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醒和姜曜理念不合,但在临场应变上却意外合拍,姜曜一开口,傅醒就知道她想怎么走下一步棋了。
当即也不犹豫,再次避开对方闪电般挥来的骨鞭,毫不恋战地撤退离开。
他一走,芹那边的压力数以倍增,正难以抵挡地想让姜曜搭把手,却发现刚嚎完一嗓子的人不复当时英勇,跑得那叫一个飞快,背上的包和她的马尾一切疯狂颠动,越来越远。
芹:“!!!”
就算暗地里有龃龉,也不至于招呼都不打就把她们甩下跑路吧!
菁也发现了这个腹背受敌的危机,直接放弃阻拦27号的步伐,和芹聚到一起背对着背。
88号队成员步步紧逼,她嗓音紧绷:“好歹合作一场……”
无脸可怖的脸没有一丝动容,长长的鞭子宛如他自身长出的触手灵活甩向前方的两个女人。
那场让人不愉快的交易此刻提及,只会让他的鞭子挥得更快一些!
芹眼神一凛,手中忽然多出一块足有两米长宽的钢板,钢板很厚且实心,重量超过一百五十公斤,就算经过加点单手托举也是不可能托住的,所以芹放出那块钢板后迅速收了手,只施加了一个前倾的力,然后果断扯着菁从自己来时的方向撤退。
钢板朝无脸所在的方向倒去,压自然是没压到无脸的,但他自己抽身够快鞭子却被压住了半截,扯出来花了点时间,后方的队友赶上来要追,被他制止了。
“不必了。”
27号两人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看着基本没受什么伤的临时队友语气不满,“你们来得也太慢了。”
无脸冰冷的眼眸扫向二人,褐色微微发黄的眼睛宛如毒蛇。
二人对上他的视线忽觉不妙,可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他们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下一秒两具本就受了重伤的身体无力倒下,眼睛死死睁着,没能合上。
88号队其余两人震惊地看着忽然动手的无脸:“你……”
无脸粗哑的嗓音冷酷漠然,“97号和94号队卧虎藏龙,下次再对上他们得万分小心。”
88号队、27号队及18号队撤退了,这一波再次演绎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四队联盟汇合,1号队长扶着肢体再生中的队友,94号一人重伤躺在地上但还有一口气在,2号队两人轻伤,至于97号队……
众人复杂地看着毫发无伤据说一个敌人都没碰到的杜琳仪三人,不知道应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坏。
若说运气不好,就连1号队的怪物都在围攻下断肢保命了(虽然反杀了对方两人),在这次突袭中本该最弱的队却毫发无伤,若说运气好又不尽然,因为他们那对离谱的兄妹失联了,一公里范围内没有那俩的踪影。
如果不是跑出一公里外,那结合94号队长的说法,这俩人可能在跑了以后又遇上什么导致……人没了。
当然很大可能是那两人跑出范围了,毕竟97号队这群人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杜琳仪确实不担心,按照他们傅队的性格,如果真出意外绝对会有遗言,就算快死了也会撑到交代结束,更别提他和姜曜在一起,就算真的来不及了,也不可能这样安安静静地人就没了。
“没事的,我们先转移。”杜琳仪道,“他俩……傅队很强的,区区这点人毫无问题。”
她不加后面那句还好,一加上芹又想起了那两道绝尘而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卧……槽……」
「草……卧……」
「喂喂……下巴都该捡起来了……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
「楼上的先把你自己的省略号收一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敢说我大中华不是天选至今仍是满员!」
「呸呸呸这种事猖狂不得的啊快闭嘴!」
「果然这个时候还得啊君出场才能救活这死掉的气氛」
「我缓过来了,楼上那个有迹可循的可以开始你的演讲了」
「有请马后炮——」
