈归砚单手撑着下颌,只是望着她不说话。
又在宝珠再次开口时,迈起长腿来到稻草堆,在她身旁躺下。
等两人真的躺在一张床上,宝珠又有些后悔了,可是一想到那些无处不在的鬼,也不是不能忍受一下。
“我警告你,你不许离本郡主太近,更不允许把今晚上的事情说出去,知道不。”宝珠说着,还故作凶狠的攥紧了小拳头,并用稻草在中间围了一条线。
“记住,不许越过这条线,知道了吗。”
越看,越觉得她像只小奶猫挑衅的沈归砚控制着想要去揉她头发的冲动,淡淡道:“我非小人。”
宝珠气哼哼地翻过身,背对着他,“天底下的贼也没有承认自己是贼的,你要是敢过界,本郡主就把你手给砍断了。”
“好。”
这一次的宝珠倒是很快陷入沉睡,连风声雨声都不曾入梦,唯有一片平静。
她睡着了,不代表睡在身侧的人也睡着了。
躺在稻草堆上,听着耳边均匀绵长呼吸声的沈归砚幻想过很多次和她第一次同床共枕的画面,只不过都是在红烛摇曳,共饮交杯酒。
可现实都不是,而是同躺在一堆铺了干稻草,上面铺着一件衣服,还散发着潮湿气味的床上。
他也从来没有那么仔细的,近距离看过长大后的她。
睫毛浓而密,琼鼻小巧,一张状若桃花的红唇饱满得似一颗挂在枝头上,饱满得熟过头的覆盆子,散发着赋予甜美的气息,令人控制不住的想要咬上一口,攫其芳香。
醒了的时候张牙舞爪,睡着了倒是格外乖巧。
——
宝珠自认自己的睡相很好,可是在第二天醒过来时,就被狠狠的打了脸。
眼下像条八爪鱼缠着他的人,不是自己又是谁。
自欺欺人的宝珠闭上眼,又睁开眼,随后两颗眼珠子滴溜溜往上转,见到的是少年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滚动的喉结。
而自己的两条腿,一只横在他两腿间,一只缠上他的腰,脑袋还枕在她的胸口上,昨晚上的三八线也早已不见踪影。
怎么看,都像是她霸王硬上弓纯白茉莉花。
他还没醒,应该不知道吧。
不对,就算他醒过来看见了又怎么样。
宝珠正心虚的把自己缠着他腰不放的脚收回来,脚刚伸到一半,冷不丁对上男人清醒过来的一双清凌凌桃花眼,下意识的抬起脚就往他身上踹,“好你个登徒子,本郡主就知道你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小人。”
一时不差被踹下来的沈归砚很是无奈地解释,“郡主,昨晚上抱着我睡的人,好像是你。”
昨晚上因为冷,确实感觉到自己不断往散发着热源处靠的宝珠才不会承认,只会生气,“胡说,本郡主平时的睡姿可是好得很,怎么会睡到你怀里,肯定是你趁着本郡主睡着后,不怀好意想要冤枉我。”
反正她没错,她也不会有错。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你想说本郡主冤枉了你,是本郡主不知廉耻的往你怀里钻吗!”
沈归砚垂睫敛眉,面上浮显一丝忧愁,“我在想,我应该要怎么做,才能获得郡主的原谅,毕竟昨晚上确实有我的错。”
听他说了句人话的宝珠正要点头,结果被他下一句话给直接噎到了。
沈归砚眉眼间忧愁得似一株雨雾中的丁香花,“我错在昨晚上宝珠同学怕冷靠近我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也错在醒得太早。”
“你在胡说,本郡主怎么会主动靠近你,分明是你这无耻龌龊小人做的。”要不是他做的,她怎么会往自己讨厌的人的怀里钻,还可耻的抱着睡了一夜。
沈归砚,“我不应该在郡主把手搂上我的腰时没有推开,更不应该………”
“闭嘴,本郡主命令你不许再说了。”臊红了脸的宝珠当即捂住他的嘴,又气又臊得直跺脚。
完全不知道被她捂住嘴的人,笑得有多么灿烂。
下过一场的大雨的天边已是云收雨歇,本就难走的山路经过一夜大雨的洗礼,更是一个脚印一个坑,不但要小心会摔倒,还得注意听四周动静,防止出现山崩。
从来没有走过山路的宝珠从一开始的新鲜,好奇到后面的气恼,还有自暴自弃。
特别是这条山路一眼望不到头,她该不会死了都走不出去吧!
