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转眼, 就到了赏花宴的日子。
为了欣赏沈归砚狼狈得像一条落水狗的模样,宝珠激动得一夜未睡,待天一亮就招来丫鬟为她打扮。
今天不但是她被揭穿假千金身份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也是要欣赏沈归砚狼狈不堪又落魄的场景,她不但要盛妆打扮, 还要把那些妄图看她笑话的人通通踩在脚底下。
“小姐你放心, 冬儿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保证全场的目光都放在你身上, 移不开眼。”冬儿早就想要为小姐打扮了, 这一次怎么也得要大显身手。
雪苹则劝道:“你忘记了,今日的赏花宴, 主要的主人公是长公主新认回来的郡主。”
宝珠却不以为然, 从簪盒里取出一支镶珠宝蝴蝶金簪比划后往发间簪,“那又如何,本郡主是去参加赏花宴的,总不是畏畏缩缩的让人看了笑话。”
镜中少女肤白如雪,唇若点朱, 抬眸间顾盼生辉,说不出的灵动鲜活。
冬儿一脸赞同,“小姐说得对,而且小姐在家中病了那么久都没有外出,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小姐呢。”
冬儿一想到那些人的丑恶嘴脸, 就气得为小姐抱不平,就算小姐不是真正的沈家血脉,也是圣上亲封的郡主。
“可是…………”雪苹担忧的话还没说出, 就被宝珠不满的声音盖过。
“我不要玉簪,换支金的。”玉簪太素, 竹簪太雅,掐丝珐琅宝石簪又显得过于老气,唯有金银二簪最得她心。
“奴婢也觉得金簪更衬小姐。”冬儿喜滋滋的又从簪盒里取出一支镶宝双层花蝶金簪,“今日小姐定然是赏花宴里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等她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打扮出来后,马车已停在府外。
马车共有两辆,沈母坐在前一辆,后一辆留给他们,好让兄妹俩培养下感情,也为打破外人嘴里他们兄妹不合的传言。
宝珠和宥齐都是好孩子,哪里会不合。
梳着飞仙髻的宝珠刚踩进马车,迎面撞见正在持卷阅书的沈归砚。
细看才注意到,他今日不在穿着他那些洗得泛白,连袖口都磨出毛边的乞丐衣,而是换了一套水色滚云边直襟长袍,男子及冠方才束发,所以他带着一顶白玉发冠,长缨垂肩,耳根留两缕头发。
端得贵气风流,剑眉星目。
他这模样,倒是挺好看的。
“宝珠今日好像尤其高兴,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沈归砚从她进来的那一刻,便停下看书的动作,把小几上的糕点递过去。
嘴角翘得压都压不下去的宝珠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扬起下巴,轻轻地哼上一声,“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一想到晚一会儿会发生的事,又止不住地翘起嘴角,眼梢上挑的嘚瑟炫耀起来,“不过我看啊,有些人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咯。”
沈归砚一噎,哑然失笑,“不知是什么好事,宝珠可否告诉我。”
他真的很想告诉她,你就差没有把要做坏事给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宝珠昂起高高的脖子,像一只骄傲的天鹅,睨上他一眼,“至于是什么好事,你等下就知道了。”
反正他马上就会知道了,不是吗。
沈家的马车刚驶到长公主府邸外,便有一管家笑得殷勤的上前,“沈夫人,沈小姐你们来了,快快请入内,殿下已经等了你们许久。”
他说完,又看向落在最后的沈归砚,眼神锐利的打量起来,“想来这位就是沈小少爷了,长得果真是一表人才,才貌双全。”
不耐烦听这些奉承话的宝珠提起裙摆,走向不远处刚下马车的张绾晴,说,“母亲,我去找绾晴她们玩了。”
“去吧。”
早来了的张绾晴并没有同母亲一道进去,而是等了宝珠来后在进去。
她今日穿了件水绿色半臂襦裙,凉爽得像炎炎夏日里迎面而来的一缕清风,反观穿着桃粉襦裙的宝珠鲜嫩得像春日枝头第一朵绽放的桃花,红粉嫣然夺春色。
两人一同进入长公主府花园,原先有说有笑的贵女圈瞬间冷了下来,和宝珠不对盘的更是心生鄙夷,认为她可真不要脸。
大理寺卿之女穆尘羽手持小团花扇上前,鄙夷又嫌恶的以扇捂鼻,“沈宝珠,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脸敢出门,要我是你,早就应该躲在家里不出来,识趣点就该早点离开金陵,回到该回的地方,而不是一直厚脸皮的霸占着不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
原先的她是盛国公府大小姐,又是圣上亲封的永安郡主,哪怕是借给她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和她那么说话,可,谁让今时不同往日。
她沈宝珠哪儿是什么宝珠,顶多是偷梁换柱,霸占了他人多年身份的假货。
也有人跟着帮腔,“一个霸占人家真少爷身份的假千金还敢堂而皇之的出来丢人现眼,也是,要不是脸皮厚,也干不出偷人身份的事来,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还听说,这假千金之前还带着一帮人去欺负真少爷,简直是心肠歹毒。”
“你们要是在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本郡主直接把你们扔下湖底喂鱼。”张绾晴在宝珠出声时,先一步维护她。
穆尘羽蹙起好看的眉头,似乎不理解,“郡主,那沈宝珠可是鸠占鹊巢的假千金,你堂堂郡主,怎能自甘堕落得与这种人为伍。”
张绾晴才不理会她们的挑拨离间,挺起胸膛 ,“就算她不是真的沈家大小姐又如何,她依旧是圣上亲封的永安郡主,也是本郡主的朋友。”
张绾晴厉色扫过一圈,“要是在让本郡主听到你们说我朋友的坏话,本郡主虽治不了你们的罪,但是我阿爹,沈伯父可不是那么轻易放过你们。”
只是女郎间的几句口角之争要是真传到了大人耳边,那已经不算是普通说笑的定义。
而在场的女郎们又都不傻,她们要是在往上撞,不是蠢就是蠢。
直到她们不甘又愤恨的离开后,双眼亮晶晶的宝珠兴奋得拍起手,“绾晴,你好厉害。”
被夸得不好意思的张绾晴揉了揉鼻尖,“我告诉你,对付欺软怕硬的人不要怂,直接仗势欺人就行,要知道会投胎也是一种本事。要是她们身份比我们高,欺负我们的就是她们了。”
“还有,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是我的朋友,知道吗。”
“嗯嗯嗯。”点头如捣蒜的宝珠拍了拍心口,压下彭拜的剧烈心跳,才想起,“竹子和红缨呢?我进来那么久,怎么都没有见到她们两人?”
张绾晴眼皮一跳,“兴许是在忙吧,不过那东西你拿来了吗。”
“当然。”宝珠鬼鬼祟祟的取下腰间挂着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纸包,笑得猥琐又阴险,“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宝贝,此物名唤阴阳合欢散,无色无味,只要人吃下去,哼,就算他是个坐怀不乱的老和尚,也保证得要失了清白。”
又招来丫鬟,问要了一壶酒,把整包粉末往里倒进去,紧接着拿起壶身摇晃,力求合二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张绾晴看着她全倒下去,脑门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倒的会不会有点儿多了。”
而且这粉末的味道闻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像是她今早上才刚吃过。
打开壶盖的宝珠往里瞅了眼,看着明显浑浊了点的酒水,“多吗?我这不是担心药效不够,所以多放点吗。”
张绾晴,不,你那一大包的脸,怕是能直接喝死人。
不过想到那个人的可恶行径,让他吃点苦头也是他应得的。
——
长公主找回来的女儿,原先姓张,现改姓为萧,单名一个苒,赐福乐郡主,寓意福乐安康,一生顺遂。
此时她正被人支开丫鬟后,拦在花园里,神情坎坷。
汤芩竹把玩着手中折下的月季,笑得温柔无害的把月季别在萧苒发间,“这朵花倒是极衬郡主今日的衣裙,美人如花,荷花羞玉颜。”
紧张得手中帕子都快要扯出丝来的萧苒自然认识她,太傅嫡次女汤芩竹,不但是大庆第一才女,更是钦定的二皇子妃。
可就是那么一个被所有贵女所羡慕,并想交好的人的身上有一个污点,同沈家宝珠,曲家红缨,张家绾晴交好,要知道这三人在金陵城里可谓是人憎狗厌,不学无术。
“可是我吓到郡主了。”汤芩竹收回手,笑得温柔。
萧苒不敢直视的垂下眼帘,手指紧张的揉搓着绣帕,“没,没有。”
汤芩竹倒没想到她的胆儿那么小,不过小些才好成事,遂循循善诱,“我听说福乐郡主在董家村时,隔壁住有一少年同福乐郡主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笃深,只是那竹马早年来了金陵后便断了联系,也不知道那么久了,郡主可有找到自己的那位小竹马。”
咬着下唇的萧苒摇了摇头,眼里一片伤感,更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
“说来我们国子监里最近新转来了一个学生,听口音倒是和郡主有几分相似,年龄也同郡主相仿,更巧合的是,那人也曾在董家村镇住一段时日。”
“汤小姐,你可否告诉我,那人的名字。”不知为何,萧苒的心里有种强烈的直觉,她嘴里说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宋哥哥。
汤芩竹明白鱼儿已经上钩,轻勾红唇,“他姓沈,名归砚,不过他之前为宋姓。”
“他今日也来了府上赴宴,郡主可要与他见上一面。”
“我听说,那人也在一直寻找曾经的青梅。”
今日虽是借着赏花宴为把福乐郡主推进贵女圈,可各色花卉也是必不可少的点缀。
很快,便有丫鬟小厮端着一盆又一盆争奇斗艳的月宫仙子,牡丹走了进来,促使满院争奇斗艳。
大庆男女大防虽不重,可在共邀男女客多时,就会划分为男眷,女眷两个院子。
自从真少爷,假小姐的事情被捅破后,无论是寒门还是贵族圈对沈归砚的态度都变了。
在没有爆出他才是盛国公府真少爷时,他给人的印象是,人虽穷但自有清傲风骨,且文采斐然,爆出来后,怪不得读书好,原来是家学渊源。
特别是本就对他多有欣赏的三皇子——萧亦宸更是主动和他交好。
沈归砚的态度始终都是不冷不热,无论和谁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有人欣赏,自然也有人指责他装。
这时,一个小丫鬟端上一壶酒,趁着他们都在玩飞花令时为沈归砚满上,又快速退到一旁。
沈归砚正端起杯中酒,一个人突然撞了过来,导致他手上拿不稳,杯中酒洒落,沾湿衣服。
撞到他的人调侃道:“沈兄,你也太不小心了,还不赶紧去换身衣服。”
沈归砚神情几经变化,随后放下手中酒樽,“张兄说得是。”
撞到他的那人却不依不饶起来,招来丫鬟,拿过酒壶,亲自给他斟上一杯酒,“不行,沈兄你走之前得要先喝上一杯才行。”
“刚才是在下鲁莽撞到了沈兄,为表歉意,在下先干为敬。”少年说着,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瞬间引来一片交好声。
指腹摩挲着酒樽边缘的沈归砚不得否认这人是真聪明,看他迟迟没有喝下那杯酒就过来故意撞到他,又以退为进的让他喝下第二杯酒。
他要是不喝,就是成为沈家少爷后开始瞧不上他们这群昔日寒门同窗。
要是喝了,可不就是如了他们的意,他也好奇,他们到底准备了什么。
沈归砚端起酒樽递到嘴边一饮而尽,把空了的酒樽扔在地上。
少年露出得逞的狡黠,拍手起来,“沈兄海量!”
“大气!”
