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炮灰NPC（04）
得知自己是NPC后, 孔殿承比以前更自在了。
他不想探究这个NPC的设定，只要意识是自己的，他完全可以把游戏世界当成真实世界。
或者说, 在他看来, 不管是什么世界, 本来就是一场游戏。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经历吗？这个世界还挺有意思的, 而且, 顶着的这张脸他看得十分顺眼。
至于不按照设定走, 会让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甚至将他这个角色删掉，孔殿承并不是很惧怕。
比起当一个傀儡苟活, 他宁愿肆意一场“死”掉。
而且，不知为何，他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就算作为NPC被清除，也不是什么坏事。
别人或许是有恃无恐, 但孔殿承没有依仗, 却莫名底气十足。
他毫无当NPC的自觉，就像是一位新玩家，开始从别的玩家口中了解起这个游戏……
当万剑山庄新增一个NPC, 还有人来给他做测试时, 孔殿承就清楚，游戏官方发现了他这个异常, 但打算继续保留他。
或许是那些人类觉得他一段数据，没有什么威胁吧。
其实, 在这款以修仙为主题的全息游戏中, 本就有改变容貌的道具, 也有美白祛疤之类的丹药，而且NPC的自主化程度很高，技术人员检查后，只以为程序运行出了点问题，谁也想不到这个NPC有了自我意识。
至于孔殿承手腕上的小青龙，现在灵宠系统确实没有上线，但这指的是玩家没法绑定灵宠，游戏中本来就有许多妖兽之类的，NPC养宠物这并不是首例。
官方发了公告解释，让玩家自行探索游戏的乐趣。
这些游戏外的情况，孔殿承无从得知。
他除了从玩家那里打探消息之外，就忙着（指挥别人）装修住处。
原本破败的小院焕然一新，宛如仙苑：宝石铺地，狐皮做毯，就连院子里装饰的花草都不是凡品。
孔殿承对自己的新家十分满意，他还给这里加了结界，让玩家不能随意进出。
此时，孔殿承正懒洋洋地倚在院中的秋千上，看话本子——他现在已经认识游戏世界的字符。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左腕上，青色的小龙只有一拃长，刚好能围着他的手腕斜绕了一圈多，首尾错开。
这么久了，这条小青龙从未醒来，难不成是饿晕了？或是游戏设置问题？
孔殿承垂眸思索片刻，稍微费了点力气，把缠绕得很紧的小青龙扒拉下来，丢进池塘中。
龙应该生活在水里吧。
他踱步过去，看小青龙掉进水里会是什么情况。
水面上，圈圈波纹荡开，而在波纹中心的水面下小青龙坠落在池底，淹没在水草中。
孔殿承：“……”
算了，不过是一段数据而已。
游戏里，其实不太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孔殿承也不会有类似于疲倦的感受，但他依旧按照自己心意睡觉。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阖上了双眼。
右手习惯性地搭在左腕上，手指却直接触到了自己的皮肤，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把那条小青龙丢在了池塘中。
他微不可查地叹口气，起身又去把小青龙捡了回来。
就算当个镯子，戴久了也习惯了。
孔殿承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方帕子，把小青龙擦干净，再盘在左手腕。
他走向室内的脚步一顿，刚才，他似乎感觉到小青龙的爪子动了下，但也有可能是错觉。
再次躺倒在床上，意识逐渐昏沉时，孔殿承却感受到有人在攻击他设的结界。
他陡然睁开眼睛，眸中透出不耐和杀意。
他就想当个咸鱼NPC，招谁惹谁了？非逼着他走剧情！
孔殿承随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剑，一个闪身，迎向来人的攻击。
“你们是……”
他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因为他发现来的四人是玩家，而不是NPC。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为什么玩家会来偷袭他？