「和那个出现在镜头里的丑男对比就知道了,你们看那个丑男,首先身形就不如咱们傅叔叔人高腿长,其次是肤色,傅叔叔多白啊,再然后是手,你们就说嫩不嫩吧,接着你们听声音,众所周知面具底下说话声音是会发闷的,傅叔叔的声音这样都不太低沉,最后就是他磕糖和吃东西洗漱时不是有撩起来吗,虽然镜头都是一晃而过,但裸露出来的部分都是很正常的皮肤啊!正确答案离我们一直都近只是我们不敢想啊啊啊!」
「正常人都在关注危不危险你都在关注些什么东西啊」
「阿西,你这有迹可循循的不对啊,大家震惊的是他不丑年纪也不大吗,不是啊,震惊的是他冷酷的姿态下藏了那么一张奶呼呼的脸啊!」
「+1」
「++1我脑补了丑八怪的脸也脑补了绝世冷酷帅哥的脸唯独没脑补到……长他脸上那一张尖叫.jpg」
「你们说他多大啊」
「二十出头吧,他的脸和娃娃脸还是有区别的,能看出年龄」
「所以有没有人认出来啊」
「出去找找,都在看直播肯定有人认出来了」
「不用出去了,这位是我五年前失踪的研究生同学……so,楼上那位能看出年龄的,人家快三十了」
「次奥???那你倒是展开说说啊」
「给人家一点打字的时间咱们先讨论点别的」
「说啥,说傅叔叔和大眼千金离队是不是去找新面具维持叔叔包袱?」
「干嘛讨论这个,这个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我是想说,本来觉得他对上1号队那个大汉应该有一争之力的,现在看起来不尽然啊,他不会就是个纯粹的神枪手吧」
「e看脸不像是会打架的」
「你们的记性是真不好啊,在游乐园不是打过吗?」
「那会儿傅叔叔趁人不备了啊,而且也就那一次打过,被88号堵了的时候他其实也没怎么出手,主要还是靠枪和炸的」
「别杞人忧天了,我只看到对方被四个人堵住毫发无伤并且反杀了对方两个,比1号强啊」
「是的,有脑子有手段就行呗……啊,他长得真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类型了呜呜呜」
「怎么知道面具后是这么一张脸叫叔叔的反而多起来了迷惑.jpg」
「之前叫叔叔是敬语,现在嘛……都得都懂」
「嘻嘻嘻爱称!情趣!体会到了大眼千金的快乐!」
「那个同学呢,一指禅啊?」
「来了来了,从头说起吧,就是我本科外校的,然后我导师那年就带了我和他两个研一的,上头有三个师兄师姐,我一入门先见的师姐,师姐第一句话就提醒我在他们这儿第一个就是不能以貌取人,我当时还傻了一下,寻思自己对师姐也没露出任何不恭敬的神情啊,结果第二天我见着他才明白师姐的提醒是多么掏心掏肺,上一秒我多庆幸未来能有一个这样温和亲近的好队友,下一秒我就有多后悔垫脚也要去搂他的肩膀,直接给我避开不说,还很冷酷地“你好”一下就走了……走了……」
「有一点礼貌但不多」
「没有没有,他还是很礼貌的,就是性格真的很孤僻,而且怎么说呢……正常人社交总是有很多需要迁就忍让的地方,就比如同在一个空间有人想闲聊的时候不管你对这个话题感不感兴趣不都会说两句意思意思么,他就完全不会,哪怕只有你跟他两个人,他都可以不接话,平时聚餐基本也都不参加,路上遇到人也不打招呼目不斜视过去,吃饭都是一个人」
「妈呀泰裤辣——」
「真诚点吧,现实中身边真有这种人你们不会觉得酷只会觉得难相处……」
「不不不他人还是蛮好的,特别负责任,虽然有时候有点过度负责但那都不是事儿毕竟又不跟他过日子不是,对了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嘿嘿嘿」
「放」
「嘻嘻嘻要不你们还是自己看吧」
「???」
「把这丫叉出去啊啊啊啊啊!」
「想找骂出门左拐去正经楼,保管骂到你祖坟冒黑烟」
姜曜和傅醒没去别的地方,绕了点路回到对他们来说最为安全的游乐园,在临江的鸭子船旁边停下脚步,坐在小船旁的长椅上歇了会儿。
姜曜体力是短板,这一阵狂奔可给她累坏了,双手往椅背上一挂仰头瘫着不动了。
傅醒帮她把硌背的包扯出来放在中间,才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手指抹过脸上的伤口,指尖粘稠。
伤口不深,这一路过来血已经不流了,但遭遇外力挤压还是会渗出鲜红的血液。
刺痛感很轻微,更多的是麻痒,他没再碰,静静等血小板凝结。
还好最后两个月他加回了三点生命力值,否则就是这小小的伤口,怕也会带来麻烦。
姜曜平复了大概一分钟,睁开眼睛仰望着黑下来的天空和天空上倒计时。
6:00:46:18。
原来才过了二十三小时零十四分钟,这时间可真够漫长的。
“可能就是最后六天了。”她转过脸看向傅醒,忽然提议,“要不面对一下真实的自己?”