男客那边发生的事并未传到女客这边,只是仍会有有心人过去打听自己心仪的男子今日是否会赴宴,又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偶遇。
坐在席上,吃了好几块抹茶酥饼的宝珠看着回来的冬儿,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九分,剩下的一分就留着给她瞧热闹。
垂眉敛睫的冬儿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小姐,事情已经办好了。”
“干得不错,我看那姓沈的这一次还死不死。”许是心情好,宝珠不自觉多喝了几杯,平日里根本不会醉人的果酒为何越喝越渴,越渴越喝。
雪苹正要劝小姐少喝一些,在筵席旁伺候的丫鬟看准机会上去,微微一笑地附身行礼,“郡主,您好像有些醉了,可要到院里休息一下,好醒下酒。”
一听别人说自己醉了的宝珠当即反驳,“胡说,本郡主才没有喝醉,本郡主的酒量好得很。”
“好好好,郡主没醉,郡主可要去休息一下。”雪苹看着往日里果酒都只是小饮几杯的小姐刺激醉的唇瓣红脃似染了蜜,想来是醉得不清了,伸手就要去夺她手中的酒杯。
郡主的酒量向来浅,她一时没注意,倒是让她多喝了不少,届时让夫人知道了,可如果是好。
“本郡主,好像是有些困了。”喝得两颊生绯的宝珠夺过他们想要抢自己酒杯的手,可是她怎么感觉脑袋晕乎乎得难受,她说的话也是迷迷糊糊,连看的东西都出现了一层幻影,任由着她搀扶自己。
许是晕得难受,连脚下踩的每一脚都像是踩在云端上软乎乎得没有落实感。
“善。”
由丫鬟在前面领路,冬儿,雪苹跟在后面。
一路走来,红墙绿瓦,小桥流水,枝叶扶疏,各色牡丹如晚霞灼灼而艳,婉转的鸟鸣声空灵悦耳。
走到一半时,有一面生的丫鬟来喊走雪苹,说是沈府的马车出了意外,要她过去一趟。
雪苹看着醉醺醺的小姐,一旁是催得急的丫鬟,正犹豫不决时。
“你去吧,由我照顾小姐就行。”冬儿搀扶住喝醉后格外乖巧的小姐,也在庆幸小姐不闹腾,要不然指定会出事。
丫鬟也笑道:“这是长公主的府邸,姐姐难道还担心郡主会出什么意外吗。”
雪苹沉吟片刻,随后道:“你照顾好小姐,我去去就回,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一定不能离开小姐半步,知道吗。”
雪苹刚走,冬儿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像是吃坏了肚子,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怀疑自己再不去茅坑就要拉裤子上了。
这时,春梅善解人意道:“要是姐姐肚子不舒服,先去解个手吧,郡主由我搀扶进去就好,你看,我们已经到了院子外了。”
牡丹深处,有一竹屋掩于簌簌竹林中,可窥雅致一角。
已经疼得脸上发白的冬儿捂着肚子,心想着都到院子外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要是她再不去解决,怕是真要拉裤子里了,“麻烦你了。”
“不麻烦,能伺候郡主,是奴婢的福气。”春梅接过宝珠,搀扶着人往里走去。
屋里鎏金雪山景香炉袅袅飘起几缕白烟,粉白相间的竹帘随着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琳琅声。
窗外适有鸟雀展翅而飞,穿云而过,投下几星黑影。
“郡主,奴婢久守在外边,要是有事,记得唤奴婢。”春梅把门合上后,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锁把门锁住,并守在外面不让人进来。
第22章
喝得醉醺醺的宝珠刚被放上床, 整个人便睡了过去,连外界发生了什么都一无所知。
只知道躺到床上后便觉得脑袋好沉,灵魂好重, 房间里还燃着好闻的果香,想不到长公主府里的客房倒是弄得挺讲究的。
千娇万态破朝霞的牡丹丛中, 曲红缨看着已被小厮引到客房那边去的沈归砚, 她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还生起了少见的愧疚感, “我们这样做, 会不会不太道德了点,那位在如何也是郡主, 要是长公主知道了怎么办。”
“对敌人仁慈, 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汤芩竹乜了她一眼,悠悠地晃着杯中明月酒,“我们帮助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说不定他们还会感谢我们呢,至于长公主, 她恐怕巴不得此事落成。”
纵然萧冉是她亲生女儿,但也沦落在外十几年,一般的世家高门肯定瞧不上这等儿媳,下嫁她又舍不得,也担心亲女受了委屈, 而同被抢走真身份的沈归砚不但出身盛公国府,还和萧苒有过青梅竹马的情谊,要是她在背后推力, 沈归砚兴许真能成为下一任盛国公。
并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曲红缨看了眼周围,“宝珠去哪了?”
“兴许是又跑到哪儿躲懒了。”汤芩竹放下手中杯, 起身指尖轻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好戏就要开场了,我们也该过去了。”
“记得多叫几个人来。”热闹要人多才有趣,人一多,就算对方想抵赖都赖不了。
随着鎏金雪山景香炉里的香燃至过半,满屋子的果甜香浓郁饱满得想要令人情不自禁的咬上那么一口。
睡得迷迷糊糊中的宝珠觉得口渴,身体隐约发热的扯着衣服,正要喊冬儿给自己倒水解渴,抬手一摸,却摸到一具温热的躯体。
鲜活的,还有着跳动的声音,说明此刻躺在她身边的是个活人。
等等,活人!!!
本还有三分醉意的宝珠猛地惊醒,比她大脑先一步清醒的是她的腿一脚人踹下床底,并把床上的被子一卷,全部卷在身上后才伸长脖子往床边看去。
铺着厚厚一层羊毛绒毯的地面上,额头撞上床边的沈归砚也正皱起眉头回望。
四目相对中。
宝珠皱起一双柳叶眉。
“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被踹下床后醒来的沈归砚揉着被撞到的额头,一脸迷茫的对上坐在床上,春色满园关不住的少女。
因为嫌热,宝珠在睡梦中把外衫扯得七零八落,她此时又是以俯视的姿态和他说话。
身上穿的嫩黄色挂脖肚兜堪堪兜住一双圆润雪桃,随着她的动作,隐约可窥雪地里绽放的一朵娇艳红梅。
离得近了,似乎还能嗅到她身上独有的馨香。
猝不及防撞见美景的沈归砚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鼻间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要流出。
“本郡主还想要问你,你怎么在这里。”宝珠顺着他望过来的目光往下看,立即羞得涨红了脸捂住春光无限的胸口,抄起手边的枕头砸过去。
“你这个色胚子你乱看什么,你在看,本郡主就把你的眼睛给挖出来。”
等等,要是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的是她,那………
抱着锦被缩到角落里的宝珠一想到这个可能,小脸瞬间煞白一片,手指用力的掐着锦被,才不至于让自己过于失态。
不是,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的怎么可能是自己,不应该是另一个人吗。
“我知道了,是你,肯定是你做的对不对。”再次抡起软枕向他砸去的宝珠恨不得把牙齿都给咬碎,“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伪君子,真小人,王八蛋。”
“你这一次肯定是想要败坏我的名声,让我身败名裂,臭名远扬,好把我赶出金陵,送去当叫花子一样讨饭是不是。”
从地上起来的沈归砚扬了扬眉,倒是没有想到她居然聪明了一回,倒也没有否认,“我以为宝珠妹妹早就知道我是一个心眼极小的小人了。”
他渴求他们二人的关系是长长久久,而不是他带着她喜欢的假面欺骗她,让她一直活在谎言中,也渴望她能接受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他,并非戴着面具的他。
他的承认,更是迎面给宝珠劈来了一道雷。
不是,他不应该否认的吗,怎么还承认了!
“你,你这是不打算装了。”指尖害怕得发颤的宝珠对上他嘴角挂着的笑,心头直发悚,喉咙似卡住了一根鱼刺。
又想起马车里那次,他当着自己的面毫不留情的杀了人。
他就是个疯子,变态!
沈归砚敏锐的捕捉到她对自己的恐惧,心脏像被捏住一样泛起刺疼,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我以为宝珠妹妹比起这个问题,更好奇另一个问题。”
骨指抓得锦被抽丝的宝珠咽了咽口水,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输人气场,“什,什么问题。”
来到床边,弯下腰的沈归砚忽然低下头,恶劣地掐住宝珠的脸,“宝珠妹妹希望和你躺在床上的是你的萧哥哥,还是希望看见富乐公主和我躺在一张床上。”
知道他可能猜到了什么的宝珠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咬唇否认,“你在说什么,本郡主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等她出去后,她一定要杀了这个羞辱她的男人!
“是不明白,还是装傻充愣呢。”沈归砚微凉的指尖从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处缓缓往上移,划过红润饱满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那双因害怕而闭上的长睫毛。
他猝不及防的靠近,能让宝珠看清楚他的额角上还留有一道疤痕,正是那日她用茶盏砸的。
她非但没有半分心虚,有的只是为什么不砸得在狠一点,最好是直接把他砸死!
沈归砚对上她愤恨得不知悔改的眼睛,轻叹了一声,“你可知道你们这样做,会毁了一个姑娘的一生。”
明知道她做的事情有多恶毒,可他依旧对她说不出半句重话。
也气他怎么就被那么一个愚蠢又恶毒的小家伙吃得死死的,连半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我们不是没有成功吗。”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宝珠急忙改口,眉眼间带着冷然的倨傲,“就算本郡主真的做了什么,也跟你没关系,我做什么事要你置喙,要你指手画脚,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捏紧她下巴的沈归砚下颌线收紧,漆黑的瞳孔泛起冷色,“是和我没关系,难道你真的希望我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然后娶她,和她生儿育女吗。”
宝珠认为他愤怒的点莫名其妙,瞪他,“为什么不行。”
她直白的承认简直是将沈归砚气得胸腔发疼发胀,后槽牙都因嫉妒而咬碎,捏住她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并不给她躲避的机会,“难道是我就可以,如果换成和陌生女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是大哥,二哥呢。”
下巴吃疼,被迫和他对视的宝珠瞪他,“大哥二哥才不会像你那么不知廉耻,还没有和人家姑娘定亲就无媒苟合,无耻下贱。”
手指用力得在她手腕留下一圈红印的沈归砚脸色阴沉,哪怕语气极力克制着愤怒,仍是外泄了几分,“你可知道什么叫无媒苟合。”
他整个人的周身涌动着压抑的危险性,连周边的空气都紧张起来。
仿佛只要她在多说一句话,捏着她下巴的手,会毫不犹豫的掐断她纤细脆弱的漂亮脖子。
并不会察言观色,或者说在这方面格外迟钝的宝珠因为手被禁锢着,疼得眼眶泛红,抬脚就往他身上踹,“姓沈的你这个混蛋,你捏疼我了。”
“你还不快点放开本郡主!”
听她喊疼,怒气瞬间散去大半的沈归砚连忙松开手,下床给她倒了一杯水润嗓,等做完后又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本想要开口斥责她的话,到了嘴边又成了,“对不起,刚才可有捏疼你。”
“滚!本郡主才不要你假好心。”
喝完一杯水的宝珠冷哼一声,光着脚下地往房门走去,要是她在不走,等下红缨她们肯定会带一堆人过来,然后看见她们两个共处一室,到时候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来到门边的宝珠拉开门,发现这门关得格外的紧,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拉不开。
气急败坏的对着门又踢又踹,“开门,放我出去。”
“这是你自己设下的局,你难道忘了吗。”自嘲一声的沈归砚拎着她的绣花鞋在她面前蹲下,抬起她的一只脚为她穿上。
他帮少女穿鞋的动作格外熟稔,动作更轻柔得像是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玻璃。
任由他伺候自己穿鞋的宝珠警铃大作,一把扯过他束得整齐的玉冠,眼眸眯起,“你在瞎说什么,我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你不能乱冤枉人。”
“是与不是,郡主不是在清楚不过。”长缨玉冠被打落在地,一头水墨长发软顺垂下肩膀的沈归砚磨了摸后槽牙,拽过她的手一个欺身把人压在身下。
“宝珠同是女子,难道不知道清白和名誉对一个姑娘来说有多重要吗。”
两只手被桎梏,仰躺在地上的宝珠对上他那双过于带着说教意味的眼睛,她知道自己错了,但是她就是不想在他面前承认,“闭嘴,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和本郡主说话的,你怎么就知道是毁了她,不是她自己上赶着的,一个庶女能嫁给到盛国公府,他们全家都得要对本郡主…………”
宝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堵住了话,未尽的话也跟着咽下肚里。
眼睛瞪大的宝珠随着他的靠近,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以及贴上她唇瓣上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
“啊!混蛋!”火气蹭蹭蹭直冒的宝珠抬手就要去打他,可惜两只手都被他桎梏住动弹不得,她更以着屈辱的方式被他压在身下。
“混蛋,我要杀了你!”
他怎么敢的!
听说长公主府里有三绝,一绝为倾城牡丹,二绝冬日红梅落雪,三绝是那竹林雅室。
当长公主带着宾客前来此间竹林雅室之时,忽听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声响极大,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礼部尚书家夫人眉头微蹙,“咦,那屋里头发生了什么大的动静,可别是进了贼。”
张御史的夫人不以为然,“说是贼,说不定是有哪对野猫偷跑进去呢。”
机智的婆子已经来到门边开门,结果这门怎么推都打不开,只能如实报告,“殿下,这门被人从里面反锁起来了。”
长公主凤眸凌厉,“来人,给本宫把这门砸开。”
“本宫倒是要看看,是哪来的野猫敢在本宫府邸私会。”
第23章
跟在后面的曲红缨正四处找宝珠的身影, 还纳闷,“奇怪,宝珠去哪了。”
张绾晴塞了块花生糖进嘴里, “她前面喝多了,正被带去醒酒, 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了, 你忘了, 她有多期待看这个乐子。”
但是她的心里为何老是不安, 仿佛等下会发生什么变故。
正当她们二人压低声线说话时, 一个丫鬟带着些许埋怨的声音传了过来,“郡主, 您可终于来了, 殿下正一直派人去找您呢,你好端端地跑去哪儿了。”
“对不起,我前面迷路了。”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像是听不出丫鬟嘴里的埋怨。
曲红缨和张绾晴听到声音后,二人齐齐脸色大变的转向说话的人。
走过来的不是福乐郡主又是谁, 要是福乐郡主出现在这里,那么屋里的人会是谁,刹那间,她们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但愿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
此时从里反锁的房门也被撞开,满屋子飘荡的果甜香随着风往外飘, 甜得几乎腻人,少女娇气的痛呼声,少年急促的喘息声也被风带了出来。
在场有不少经过人事的妇人, 一听便红了脸的知道里头发生着什么。
此番前来的除了女眷,还有男眷也跟着来了, 一些家族在男子出现梦遗后就会安排教导人事的丫鬟,他们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哪里能不明白里边正有多香艳。
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儿郎和风骚的小娘子跑到此处私会,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真真是不怕臊。
即便有人想冲进去一探究竟,也只能先抓耳挠腮的忍着,要么伸长着脖子想要往里瞧。
推门进去后,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尚未走到内间便看见那对野鸳鸯迫不及待的脱了衣服扔在门边。
一只绣鞋更是明晃晃的挂在门栓上,随着门推开,而落在地上。
简直是岂有此理,把她的长公主府当成了什么了!
