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三年,中伏。
这一年的京城格外的热,阳光热烈辣得好似一泼滚油,落到皮肤上,像能把人烫熟,不小心摔倒地上,都觉得滋啦一下。
寻常百姓想尽了办法降温,王孙公候则出京避暑,大热天烤得地面都仿佛扭曲了,人都蔫蔫的,没甚精神,长街上行人并不多。
正值下午,日光最盛之时,北镇抚司的后门秘密打开,指挥使郑垚亲自掀开车帘,迎进了一位贵客。
当朝天子。
前两月才过了十五岁生辰的小陛下身量似乎又拔高了几分,腰身挺拔,俊美矜贵,只是眉目冷沉,削弱了几分少年稚气,让人不敢轻视。
下了马车,宁倦随着郑垚往里走,眼皮也没抬一下:“人抓到了?”
郑垚低头应声:“回陛下,抓到了,陛下要旁听吗?”
宁倦短促地“嗯”了声。
踏入诏狱的瞬间,里外仿佛变换了天地。
诏狱隔绝了外头的热浪,在如此盛夏,也依旧阴冷渗寒。
但这可不是什么避暑的好去处。
一路走到牢狱深处,刑架上正束缚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条件反射地颤栗起来,嘴里胡乱求饶:“大人,大人,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是三年前在乾清宫行窃的那个宫女。
崇安帝不管事,在位时宫里有不少小偷小摸的宫人,将贵重物品偷出宫去卖掉,这些宫人行窃久了,胆子也愈发大,什么都敢卖。
这个宫女自进宫起,就偷偷摸摸卖了不少东西,攒了大把银钱,临走前犹不满足,打扫宁倦的寝宫时,贪心作祟,偷走了宁倦母亲留给他的玉簪,卖了几两银子。
出宫后,她一路南下,改头换面,用行窃换来的银钱置办了庄园,过得相当滋润。
因有卫鹤荣的人盯着,锦衣卫行动不敢显眼,花费了点时间才把人找到。
下面的人搬来张椅子,恭恭谨谨地请宁倦坐下。
宁倦姿态端正地坐下,话音淡淡:“问吧。”
郑垚躬了躬身,走到那个宫女面前,冷声开口:“盛元元年三月,你在出宫之前,在乾清宫内做了什么?”
听到郑垚的声音,宫女浑身又是一抖,哆哆嗦嗦地开口:“奴婢,奴婢奉命扫洒乾清宫,一时贪心,偷、偷了一支玉簪……”
“是否有人指使你?”
“没有,”宫女惶恐不已,“奴婢真的没有受人指使,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郑垚:“可有人知晓你行窃一事?”
宫女此刻无比后悔偷窃的行径,使劲摇着头,哭哭啼啼地回答:“没有,没有,陛下宫里的东西,没、没什么敢偷,奴婢就是一时糊涂。”
“你将玉簪卖去了何处?”
已经被反复问过了一晚上,宫女的脑子里已经不太清晰了,听到问题便答:“奴婢将、将玉簪当去了城东一家铺子里。”
“可有旁人知晓?”
“没、没有,”宫女嗫嚅道,“奴婢不敢告诉其他人,趁离宫之际,随意找了家当铺卖掉……”
郑垚将宁倦吩咐自己的问题问完,转身拱了拱手,等待陛下开口。
暗牢中烛火幽幽,少年皇帝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表情,削薄的唇微抿着,刀锋般冷锐。
四周静悄悄的,宫女恐惧的抽泣声便显得格外清晰,一声声地钻进耳朵里,让人心烦意乱。
宁倦淡漠地盯着那个宫女,在心里缓缓斟酌盘算着,片晌,薄唇微动,吐出声低问:“你与陆清则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陛下居然会问这个问题,郑垚微微睁大了眼,心里冷冷一跳。
陛下不是最信任帝师吗?
怎么也对他有所怀疑了吗?
听到宁倦的声音,宫女的抽泣声略微一止,茫然地抬起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模糊想起这个名字:“奴婢、奴婢不认识陆太傅啊。”
宁倦半眯起眼:“不认识?”