可来人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一见他就像是见到杀父仇人一样，招招狠厉。
孔殿承被人扰了休息，心情也不美妙。
反正这只是游戏，死了又不是真死，他杀人又不犯法……
呃，犯法是什么意思？
孔殿承还有闲心瞎想。
也不知是这个NPC的设定，还是他觉醒了自我意识的缘故，他很厉害，以一敌四也不落下风。
只是没等他结果这四人，就来了不少帮手。
原来是有玩家发现这边的动静，直接在【世界】上招呼了一声，周围的玩家就都来了。
那四个玩家就被围殴，用各种道具砸到境界跌落成凡人。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打殿下的主意？”
“殿下是我们武当要护的人，你们一个散修，一个……昆仑派的弟子？”
“个人不能代表门派啊喂！我们昆仑十分欢迎殿下加入，怎么会做这种事？”
“会不会是魔修的阴谋？或是和万剑山庄的灭门案有关？”
“带下去审一审。”
四位收钱办事的玩家：“……”
这不是个游戏吗？为什么要这么真情实感地代入？
这款游戏的自由度很高，玩家是可以攻击NPC的，甚至有些不重要的NPC会因为被杀死而下线，也有关乎主线剧情或任务的NPC会受到玩家的保护。
但是，这个NPC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要是孔殿承能听到他们的心声，肯定会答：当然有，他可不是普通NPC。
有人解决麻烦，孔殿承道声谢，就回去继续休息了，浑然不知事后又引出多少事……
第112章 炮灰NPC（05）
经过一番友好交谈, 那四人交代他们是觉得孔殿承是特殊NPC，想来试探一下。
这种时候，打死他们也不能承认自己是来杀人的, 不然他们肯定被这些玩家撕了不可。
其余玩家见问不出什么, 且这几人也已经付出了代价, 只能警告一番把人放了。
但他们都心里决定，以后要更加关注万剑山庄的情况。至于原因, 有玩家是怀疑这里是新开的一条重要支线, 也有玩家就是不想看到孔殿承被欺负。
那四位玩家灰溜溜地下线, 找掏钱的人要补偿去了。
之前对方可是信誓旦旦地说, 这个NPC好对付得很，结果, 他们四个人都没能打过，就算没有那些玩家出手，他们也是不可能杀掉这个NPC的。
现在，他们境界跌落, 说不定以后还会被那些玩家盯上,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而成明昊得知他们没有得手，还想要钱要道具，自然是不愿意的。
“你们自己废物, 事都没办成, 还想要钱？打不过，难道不会下线吗？”
听成明昊这么说, 那四个吃力不讨好的玩家也怒了，反驳：“那是我们不想下线吗？他们用了道具！要不是你说这个NPC很弱, 我们会去对付他吗？”
“你付的报酬还不够我们的损失, 要是你不掏钱, 我就去论坛挂你。要是那些玩家知道是你想杀NPC……”
其实接任务的人也不清楚这人有什么病，竟然和一个NPC过不去，但他们为了钱，就接了。
反正杀一个NPC，他们又不会有负罪感。
谁知道会栽了呢。
成明昊收到他们的威胁，恨恨地暗骂两句，烦躁地把面前的东西推到地上。
只是手不小心撞到桌角，疼得直哀嚎。
成明昊心里的烦躁更甚。
他自己有重活一世的机遇，就开始信鬼神，他总觉得在这个世界看到孔殿承那张脸，听到“殿下”这个称呼，不是什么好事。
孔殿承成为这款游戏的NPC，会是巧合吗？
万一孔殿承想起什么，他不是要身败名裂？说不定，他会被报复，重新变回那个穷光蛋。
不，他不能接受！
心虚和恐慌快要把成明昊淹没，可游戏公司他没有话语权，技术他不懂，他更不敢亲自去接触孔殿承，万一要公司知道他对企图对这样能捞金的人气NPC下手，他更落不到什么好。
其实对游戏公司来说，他已经可有可无了。
在这个世界，修仙这个主题只是新奇，当游戏的世界观和规则建立起来，本世界的原住民可比成明昊要有想法得多。