寻欢作乐的娼馆暗巷不成。
以长公主为首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过紫金红梅百春座屏,他们倒是要好生瞧瞧是哪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青天白日之下干出此等龌龊事。
婆子了然的掀珠帘走进去,大呵道:“长公主驾到。”
随着长公主一起走进来的沈母正奇怪一双儿女都去了哪里时,等见到屋里的两人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儿晕过去。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她的儿子怎么和女儿躺在一张床上,还是如此的衣衫不整。
屋里的宝珠襦衫半褪至肘间,露出大片香肩和嫩黄色兰花肚兜,头发凌乱垂至腰间,落于胸前遮住外泄春光,额间冒出点点香汗,整个人正坐在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身上,一只手还放在少年白皙的胸膛上。
被压在身下的少年玉冠落地,墨发迤逦成景,白皙的脖间,脸颊都多了好几条暧昧的抓痕,精壮的躯体一览无余。
因着少女跨坐在少年腰间,少年的两只手掐住少女纤细得不足一握的腰肢紧扣不发,他们身下又被层层叠叠的水粉墨兰裙摆遮住,只是一眼,就羞得让人直呼有辱斯文。
任谁看,他们两人之间都不清白,也清白不起来。
正要抓花沈归砚的脸的宝珠听到屏风后传来的脚步声,动作稍显迟钝的抬头,对上的是正闯进来的长公主一行人,跟在后面的是满脸震惊又不可置信的好友们,大脑随之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场面。
红唇半张半合,才吐出那么一句,“不是,不是你们看见的那样。”
事情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被抓女/干在床的应该是沈归砚和另一个女子,而非是她。
相比之下,沈归砚但是极为淡定的取过外套披在宝珠身上,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埋在胸口,锋利的眼眸一压,“可否劳请诸位先出屋子。”
落在后边的萧苒对上少年出落得越发雅致的容貌,喉咙堵塞得难受,“宋,宋家哥哥………”
长公主察觉出女儿的不对劲,拽过她的手就往外走,凤眸凌厉,“还请诸位随本宫出去,至于里面发现了什么,各位就当没有看见。”
心里已是恨不得把盛国公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随着满屋子要看热闹的人离开后,浑身发抖的宝珠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睛猩红得缠满一层蛛网,抬手去掐他的脖子,“姓沈的,我和你没完,我要杀了你!”
“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我,我也不会这样丢人。”
大庆虽对男女大防不重,可她衣衫不整的和沈归砚出现在一个屋子里,不管外面的人会在怎么说她不恪守女德她都不知道,她在意的是。
经此一事后,她恐怕是嫁不成萧哥哥了,就算萧哥哥不在意,可是皇家人又哪里会接受有着个和男子私通坏名声的她。
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她才不会嫁不成萧哥哥。
心中有愧的沈归砚禁锢住她的手,以客为主的把二人体位调换过来,“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这件事,从一开始不都是你布的局吗。”
“你在胡说什么,我才没有。”不习惯他居然高高在上和自己说话的宝珠,在两只手又一次被他所禁锢的支起上半身,气氛得张嘴要咬他的脖子。
可是沈归砚头一偏,她咬上的是他滚动的喉结。
说是咬,但她的力度小得实在是可怜,更像极了闺阁之间的调情。
瞳孔逐渐幽深着危险的沈归砚微凉的指尖抚摸过宝珠的脸颊,附到她耳边轻笑一声,“原来宝珠妹妹如此迫不及待,可是,我们都还太小了。”
走到屋外后的众人被迎面而来的凉风一吹,才后知后觉地回神来。
不是,她们为什么要那么听一个半大少年的话,还乖乖的走出来。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盛国公夫人,周围各位夫人鄙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犹如针扎般令人难堪,而她首要做的是向宴会的主人长公主赔礼道歉,若非因她一双儿女的缘故,也不会破坏掉长公主明着请各位赏花,暗着是为刚找回来的福乐郡主介绍进贵族圈里的赏花宴。
赏花宴上出现了这样的事,大家也纷纷寻了由头离开,即使长公主再三交代了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可又有谁真的能挡得住悠悠之口,恐怕多的是要瞧热闹的人。
你瞧瞧,这不是自个肚皮里爬出来的,指定是随了亲母那不要脸的下贱德行。
当娘的胆大包天调换人家真少爷的身份,好让自己女儿李代桃僵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这当女儿的更是青出于蓝,怕身份揭穿后自己会被赶出沈家,失了满屋荣华富贵,居然恬不知耻的勾引人家儿子。
脸上臊得慌的沈母无视周边的冷嘲热讽,“今日是儿女顽劣打搅了殿下的赏花宴,臣妇改日一定带这两个不孝儿女亲自登门道歉。”
又笑着取下手腕上带着一只,碧绿澄净的翡翠玉镯,拉过萧苒的手腕给她戴上,“这翡翠玉镯子是当年太后赏给臣妇的,说臣妃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还说要是哪日臣妇见到了有缘人可不能吝啬,今日臣妇一看见郡主,便知郡主是这镯子的有缘人。”
“额娘。”萧苒望着腕上的玉镯,只能求助的看向额娘,她只知道这镯子看起来就很贵重,却不知道该不该收。
长公主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既是侯夫人所送,你收下就好。”
萧苒了然的上前道谢:“多谢侯夫人,福乐很喜欢。”
其实萧苒还有更多想要问的,比如,宋哥哥是不是就是那位和她一样被抱错了的沈家三少爷,还有和宋哥哥在屋里的那个少女,是不是就是那位假千金。
回府的马车内——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宝珠趴在沈母的膝盖上哭诉着委屈,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母亲,宝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醒就看见我和归砚哥哥躺在一张床上了。”
“你相信宝珠好不好,宝珠和归砚哥哥真的什么都没有,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的宝珠,母亲你一定要为宝珠做主,把罪魁祸首给抓住,还女儿一个清白,要不然宝珠哪儿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你放心,为娘一定不会放过胆敢陷害你们的人。”惆怅得直叹气的沈母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也是着急得直上火,嘴角都要生了燎泡。
但凡今日看见的人少一些,她都能有法子把此事瞒下去,可是这一次看见的人不但多,还有几个和她往日有龌龊的夫人,她们指不定会如何编排宝珠和沈家。
宝珠本就因为知道了不是沈家的血脉而自卑难受得要离开沈府,现在又遭遇了这种事,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
最重要的,此事一经传出去后,以后还会有哪家愿聘宝珠为掌家妇。
着急得直上火的沈母顿时将气撒在了一直默不出声的沈归砚身上,“你明知道你妹妹是被人陷害的,为什么不帮着她,还害得她名声扫地,你说说,以后她可该怎么办啊。”
“我可怜的宝珠啊,你的命怎么就那么的苦啊。”
沈归砚放在膝盖上的指尖收拢,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对于母亲斥责的话充耳不闻。
他的沉默,也令马车里的气氛越发低迷,覆盖上厚厚一层低气压。
不知过了多久,沈母双眼里闪过一抹亮色,要不,你娶了宝珠吧。”
第24章
沈母越想, 越认为这个计划可行。
宝珠本就因为假千金的身份遭到世家的排斥,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即便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 总归是人言可畏。
一些高门贵族可能会因此看不上宝珠,若是将宝珠下嫁, 她又舍不得宝珠吃苦, 更舍不得让自个养得如珠如宝的女儿到别人家受到婆母的磋磨, 未来夫郎用此事攻奸宝珠不守妇道又该如何, 再说沈府又不是养不起一个人。
宥齐和宝珠正好同龄,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极好,要是宥齐娶了宝珠, 她就不用担心宝珠嫁到别人家里受欺负, 也不用处理婆媳关系。
思来想去,沈母觉得,只有亲上加亲再好不过。
而且又发生了这种事,无论是对宝珠还是宥齐来说,恐怕以后的姻缘都不太好找。
不动声色挑了挑眉的沈归砚倒是没有想到他的母亲会直接给他递了枕头, 面上仍是一副为难之情,“可是………”
沈母直接拍板定案,“就那么决定了,此事我会和你父亲商量。”
在一旁听得傻了吧唧眼的宝珠没有想到母亲会打这个主意,不行, 她绝对不允许,更不同意,慌慌张张得抬起泪雾朦胧的鹿眼儿, “母亲,宝珠不想嫁人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企讹群把亦司八以六九6三, 宝珠只想一辈子待在母亲身边,侍奉母亲,当母亲永远的女儿。”
宝珠见母亲不做声,急得加重了音量的晃起她手臂,“母亲,宝珠真的不想嫁人,如果母亲嫌宝珠在你跟前烦了眼,宝珠,宝珠可以到寺庙里为娘亲,爹爹祈福。”
她就算嫁不成萧哥哥,也绝对不会嫁给姓沈的,他那么讨厌自己,自己又欺负过他那么多次,他肯定会借此报复自己。
他又是母亲的亲儿子,即便母亲嘴上在怎么说着会疼自己,会把自己当成亲女儿看待,又怎么会比得过自己的亲骨肉。
一旦母女关系成为婆媳关系都会变质,何况中间又多了一根搅屎棍。
沈归砚指尖摩挲着腰间挂着的香囊,神色眷眷中带着受伤,“母亲,既然宝珠妹妹如此恶我,此事还是在考虑一下,我也不希望宝珠因为此事才委身嫁给我,更不希望宝珠认为我们是在逼迫她。”
听不懂他话里有话的宝珠疯狂点头,“对,此事娘亲还是在考虑一下比较好,我可是知道归砚哥哥早就有心上人的,母亲可不能做那种棒打鸳鸯的恶婆婆。”
那天她偷偷跟踪了姓沈的一天,看见他一直往卖胭脂水粉,簪花玉镯等地方逛,说明他指定是有了心上人。
都有了心上人,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母亲,偏要让自己来当那个恶人。
“宝珠。”沈母突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看得宝珠眼皮直跳,一股不好的预感从脚底直往天灵盖上窜。
指尖蜷缩起来的宝珠压下涌现到喉间的不安,“怎么了?”
沈母突然向她鬓发间戴着的一对步摇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后收回手,忽然笑了,“阿娘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你们不用特意演那么一出戏来试探我。”
宝珠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时,沈母以帕捂唇笑了出来,“先前宥齐问我应该送什么礼物讨女孩子欢心,我就从我的私库里拿了一对红玛瑙步摇给他,我之前还想着,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得了宥齐的一片真心,想不到宥齐的步摇是给了宝珠。”
“什,什么……”闻言,指尖僵硬得发颤的宝珠当即拔下头上簪的步摇,死死咬住哆嗦不止的嘴唇。
这对步摇不正是那日她和绾晴跟踪他,然后路过一个摊子时的货郎赠送给她的,说是做活动送的。
她因为实在是喜欢这对步摇得紧,又想要求个好运,谁知道!!!
气急之下,血气上涌的宝珠眼前发黑的晕了过去,掌心里还紧紧攥着那对步摇。
握得太用力,导致她娇嫩的掌心压出了一片簪痕。
沈归砚取出帕子为她擦去额间涔出的冷汗,眼底一片温柔,“母亲,宝珠恐怕是害羞了。”
沈母笑,“我前面还担心乱点鸳鸯谱会惹来你们反对,现在看来,倒是我多操心了。”
今日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事,虽被严明禁止不能往外传,但不在明面上传,不代表她们不能在私底下嚼起舌根。
盛国公府本就因为真少爷假千金一事闹得满金陵纷纷扬扬,要她们说,盛国公夫人也是个拎不清的,居然不直接把那鸠占鹊巢的假货给赶出去,还好吃好喝的养在府里。
瞧瞧,这叫什么,引狼入室。
那新被找回来的真少爷恐怕也是个经受不住诱惑的,否则又怎么会轻易的被假千金迷了眼,胆敢在长公主举办的赏花宴上做出此等龌龊下贱之事,唯独可惜了那位峨冠博带,拥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沈家大公子,以及年少有为的沈二公子两位郎君受了名声连累。
今年的牡丹开得似乎比往年都艳,色泽秾艳得堪比落日霞光,一色澄锦照芙蓉。
在马车上晕过去的宝珠醒来后,双眼发直发愣的盯着床帷边的丁香色流苏惠子,耳畔旁是自己的平缓的呼吸声。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的宝珠使劲的用手敲着脑袋,又像晃水壶一样摇着脑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梦里残留的恐怖画面给晃出去。
是梦,先前在长公主府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她怎么可能会和沈归砚躺在一张床上,还被那么多人撞见。
你看,只要她醒了,噩梦就会消失了。
可是为什么无论她怎么晃,都晃不干净脑海里的噩梦,甚至越是想遗忘,那些画面越是清晰。
这时,手持乌木托盘的冬儿走了进来,眉眼间泛着淡淡地担忧,“小姐,你醒了,夫人让你到正院去一趟。”
母亲让她去正厅,说的肯定是要让她嫁给沈归砚一事。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就是那么个阴险小人,也完全把她的后路给堵死了。
咬着手指头的宝珠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理由,“你去告诉母亲,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冬儿为难地皱起鼻子,“可是夫人说,要是小姐不过去,她就亲自请大夫过来给小姐看病。”
连冬儿都想不明白,为何夫人这一次的态度会如此坚决,要知道以前但凡小姐有个头疼脑热的,夫人都急得不行。
“小姐,你过去之前先吃些东西叠下肚子,哪怕是不饿,多少也得要吃一点。”
“我不饿,你们还不快点过来伺候我穿衣。”现在的她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人都没有胃口了,就算是硬塞都塞不进去,特别是一想到晕过去之前,母亲说要把她嫁给沈归砚的那些话,怕是能再次晕过去。
母亲应该不会那么做的,先前马车里听到的那些言论,肯定是母亲在开玩笑。
对,没错,母亲这一次喊她过去,肯定是为了澄清先前的玩笑话。
天底下哪里有让养女嫁给亲儿子的道理,即使她从不承认自己是养女。
提着石榴红裙摆,火急火燎跑到正厅的宝珠远远地看见厅中身姿提拔如松柏,且穿着绛紫色团花直襟的男人
心下一悸得就想要拔腿欲跑,可她的两条腿却不受控制地往前走,无视了她内心的疯狂尖叫。
候在外头的管家见她来了,笑吟吟道:“宝珠小姐你来了,老爷和夫人已经在里边等你了。”
“我路上耽误了点事,所以来得晚了一点。”宝珠蔫蔫地垂着脑袋,一颗心跳得直打鼓,涔涔冷汗更是密布额头。
“父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回来了都不告诉宝珠,你知不知道宝珠有多想你。”坎坷不安的宝珠进来后,才注意到旁边跪着的人影是沈归砚,忽感到头皮一阵发紧。
今日在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情,父亲是不是知道了。
父亲虽疼她,但也一向把名声看得极重,要是他知道今日在赏花宴里发生的事………
沈父厉色,“你还记得今天的事。”
“我,对于今天的事情,我是可以解释的,真的。”指甲掐得掌心满是青月牙的宝珠闭上眼,又松开,“我前面醉酒了,丫鬟就扶我到院子里醒酒,我醒来后就看见自己躺在归砚哥哥的身边,我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归砚哥哥身边的事情是完全不知情,肯定是有人陷害我的。”
其实她更想要做的是把脏水全部泼到沈归砚身上,说是她撞破了他和一女子幽会,可是这个脏水实在是破洞百出,稍微琢磨一下就能发现问题。
与其到时候发现在说谎,还不如老老实实说实话。
双手负后的盛国公锐利地眼眸一扫,“你跪下。”
“父亲,可是宝珠做错了什么事,你要那么凶宝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父亲凶过的宝珠一时之间僵住手脚,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眶里一颗一颗滚落。
沈母也心疼地斥责他,“你说话就说话,凶孩子做什么,要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哪里会出现这种事。”
盛国公刚回京就听到了那么一桩丑事,又见妻子无原则的维护,胸腔里像是被人架了一把火,宽袖一甩,“慈母多败儿,他们做了那样的丑事,你还有脸为他们说话。”
“我说了我是被陷害了,爹爹为何都不相信宝珠。”跪在地上的宝珠哭得直抹眼泪,心里更是委屈得不行,为什么自从沈归砚回来后,大家都不相信她说的话了。
沈归砚把一切揽过自己身上,直言道:“父亲,此事都是儿子一人之错,和宝珠并没有任何关系,父亲要骂打要骂就冲着儿子一人来就好,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盛国公气得发笑,“好个一人做事一人当。”
“来人,请家法。”
第25章
宝珠听到要请家法的那一刻, 连哭都忘了。
要知道她从小到大别说请家法了,爹娘他们可是连重话都舍不得和自己说一句。
“我看你们谁敢动他们!”沈母生怕儿子被请家法,松开宝珠以身护住儿子, 大声嘶吼,“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在怎么责骂都无济于事, 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解决, 儿子刚被找回来没多久你就要动家法, 你还是个人吗!”