傅醒没受伤的那半边脸对着她,轮廓线柔和的像是软的,明明是正常人的面无表情状态,那张脸却仿佛会在下一秒展露笑颜,让人一点儿都生不起距离感。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这家伙的脾气又臭又硬,是个和脸完全相反无法亲近的家伙。
傅醒习惯了面具,习惯到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戴着,此刻江风吹过面颊的触感太过真实清晰,他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他待人接物的态度是天性使然,为人处世更是遵循本心,如果说姜曜是一颗源源不断吸引周边星体尘埃的恒星,那他就是一颗只想活在既定轨道的小行星,对尘埃杂质或者发光体都不感兴趣,除非有人破坏他的轨道,否则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所以这张看起来好亲近的脸其实是他稳定轨道的破坏因子,因为这张脸他不知道被多少不明就里的人打扰过,也因为这张脸他无数次拒绝打扰后被迫接收了许许多多好感变反感的情绪。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他的拒绝融入而生气,完全尊重他人轨迹的个体还是不少的,只是远没有会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从维护到加入的人多而已。
他也没有很在乎,因为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感性,总是喜欢结合自身的心情、当时的感官以及所得的利益做一些会与事物本身有所偏离的论断。
享受过戴面具过活的清净与发声的强力效果,再让他回到本来面目的重重阻碍中,对他个人来说绝非好事。
“94号队的人已经看到过了,我们刚才的表现也足够他们生疑,再把面具戴上效果应该更好。”
这可以让他们知道自己这边多么需要维持住一个凶狠面具人的形象,而且游乐园里就有面具,不用承担再出去找面具的风险。
姜曜收回挂在后面的两条胳膊,头一仰坐直身体。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刚刚改主意了。”姜曜看着他,给他分析,“坐实我们只有脑子的弱队形象也有很大的益处,能够让1号队和2号队也放松一些。”
人是很容易被感官所左右的,虽然心里知道对方一定有所长不能大意,但打从心里的警惕心是大脑不能完全控制的。
人的本能就是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自动就会把警戒心拉满,而看到一个面目清秀不笑都很可亲的小哥哥就算告诉自己这是个坏种,警戒心也很难达到峰值。
“所以我想的是,你戴归戴,适时的也给1号队和2号队‘露’一下真容。”
原来是个折中的方案。
傅醒思考一秒,同意了。
“可以。”
最重要的事情商量完,姜曜开始翻公共物品池,边翻边嘀咕:“积分消耗一半了,加无敌状态的道具也没了,接下来没法乱来了……”
整理完物品池,她又开始整理包。
从27号那里摸来的枪支她没细看,扯着比巴掌大点的收纳袋捣鼓了一阵后成功找到一根抽拉绳,轻轻一扯,折叠得极为紧实的滑翔伞就张开来了,吓人一跳还差点被戳到了肺管子。
还好两人反应快,同时向两边移动离开长椅这才躲过一劫。
姜曜对这个新玩具很是喜欢,她看到过27号的玩家从高楼上滑翔下来的场景,逃命时应该用得上。
捣鼓半天又给它收回去,姜曜把自己的东西也整理了一下,枪,刀,剪刀,飞虎爪,喇叭……
扶了扶眼镜,机械鸟还在天上没被打掉,操纵器……不知道94号那位给没给扔了。
终于整理完毕,她重新背好包,想说休息够了出发,抬起头时视线却被身前人脸上的红色伤痕吸引。
傅醒皮肤白,伤口就显得格外狰狞。
她很是后知后觉地开口:“伤口这么深还没痊愈?”