当时看到关于孔殿承的帖子，他又怒又怕，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托朋友找人去杀孔殿承。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这个NPC能不能被杀死，杀了还会不会复活，可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要是孔殿承一直存在，还越来越有名，他只怕以后连觉都睡不好。
可谁知道这些人会失手，还反过来又讹他一笔钱。
虽然心中百般不愿，成明昊还是给那四人打了一笔钱，不过只是他们提出数目的一半。
饶是如此，他也肉疼得不行。
还在心里暗骂这几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些多管闲事的玩家肤浅，不就是一个NPC吗，长得好看点，就一群人上赶着保护他。
成明昊却不知道，他骂的那四个拿钱办事的玩家也对他十分不满，在有人私下花钱找他们打听为什么要对孔殿承下手时，四人就把他卖了个干净。
牧深，游戏昵称为“暮色深深”，就是这个打探消息的人。
听说有玩家对孔殿承下手，他就觉得这事不简单。
说不定这几个人在别处查到了什么线索？
牧深想，他可是最先遇见殿下的几人之一，有什么任务、奇遇，他绝对不能错过。
于是，他就联系了那几人，结果却得知他们是受人指使的。
谁会对一个才出场不久的NPC下手呢？杀一个NPC有什么用？
牧深不解，并且十分好奇。
他想不明白，就把这事告诉经常一起玩游戏的小伙伴。
大家商议后，决定请一个黑客去查清楚。没过多久，结果就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款游戏的员工，要杀死一个NPC？
牧深等人懵了，也更加不解、好奇。他们想不明白，就交给该管这些事的人去查。
他们没有联系客服，而是直接靠人脉联系到游戏公司的高层——作为氪金玩家，牧深几人的家世都不差。
成明昊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解决孔殿承这个潜在威胁，丝毫不知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
游戏中，孔殿承过得十分自在。
他的日常就是种花、赏景、收礼物、看热闹……那场刺杀并不会让他有什么心理阴影，他休息过后，就走出万剑山庄，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倒是有不少玩家在蹲他，还试图邀请他加入他们的门派。
“殿下居住在万剑山庄并不安全，不如加入我们昆仑派，或当个座上宾也可以。我们昆仑可是修真界第一大门派……”
“闭嘴吧你！先前对殿下动手的就有昆仑弟子。”
“你们昆仑一贯抠抠搜搜的，还好意思邀请殿下？我们武当最有钱……”
“蓬莱有鲛绡纱、天蚕丝、织云锦……”
“我们晋江弟子颜值都不差，和殿下最配了。”
“嘁，你们脖子以下全都不可描述，还是我们合欢宫合适，不仅颜值高，身材也好，还会哄人开心。”
“你们合欢宫离殿下远点，他这样的仙人之姿，不是你们能亵渎的！”
……
全息游戏的卖点就是真实感，他们都忘了自己是玩家，NPC要走剧情，不能自己决定加入哪个门派，吵得格外真情实感。
孔殿承：“……”
你们不要再吵了！还是打一架热闹。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炮灰NPC（06）
当然, 孔殿承是不会把心里话说出口的，那多有损他形象啊。
面对吵吵嚷嚷的人群，他只是微蹙眉, 不悦道：“好吵。”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 他又问：“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得知有玩家要在游戏中举办婚礼, 孔殿承就决定去凑个热闹。
一群人就御剑或使用传送符，到达了连理堂——游戏中结契办婚礼的地方。
他们人数不少, 看起来有点浩浩荡荡。
【附近】芝麻汤圆：“卧槽, 这是来抢亲的吗？”
【附近】白昼：“这么刺激的情节, 是我能遇见的吗？”
【附近】一个小贩：“瓜子、灵果、美酒、茶, 各位道友要点啥？”
小贩使用了扩音的道具，声音压过了其他玩家。
【附近】桃李春风：“前面的那位道友真好看, 想和他双修！”
【附近】摘星星：“合欢宗的，不许打殿下的主意！”
【附近】我求故人归：“那是殿下吧！我在论坛看过他的照片，没想到游戏中更好看。”