“你要是真敢对他们动家法, 你把我也一起罚了去,要不是我教子无方, 也不会出现这种事。”
听到要请家法的一干家丁们此刻都是缩着脖子, 完全不知道该不该进来,毕竟里面一个是老爷一个是夫人,得罪了哪头都讨不了半分好。
原先针锋相对的紧张气氛也跟着冷凝下来,唯有宝珠断断续续的抽涕声格外刺耳。
最先低下头的盛国公妥协的伸手按着太阳穴,“我这不是想要吓唬他们一下吗, 让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沈母才不吃他那一套,“就算是要吓唬他们,也用不到请家法,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想的应该是要怎么解决, 才不会影响到府中其他未婚配子女的影响。”
沈国公讪讪,“夫人所言极是,不知夫人有什么好办法。”
沈母眉头紧蹙, 似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 才叹出一口气,“既然如此,便对外宣称让他们兄妹二人亲上加亲,也好堵住悠悠之口,宝珠和宥齐又不是亲兄妹,就算外人想说道,也说不到哪里去。”
像是被人蒙头打了一棍的宝珠都自欺欺人的把在马车里听到的话催眠成是幻听,可当现实又一次摆在她面前时,她彻底要疯了,“什么,要我嫁给沈归砚,不行,我不同意!”
她那么讨厌沈归砚,又怎么会愿意嫁给他。
眼睛通红的宝珠拉过沈母的袖子,鼻翼抽搦,“母亲,宝珠不想嫁给他。”
沈母的口吻带上一丝严厉,还有对她的不懂事,“宝珠,除了你嫁给宥齐以外,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除非你是真的想要绞了头发去寺庙里当姑子不成。”
“不,我不想,母亲,父亲,求你们在想一下,肯定还有更好的办法。”她之前是在情急之下说过要绞了头发去庙里当姑子,也仅限于是在情急之下,要知道当了姑子后就不能穿漂亮裙子,发间簪花,还要每天粗茶淡饭,她怎么能受得了这种苦。
沈归砚取出帕子,为宝珠擦去眼角滑落的泪痕,“父亲,母亲,既然宝珠不愿,此事不如先搁浅。”
谁知此事却惹怒了盛国公,“不行,此事要是不尽快解决,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看咱们府上笑话,要是在拖延一段时间,到时候你的肚子大了瞒不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肚子大了,瞒不下来。”宝珠觉得父亲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她怎么就一个字都不认识了。
盛国公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有些重了,安抚道:“在你出嫁这段日子里,你就先待在院子里好好反省,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在出去。”
说完,拂袖转身离开。
随着父亲一走,说明此事板上钉钉在没有转圜余地的宝珠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脑内一片混沌。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和沈归砚被抓女/干的应该是另一个人才对,被犯跪祠堂的也应该是他才对。
沈母更是震惊得不行,视线频频扫向宝珠尚未显怀的肚子,一把拎起沈归砚的耳朵,咬牙切齿,“你跟我出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宝珠的肚里真的有了孩子,时间一久肯定就会显怀,到时候她可怎么办。
任由母亲拽着自己出来的沈归砚很是诚恳道:“母亲,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和宝珠之间一直都是恪守礼仪,绝对没有做出任何越过男女过界之事。”
沈母却是一脸狐疑,“当真?”
毕竟房门被撞开后的那一幕,任谁看都不会清白。
沈归砚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真正心爱一女子,又怎会未在和她明媒正娶之前毁了她的清白,堕她名声,这不叫爱,叫自私龌龊。”
真正的爱不应该是毁她清白,贬低她名声后,在像个救世主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对自己感恩戴德。
诚然,他的爱也有着自私的成份,否则早在醒过来的那一刻就应该带着她破窗离开,而不是留在原地。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有丫鬟举着竹竿挂上灯笼。
随着灯笼挂起,自照得院内一片亮堂。
有往来的丫鬟瞧见伫立在琳琅院外的沈归砚,纷纷红了脸,原先的这位少爷被找回来时整日穿得灰扑扑的,又来去匆匆得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今日她们才发现,原来归砚少爷有着一张不输给大少爷的脸。
少年身姿提拔,如瑶林琼树,纵是风流亦可入画。
此时的琳琅院内外都静悄悄的,即使天黑了都未挂上灯笼,唯剩清冷月光铺满于室。
躺在床上的宝珠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的琳琅院,只觉得鼻子好酸,可是想哭又哭不出来,只是憋着得难受。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偷鸡不成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小姐,你从赏花宴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吃东西,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多少还是吃一点吧。”端着饭菜在门外敲门的冬儿并不知道正厅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小姐从回来后就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
“我不饿,我不吃!”
“把饭菜给我吧。”出现在门外的沈归砚接过冬儿手上的托盘,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可视力极好的沈归砚依旧一眼看见了躲在被窝里,拱成小山丘的人儿。
把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取出火折子点亮几盏油灯,才走到床边,轻声道:“是我。”
宝珠听到他的声音,一把掀开盖住脑袋的缠丝雪绒被,眼尾还挂着哭得未散的一抹嫣红,“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吸了吸鼻子,咬着牙齿阴森道,“我告诉你,我沈宝珠就算是死,从这里跳下去都不会嫁给你的,你永远不要想着癞//□□/吃天鹅肉!”
“我没有要看你笑话,更不会嘲笑你。”沈归砚像是在无限纵然她在闹坏脾气的父母,等她骂完后,才拧眉疑问,“宝珠该不会是想着像小孩子一样,用绝食来抗拒。”
抱着枕头的宝珠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那么个幼稚的人,偏过头,矢口否认,“我才不是那么幼稚的人。”
她都多大个人,怎么还会像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用绝食来威胁人。
“好,那么不是那个幼稚的宝珠,现在可愿意吃东西了。”
一时不差踩着了陷阱的宝珠气得直否认,“谁说我要吃东西了,我不饿,不想吃。”
过了好一会儿,见他非但没走,还打算在自己房间里吃东西,宝珠立马把怀里抱着的软枕砸过去,气得鼓起两边腮帮子,“你吃东西就出去吃,谁允许你在本郡主房间里吃的。”
沈归砚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小几旁,面前放着一碗鲜汤虾面和一笼蟹黄饺。
他先是用筷子夹起一块虾仁放进嘴里,并点评道:“虾仁鲜甜弹牙,汤汁鲜美,面有嚼劲又不失风味,宝珠真的不饿吗。”
闭上眼,背对着他的宝珠吸了吸小肚子,“不饿,我告诉你,你休想在本郡主面前用激将法,本郡主才不吃那一套。”
“还有你闭嘴,不许在发出任何声音了。”吃饭就好好吃饭,难道连最基本的君子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他不说话了,宝珠闻着空气里飘荡的香味,不自觉地往里吞咽着口水,她好像觉得有点儿饿了,吃东西就好好吃,老说出来做什么,欺负她没有吃过吗。
“这蟹黄饺虽比不上九月份的蟹肥美,却也唇齿留香,肥美味甜。”
“最绝的是,蟹黄饺的边缘煎得微微焦黄,起酥,一口咬下去,满是饱满多汁的蟹肉。”
“诶,可惜这笼蒸饺才有六个,看来这等口福只能由我一个人享用了。”沈归砚表面在说话,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明面上说不饿,实际上竖起耳朵的人儿。
“我吃了两个,现在还剩下四个,真是舍不得马上吃完。”
宝珠一听自己喜欢吃的蟹黄饺只剩下四个了,再也装不下去了,“不行,剩下的蟹黄饺是我的,你不能吃。”
可是竹编蒸笼里的蟹黄饺哪儿只剩下四只,分明是六只一只未少,旁边的狐狸倒是笑得格外猖狂。
沈归砚等她吃完饭后,才端着餐具出来。
冬儿满脸崇拜,“还是归砚少爷有办法哄小姐吃东西。”
要知道当小姐不想吃东西的时候,无论她们怎么劝,小姐都不会吃。
沈归砚沉吟片刻后,说,“下次遇到她不想吃东西,或者是没有胃口的时候,尽量多做几道她喜欢吃的饭菜或者是点心放在旁边,她要是饿了会自己吃。”
吃饱后,躺在如棉花班松软的大床上的宝珠却是一丝睡意都无,特别是一想到自己再过不久就要嫁给沈归砚后急得直打转,特别是父亲和母亲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摆明了告诉她,此事在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要做的,只有一条,那就是乖乖待嫁。
不行,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与其嫁给沈归砚那个讨厌鬼,她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第26章
向来是个想到就要去行动的宝珠趁着所有人都睡着后, 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间内的一扇窗,四下张望后发现没有人守夜,当即猫着腰, 掂着脚,贴着墙根往外走。
既然是要离家出走, 肯定不能走大门, 只能走小门。
可是等她鬼鬼祟祟来到小门, 发现小门旁有两个婆子正在说话, 瞧她们吐得满地都是的瓜子壳, 恐怕等她们说困了,天都得要亮了。
躲在灌木丛后的宝珠想了想, 捡起一块石子扔过去, 以期待她们会走过去查看,然后自己迅速的跑到小门边推开门跑出去。
两个婆子听到不远处响起的声音,竟然一个都没有起身过去看的打算。
她们不走,她怎么找机会出去啊,正当宝珠咬着手指头, 急得不行的时候,猛地一拍脑袋想到。
除了小门,后院里不是还有一个狗洞能钻出去。
她刚转身离开,以至于没有发现守在小门边的两个婆子说的话。
“你说少爷说的那只大耗子今晚上会出现吗,眼瞅着天都快要亮了。”
“谁知道呢, 到时候抓不到那只耗子,我们就随便抓一只过去交差就行了,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二两银子啊。”
但凡宝珠在多留一下, 必然能听出两婆子嘴里的耗子,十之八九指的就是她。
入了夜后的盛国公府静悄悄的, 连虫吟沙山,花影簌簌声都掩于茫茫夜色之下。
正趴在墙头的一只野猫听到草丛里传来的动静,抖动着胡须伸着猫头往草丛里张望,竖起的猫瞳好奇地望过去。
下一秒,野猫像是看见了恐怖的生物,“喵呜”一声后跑得飞快,结果跑得太急导致脚下一个打滑,直直往墙下摔。
头发,衣服上都沾了一圈草叶的宝珠钻着狗洞跑出来后,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去哪里。
去好友家,怕是前脚进去,后脚就被扭送回来。
思来想去,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先出去再说,要是在不走,等下天一亮,被冬儿她们发现了怎么办。
雾蒙蒙的天边,连藏在暗处的人都像是裹上了一层雾气,透着丝丝神秘。
金陵的早市从卯时一到,各处便支起了摊子,圆滚滚白胖胖的馄饨翻滚在乳白的汤汁里,切得碧绿的葱花,炸得金黄酥脆的黄豆洒在面条上,在加上一勺红红的辣椒酱,香气四溢。
站在大街上的宝珠嗅着空气里传来的甜咸香辣,肚里的馋虫跟着钻出。
可是她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没有找到一枚铜钱,顿时窘迫得不行,她还从来都没有那么穷过。
更糟糕的是,天上下起了雨。
原先只是一滴,两滴,最后雨水越落越猛,想要给人迎面兜上一桶冷水才够。
因为落雨,无处可去的宝珠只能捏着鼻子,跑到就近的破庙里躲雨。
就算她跑得再快,衣服也被雨水打湿了一小片,湿衣服穿在身上,在被风那么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
破庙里昏暗的光线,潮湿的霉味,破烂不堪的斑驳墙面,压出黑油影子的稻草,无一不在挑战着宝珠的底线。
就连她的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唱起了空城计。
抱着膝盖,为了避开屋顶上空落雨的宝珠把自己缩成小小一个,呆呆地看着外面的落雨,鼻间酸涩得难受,喉咙也像滚过一颗明炭。
要是她有钱就能住客栈了,她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要拿点钱出来。
六月份的天虽已炎热,可落雨时仍是冷的,最该死的是,她的肚子真的好饿。
但是她就那么回去,也太丢脸了,姓沈的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她。
母亲知道她离家出走,肯定会看管得她更严实,下次要出来,怕是真的得要等尘埃落定后。
就在她饿得难受的时候,“吧嗒”一包糕点从天而降掉落在宝珠面前。
糕点还是她爱吃的那家如芳阁,打开纸包一看,里面放的除了她爱吃的奶香四方糕,龙井茶酥,金橘团儿,还有新出的刺梨鲜花饼,酒酿桂花糕。
不认为有哪里不对的宝珠先是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拈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一双鹿眼儿笑得弯成月牙,“是不是伟大的观世音娘娘听到了我的请求,特意送给我的。”
撑着一把竹竿油纸伞,正爬在屋顶上,用油纸伞为她挡雨,任由自己被雨水淋湿的沈归砚看她没有丝毫防备之心的拈起糕点就往嘴里塞。
心里一面在高兴他愿意吃自己买的糕点,一面又在生气她对外界没有警惕性,好在送糕点的是他,要是换成其他人可怎么办,她会不会也笨得直接吃了,万一吃坏肚子该怎么办。
光吃糕点是不是有些干了,要是不小心噎到她怎么办?