宫女绞尽脑汁,才模糊想起一点:“奴婢只在乾清宫,远远见过陆大人一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又开始呜呜啼哭,想要得到宽恕。
从始至终,宁倦也只说了这两句话,问完便没再开口,冷漠地看她哭了会儿,看出她的确没有撒谎,倏然起身,走向外面。
郑垚忙跟上去:“陛下?”
宁倦头也没回:“处理干净。”
郑垚心里直犯嘀咕,好奇死了陛下为什么要问起陆清则,但看陛下不准备多说的样子,也没那么不知趣地问出来。
宁倦走出诏狱,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调来了锦衣卫调查的陆清则生平,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其实与郑垚心里的揣测正相反。
他不是怀疑陆清则是谁安插到他身边的人,也不是怀疑陆清则有什么谋算,他只是……想弄清楚陆清则有什么秘密。
长顺告诉他,三年前初见时,陆大人进宫想见他,凑巧撞上了有人想推他下水。
但宁倦并不觉得是凑巧。
就像那支簪子,陆清则与那个宫女素不相识,是如何知道簪子被当掉,当日下午就将玉簪找回来的?
有时候他恍惚觉得,莫非是上天怜悯,让陆清则下凡来到了他身边。
他对陆清则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卷轴上记录的生平简简单单,没有什么异样,与他上回查看时并无分别。
宁倦的指尖眷恋地摩挲着“陆清则”这三个字,微抿唇瓣。
忽然好想见老师。
那种难以遏制的冲动让心底发着痒,只有见到陆清则才能缓解,他放下了卷轴,拔步往外走去,钻进了马车中,吩咐道:“去陆府。”
迟来一步的郑垚没赶上恭送陛下,纳闷地挠挠头。
他都还没回禀呢,陛下是有什么急事吗,走得这样匆忙?
驶离了北镇抚司附近后,宁倦半途又换了另一辆更为低调几分的马车,晃晃悠悠往陆府去。
天气本来就往死里热,马车里又有稍许闷,宁倦掐了掐眉心,总觉得头好像有些发晕,又似乎只是错觉。
等到了陆府门前时,微微的发晕感愈发清晰,脑子也有些疼,宁倦忍不住又揉了揉眉心。
充作马夫的侍卫敲开了陆府的门,门房赶忙将陛下迎进了府。
想想马上就能见到老师了,少年皇帝心里舒服了不少,抿抿唇,强压下那点不适感,丢开身后的人,熟门熟路地穿过月亮门和垂花门,进到内院。
正好撞上了陈小刀。
陈小刀见到宁倦,连忙行礼:“见过陛下。”
宁倦冷睇了眼陈小刀,很是看不惯他。
自从陆清则帮他争取到上朝听政、增加讲读先生的机会后,陆清则便不像从前日日入宫见他了,他不能每天见到老师,反倒是陈小刀能时时陪在老师身边。
光是想想就不爽极了。
陈小刀被小陛下深幽冰冷的目光盯得后背凉飕飕的,不晓得陛下怎么就一直看他不顺眼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是来看公子的吗?公子这会儿在屋里午睡,需要小的去叫醒公子吗?”