沮丧中没有注意看路,导致宝珠一脚踩空,身体顿时卸了力的往后仰。
一直注意着她的沈归砚及时伸出手搂过她的腰,把人拉回来,等她站好后才松开手,“昨晚上刚下过雨,小心路滑。”
沈归砚的话刚说出完,才刚站稳的宝珠就一个吧唧摔进了面前的泥坑里。
原本算不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此刻彻底沦为一个哭泣小泥人。
越想越委屈的宝珠再也忍受不住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呜呜呜,为什么我要那么倒霉,为什么爹爹娘亲,大哥二哥还不来找我。”
“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待了,我要回家。”
任由她对自己发脾气的沈归砚知道她要发泄,要不然一直憋在心里,容易郁结于心。
等她哭够了,才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下山。”
用袖子擦着眼泪的宝珠偏过头,泛红的鼻尖抽搦,一双眼儿红通通地控诉,“我才不要你背,我讨厌死你了。”
要不是因为他,她才不会吃了那么多的苦,被人绑架,被人追杀,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那么多的苦,受到那么多的委屈和担惊受怕。
沈归砚目光落在她穿着草编鞋的一只脚上,眉头微蹙,随后抬手握住,“你不要我背,我抱你下去好不好。”
等握在掌心的那一刻,才发现她不但手小,脚也小,那么小的一只脚还跟着他走了那么久的路,握着脚踝的力度无意识加重,胸腔中更是溢满对她的心疼和愧疚,以及对自身的斥责。
也庆幸她的脚尚未起水泡,否则依她那么怕疼的性子,不知道该哭得有多难受。
突然被捏住一只脚的宝珠气得小脸发红,抬起另一只脚踹他,“姓沈的,你是不是在得寸进尺。”
她的脚刚伸出去,就被少年禁锢住,“姓沈的,本郡主命令你赶紧给我放开!”
唇线拉直的沈归砚对她的怒骂嗤笑不以为然,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一只搂住腿弯处把人打横抱起,“你要是不想摔下去,就不要乱动。”
这句话,瞬间让宝珠冷静下来了,可是冷静了一会儿,又挣扎起来,“你把我放下来,听见没有,我要自己走。”
沈归砚眼梢下压,带着一丝察觉不到的怒意,“不行,难道你想要你的两只脚都起水泡吗。”
宝珠呐呐道:“当然,不想。”
反正她要抱就抱,累的又不是自己,就是………
生怕他突然把自己扔下来,好摔个屁股蹲的宝珠抬起眸子,正好对上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滚动的喉结,好像除了大哥,二哥,父亲以外,她还是第一次和其他男子那么近距离接触。
仔细一看,他长得还真是越看越讨厌,真不明白那些人怎么说他是寒门贵公子,要她说,就是个讨厌鬼。
走到一处陡斜的下坡路时,沈归砚忽然把人放下来,并用匕首削了一根树杈,把树杈的另一端递给她,“你不愿意牵着我的手,可以牵树枝的另一头,这样就不用担心会摔倒了。”
“我知道前面我在没有你的允许下擅自抱了你,我向你道歉,不知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郡主可否原谅我先前的无礼。”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诚恳的歉意。
宝珠目光下移到他递来的树枝,想了想前面摔倒又踩空的的自己,他又诚恳的道歉了,那她就,勉为其难的牵一下。
可是她没走几步,肚子就叫了起来,人也干脆犯了懒,坐在地上不动了。
扬起沾了几抹污泥的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我饿了,我想要吃猪肘子,糖醋排骨,蟹酿橙,灌汤包,千层饼,东坡肉,油炸小酥肉,还要喝甜甜的浆水。”
她越说肚子越饿,也都怪肚子不争气,要不然她不会那么馋。
等她喊完饿后,那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该不会是要把她扔在山里喂狼了吧。
杵着根树杈的宝珠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原本以为把她扔下的人走了回来,怀里还抱着一堆青色果子。
“我捡到不少山核桃,你先吃着垫下肚子,等走出山里后,我在给你弄吃的。”沈归砚把核桃去壳剥好后递给她,在递给她之前,不忘用叶子垫上,生怕她嫌他脏。
递过去后,见喊饿的人迟迟未吃,不免奇怪,“你不喜欢吃核桃吗?”