……
孔殿承：好多人啊！
这附近的玩家不少，有和孔殿承一样看热闹的, 有冲着福袋来的——成亲的新人大多会发福袋, 里面可能有丹药、灵石等，也有打算趁着人多做交易的……
除了玩家，还有一些NPC。
孔殿承出现在这里并不算突兀, 他关闭附近的消息, 找了个地方当看客。
不时有人过来打扰，孔殿承干脆给自己设了个结界。
游戏中的婚礼盛大又华丽, 据说还有玩家现实中结了婚，会在游戏里办婚礼。
不知道这场婚礼是否如此, 至少孔殿承觉得很有观赏性, 他看得十分开心。
当那对新人拥吻的时候, 空中开始飘落福袋和花瓣。
孔殿承撤掉结界，随手接了一个福袋，然后开出来一枚玄灵果。
【附近】一包辣条：“玄灵果！”
【附近】我要暴富：“总共只有三颗的玄灵果？！”
【附近】木子：“这是什么欧皇！卧槽，好像是个NPC。”
成亲的新人被抛在一边，孔殿承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
气氛有些凝重，玩家们各怀心思，或羡慕不已，或蠢蠢欲动，或严阵以待。
杀人夺宝在游戏里虽然为人不齿，但是被允许的，只不过在连理堂，除了抢亲，禁止其他原因的打斗。
有玩家和同伴传音，商量要不要打着抢亲的名义，挑起混乱，然后趁机把玄灵果抢了。
然而，没等他们付诸行动，就看见那个NPC捏着玄灵果，塞进了自己嘴里。？？？那可是玄灵果啊！就这么直接吃了？！还是被一个NPC吃了……
但也有人觉得他这样做很合理。
【传音】暮色深深：“玄灵果炼成丹药才能发挥最大功效，可现在他当众开出玄灵果，根本没法隐瞒，直接吃掉也免得被人觊觎。”
【传音】殿下绝美：“就怕有玩家心里不平衡，对殿下下手。不管怎样，我誓死保护殿下，一定要让他安全离开！”
传送阵法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溜。
一触即发的氛围，随着孔殿承这个小小的动作，就像是泡沫一样破掉。
孔殿承并不知道玄灵果有什么用、又有多珍贵，他只是见这枚果子青翠欲滴，看着就很美味，就选了立即食用。
唇齿触及果子的时候，他才想到，他一个NPC能尝到味道吗？
刚生出这样的疑惑，玄灵果就在他口中化掉，别说尝到味道，他连咀嚼都不用。
因为NPC不会饿，游戏中有辟谷丹，孔殿承就没见到人进食，他从没想过要吃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在游戏中“吃”东西。
茫然夹杂着失落袭上心头，孔殿承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玩家们看着他，同样不明所以，他们连话都不敢说，都在队伍里私聊或通过传音交流。
孔殿承抬眸，看周围玩家太多，且这是别人的婚礼，他就没有说什么，闪身离开。
之前跟着他一起来的部分玩家以保护者的姿态，戒备着那些之前蠢蠢欲动的玩家，和他一起离开。
孔殿承在河边停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河水沉思。
“吃”玄灵果的那一刻，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他是一个NPC。
原本，他觉得自己有意识，不被剧情掌控，就是生活在游戏中，也没什么。
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他不知道那些玩家在游戏里有没有味觉，但他们退出游戏后，在现实世界应该有很多美食能品尝吧。
孔殿承：突然委屈.jpg
而且，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跟着孔殿承过来的玩家，看他顾影自怜（？），一边截图，一边讨论要不要上前询问。
不只是想刷任务、触发新剧情，更多的是不舍得美人独自难过。
孔殿承这边的画风和其他的NPC太不一样，大概更像是养成或攻略游戏？很多玩家就是想看他开开心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除此外，他们在意的就是他对玩家的好感度。
孔殿承刚进入游戏时，可谓是一贫如洗，他开局一张脸，衣服全靠捡。
之后，他无师自通地学会发布任务，逐渐富足起来。