宁倦越过他往屋里走:“不必,朕进去看看,别让人来打扰。”
听到陆清则在午睡,小陛下的声音都压低了几分。
陈小刀搔搔后脑勺,被热得头昏脑涨的,也不多想,赶紧跑回屋里找扇子扇风。
宁倦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屋里放着个冰鉴,散发着寒气,清凉了许多,陆清则怕热,又额外在床边也放了个冰盆。
屏风后的榻上垂下一角竹青色,他绕过屏风,便看到熟睡中的陆清则。
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披散着,衬得那张面庞格外令人心动,长睫低低垂着,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微微颤抖。
从眉梢到眼角,无一处不优美,却又因为尚存几分病气,多了几分让人不敢惊动的脆弱。
宁倦忍不住又靠近了几步,看陆清则盖在身上的小薄毯已经要掉下来了,金尊玉贵的少年陛下半跪在榻边,想用手指勾回去。
没防陆清则睡得不安稳,忽然又翻了个身,淡淡的梅香扑来,睡得微微发红的脸正对上宁倦。
那张清艳无双脸庞陡然在眼前放大,宁倦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盯着他眼角的泪痣,不知怎么,突然好想伸手摩挲一下。
最好能让老师眼角变得红通通的。
那样应当会更好看。
这个念头模糊地在心头闪过,并不十分清晰。
宁倦没敢一直盯着陆清则的脸,目光不自在地移开下滑,下一刻,脸又腾地一下红了。
小毯子已经彻底滑落到地上,陆清则也不知道在榻上不安分地翻过多少次了,薄薄的衣衫乱糟糟的,因为没有系腰带,衣衫又太宽大,领口松松垮垮地滑开,脖子之下的风光便半遮半掩地落入了宁倦眼中。
好似一块质地上好的莹白美玉,不用触碰也知道手感上乘。
霎时他心跳如擂,不禁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身后是冰盆,嘭地一声撞了上去。
声响太大,陆清则猝然被惊醒,低垂的眼睫轻微颤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眼底还有些混沌之色,呆呆地看了会儿宁倦,脸上露出一分笑意:“果果,你怎么来了?”
那股莫名的心慌感在陆清则的注视之下,变得愈发强烈,宁倦还想努力维持镇定:“我、我……刚从北镇抚司过来。”
话音刚落,额上就覆来只微凉的手。
陆清则彻底清醒过来,伸手放到他额上,嗓音懒懒的:“你的脸很红。”
宁倦心慌不已,保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僵硬姿势,一动也不敢动,无声无息间,连耳根也开始红了:“老师,我……”
“你中暑了。”
陆清则得出结论,收回手,从榻上坐起来,将凌乱的衣衫理了理,咬着发绳,拢了拢披散的长发,绑好了头发后,看宁倦还呆呆地在原地不动,失笑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推到榻上:“坐好。”
旋即披上外袍,朝外面走去。
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说不出的流畅优美。
看着陆清则离开的背影,宁倦这才发觉自己不仅出了许多汗,心跳不止,头也疼得厉害。
原来,是因为中暑吗?
今年的夏日的确格外炎热。
少年皇帝默默往罗汉榻内侧缩了缩,嗅了嗅周遭残余的梅香气息,感觉头疼略有缓解。
陆清则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碗盐水,递给宁倦:“快喝了,井水里还镇着西瓜,切来吃吃消消暑。”
宁倦在外时,几乎从不让东西入口,除了陆清则递过来的。
他乖乖接过盐水喝下去,喝完了嘴里一阵发苦。
陆清则看他蔫哒哒的,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怎么去了北镇抚司,还有时间来我这儿?”
宁倦薄唇微抿,顿了顿,才开口道:“齐鲁一地旱灾蝗虫不断,百姓颗粒无收,恐大旱之后有大震。那边距京城甚是相近,卫鹤荣这两日忙着与内阁诸臣商议救灾之事,没时间看住我。”
卫鹤荣以陛下年纪尚小为由,独揽着大权,至今宁倦仍无法亲政,也插不上手。
陆清则看出他眼底的不甘,又揉了孩子两把:“急什么。”
宁倦很喜欢被他摸,忍不住蹭了两下他的掌心,心里高兴了点:“嗯,我不急。”
恰好陈小刀将切好的冰西瓜送上来了,陆清则又摸了摸宁倦的额头,带他出去吹吹风。
陈小刀知道宁倦不喜欢被人打扰,放下西瓜就跑了,没留下来伺候,美滋滋地带着剩下半个西瓜去找人分享。
师生俩坐在长廊下,吹着迎面来的熏风,中间搁着西瓜,一人拿着一片吃。
西瓜清甜多汁,生津止渴,十分消暑,宁倦此前又喝了盐水,慢慢地缓了会儿,身上的不适感就褪得差不多了。
宁倦恢复过来了,偷偷瞄了陆清则几眼,脑中忍不住窜过方才在屋里见到的一幕幕。
陆清则睡得微微发红的脸,散乱的衣袍下若隐若现的胸膛,还有迎面拂来的浅浅梅香……
喉间不知道为何有些发渴,他埋下头,又啃了两口西瓜。
陆清则刚睡醒,骨子里都散发着懒洋洋的气质,咬了几口西瓜,也没什么胃口,顺手放回去,含笑问了问宁倦最近的功课。
宁倦回答得认真,顺道将自己疑惑不解的地方提了出来,陆清则听完,给他答疑解惑。
考察功课考察得差不多了,宁倦也不动声色地将盘子里最后一片只咬了个尖尖的西瓜拿到了手,咔嚓几口吃完。
陆清则也没察觉不对,又伸手过来,碰了碰他的额头:“舒服点了吗?”