两指拈着半颗核桃的宝珠摇了摇头,又点头,表情极为苦恼的要皱成一团,“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喜欢吃核桃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难吃死了,怎么还有人喜欢用它来做糕点。
沈归砚:?
把核桃扔进嘴里的宝珠皱起眉头,说出了自己的不喜的原因,“这种东西吃完后嘴巴又麻又疼,要我说,瓜子杏仁什么的都比这个好吃。”
她们总说核桃又香又脆,但她就吃不出来,对于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她通通归类于,她们的喜好和自己并不想通。
正在砸核桃的沈归砚先是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一把夺过她手上,正要往嘴里送的核桃,神情复杂,“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过敏,不是核桃的问题。”
宝珠一愣,呆呆得忘了反应,“怎么可能是我的问题,我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我可是知道过敏根本不会像我这样,分明是这核桃难吃的原因,你休想怪罪于我。”她又不是没有见过别人过敏,过敏的人都会全身长满红斑,呼吸急促,哪里有舌头发麻的,所以肯定不是她的问题,是核桃的问题。
“你只是对核桃轻微过敏,不像其他人那么严重,有时候过敏也会分情况而定。”沈归烟很想要敲开她的小脑袋瓜子,好看一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要不然怎么会连自己过敏都不知道,也在庆幸她对核桃的过敏并不严重。
“你不许吃核桃了,我去给你摘些别的野果子,听话。”好在五月份的山上,已经有了不少野果子。
…………
宝珠以为他们要走出山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谁知道山脚下就是热闹的集市。
此处虽比不上金陵热闹,也是人流拥挤,各色小吃满目琳琅。
比小吃更引人注目的是,一辆停在城门口的华贵马车,以及马车旁翘首以盼的贵妇人,还有两个眼睛哭肿得像核桃的小丫鬟。
靠近人烟后,宝珠执意要自己走,要不然让别人看见了,还误以为他们两个拉拉扯扯,不清不白。
若非夫人命令,早就冲上去和衙役门一道儿搜山的冬儿和雪苹看好无缺回来的小姐,高兴得直掉眼泪的扑过去。
“小姐。”
“小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都是冬儿的错,小姐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冬儿绝无半分怨言。”
“本小姐福大命大,才不会轻易出事,你们还不快点儿把眼泪收收,要是让外人看见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本小姐怎么了。”憋着眼泪,不能让她们看了笑话的宝珠安抚好两个丫鬟,这才眼眶泛红,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怯懦又渴望的喊了一声“母亲。”
那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看得本就担心的沈母的心都碎了,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宝珠,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生怕你遇到了意外可怎么办。”
“母亲你终于来找宝珠了,宝珠好怕,宝珠好想你们。”宝珠扑进沈母的怀里,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滑落,连日来积压的委屈,恐惧都在此刻化为眼泪。
美人落泪总是惹人怜惜的,何况是本就被自己放在心上的明珠。