再后来，孔殿承觉得收那么多礼物无用，就关了他的好感度面板——NPC是不能拒收礼物的。
他以为没有排行，玩家就少了几分攀比的心思，不会再干出把剑上的宝石扣下来送他之类的事。
然而，孔殿承的想法太天真了。
他的好感度不显示后，玩家向客服反映游戏出bug了，还骂公司光挣钱不干事，要他们尽快把孔殿承的好感度排行榜恢复。
公司收到消息，当然是立即修复这个bug了。
看到玩家欢天喜地分享他们的“成就”，孔殿承：“……”
你们开心就好。
孔殿承已经明白，这所谓的好感度，并不是他真实的喜好。毕竟，NPC的喜好都是设置出来的，而别的NPC又没有自己的想法。
因此，显示这个数据，完全算不上窥探隐私。
从那之后，孔殿承就不怎么在意这些，因为送礼物的人太多，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己调整好感度，就完全交给系统。
而现在，见孔殿承一人呆在河边，就有玩家送了河灯。
天还亮着，不过在游戏中，即便在白天，河灯也十分漂亮。
一只只河灯飘入视野，让孔殿承回了神，他露出一个很浅的笑，这笑中有喜欢，也有释然。
喜欢这些漂亮的景物，以及这些玩家对他的纯粹的喜欢——哪怕在他们眼中，他只是一个NPC。
同时，他暂时把想不通的事情放下了。
现在他没什么头绪，就算他再绞尽脑汁、愁眉苦脸，也找不到突破口。不如先放下，说不定以后会遇到什么契机呢。
孔殿承起身，转头道：“不必如此破费。”
送河灯的玩家摆手道：“不破费，不破费，我们也能欣赏嘛。”顿了一下，又略带迟疑地问：“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孔殿承摇头：“无事，只是隐约想起了什么。”
现在他这个角色是失忆状态，和他本身的情况倒有相似之处。
孔殿承知道玩家的任务是查明自己的身世，但他已经不抱什么期待了。他们查到的，不过是游戏方设计的剧情。
他和眼前的玩家交谈几句，就和他们告别，一个人去探索游戏去了。
之后孔殿承也时常走出小院，但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他没有感到气馁或焦躁，因为游戏世界还挺有意思的，他不会无聊到整天发愁这事，更没有什么压力。
只不过，偶尔见到游戏中的食物，他会遗憾尝不出味道，会忍不住想要是他是活人就好了……
*
游戏外，游戏公司和成明昊签订一系列限制的协议后，把他开除了。
公司询问成明昊想杀害NPC的原因，他只说是嫉妒孔殿承长得好，一个NPC能得到那么多玩家喜欢。甚至为了让公司相信，他还说了自己被女朋友甩的事情。
他不敢说自己怀疑孔殿承不是普通NPC，那会牵扯到他自己。
他自己是穿来的，游戏是抄来的，这是他打死也不会说的秘密。
成明昊有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他不对孔殿承动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他不会反省自己，只会更加怨恨孔殿承，然而，他就算再恨，也不敢、更没有能力再对付孔殿承了。
其实，游戏公司凡是和成明昊共事过的人，都清楚他没有本事构架出这样的游戏，只是他们问不出缘由，自己又是获利那一方，就不想深究。
现在，见成明昊竟然做出损害公司利益的事，他们自然不会留他，甚至还派人留心他的动静，免得他再做出什么离谱的事。
牧深等几个玩家算是举报有功，收到了游戏公司送的大礼包。
只不过，听到那人这么做的原因，他们都觉得十分离谱。
嫉妒一个NPC的颜值？还痛下杀手？那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比起这个解释，他们更愿意是因为涉及公司机密，不方便透露。
但这些就不是他们玩家操心的事了，他们还是玩游戏去吧。
做了这样的大好事，牧深不想憋着，只是游戏公司怕有不好的影响，不让他们外传。
可他不能和玩家讲，还不能和NPC聊聊吗？
【传音】暮色深深：“殿下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对你动手的四人？”
作者有话说：
孔殿承（拍桌子）（语气幽幽）：本殿下已经两个世界没有尝到食物的滋味了。
尽力日更的乔某（心虚）：那下个世界补回来？
第114章 炮灰NPC（07）