宁倦点点头,旋即想到什么,眼睛亮亮地望着他:“老师,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陆清则想也不想:“不好吧。”
被直接拒绝了,宁倦不悦地蹙起眉:“为什么不好?”
陆清则相当有理:“堂堂天子,跑到外边留宿,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不好。”
宁倦狐疑地看着他:“真的不是老师你嫌和我一起睡会热吗?”
原来你知道啊。
陆清则心想着,脸上的笑容无可挑剔:“怎么会呢。”
宁倦已经好几日没见陆清则了,看他这样,愈发笃定了陆清则就是嫌他热。
冬天还用他来暖暖床,夏天就弃之不顾。
老师怎么这样!
宁倦越想越气,沉下脸,一口咬定:“朕今晚就要留宿陆府,和你一起睡!”
陆清则:“……”
小兔崽子。
陛下都这么说了,陆清则总不能把他敲晕了通知长顺来打包带走,无奈地答应下来。
这日头太盛,纵是夜里也闷热得厉害,吃完饭就不想再动了。
用过晚饭后,陆清则顺便在书房给小陛下加了堂课,权当消食。
陈小刀让人备好了热水,钻进来探头探脑:“陛下,公子,水已经好了,药也煎好了。”
陆清则听到要喝药,心情就更不美丽了。
尤其今晚宁倦在旁边虎视眈眈的,他想偷偷浇给盆栽半碗都不行。
在宁倦的盯视下喝了药后,陆清则去沐浴洗漱了番,换上寝衣回到屋里。
小皇帝已经先一步在床上躺着了,生怕他会变脸似的,俊美的脸上浮上了几丝紧张,眼巴巴地看着他。
陆清则好笑地点点他的额头,吹了灯,解开素绡帐子,躺到床上。
屋里放了好几个冰盆,好歹没那么热了。
宁倦靠过来,黏黏糊糊的:“老师,你下次来宫里的话,多留几日好不好?”
他一靠近,跟个小太阳似的,暖烘烘的。
小男孩就是火气旺啊。
陆清则心想着,侧了侧身,伸手拍了拍宁倦的背:“下次再说。”
宁倦不依不饶的,一定要得到个准确的答复:“老师,答应我。”
也不知道是在命令还是请求。
陆清则喝了药,药中有安眠成分,这会儿已经很困了,含含糊糊道:“成了,答应你就是……现在离我远点。”
好热。
宁倦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委屈地缩到一边。
他还想趴在老师怀里,或者让老师趴在他怀里,师生夜话谈谈心呢。
陆清则不仅不想和他谈心,还想让他离远点!