现在在去买一碗她喜欢喝的的鹿梨浆,荔枝膏水还来得及吗?
并不知道已经有人冒雨跑去买糖水的宝珠揉了揉吃饱后的肚子,果然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吃饱还舒服的事情了。
吃饱后,连破旧脏乱的破庙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宝珠正要伸个懒腰,结果一抬咯吱窝,差点儿没把自己给送走。
好臭,简直是能熏死人。
下意识的朝外喊人,“冬儿,雪苹,快点抬水进来给我洗澡。”
宝珠喊了好一会儿还没有见人进来伺候自己洗澡,才挫败地想起来,她现在正在离家出走,哪里有丫鬟服侍自己。
可是她在家里每天都要洗澡更衣的,一想到昨晚上到现在都没洗澡,全身上下难受得像是有蚂蚁爬过一样。
而且外面下雨,就算是她想要去湖边洗澡都做不到
这一刻,宝珠后悔了,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就算离家出走,为什么都不懂得带钱。
要是带了钱,她也不会像现在一样缩在破庙里,又冷又臭。
特别是这一次不在像山上那一次,最起码身边有个人陪。
买好糖水回来的沈归砚此刻正静静地站在破庙外,一双隽秀的眉眼此刻携霜带雪,旁边是拿了他给的银两跑到别处躲雨的乞丐。
她不愿意回去,他却舍不得她继续在外流浪。
他的宝珠,食的应是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住的黄金屋,枕的玛瑙玉石,而不是缩在一间破旧的寺庙里躲雨。
哪怕她只是短暂的避雨,仍是觉得委屈了她。
好在这场雨来得虽急,临到傍晚也停了,天边还有阳影落下。
唯独睡在破庙里的人并没有察觉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而是没有安全感的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陷入自己的梦境中,也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正在朝她靠近。
沈归砚解下外衫盖在她身上,蹲下身,借着从窗边洒进来的月色看着这张只有在睡着后,才会显得格外乖巧的脸。
他以为,她在外面最多只会坚持到一天就会回去,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比她还要难坚持。
他一想到那么娇贵的一个人真的要睡在破庙里过夜,忍受着虱子跳蚤的叮咬,他心口都窒息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睡破庙的不是他,却比让他自己睡破庙还要难以忍受。
低下头,看着她睡得压出半边红痕的脸,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软,比他小时候吃过的汤圆还要软,总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睡梦中,脸蛋被戳的宝珠不舒服地皱起小鼻子。
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好像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沈归砚弯身下腰,将人背上,踩着清冷的月光走出破庙,任由月色拉长着他们的影子,摇曳的融入月色之中。
“大哥,是你来背宝珠回家了吗。”趴在背上,睡得迷迷糊糊中的宝珠睁开眼,只能看见一片宽广的后背。
不对,不是大哥,自从大哥的腿受伤之后就再也没有背过她了,如果不是大哥,那就是二哥了。
“二哥,是你回来了吗。”两只手抱紧他脖子的宝珠依赖地蹭了蹭,软甜娇糯着撒娇,“二哥你终于回来了,宝珠好想你。”
“二哥你不知道,那个沈归砚有多讨厌,明明是他自己跑去和小娘子约会,却害得我和他一起背了黑锅,二哥你一定得要好好的帮我教训他一下。”
背着她的少年声音脚步顿住,而后嗓音低沉地回,“好,你希望我怎么教训他。”
“哼,当然是………”宝珠猛地反应过来,这个人的声音明显不是属于二哥的,如果背着她的人不是二哥,那会是谁?
意识到这个人不是二哥后,感到害怕的宝珠挣扎着就要下来,“你,不是我二哥,你是谁,你放我下来!”
“你在不放我下来,小心我去报官,说你是拐卖的人贩子。”
沈归砚依言把人放下来,转过身,双手拢住她的脸颊,对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沈宝珠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嘴里的大哥和二哥,我是沈归砚。”
难道自己在她的心里,就那么比不过那两人。
被捧住脸颊的宝珠对上近在咫尺的沈归砚,先是诧异,随后是恼羞成怒,他肯定是发现自己离家出走,认为自己落了他的脸,好把自己抓回去兴师问罪的,“我告诉你,像你这种恶心的人,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
她愤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吻截住了话头。
沈归砚的吻落下的刹那间,天边不知是谁放起了烟花。
满天星辰下,是一簇又一簇的烟花盛开至糜艳,鹅黄柳叶儿缕缕金。
在她张开牙齿咬他的时候,那根舌头过分的趁虚而入,强势地掠夺着她口腔里的所有空气。
更霸道得让宝珠怀疑他是不是要让自己窒息而亡。
被亲得头晕目眩,双腿发软,连呼吸都要不顺的宝珠终于得以重新呼吸新鲜空气时,抬手就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混蛋,谁允许你亲我的!”
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自己。
被打得偏了脸的沈归砚舌尖顶住上颌,手指整理她稍显凌乱的发丝,“我不喜欢你说那句话,宝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说了。”
他能接受她说任何话,唯独不允许她即便是死,都不愿意嫁给自己。
哪怕他卑鄙无耻又不堪,她也妄想摆脱掉他。
一身反骨的宝珠属于别人不让她说什么,她偏要说什么,“我就是要说,你能怎么办,我就算是死………”
话还没说完,唇上又落下了对方的吻,只是这一次很轻,如蜻蜓点水。
哪怕那个吻在轻,也是一个吻。
“要是宝珠在说一句,我就亲你一口,好不好。”瞳孔里蕴含着危险气息的沈归砚指腹按上她被亲得糜烂至熟透的红唇,嗓音沙哑,“宝珠不信,可以试一下。”
“你!臭流氓!”手指头气得指着他鼻子的宝珠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厚颜无耻的人,却也被他眼底翻滚的yu色给吓到了。
生怕又被亲的宝珠捂住自己被亲得红肿的嘴巴,瞪他,“我不说就不说,但是你不许亲本郡主。”
得了便宜的沈归砚倒是极好说话,“好,下次我在问过宝珠后,再亲好不好。”
此时他的神情温柔得几乎能把人溺毙在里面,更恨不得融化在他眼中的茶水,化为汪洋一片。
“不行,反正你不能亲我,听到了没有。”脑子好像有些不太够用的宝珠,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绕弯了。
因为大哥说过,亲嘴只有关系好的亲人之间才能做,她讨厌他,才不给他亲。
“嗯,下次亲之前我一定会问过宝珠在亲。”捏了下她脸蛋的沈归砚在她面前,背对着她单膝下跪。
“我出来前让你的小厨房给你炖了你上一次说的猪肘子,糖醋排骨,蟹酿橙,灌汤包,千层饼,东坡肉,油炸小酥肉,还煮了甜甜的浆水,我们现在回去正好赶上刚出锅的热气。”
不想走路的宝珠看着背对着自己蹲下的沈归砚,天人交战的思考要不要他背自己回去。
沈归砚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说,“你放心,家里并没有人知道你偷跑出来逛街的事。”
“我才没有偷跑出来,你可不能乱说。”要是让母亲知道她偷跑出去,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是,我们只是出来赏月,今晚月色很美。”沈归砚眸子含笑,“宝珠确定要自己走回去,不要我背你吗。”
直到他们两人的影子彻底消失于长街尾,一直藏匿于暗中的人才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嗤笑道:“大哥,看来我们这位小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个注定活不久的短命鬼罢了。”
第27章
被背着一路回到盛国公府的宝珠打了个哈欠后, 下意识伸手去揉眼睛,只是揉着揉着,怎么好像看见了二哥。
但是二哥现在不应该是在外执行任务吗?
还没等她看清楚那人是不是二哥的时候, 那人猛地挥拳砸向沈归砚。
那一拳裹挟着凌厉杀意,仿佛是要将人置于死地。
沈归砚也没有躲, 硬着挨了一拳。
偏过头的那一刻, 瞳孔放大的宝珠也看清了那在盛怒之中挥拳的人正是二哥, 挣扎着要从沈归砚背上跳下, 乳燕归巢的扑进青年的怀里, 委屈地仰头撒娇起来,“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你知不知道宝珠有多想你。”
“说好了你回来的时候要提前写信给宝珠的, 结果你又骗宝珠,坏蛋。”
“对不起,二哥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二哥也想宝珠。”收敛眉眼间戾气的沈亦泽再度恢复到往日慵懒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宝珠的脸。
“二哥不在家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吃饭, 瞧着都瘦了。”
“我当然有好好吃饭了,就是比较想二哥和大哥。”其实她更想的是,二哥这一次回来给她带了什么礼物。
沈亦泽不曾松开怀里的宝珠,狭长的桃花眼轻藐地扫过因为愤怒,却碍于兄友弟恭只能隐忍着的小弟, 语气阴森中透着警告,“谁允许你娶宝珠的。”
沈归砚抬手擦去唇边血渍,冷漠的眼神极具挑衅, “我娶宝珠的事,可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二哥不信,可以去向母亲和父亲求证,反倒是二哥匆忙赶回去,该不会是为了提前庆祝宥齐和宝珠喜结良缘,缔结百年。”
他以为他们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到,可他还是低估了宝珠在他们两人心中的重要程度。
也是,如果他要是知道宝珠嫁给了其他人,怕是当天就会杀到。
被触到逆鳞的沈亦泽眼锋锐利,一把拽过他的领子,极尽嘲讽, “就你?也想娶宝珠,也不看你配不配。”
沈归砚毫不畏惧他身边涌现的凌厉杀意,松开他攥住自己衣襟的手,一字一句,“如果我配不上宝珠,我倒是想要问二哥一句,在你的心里又有谁能配得上宝珠。”
像是被他看穿自己心中龌龊想法的沈亦泽冷笑的松开手,居高临下的眼神宛如在看死物,薄唇勾起,“反正那人永远不会是你。”
沈归砚刻薄的掠起眼皮,“那我恐怕要让二哥失望了,因为我沈宥齐注定要和宝珠百年好合,子孙满堂,到时候还希望二哥能在我和宝珠的喜宴上多喝两杯,也好沾沾喜气,早日给我和宝珠娶个二嫂回来。”
大哥未娶妻,二哥也没娶妻,外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可是在清楚不过。
沈亦泽额间暴起青筋,五指成爪朝他脖子探去,“你找死是不是。”
眼见二哥攥紧拳头的宝珠连忙张开双臂拦在沈归砚面前,小声道:“二哥,你别打他了。”
又察觉到二哥有些生气的宝珠挽过他的手臂,白嫩的脸颊蹭了蹭,打着哈欠,“二哥,我好困,你背宝珠回去睡觉好不好。”
手臂被抱紧的沈亦泽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少女饱满雪白的兔子正柔软又依赖的压在自己坚硬的手臂上,她过于用力以至于都压得变形,也让他更清楚的感受到压在手臂上的触感有多柔软,贴合自己。
喉咙不自觉收紧,呼吸跟着急促。
“二哥,你怎么了。”宝珠正奇怪的要抬起头,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先披在了身上,她也被拉入另一个充满清冽皂角香的怀抱里。
沈归砚解下外套披在宝珠肩上,讽刺道:“二哥,就算你和宝珠的感情再好,也应该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宝珠虽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未婚妻。”
他嘴里“未婚妻”咬得极重,并带着不容他人亵渎的占有欲。
沈亦泽表情森冷地盯着这位和他有着相同血缘的弟弟,轻描淡写,“思想龌龊的东西,看什么都龌龊下流。”
沈归砚一语双关,“我思想在龌龊,也不会对别人的未婚妻下手。”
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的宝珠认为很对的点头,更多的是,她现在困了,想要睡觉。