沈母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娇娇儿衣服脏乱,头发乱糟糟的,就心疼得直掉眼泪,“是母亲的错,母亲应该多派点人出门陪宝珠的,要不然,我可怜的儿也不会遇到那些天杀的贼人。”
“我儿这几天肯定受到了惊吓,委屈了我儿。”
“宝珠不委屈,只是宝珠让母亲担心了,是宝珠不好。”睫毛湿润,显得越发黢黑的宝珠鼻翼抽搦,带着厚厚的鼻音,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只是宝珠好害怕,母亲要是在不来,归砚哥哥说了,就要把我扔到山里喂狼,还不给我东西吃,母亲,归砚哥哥是不是很讨厌宝珠啊。”
“宥齐,你怎么能那么吓你妹妹。”正安慰着怀里娇娇的沈母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虞。
被搂在怀里的宝珠伸手扯了母亲的袖子,简直的维护,“母亲,不怪归砚哥哥,是,是宝珠的错,要不是宝珠肚子饿,归砚哥哥肯定不会说那些话的。”
“是宝珠太任性了,不应该因为肚子饿就抱怨。”
本就偏心宝珠的沈母一听,那还了得,“宥齐,你还不快点过来向你妹妹道歉。”
沈归砚看着她睁眼说瞎话的倒打一耙,嘴角微抽,无奈中又带着宠溺,“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吓唬宝珠,更不应该不给宝珠吃东西,是哥哥的错,哥哥向宝珠道歉好不好。”
只想着告状的宝珠没想到他会蹬鼻子上脸,咬得后槽牙都要碎了。
谁是他妹妹!他叫谁妹妹!他的脸皮怎么能那么厚!
沈归砚心情极好的慢吞吞道:“妹妹何故那么看哥哥,可是哥哥的脸上沾了东西。”
对上他明晃晃挑衅的宝珠差点儿没有呕出一口血脸,可话先是她自己说的,在怎么样也得要她自己打碎牙齿混血吞,“没有。”
沈母笑倍感欣慰的拉着他们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你们兄妹两个好好相处,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好。”
沈归砚反客为主握住宝珠的手,“谨遵母亲教诲,我一定会好生爱护宝珠妹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我也不能。”
那日永安郡主被歹人所绑架的消息即便很快被人压下,仍是传了出去,并且很快查出了幕后主使是谁。
原是上一次被赶出学堂的章庞怀恨在心,特意买了凶,只为报复宝珠。
宝珠在府里安心养伤时,一场关于假千金,真少爷的消息如同雨后春笋不断冒出,也成了金陵人如今最喜闻乐见的嚼头。
刚换好药的宝珠对上冬儿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直觉告诉她可能发生不少的事情。
换成往日,她肯定迫不及待的追问了,可是此刻的她,竟没有询问的勇气,也不想问,就那么由着自欺欺人下去。
这时,有丫鬟匆匆跑来,说是曲家小姐,张家小姐都来了,只是表情有些奇怪,但她只是个传话的小丫鬟,不敢多问。
本应该第一天就上门来探望的曲红缨,张绾晴进来后直奔内室。
可是踏进内室,见到正躺在贵妃椅上看话本的少女,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连呼吸都跟着放轻了。
一向话多的曲红缨这一次憋红了脸,才吐出一句话,“宝珠,你好久没有来学堂了,还好吗。”
“挺好的,只要不去国子监,我吃嘛嘛香。”正躺在榻上,喝着牛乳的宝珠眯着眼睛,幸福的砸吧下了嘴。
要是早知道被绑架后能那么多天不去国子监,她就应该早点遭人绑的。
宝珠见她们都不说话,奇怪道:“你们的脸色怎么那么奇怪,是不是没有睡好啊。” “就是,就是………”
张绾晴和曲红缨彼此对看了好几眼,竟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知为何,宝珠陡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指尖无意识抓紧了身下薄被,嗓音都透着一丝惶恐,“你们怎么了,有话直说就好,支支吾吾做什么。”
她们越是不开口,她心里的不安也似破口的大洞,任由狂风往里涌入。
最后还是胆子大的曲红缨闭上了眼睛,说,“就是,外面现在都在传,你确实是沈国公府当年抱错的假千金,真少爷是沈归砚。”