出口后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电光火石之间被她一把抓住。
不对。
“我看看。”
她一脚踩上长椅,把站在椅子旁边的傅醒扯过来一些,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捧住他没受伤的半边脸,微微弯腰仔细凝视那道三公分长,从颊侧到颧骨的伤口。
伤口周边的血开始凝固,颜色也变为暗红,可还远远没到结痂的进度。
天晚江风大,别在耳畔的长发被吹得散落出来,拂向对面的傅醒。
距离太近了。
傅醒清楚地看到姜曜皮肤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也看清了她脸上沾染的灰尘和几道细小的擦痕。
那双端详伤口的眼睛半垂着,没有往日抬头看自己时睁得那么大,由于背着光,眼中的光彩不再灼人而是沉淀下来,两者结合,竟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成熟。
“肿了。”姜曜开口,气息很近地吐在距离傅醒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但不该肿的。”
发丝对江风毫无抵抗之力,一而再再而三撩上他人的脸颊。
有些发痒。
姜曜是个小女孩,但也是个大姑娘了。
傅醒听着自己的心跳微微抿唇,再一次确认这个事实。
「???????」
「?????????」
「玛德」
「好红啊」
「他娘的真见鬼他脸红了」
「耳垂都红了!!!」
「果然不是天色晚我看错了是真的红了」
「不是,这就红了?没亲没抱手都没拉啊他不是奔三了吗???大眼千金十八岁都脸不红气不喘啊」
「年下我可以小脸通黄.jpg」
「有没有可能大眼千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确实,她要是往那方面想了搞不好脸不红心不跳地直接亲上去了」
「咳咳,这就是小秘密啦,他心率一快就会脸红,尴尬会脸红着急会脸红生气也会脸红,红得朝霞满天!他现在就尴尬了!这张脸简直一览无余」
「……氛围杀手」
「一边去吧你,我不管这明明是心动的脸红!」
姜曜再三确认伤口,终于松开他的脸。
“你怎么回事?”她面色凝重,“生命力呢?”
傅醒答得滴水不漏:“一次挑战本中出了意外,清了。”
姜曜经验少,并不对这个起疑,但不妨碍地对时间节点的追究:“路西法岛那次不是因为路西法的刀有什么特殊的禁制,血止不住是你的生命力值太低了是不是?”
傅醒沉默一秒,“是。”
姜曜再往前推:“谜语本,被入侵的世界你的小腿被划伤迟迟不能痊愈,也是因为生命力值没了是不是?”
傅醒又是一阵沉默,再点头,“是,好几个月之前我的生命力值就回归普通人了,之前没有声张是因为……徐行知道了会很麻烦,之后是局势复杂化,我出问题的事情如果公开只会让场面更加动荡难以控制,所以没让任何人知道。”
合情合理。
姜曜心中有种微妙的违和感,但也没多想。
在这种事上,傅醒还有什么撒谎的必要吗?
于是她点点头,只是确认了他的其他加点情况,得到别的值都没有被影响后稍稍放心,从长椅上跳下来。
“本来还想让你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扛一扛的,现在这个设定变了我也得调整一下……”她一边说一边走在前面,“让人发现你真面目这事儿更有必要了……”
傅醒走在她单薄的背影后头,微抿的唇角力道松懈,呈现出本身的柔和弧度。
江面漾起层层水波,轻轻推动靠岸的鸭子船,让它飘荡,起伏,更加迫切地想要靠岸。
两人在小丑木偶的地盘找到了正在玩游戏的小丑,这一次它的游戏伙伴是卖烤肠的摊主,两只木偶面对面蹲着,十分认真地玩找小球游戏。
木偶还是不记得她,但对好感度满值的她报以了极大的热情,就算她帮助辨认不出小球位置的摊主作弊,小丑也只是心平气和地重开一局,并且表示下一局谁猜中谁获得奖品。
傅醒旁观一人两偶玩完游戏,看着姜曜毫无悬念地赢下奖品拿到试吃券,又跟小丑撒娇换到能够拿到面具的券,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和两只木偶挥别,两人踏上迎接新面具的旅途。
路上傅醒开口:“它们产生变化了。”
姜曜不以为意,“世界本身就是变化的,它们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到作为普通人的傅醒都快觉得这事儿确实无比正常了。
木偶人开始相互沟通交互?正常?
正常个鬼。
小玩具摊的种类还挺丰富,除了面具发箍还有按着会亮的宝剑、捏着会叫的鸭子售卖,姜曜翻来翻去,挑了一个粉色的兔子面具。
“这个好看!”
傅醒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但也有自己的审美底线,用沉默表示无声地反抗。
姜曜只好叹息一声,给他挑了个丑兮兮的花脸。
傅醒正要接过来戴上,姜曜想起来什么,一扬手收回面具,视线落在他脸上的伤口上,“你这碰一下还在流血,等它再凝固点吧。”
说完她把手和面具都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前往海洋球场地。
“我们再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