沈亦泽不在理会在自己眼里弱小得和蝼蚁没有二样的沈归砚,宠溺地弯下腰,捏了捏宝珠的鼻尖,“宝珠困了是吗,二哥抱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沈归砚毫不留情的挤开他,“我会抱宝珠回去睡觉的,就不劳烦二哥帮忙了,二哥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此刻更应该早点休息才对。”
“你干嘛。”宝珠看着低头给她系外套的少年,感觉他莫名其妙。
沈归砚泛着淡淡青色脉络的冷白手指为她系上最后一根带子,“夜里转凉,要多穿一件。”
“你抽什么疯啊,又没有刮风下雨,你怕不是要把我捂住痱子来。”重要的是,他的外套不好看就算了,还又宽又长,她不喜欢。
“虽无风无雨,但能防小人。”
被暗指“小人”的沈亦泽舔了下牙尖,压抑着杀人的冲动,“宝珠,过来。”
沈归砚侧身挡住他,攫过宝珠的手腕,直白又粗暴地宣誓着自己的主权,“我送宝珠回房就好,就不用劳烦二哥,毕竟我在过不久,就会和宝珠是夫妻。”
“夫妻”二字落在沈亦泽耳边,倒像是明晃晃的炫耀。
沈亦泽并未因他的挑衅而生气,而是凑到他耳边,溢出冷笑,“你能不能娶到宝珠还是未知数,所以最好不要对自己抱有太大的信心,我的好弟弟。”
“你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挑开天窗威胁后的沈亦泽含笑地望向宝珠,“宝珠过来,二哥抱你回去睡觉。”
宝珠看着把自己夹在中间的两个男人,私心里她当然是选择二哥抱自己回去睡觉,可对上沈归砚带着冷笑的眼睛,又害怕得缩了缩脖子,“我,我自己回去,我不用你们送。”
她说完,迈着小腿跑得飞快。
正主走了,剩下的两人是彻底撕破脸的两看两相厌。
沈亦泽离开前,不忘厉色警告,“有些东西不该碰的就别碰。”
不以为然的沈归砚勾起唇角,“不巧,我这个人一身反骨,别人越不给碰什么,我越喜欢碰。”
隔了十几年重逢的兄弟二人见面没有所谓的半分温情,有的只是燃起的硝烟味十足。
月亮掩于云层中,带着风雨潇潇欲来之。
憋着一口气跑回琳琅院的宝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丫鬟们抬水进来给自己沐浴,要是在不洗澡,她能被自个儿熏晕过去。
冬儿和雪苹见小姐平平安安的回来了,立马谢天谢地的求神拜佛。
她们今早上起来发现小姐不在房间里后,急得都要哭了,好在归砚少爷及时出现,并告诉她们要怎么做,要不然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姐,你以后可不能在偷偷跑出去了,就算你要出去,也要带上冬儿才行,知不知道。”年级小的冬儿藏不住心事,此时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被抛弃的糟糠之妻。
被抱住大腿的宝珠略显心虚得左看右看,然后抓了一把头发,“好啦,我下次出去一定带上你。”
往澡盆里撒花瓣的雪苹则是冷下脸,“这一次就够吓人了,小姐还是不要试第二次了,奴婢们可没有胆子在受得住小姐二次惊吓。”
冬儿抬起哭花了的小脸,疯狂点头,“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要不然冬儿真的会吓死的。”
要知道上一次小姐被人贩子拐走后,她都自责难过得恨不得以死谢罪了。
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宝珠这一次很诚恳的认了错,并且再三保证没有下次,才哄得冬儿松开抱着她腿的手,连雪苹冷得像冰雕的脸色也缓和了些。
来到湢室后的宝珠躺在洒满鲜花的浴盆里,舒服得忍不住发出喟叹。
瞧瞧,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吗。
恨不得把身上的皮都给搓红的宝珠洗完澡出来,走出湢室 ,对上出现在房间里的沈归砚,许是泡澡太久,连她的声线都泡得软绵生甜,“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啊。”
站在小红梅屏风后的沈归砚透过纱面看了她一眼,顿时耳根发烫的偏过脸不敢在看,喉咙发紧,“你能先穿好衣服吗。”
刚洗澡的宝珠一头乌黑檀发随意的拢在脑后,从发梢往下滴落的水珠很快洇湿了身上穿的月白色亵衣,显出青涩轮廓。
她的亵裤是一条短到膝盖的米色镶兰花边,上衣是一件绣着几朵兰花的心衣,好露出单薄的后背,纤细的手腕,她嫌露出一整片后背不美观,又披了件水红色牡丹金织纱衣。
脸颊被热水熏得白里桃粉,唇瓣嫣然的宝珠毫不避讳地走过屏风,“天气热,我在屋子里都是那么穿的,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是太清凉了。”沈归砚扬起头,捏了捏鼻子,生怕自己血气方刚。
“迂腐。”拿了条布帛让冬儿过来给自己绞头发的宝珠喝了口冰镇过的甜甜浆水,又见他那么晚了还来自己院子,肯定是因为——
“姓沈的,你是不是嫉妒我和二哥感情好,所以挑着这个时间点来挑拨离间。”
不明白她从哪里得来这个结论的沈归砚倒是毫不否认,“是,我是嫉妒。”
宝珠昂起高高的脖子,极为得意,“你就算嫉妒也没用,因为二哥从小最疼的就是我了。”
二哥肯定也有办法能让自己不嫁给他。
沈归砚睫毛微颤,略显受伤,“宝珠是不是很讨厌我。”
宝珠忙不迭地点头,“我以为你一直知道的,既然你都有自知之明,还问来做什么。”
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走过屏风的沈归砚忽然伸手从身后抱住她,下颌搭在她单薄纤细的肩窝上,“可是,我很喜欢宝珠怎么办。”
喜欢到想要快点把她娶回家,想要在她的身下留下自己的印记,让她的身上都沾满他的味道,更想要她们的姓氏写在一起,即便百年归土后都分不开。
谁让他从五岁初遇到她时,就心生了想要把人拐走的冲动,他也诚实的付诸于行动。
只是那时的他过于稚嫩无用,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即使他能给出的是他的全世界,但他的全世界对她来说都比不过一块糕点,一颗糖。
被他猝不及防表白的宝珠一反常态的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抱着自己,嘴上讽刺,“我才不要你的喜欢,也不需要你的喜欢,你也休想用一句喜欢来骗我,我可不会上当受骗。”
喜欢这种东西,是天底下最虚伪不可靠的东西。
抱紧她的沈归砚低低地笑出了声,那声笑像是由胸腔震动后发出来的,带着低低的愉悦,“我没有要骗你的意思,我说出来,并不是为了求你能像我一样喜欢我,也不是让你为此有负罪感,我只是想要把自己的喜欢告诉你,仅此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能憋着,一定得要说出来。”推开他的宝珠翻了个白眼,觉得他可真莫名其妙。
“我怕我不说,我对你的喜欢会从眼睛里跑出来,也怕你一直以为我娶你,是想要报复你曾经欺负过我。”沈归砚低下头,似是难以忍受疼痛轻哼了一声“疼。”
“你疼就疼,关我什么事啊。”宝珠适才注意到,此时他的左半边脸都高高肿起还带有血丝,在烛火下一照,更是狰狞可怖。
宝珠一双柳叶眉受到惊吓的拧起,白皙的小手捂住微张的红唇,“你,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该不会毁容吧。”
“你等着,我马上去让冬儿出去给你请大夫。”宝珠刚要拿起桌上放的金铃铛,袖口忽然被扯住。
扭过头,对上的是沈归砚那双泛起红意的桃花眼,他说,“很晚了。”
“嗯?”很晚了和她去让冬儿请大夫回来有什么关系。
“我的意思是,这个点爹娘都应该睡下了,要是贸然吵醒他们总归不好,我脸上的伤也只是看起来严重些罢了,宝珠帮我拿点药膏来抹就行。”烛火映照下的沈归砚蒙上一层善解人意的纯良,“我向来是个不太会撒谎的人,我担心在母亲追问之下,难免会说出真相,”
“哦。”宝珠摆明了不信。
不过他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那么晚了派人去请大夫回来肯定会惊扰到爹娘,到时候他脸上的伤也不好交代。
很快,宝珠拎着药箱走了进来,然后放在桌上,双手抱胸,拿眼乜他,示意他赶紧动手,涂好药后就快点滚,别打扰她睡觉。
宝珠见他迟迟没有动手,顿时阴阳怪气起来,“怎么,你还想着让本郡主亲自伺候你,给你上药不成,怎么不美死你。”
沈归砚就势柔若无骨的瘫在玫瑰椅上,眼皮半阖满是娇弱无力,“我好疼,疼得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是不是因为脸上的伤口影响到了我的身体,才会这样的。”
“你少来,别想骗我。”宝珠又加上一句,“我可不是被骗大的。”
一双桃花眼满是受伤的沈归砚依旧无力,唇白得失去了所有血色,“我会是那种会骗人的人吗。”
宝珠对上他在诚恳不过的一双眼睛,很认真的点头,“像。”
即便如此,宝珠仍是捏起鼻子帮他清理伤口,也没有想到二哥会下手那么重。
要是他那个时候躲开,二哥的一拳会不会落在自己脸上。
转念一想又认为不可能,二哥要是看见她,哪里还会动手。
鸦青色长睫阖下眼睑的沈归砚握住她的手腕,唇舌间溢出一声近乎娇吟的,“轻点。”
拿着棉花棒的宝珠当即用力往下摁,“本郡主帮你上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还嫌疼,怎么不疼死你算了。”
“你真的舍得我被疼死吗。”
“我巴不得你现在就疼死,你死了我就不用嫁给你了。”
沈归砚蹭地眼睛亮了起来,像有人在里面放了一盏灯,“宝珠的意思是,愿意嫁给我了。”
第28章
有风从半开的窗棱里吹进来, 也带来了淡淡的荷花香。
檐下挂着的一串风信子风铃随着风涌,晃得铜芯叮当作响。
宝珠拿着棉花棒的手往下重重一压,忍着直接拿药瓶泼他的冲动, 磨了磨牙根,“我告诉你, 你做梦, 你也不要想着得寸进尺。”
帮他上好药后, 宝珠凶神恶煞的就要赶人, “好了, 你可以滚回去了。”
她此时是一丁点儿都不想在看见他的脸了,也担心他要是真的毁容了, 本来就不想嫁, 现在是更不想嫁了。
而且,宝珠吸了吸鼻子,她完全不能想象自己和个倒胃口的丑八怪一起吃饭。
前面过来已是打搅的沈归砚没有在耍赖的说留下,临走前把药箱收拾好,并道了声, “晚安。”
宝珠直接把门合上,随后不舒服的伸手揉了揉胸口,好像有些不舒服。
最后她把问题归集于,看见他那张丑脸后被气的。
拒绝了冬儿灯笼的沈归砚顶着左边脸的红肿,踩着弥天月色回到鹿鸣院。
鹿鸣院里的仆人并不多, 除了一个书童一个小厮,就只有一个洒扫的婆子。
提着灯笼等在院门外的子安见公子回来了,忙迎上, 在见到他脸上的红肿,又心疼又生气, “公子,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告诉子安是谁干的,看我不削了他。”
较为稳重的子都听到声音后走出来,轻轻地瞥了子安一眼,“公子,可要备水沐浴?”
沈归砚心情极好的点了下头。
“是不是郡主打的,我就知道。”明白过来的子安咬牙切齿的为少爷抱不平,也不知道那位永安郡主到底给公子下了什么迷魂汤。
要他说,喜欢公子的女人那么多,哪一个不比这位刁蛮任性的永安郡主好,远的不说,就那位福乐郡主不但和公子青梅竹马,在公子随先生离开后还不忘寻找公子的下落,痴心一片不说,性子又温柔。
沈归砚迈进院子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漆黑的瞳孔里带着不虞,“你逾越了。”
双手握拳的子安仍是不服气的梗起脖子,“就算公子要罚我,子安有些话也得要说,永安郡主她根本………”
沈归砚厉声打断,凌厉的眼眸犹如刀锋划过,“纵然她有千万般不好,我愿甘之如饴,容不得外人说三道四,你自己下去领罚。”
知道公子生气了的子都上去拉住子安,示意他闭嘴乖乖下去领罚,他年纪小看不明白,他却看得分明。
感情这种事情,不就是主打一个,愿打一个愿,相互折磨。
沈亦泽回来后,府上也热闹了起来,晚上聚在一起吃饭时,沈归砚才见到了府里其他的庶弟庶妹。
沈府虽没有克扣庶出的衣行教育,可他们的身上却笼罩着层说不出的怯懦感,像是惧怕什么,而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沈归砚仅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不会在沈府久待,也没有必要对他们上心。
和二哥有说有笑进来的宝珠瞧见正厅里的一大堆庶姐妹庶兄弟们,也只是白了一眼就不在理会,用二哥的话来说,庶出同奴仆一样无关紧要。
很快,等沈母和沈父到来后,方才开席。
沈亦泽朝宝珠招手,“宝珠,你过来坐二哥这边。”
还未落座的宝珠看了一眼母亲旁的位置,想了想,挪了屁股坐在二哥旁边,二哥才刚回来,她怎么也得要同二哥培养感情,并让二哥帮忙取消掉婚约。
她才坐下,她旁边的凳子也被另一人占据了位置。
宝珠扭头,对上的是沈归砚含笑的一双桃花眼,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她。
直到菜上齐了,沈母才注意到沈归砚脸上的青紫红肿,惊道:“宥齐,你的脸怎么了!”