“什么!你说什么!”闻言,宝珠手上的牛乳盏一时拿不稳,哐当落在地上,溅湿了一身衣裙。
刹那间,连衣服脏了都不在意的宝珠只觉得头晕目眩,血液倒流,天塌下来都不过如此。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秘密,如今已成了众人皆知的口中笑谈,要是殿下和长公主知道了,自己也是鸠占鹊巢的假千金,他们会不会褫夺自己郡主的封号,把她赶出金陵,要么把他嫁给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当填房,就和萧雨柔一样的下场。
她后面连红缨和绾晴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只知道当她假千金的身份一旦揭开,她就完了,彻底的完了。
她不但会被整个金陵贵女圈排斥,还会被褫夺封号,赶出金陵,曾经被她欺负过的人肯定会报复回来。
宝珠又想起了自己在满天大雪里,手持拐杖,生满冻疮的手举着破碗,一家一家乞讨的画面。
一惊一吓中,宝珠毫不意外的病倒了,且病情来势汹汹。
她一病之下,自然不知道沈归砚把说过她坏话的人暗中揍了一顿,也错过了听说章庞被人打断腿,下了阴阳合欢散扔进破庙里被乞丐凌辱,听说被人找到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但身上遍布的暧昧痕迹,以及合都合不拢的私密处,被咬到的乳//尖,无一不在诉说这人玩得有多花。
就连章家都认为他的死过于丢人,不让入族谱,而是用一张草席卷了扔进乱葬岗。
等宝珠身体好转好,她做的第一件事时,就是前往鹿鸣院。
闯进院子的宝珠见他还有心情作画,一把将桌子给掀了,握紧拳头,身体因愤怒而发颤,“姓沈的,那些话不是你传出去的,就是为了把我赶出去,好报复我当初欺负过你。”
“你害得本郡主现在连门都不敢出,我讨厌死你了,你怎么不去死啊!”气得眼眶泛红的宝珠拎起桌上的茶壶朝他砸去。
亏她前面还真相信了他说的话,不会把她身为假千金的事说出去,结果完全是人前人后两个人!
无耻!无耻至极!
没有躲开,任由茶壶砸破额头的沈归砚并不急着处理额头涔涔流血的伤口,而是眉眼间覆盖一层寒霜的朝她靠近。
即便他一个字没说,可周身散发的寒意强势得令人难以喘息。
随着他的靠近,宝珠的脑海里突兀地回想起那天他一刀杀人的画面,哆哆嗦嗦着往后退,“这可是在府里,你,你要是敢杀了我,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二哥都不会放过你的,你还会被天下人耻笑。”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可为,我在宝珠的眼里难道就是那么一个无耻至极的小人吗。”沈归砚压低声音,带上了一丝受伤。
他就算在无耻,在小人,也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随着他的靠近,下意识往后退,直到退到一方桌几,在退无可退的宝珠才梗着脖子,瞪起眼睛凶狠的和他对视,“你都敢做出威胁我的事,还敢当着我的面杀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
“我告诉你,就算我不是沈家的大小姐,你,也别想着回到沈家后就万事大吉了。”又惧又怕的宝珠一把推开快要把自己逼到角落里的男人,抬脚往外跑去。
宝珠跑出去后,房梁下跳下一个人,很不理解,“公子,你为什么不和她解释清楚,不是你把那件事传出去的。”
沈归砚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瓶止血散,“她心里已经认定是我做的,就算我在解释,你说她会听得进去吗。”
“那也不能一直由着她误会吧,那对公子你来说实在是太冤枉了,而且那次要不是公子。”
沈归砚警告的向他掷去一眼,“我和她之间的事,还由不得你指手画脚。”
“可………”他就是为公子抱不平,一个占了公子身份十多年的假千金遇到被抢了身份的苦主,不应该当牛做马,跪地祈求苦主的原谅吗,哪里同她一样心安理得,还想着要陷害苦主。
果真是和她那个娘一样。
——
攥着拳头的宝珠气冲冲的跑出来后就后悔了,她刚才为什么要怕那人,她可是在府里,就算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府里杀她。