每到夏日,宁倦就能体会到什么叫温柔又无情。
但他也舍不得弄醒陆清则,只得自己气了会儿,偷摸往陆清则身边挪去一点点,闭上眼,嗅着他身上的温暖梅香,安心地合上了眼。
在宫里一个人睡的时候,宁倦总是不安心,觉很浅,半夜时常惊醒。
或许是小时候的经历所致。
小时候母亲去后,他一个人待在冷宫里,每天除了思考怎么弄点吃的,不至于饿死外,还得面对那些受皇后指使、不怀好意的宫人。
他们总在盘算着,如何制造一个人为的意外,让这个不得宠爱的小皇子消失在宫廷里,事后也不会被追究。
比如不小心掉进枯井里摔死,或是失足掉进水里淹死。
倘若他真的敢睡实,恐怕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以往宁倦和陆清则一起睡,宁倦都会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安心,稳稳地睡上一觉。
今夜却有些不同寻常。
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到他拂开素绡软帐,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在熟睡。
那人长发披散,肤色莹白如玉,衣袍松松垮垮的,好似一拉就散。
他忍不住伸指一勾,衣袍果然就滑了下来,露出了方才半遮半掩、看不分明的风光。
那人被惊醒了,也没有惊慌,反而朝他伸出了手。
衣袍一件件落到地上。
接下来的一切混乱潮湿,模糊而灼热。
在他身下的那人面目模糊,但依稀能看到眉尖紧蹙着,颧骨发红,眼角被揉红,哪里都红,落到他眼里,好似雪地里初初绽放的梅花。
他指尖发白地紧揪着床褥,雪白的喉结也汗湿一片,喘得很急,水红的唇瓣一张一合着,好像在说什么。
此生从未有过的欢愉感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宁倦着迷地低下头,想听听他的声音。
他看到那张勾人的唇启启合合,细若游丝地吐出一声沙哑的:“果果……”
宁倦脑中一白,陡然惊醒。
他的呼吸紧促不已,耳畔又传来声:“果果?”
听到这个声音,宁倦禁不住又是一抖,慌乱地循声看去。
外头天光微亮,陆清则侧卧着看着他,眼底带着笑意,伸手想摸摸他:“长顺来接你回宫了,一会儿该上朝了,做什么梦了?脸这么红,还一头汗……”
还没碰到,宁倦下意识地缩了缩。
陆清则愣了一下,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他后知后觉的,若有若无的,嗅到了一丝难明的气息。
难道昨晚睡在他身边时,宁倦……
陆清则反应过来,脸上也不由有些发红,轻咳了声,担心孩子害羞,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表露,起身想下床:“我去叫人把换的衣裳给你拿来,出了这么多汗,顺便去沐浴一番再走吧。”
还没走掉,手腕就被少年的手抓住了。
犹带着几丝汗,灼热而有力度。
陆清则顿了顿,扭过头:“怎么了?”
宁倦的嘴唇动了动。
虽然那场梦已经记不太清了,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陆清则,不让他走。
陆清则看少年脸上有几丝茫然,还以为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怕他自尊心受损,斟酌了下,缓缓开口:“果果,这是正常的情况,每个男人都会有的。”
宁倦抬眸看他:“老师也会有吗?”
……问的什么破问题。
陆清则没想到宁倦还把矛盾丢到自己身上来了,微呛了下,略有些窘迫:“嗯,老师也……出现过。”
宁倦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陆清则,也不准备再问的样子。
陆清则给他盯得受不了,决定把问题抛回去,笑着问:“果果梦里的人长什么模样?”
长什么模样?
宁倦模糊记得,梦里的人没有露出脸。
但他清晰地记得,那个人是有喉结的。
在他吻过他的喉结时,身下的人连脖子也会泛起一片红。
宁倦的喉结滚了滚,半晌,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陆清则挑了下眉,见把话题揭过去了,也不追究,语气温和:“去换身衣裳吧。”
少年皇帝的目光不由落到陆清则的脖子上。
在透进屋内的晨光当中,陆清则雪白修长的脖颈看起来更为话时,清晰的喉结轻微震动,看得他犬齿发痒,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想要咬上去。
察觉自己的念头,宁倦心里一惊,赶紧松开了陆清则的手。
陆清则顺势收回手,拂开软帐离开,去吩咐人准备热水。
宁倦捂了捂眼,好半晌,才跟着下了床。
陆清则吩咐下去后,溜达去书房,避免宁倦再见着他尴尬。
哎,没想到,一转眼,小果果也到做春.梦的年纪了。
陆清则靠到躺椅上,悠哉哉地想。
看果果那副模样,肯定是梦到了什么人,不好意思和他说。
不知道果果梦到的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