他的脸经过一夜后,非但没见消肿,反倒更严重了。
右半边脸清隽如玉,左半边脸高高肿起,因为有了对比,更显狰狞可怖。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了沈归砚的脸上。
有好奇,有探究,怜悯,同情,还有幸灾乐祸。
没有人能比宝珠更清楚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担心他会实话实说的宝珠在桌底下偷偷伸出手,想要掐住他的大腿,好警告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结果没料到他裤子的料子太滑,手不小心陷入他的腿间,并清晰的感觉到手下的肌肤绷紧起来。
裤子本就是滑的,周围肌肉又紧绷中的宝珠正思考着这里的肉怎么都那么硬,又应该掐哪里的时候,柔若无骨的小手往上移,眼睛瞬间亮起的用指甲掐下去。
突然被捏住杆子的沈归砚喉咙难耐地发出闷哼一声,太阳穴忍得青筋暴起,额间涔出一层薄汗。
见他那么痛苦,疼得连身体都颤抖蜷缩起来的的宝珠顿时认为自己捏住了他的把柄,又用指甲刮了一下,表情很是得意的挑衅,做着无声的口型,威胁他不能把真相说出来。
不是疼得颤抖,而是爽得浑身颤抖的沈归砚理智上想要把她的手拿开,他的身体又那么诚实的希望她不要离开。
还奢求她能在用力一点,狠狠地羞辱他,凌虐他。
沈母见他迟迟没有说话,担忧的再次出声,“宥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舒服吗。”
杆子被捏住的沈归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快要窜至尾椎的酥麻感,握着筷子的手背骤然抓紧,凸出青色脉络,嗓音沙哑,“我没有不舒服,脸上的伤,是昨晚上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对,我可以作证,是他不小心摔的。”宝珠见他识趣了,这才松开手,指尖摩挲着感觉到沾有一点水渍,下意识的放在鼻尖闻了闻,怎么有股梨花的味道。
咦,怪恶心的。
还没从那灭顶的快感中缓过神的的沈归砚下一秒见她把手放在鼻尖嗅,脑袋哄地一声炸开,脚趾头羞耻得蜷缩成虾米,整张脸爆红。
她,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这时,沈亦泽放下筷子,皱眉不赞同的开口,“父亲,母亲,我认为把宝珠嫁给小弟一事并不妥当,仅是因为一次兄妹之间的打闹,就要强行把一对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凑成一对,外面的人会怎么想我们沈家?让养女当童养媳?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以后还有谁家愿意把女儿嫁进我们沈家。”
沈归砚从他回来后就准备好会被他发难,所以并不意外的放下筷子,“我和宝珠之间两情相悦,我们二人的结合从来不是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不会成为二哥口中的怨侣,何况我们沈家家风一向清正,在整个金陵里是有目共睹的家风严谨,要是别人真因为三言两语就来攻//女//干沈家,这样的人不做亲家也罢。”
“你嘴上说得轻松,那些以嘴当利剑,以笔当矛的御史可不会手下留情。”沈亦泽轻藐地瞥去一眼,“退一步来说,你现在没有任何功名,你有什么本事让宝珠嫁给你,我们自小放在掌心里养大的明珠,可不是让她跟你去吃糠咽菜,住寒窑的。”
沈归砚不认同他的咄咄逼人,“我现在是没有任何功名,不代表我会永远没有功名,二哥有句话倒是说得好笑,凭什么你认为宝珠嫁给我就一定是过苦日子,自古以来,男子汉大丈夫,断没有让自己妻儿吃糠咽菜的道理。”
沈父满意的点头,“宥齐此话说得不错,既是取了妻,哪里有让妻子跟自己过苦日子的,那只有无能的庸才才会如此。”
沈亦泽不屑,“你也只会逞嘴上威风罢了,毕竟好听话谁不会说,只不过是上下嘴皮一沾一碰的事。”
沈归砚分毫不让,“二哥这句话说得好生没有道理,我有理有据的反驳就是嘴上逞威风,我不反驳是不是就得坐实了要让宝珠和我过苦日子的罪名,我倒是想要问二哥一句,你到底是有多希望宝珠嫁给我后过苦日子。”
有些事有些人一旦让出半步,就会真正的失之交臂。
在关于宝珠的事情上,他从不会退让半步,即使前路布满荆棘,他也一一砍了去,若是无路,他就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沈亦泽没有想到他的嘴皮子倒是挺溜,怪不得大哥和他说,他们这位小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清了清嗓子,正欲回讽。
沈父不耐烦道:“好了,吃饭就好好吃饭,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后再说,圣人曰,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你们都忘了不成。”
身为一家之主的沈父发声后,偌大的正厅立马安静了下来,庶出们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饭碗里。
沈归砚把挑好鱼刺的雪白鱼肉装在小瓷碟里移到宝珠面前,“我挑好鱼刺了。”
正在咬四喜丸子的宝珠头也没抬,“我不想吃鱼。”
沈亦泽舀好一碗鱼汤放在宝珠面前,又取出帕子帮她擦了擦沾上油渍的嘴边,“喝点汤,这鱼汤里的鱼可是二哥亲自钓的。”
宝珠端起鱼汤,笑意盈盈,“谢谢二哥,我最喜欢喝的就是鱼汤了。”
“宝珠喜欢,二哥明天再给你钓。”
“好。”
他们是兄友妹恭,倒衬得一旁的沈归砚凄凄惨惨,也瞧得沈母心疼。
对于老二给宝珠擦嘴的事情倒是见怪不怪,当哥哥的爱护当妹妹的,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吃完饭,本来要去花园里消食的沈母让宝珠和她一道去牡丹阁里赏花。
自从沈归砚回来后,这还是母亲第一次带她散步,宝珠心里忍不住泛起隐秘的得意,看吧,她就说母亲最喜欢的永远是她。
行至牡丹花丛前,沈母弯腰折下一朵花开浓艳的牡丹,簪上宝珠发间,看着她的好颜色,悠悠地叹了一息,“宝珠,你告诉娘亲,你是怎么想的。”
宝珠不明白母亲突然问她这个做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现在沉默是最好的。
沈母见她不说话,自顾自说下去,“宥齐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我不希望你们两个人成婚后会变成一对怨侣,也不希望你以为我是为了保全沈家的名声,让你报恩嫁给的宥齐,你要明白,在娘亲的心里,一直都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宝珠听得眼睛一亮,母亲的意思是不用让自己嫁给姓沈的了吗,太好了!
正当宝珠高兴的说不想要嫁给沈归砚,并说自己已有心上人时,沈母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一下子说那么多,你可能消化不了,距离你们的婚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宝珠可以在这段时间里慢慢想,想好了在告诉我答案。”
宝珠不认为过了这个村还有下一个店,涨红了脸蛋的就要开口,“我现在就想好了,我………”
沈归砚走过来的脚步声,盖住了宝珠后面的几句话,“宝珠,母亲。”
“宥齐是不是来找宝珠的。”沈母笑眯眯地把宝珠推过去,笑得揶揄,“我才带走宝珠一会儿,又不是不把宝珠还你了,这都还没成亲就看得那么紧张,要是成亲后怕是得把宝珠栓腰带上挂着。”
被母亲打趣的沈归砚亦红了耳根,“母亲,我和宝珠有话要说。”
沈母看着站在一块,就格外登对的一双儿女,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你们两个在成亲前确实得要好好培养下感情,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宥齐对宝珠那么在意,哪里像逾白说的那样。
宝珠见母亲要走,顿时急得不行,“不是,母亲你先别走啊。”
可是母亲走得飞快,除非她小跑着过去才能追上,气得宝珠把气撒在了他的身上,“都怪你,你是不是故意害我!”
本来只要她和母亲说她不喜欢姓沈的,就能美美的不嫁给他了。
并不否认自己别有用心的沈归砚佯装柔弱的拉过宝珠的手,放在自己完好的另一边脸上,讨好的蹭了蹭,“宝珠,我脸疼。”
他过来时,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并熏了香,动作不经意间将领口往下扯,露出精致的锁骨。
尚不懂何为美男计的宝珠嫌弃的抽回自己的手,还在衣服上擦了擦,“你脸疼找大夫啊,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
又皱了皱小鼻子,避他三尺远,“你是不是太久没有洗澡,身上都臭了,熏得我难受。”
没有想到自己精心打扮,结果惨遭嫌弃的沈归砚笑容尴尬的僵在脸上,皮动肉不动的扯了扯嘴角,“看来母亲下次问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会说谎。”
沈归砚受伤的垂下长睫,调子凄凄惨惨复忧愁,“我知道我比不上二哥在宝珠心里的位置,也比不过宝珠在母亲的心里,总归我就不应该回到沈家,我要是不回到沈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不会被二哥打,也不会让宝珠讨厌我。”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奢求宝珠为我上药,我应该早点认清自己在宝珠心里的位置,这样,我也不会那么难受。”
越听他念,越觉得哪儿不对劲的宝珠急忙喊停,“停停停,我帮你上药还不行。”
第29章
回琳琅院帮他上药时, 宝珠发现无论是院内还是院外都静悄悄的。
小脑袋一转,立马笑着小跑推门进了屋子,“二哥是不是你来了, 怎么都不派人和宝珠说一下。”
张开手臂把人抱进怀里的沈亦泽扫向跟在后面的沈归砚,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二哥要是不来, 怎么知道宝珠的屋子里多了一只老鼠。”
听到有老鼠的宝珠立马从二哥怀里探出头, 小脸煞白的拽紧他袖口, 唇线抿得紧紧的, “哪里有老鼠啊,现在抓到了吗。”
沈亦泽安抚地揉着宝珠的脑袋, 桃花眼半眯, “你放心,有二哥在,谅那只老鼠也不敢做什么。”
被明晃晃打成“老鼠”的沈归砚即使快要被通天醋意吞噬,也要保持君子之风,一把拽过宝珠, 拉到自己身后,眼尾泛红,似被扔在暴雨中的落汤小狗,“宝珠,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沈亦泽眼梢上挑, 遮不住的寒冰刺骨,“上药这种事就不用劳烦宝珠了,二哥来帮他, 毕竟他脸上的伤,也有二哥的责任。 ”
闻言, 拍了下手的宝珠眼睛亮亮地看着二哥,又看了眼笑容僵硬的沈归砚,“好啊,那就麻烦二哥了。”
反正能不用自己做的事情,宝珠向来不会拒绝,再说只是上个药而已,谁上不是上,为什么一定要自己上。
他也真是矫情,事儿多。
沈归砚垂下浓长的睫毛,眼睑投下小片暗影,拉过她的袖子,鼻音略重,“可是,宝珠答应了要帮我上药的,宝珠是后悔了吗。”
少年露出那双被雨水清刷过,显得格外清澹脆弱的桃花眼,眼尾泛红,几缕发丝顺着脸颊垂落,带着一抹被抛弃后的凄美。
觉得他这模样怪好看的宝珠眨了眨眼,连忙否认,“没有,还有二哥不是答应帮你上药了吗。”
“可是我不想要别人,我只想要宝珠帮我。”
双手抱胸的沈亦泽鄙夷着他这副勾栏做派,嗤笑,“怎么一定非得要宝珠,小弟是看不起我这个二哥,还是你抱着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
沈归砚回讽,笑意不达眼底,“怎么会,我可是一直都很敬重‘二哥’的。”
宝珠适时出声,责怪他的不懂事,“好啦,二哥都好心帮你上药了,你还挑什么呀。”
沈归砚清楚要是他在拒绝,怕是心里有鬼,也会让宝珠认为自己不懂事,只能皮笑肉不笑,“那就麻烦二哥了。”
宝珠很快让冬儿拿来药箱,托着下巴看着帮沈归砚上药的二哥。
昨天她上药得那么轻了他都喊疼,二哥向来下手没个轻重,等下怕是不直接疼死他,所以她得要盯着点。
不过看他们上药好无趣啊,她出去拿碟糕点进来吧。
沈亦泽用棉花棒沾了一点药往沈归砚红肿的地方涂,表面看着是兄友弟恭,实际上捏着的那根棉花棒正如刀尖一样要划开他的脸,好剥出里面鲜血淋漓的白骨。
沈归砚掀开眼皮,在他下死手之前迅速避开,并握住他准备把棉花棒戳进自己眼球的手,“二哥,你是好心在为我上药,还是想要把我的脸戳烂?我和宝珠的婚期就要到了,二哥该不会是想要让我以这副尊荣见人吧。”
沈亦泽甩手,“你就那么笃定,会得偿所愿。”
“我非但笃定,还很自信。”沈归砚不介意直接撕破脸皮的勾起唇角,“我倒是很好奇,二哥为什么一直要针对我,该不会是你。”
他刻意停顿,凑到他耳边极尽嘲讽,“对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妹妹,抱有某种不堪入目的想法吧。”
被人直面戳破内心野兽的沈亦泽也不否认,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傲慢,“你很聪明。”
他们是兄弟,兄弟之间最明白对方是什么货色,何况他也不打算掩藏对宝珠的心思。
自己从小养大的果实,他从来不打算拱手让人。
沈归砚把他的话照单全收,拍了拍手,“多谢二哥夸奖,如果我要是不聪明一点,怕是早就连骨头都烂在了泥地里。”
“不过你们可真是让我感到恶心,居然会对自己的妹妹产生这种龌龊的想法。”
“我们恶心?你不也同样恶心吗,我应该叫你小偷还是人贩子。”沈亦泽在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他的脖子,看他的眼神锋利无比,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脸。
“身为哥哥的我还是得要奉劝你一句,一个人单纯是聪明,可是活不到最后的。”
任由他掐着脖子,瞳孔中翻滚杀意的沈归砚勾起一抹嘲讽,“好啊,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不过我也要奉劝二哥一句,宝珠马上就要进来了,你说,要是她看见她最敬重的二哥想要置他的亲弟弟于死地,她会不会认为你就是个天生的刽子手,杀人犯。”他真正要提防的从来不是这位二哥,而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哥。
毕竟他的那位好大哥,可是连他师父提到都要满口称赞的人物。
——
那天不知道沈归砚和沈母说了什么,婚礼不但如期举行,还提前了一个月,以至于整个沈府都变得忙碌起来。
在大家都忙的时候,一直被关在屋里的宝珠才允许出门放个风。
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曲红缨她们给自己出主意,怎么甩掉这个婚约。
她本来以为二哥肯定能有办法的,结果二哥回来才没几天就被父亲安排走了。
眼见距离婚期越近,她越像只在热锅上打滚的蚂蚁,两头急。
小浮云馆内,宝珠正蔫得不行的趴在桌子上,希望她们能给自己出个好主意。
要知道结婚,哪里有在家当姑娘时舒服,最关键的是,她喜欢的人可是萧哥哥,想要嫁的人也是萧哥哥。
曲红缨饮了一口紫苏饮,方才慢悠悠地说,“你那么讨厌他,嫁给他后不是可以慢慢折磨他吗。”
宝珠瞪眼,“我不嫁给他,难道我就不能折磨他了吗,就算是要折磨他,我为什么要把自己赔进去啊。”
又见她们一个两个都不说话,宝珠拉过汤芩竹的手撒娇,潋滟的鹿眼儿水汪汪的缠人,“你们可是我的好朋友,难道你们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跳进火坑里吗。”
曲红缨给她剥着水煮花生,“可是我们都已经收到盛国公府发来的请帖了,你老实和我说,你们……”
宝珠一听,当即炸了起来,放在桌上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否认,“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都讨厌死他了,怎么会喜欢给他。”
“那天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为什么最后,最后会变成我和那姓沈的。”一想起那天的事,宝珠恨不得自己就不应该出门看热闹,否则也不会成为被看热闹的那一个。
“这个………”曲红缨为难的挠了下脸,“其实你嫁给沈归砚也挺好的,他最起码长得不错,你又提前试过了,要知道有不少人结婚之前都没有见过面,完全属于盲婚哑嫁。”???