那么轻易跑出去,姓沈的肯定以为自己怕他了,要是在转头回去,又太丢价一点了。
就在宝珠踌躇不定的时候,雪苹满脸笑容的走过来,“小姐,曲小姐,汤小姐还有平阳郡主都来了,现正在花厅里等小姐过来。”
花团锦瑟,花枝纵横交错的花厅内。
“我以为,你们知道我不是沈家大小姐后,你们就不带我玩了。”鼻尖泛红,委屈得刚大哭过一场的宝珠一想起那日她说的话,她就害怕得不敢在和他们见面。
也害怕昔日的好朋友对她露出厌恶,嫌弃的眼生。
曲红缨揉着她的头发,恨铁不成钢,“你是你,萧雨柔是萧雨柔,你怎么能把她和你对比,那不是掉价了吗。”
“你是我们的朋友,怎么能那么想。”张绾晴愤愤地咬了一口糕点,“你也是,要不是我们来找你,你是不是就真不打算和我们做朋友了。”
吸着鼻子的宝珠疯狂摇头,“没有没有。”
汤芩竹望着她们打闹成一团,眼睛半眯透着锐利,“宝珠,你可知道此事是谁传出去。”
“对,没错,”曲红缨气愤的把手上的茶盏放下,“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龟孙子传的,看老娘不打包他的狗头。”
“我怎么能不知道。”宝珠愤恨地咬着下嘴唇,除了沈归砚,还能有谁!
真少爷假千金传出来时,大家都一致认为是真少爷传的,毕竟宝珠霸占了人家身份多年就算了,还那么嚣张的带人去欺负苦主,哪怕对方是泥捏的都会有三分脾气,何况是人。
“宝珠,你不是想要教训那个姓沈的吗,我有个办法。”一直不说话的汤芩竹忽然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容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丝毛骨悚然的冷意。
“什么办法?”宝珠立刻竖起耳朵凑过去听。
汤芩竹玩转着手中茶杯,又伸出指尖轻点她凑得太近的额头,“你们知道毁掉一个读书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曲红缨,宝珠,张绾晴相互对视一眼,三面懵逼。
汤芩竹无奈的摇头,“自古以来,读书人最在意名声,圣上对新科榜子的名声也极为看重,一旦举子出现私德不修,人品败坏,不孝不悌,运气不好的怕是此生寒窗苦读数十年,都会化为一场泡沫。”
既然要打蛇,只有打到七寸才最疼。
“我懂了,是要派人把他打一顿,衣服扒光,然后扔进粪坑里对不对。”宝珠一想到他会那么丢脸,兴奋得直搓小手手,“竹子,还是你聪明,我看那姓沈的这一次死不死。”
曲红缨点头赞同,“到时候把他扔下茅坑后,我就拿根长竹竿,在他准备冒头的时候就把他打进去。”
张绾晴也高兴得举手,“那我负责喊人过来,这样以后别人一提起那姓沈的,就会想到他掉进粪坑里,看谁还敢和他玩。”
汤芩竹顿时无语扶额,“………”
她就不应该打哑谜,要是她在不说话,恐怕她们仨就要把计划全部敲定了,轻咳一声,手指轻叩桌面,“过几日大长公主会为她找回来的亲生女儿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赏花宴,也是正式把她介绍进金陵贵女圈子的日子。”
顿了顿,话锋一转,“你们说,要是这位真少爷酒后暴露出本性,玷污了公主府内的丫鬟,破坏了长公主精心准备的赏花宴,你们说,会不会很有趣啊。”
闻琴弦而知雅意张绾晴的脑子转得飞快,“要是丫鬟很有可能轻轻压下,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然要做,为何不做得狠一点。”
汤芩竹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递给宝珠,“我听说,赏花宴那日,长公主除了邀请各家嫡女,连庶女也收到了请帖。”
届时满堂贵客里发生了那么一件丑事,即便长公主在如何遮挡,也遮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曲红缨也琢磨出味来了,眼里划过一抹厉色,“至于人选什么的,你们交给我。”
宝珠兴奋得直拍手,“好,这个主意好!我看那个姓沈的这一次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