孔殿承没忘, 不过这点小事他也没有一直记挂着，听暮色深深提起，他才回想起来。
他点头道：“记得, 是万剑山庄的仇家吗？”
有玩家已经查出孔殿承这个角色的身份——万剑山庄死去的庄主新收的、最宠的小弟子, 在万剑山庄被灭门时, 他侥幸躲过一劫。
但，玩家不清楚, 这只是第一层。
现在, 玩家的新任务是查明杀害万剑山庄众人的凶手。
随着调查的深入, 玩家会逐渐发现, 孔殿承才是这个罪魁祸首，他和人里应外合, 灭了万剑山庄满门。
之前他一脸烧伤继续留在这里，不过是装惨骗人，而且他还没找到万剑山庄的灵器和功法，没完成养他长大的真正的师父交给他的任务。
这依旧不是他身世的全部。
实际上, 他原本是万剑山庄的小公子, 被仇家抢走。
仇家对外宣称已经把他杀了，背地里给他更姓改名，收他为徒, 把他培养成杀人工具, 甚至还派他对万剑山庄动手。
——这就是游戏剧情策划给孔殿承丰富的设定。
现在玩家只解锁到第一层，孔殿承也只知道第一层。
孔殿承把这个角色和他本人分开看, 就像玩家，同样在游戏里扮演别的身份, 他只是扮演NPC而已。
他如今失了忆, 和玩家一起找寻“殿下”这个NPC的身世。
听暮色深深提起前些日子有玩家偷袭他的事, 孔殿承就以为那几人是万剑山庄的仇人派来的。
【传音】暮色深深：“应该不是。”
玩家的确分阵营，但那些人不会是在走剧情，不然成明昊就如实解释了，他也不至于被开除。
【传音】暮色深深：“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小人，因为嫉妒，才派人害你的。”
【传音】殿下：“是谁？”
【传音】暮色深深：“无名小卒，我们已经为殿下报仇，让他被逐出师门了。”
牧深想，若他回答指使的人被从公司开除，估计NPC理解不了，他多机智，换了个说法。
可惜这不是游戏中的人物，不然他干了这样的大事，殿下该给他增多少好感度啊。
【传音】暮色深深：“殿下若是不信，我可以让那四人来作证。”
【传音】殿下：“不必。”
一个玩家，没必要拿这个骗他。只不过，他想不明白，什么人会嫉妒他。
是剧情吗？
【传音】殿下：“他姓甚名谁，来自何宗何派？”
【传音】暮色深深：“啊这……”
【传音】殿下：“不便透露？”
【传音】暮色深深：“他应当不会再玩……再出现在殿下面前了。”
成明昊的号已经被删了，并且被禁止玩这个游戏。
孔殿承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暮色深深说的是“不会再玩”……不会再玩什么？这款游戏吗？
那是玩家指使人对他动手？
可是，会有玩家仅仅因为嫉妒，就让别的玩家来对付一个新出的NPC吗？
【传音】殿下：“我有些好奇他是什么人，是否曾与我相识，又嫉妒我什么，竟然买凶害人。”
牧深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行为对NPC来说是杀人，但对玩家来说，只是杀掉一个NPC呀，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NPC，谁会在意呢？
【传音】暮色深深：“他说是嫉妒你长得好看。”
孔殿承更觉得离谱，会有玩家嫉妒一个NPC的颜值？
再说，除非游戏公司要NPC下线，否则玩家怎么可能杀死NPC？
一串数据，技术人员动动手就恢复了。
莫非……那人知道他的异常？说不定还和他有仇，才想在游戏里杀死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很可能是现实中的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被困在了游戏里，还失去了记忆。
这算不算是他之前的猜测的又一佐证？
其实，随着对游戏以及对原NPC的了解，孔殿承越来越觉得自己大概不是一个NPC。
他记得自己的名字，而这个名字和之前玩家遇到的烧伤的NPC不同，并且毫无关联。
还有他手腕上的小青龙，原NPC没有。
不管它是不是一串数据，都是独属于他的。
游戏里是有触觉的，他不知道和现实中有无差别，但他的指尖能感受到小青龙背上那些细小的鳞片。
这条小青龙像是在提醒着他，他忘了什么。
现在他又得知，有人不想他活。
呵，这里面必然有阴谋，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狗东西想害他，那他一定把对方的毛薅秃！