张绾晴跟着点头,“你们两个成婚后也只是从一个院子换到另一个院子住,吵架了沈夫人肯定会帮你这边,你们两个又都知根知底的,你还是郡主,谅他都不敢对你不好。”
宝珠听得脸颊爆红,蹭地站起来,“你们胡说什么,我,我和那个姓沈的清清白白,我们两个可是连手都没有牵过,要是他真的那么好,你们嫁给他好了。”
顶多是亲过几回嘴而已,当然,她才不会傻不愣登的说出来。
往嘴里塞了一把瓜子仁的张绾晴满脸狐疑,“真的没有关系。”
“当然。”宝珠信誓旦旦的点头。
汤芩竹忽然问,“他穿什么颜色的亵裤。”
“白色。”宝珠不假思索的回答,立马引来哄笑声一片。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宝珠慌忙解释,“我也只是偶尔间看见的,绝对,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两个真的清清白白。”
曲红缨挤眉弄眼,笑得猥琐,“不是我们想的,又是那样,要不然你怎么会连他亵裤的颜色都知道。”
“宝珠你不老实。”
“你老实说,他的腰好不好。”
被他们打趣得满脸通红的宝珠又气又臊得直跺脚,“我和他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你们要是在冤枉我,我可就走了。”
她也只是在山洞里那一次无意看见的,也不是无意,是谁让他说裤子湿了,要把裤子脱下来烤火。
再说了男人们的亵裤不都是一个颜色吗,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
又一次被打趣得满脸通红的宝珠决定先不和她们玩了,等她走出小浮云茶馆,看见站在马车旁的少年,当即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路过,又想到你今天会和朋友们来这里小聚,想着你们的小聚就要结束了,顺路等你一道回家。”此时脸上肿意散去的沈归砚又恢复成了往日的翩翩少年郎。
“我和朋友们小聚关你什么事啊。”宝珠想起被她们打趣的画面,伸手推了他一下,“不对,是你跟踪我,死变态。”
在她伸手推自己时,反手握住她手的沈归砚解释道:“你们每月十五都会来这里小聚,而今日,恰好是十五,所以我能猜到你来这里并不难。”
松开她手后的沈归砚跳上马车,朝她伸出手,“最重要的一点是,再过不久我们就会成为一家人了,作为丈夫的我关心妻子的行程,并不属于变态。”
把手放上他掌心的宝珠瞪他,“谁要和你成为一家人了,你不要青天白日做大梦。”
反正,等大哥回来,大哥一定会办法的,大哥那么疼她,还那么聪明。
茶楼上的曲红缨直到宝珠走了好一会儿,才伸出脑袋,咽了咽口水,问,“宝珠走了吗。”
张绾晴也吓得直捂胸口,整个人躺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应该走了,我觉得自己好对不起宝珠,好有负罪感啊怎么办。”
曲红缨抱着头像只猴子在雅间里乱窜,“啊啊啊,我们可真不是人,居然会做出出卖朋友的事来,要是宝珠知道了,她会不会不和我们玩了。”
“那个姓沈的怎么知道事情是我们做的,居然还敢找人来威胁我,简直是岂有此理。”
“本来我以为自己够倒霉了,结果宝珠比我们都要倒霉,也不知道宝珠到底是怎么惹了那个疯子。”
——
马车刚行驶离开小浮云茶馆不远,便被另一辆华丽的马车拦在半路。
驾车的马夫很快回道:“少爷,郡主,拦住我们马车的是长公主府的马车。”
第30章
宝珠听到“长公主”三个字, 立马想到了在她们府上举办的赏花宴上发生的事,伸出两根手指,扯了扯他的衣摆, 小声嘀咕,“长公主该不会是要向我们兴师问罪吧。”
沈归砚不动声色地看向捏着自己袖口的白皙手指, 克制着把她拉过放在手心把玩的冲动, 说, “不会。”
“你说不会就不会, 你又不是长公主。”
“我虽然不是长公主, 但我还知道,坐在马车里面的不一定是长公主。”
“啊?”宝珠正要笑他扯虎皮, 停在前面的马车里突然跳下来一个丫鬟, 恭恭敬敬地走过来,邀请道:“我家郡主想要邀请永安郡主和沈少爷到前面的茶楼一叙。”
瞳孔闪过一丝诧异的宝珠倒是没想到真让他说中了,但她自认同那位福乐郡主没有任何往来,况且自从她假千金的身份被爆光后,满金陵的贵女巴不得见到她就躲得远远的。
诚然, 和她以前的“好”名声恐怕脱不了什么关系也属实。
还不想那么快回去的宝珠掀开帘子,下巴一仰,“去。”
说完又扭头看向沈归砚,满脸嫌弃,“为什么还邀请你。”
沈归砚低头为她整理了坐皱的裙摆, 笑道:“可能是沾了永安郡主的光。”
宝珠下巴微收,对他的回复很满意,“哼, 那还差不多。”
沈归砚不自觉地翘起唇角,他的宝珠还真是好懂, 也特别好哄。
茶馆二楼临窗边
正指挥沈归砚给自己剥杏仁的宝珠用筷子夹起一个蟹粉烧麦放进嘴里,等塞得腮帮子两边都鼓鼓囊囊后,才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萧苒。
她和长公主有着一样的微卷发,丹凤眼,白皮肤,怪不得长公主能一眼看出她是自己亲女。
反观自己,还真的是同沈家人长得没有半分相似。
萧苒在她打量自己的时候,亦连呼吸都屏住了的全身僵硬坐直,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在外名声很不好的永安郡主,却是第一次和她面对面坐着。
她从认出沈归砚就是昔日隔壁的宋哥哥后,就一直想要和他见上一面,但她又蠢笨得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邀他出来,所以这一次在街上遇到后,她忍不住让丫鬟上前邀请她们到茶楼。
宝珠瞧她的眼睛都快要黏在沈归砚身上了,那泫泪欲泣得像是在看负心汉的小眼神,凶狠地抬脚在桌底下踩了他一脚。
好啊,她就说她那天肯定是被陷害的,指定是这姓沈的和这位福乐郡主早就暗度陈仓了,然后自己倒霉撞破了他们的好事,成了里面的倒霉蛋。
突然被踩了一脚的沈归砚对上她泛起愠怒的鹿眼儿,以为是自己剥杏仁的速度太慢了,立马加快了剥杏仁的速度,并把剥好的一碟杏仁放到她面前,“杏仁沾上蜂蜜吃,会更甜。”
再也看不下去的萧苒醋溜溜道:“沈公子对永安郡主真好。”
沈归砚头也未抬,“我对自己未婚妻好,不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正往嘴里塞杏仁的宝珠手一松,杏仁“吧嗒”落在桌面,涨红了一张芙蓉面,“姓沈的,你乱说什么,谁是你未婚妻!”
沈归砚目光灼灼低地望着她,眸光温柔得仿佛再也装不下去其他人,“宝珠不是吗。”
又抬腿踹了他一脚的宝珠气得磨了磨牙齿,“不要脸。”
八字虽然还差一撇,但是那一撇还没写上,谁知道事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萧苒看着完全把自己视若无睹的宋哥哥,心口酸涩,“这里的核桃酥挺好吃的,你们尝一下。”
沈归砚无视她眼里的欲言又止,“多谢郡主好意,只是宝珠她吃不得核桃。”
又见外面天色已晚,拉着宝珠起身道:“今日多谢郡主款待我和宝珠,只是天色已晚,我得带她回家吃饭了。”
讨厌别人为自己做决定的宝珠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小姐脾气上来,“你要回去你先回去,我不想和你坐一辆马车。”
才刚坐下来没多久就说着要走,肯定是有猫腻怕被自己发现。
等等,要是他们两个有猫腻,自己还挡在这里碍眼,他们怎么会露出马脚。
肚子里的坏水转了又转的宝珠咳了咳嗓子,略显生硬地站起来,“我去解个手,等下回来。”
宝珠离开雅间后,萧苒眼眶泛红,渴望又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宋哥哥。”
她起身过急不小心撞到桌子,也撞翻了面前的荔枝膏水,糟污了崭新的马面裙,可她毫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眼前少年。
若是换成别的男人,在少女落泪的那一刻,早就心疼得抱在怀里安慰了,而不是冷冰冰的纠正她的话,“抱歉,我姓沈,并不姓宋,郡主是否把我错认成另一个人了。”
萧苒没有想到他会否认,身形一晃,仍是倔强地说,“我没有认错,你就是宋哥哥。”
“宋哥哥,我是苒苒,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个小时候住在你隔壁的苒苒,你还说过,我的名字很美,是取自诗经里‘照影弄姿香苒苒,临水一枝风月①’。”萧苒嗓音颤巍巍得像悬挂在枝丫上的露珠,岌岌可危。
沈归砚却冷漠又疏离的说,“抱歉,我对郡主并没有什么印象。”
如果对见过的每一个人都留有印象,未免太累了。
一句“不熟”彻底让寒风卷走枯枝上的最后一片叶子,也让萧苒的一张脸惨白如纸,她设想过很多次和宋哥哥相逢的画面,唯独没有想过,他会说不认识自己,和她不熟。
即便如此,萧苒仍是不死心的向他靠近,美人落泪,楚楚可怜,“宋哥哥,我是苒苒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停下剥杏仁动作的沈归砚眼若寒芒,周围涌现冷意,“我希望郡主不要总是说一些似是而非,从而引人误会的话,我不希望我的妻子误会,因为我的妻子很小气。”
她是个小气的人,可是在对待他的事情上又总是格外的大方,他也讨厌她的大方。
因为所谓的大方不过是不爱,不在意罢了。
“可是………”萧苒轻咬下唇,一双水雾缭绕的眼儿满是祈求,“你们不是还没有成亲吗,宋哥哥。”
只要还没成亲,一切都还不成立,宋哥哥小时候对她那么好,不可能不喜欢她。
“我们再过不久就会喜结良缘,我提前喊她一声妻子无可厚非。”沈归砚尾调下扬,泛起愠色,“相反,我不知道我以前做了什么让郡主误会的事,如果是我不小心做了让郡主误会的事,我在这里向郡主道歉。”
眼眶里溢满泪花的萧苒唇瓣翕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她要是在纠缠下去,倒是显得她死缠烂打的不要脸,但她还是不甘心,明明是她先和宋哥哥认识的。
正当萧苒开口时,躲在门外的宝珠正贴着门想要听八卦,然后趁机推门进来,好来一个人赃俱获。
结果她听了好半天,怎么一点儿猫腻都没有,反倒是福乐郡主哭得她在外面都听见了。
等等,哭了?
四舍五入,肯定是两个人见面太激动,福乐郡主又得知情郎要娶亲,结果新娘不是自己在闹起来,都这样了,也该她进去了。
高兴得直挂在脸上的宝珠推门走了进来,瞧着一个哭得楚楚可人,一个一脸冷漠,顿觉有戏,佯装生气道:“好啊,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关系不简单!”
走过来的沈归牵过她的手就往外走,“我见你喜欢吃那道蟹粉烧麦,让小二打包了一份。”
又揉了揉她扎好的头发,“其实我和那位福乐郡主认识,也仅限于认识。”
见她不说话,沈归砚解释起来,“没有回沈家以前我和师父在董家村住过几年,那时的福乐郡主和我是邻居,有时候我见她没有饭吃,就会好心的给她几个馒头,除此之外,我和她在没有任何交集,我也没有想到,她会因此误会。”
宝珠听完,狐疑的问,“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我又不想听。”
“因为我不想宝珠误会我。”
宝珠看他,像在看得了失心疯的人,“我又不………”
“我在意,我也不想对你做到隐瞒。”沈归砚伸出一根手指横在她双唇间,“我也希望宝珠在我的事情上能多在意一点。”
沈归砚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变得那么黏人,整日里什么都不做,就想要挂在她身上,能抱着她就很满足。
“哦。”宝珠听完,依旧无所谓,因为没有到最后一刻,她还是坚信自己不一定会嫁给沈归砚。
只是她还没等来婚礼取消,倒是先等来了一箱又一箱扎着红绸花的聘礼往府里抬。
“姓沈的,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站在院里的宝珠看着正一车一车往自己院里拉的聘礼,以及那长得快要排大门外的队伍。
他没被沈家认回来之前,不就是一贫如洗,一个馒头吃一天的穷光蛋吗?哪来的那么多钱?
一时之间,宝珠的视线奇怪的移到了他腰部下方。
注意到她眼睛正看向他腰部的沈归砚脸颊滚烫,白嫩的耳尖不合时宜的冒出点点红意,又故作稳重的弯下腰,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因为这是我攒的娶妻钱,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像二哥说的那样,让你嫁过来和我过苦日子。”
突然被捏住脸蛋的宝珠气得张牙舞爪,“姓沈的,你不许捏我脸。”
“好,不捏。”捏着脸颊的手刚拿开,一个吻随着轻飘飘的落下。
那个吻很轻,像鹅毛掠过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