孔殿承恶狠狠地想。
他向暮色深深道了谢，就没再多打探什么，因为这位玩家看起来并不了解内情。
孔殿承回到自己的小院中，静静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如果他足够有名的话，说不定会有更多人认出他，但那样一来，他明敌暗，而且他什么都知道，太被动了。
他只是一个NPC，要受到许多限制……
孔殿承思考时，右手指尖习惯性地摩挲着小青龙的鳞片。
片刻后，他把小青龙提起来，端详着，幽幽道：“你这个样子，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如炖汤吧。”
可惜他尝不到味道，也不知道龙肉好不好吃。
没等他动作，就见小青龙的爪子动了动。
小青龙出壳时间还很短，是一条幼崽龙，它之前生活的又是灵力低弱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它就陷入了沉睡。
它才恢复一点意识，就听到某只孔雀要把它炖汤。
太伤龙心了！
小青龙弱弱地嗷呜一声，咬上了孔殿承的指尖。
孔殿承不知道NPC有没有痛觉，他只感到小青龙的牙像羽毛一般轻触了一下他的手指。
他掰开小龙崽的嘴，哼道：“我没吃你，你竟然先对我下口？”
小青龙哼哼：“不可以吃青青。”
孔殿承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龙语，莫非这是游戏设定的原因？
“你叫青青？”
“是承承取的名字呀。”
我取的？孔殿承暗自皱眉，却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那，我是什么人？”
“你不是人呀~”
孔殿承挑眉，这小龙崽子怎么还骂人呢。
“你是孔雀。”小青龙的语气有些委屈，承承一直嫌弃他没有毛，可是他有漂亮的鳞片呀。
小青龙说完，又昏睡过去。
孔殿承的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他轻抿唇，而后勾起一个浅笑。
原来，他是孔雀啊。
第115章 炮灰NPC（08）
经过小青龙这一提醒, 孔殿承想起了几个画面，比如架在悬崖间的秋千，比如一个美貌的妇人叫他“乖崽”, 比如他一身华丽的羽毛。
他清楚, 这不是游戏剧情, 而是他的本体就是孔雀，只不过发生了什么事, 他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难怪他之前看到那个魔尊NPC的大翅膀, 会羡慕, 原来他曾经也是只有翅膀的鸟。
他可真是出息了, 连自己的种族都能忘。
孔殿承弯起眼睛，但眼里并没有笑意。
他还是没能完全想起过去的经历, 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但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虚假的世界多令人沉迷啊，虽然只是一款游戏，但大多地方真实得像是修仙世界。还有玩家为他一掷千金, 因为是在游戏中, 他们的夸赞直白又热烈……
如果他没想起自己的身份，他会不会沉迷于此，是不是就会作为一个NPC“活”下去？
然后……成为一个真正的NPC。
不知道自己是谁、又从哪里来, 没有思想, 没有目标，那才是真正的死亡吧。
还死得悄无声息, 谁也不知道这个NPC曾经是一只孔雀。
到底是谁想害他？真是好歹毒的用心！
孔殿承想，拔毛已经不足以消他心头之恨, 要是对方落到他手里, 管那是什么生物, 他要把对方抽筋扒皮、剁碎了喂龙。
想到那条龙，他暂时把要算后账的心思放在一边，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他目前的麻烦。
他还有事情要问这条小龙崽，只是一垂眸，却发现小青龙睡着了，怎么也叫不醒。
孔殿承无语之外又有些羡慕。
到底还只是一个小兽，没有化形，万事不愁。
比起NPC，他还是想当个无忧无虑、有吃有喝的小孔雀。
他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但他好想回家啊。
孔殿承躺在宽度不及他身高的秋千上，一手随意垫在脑后，双腿交叠，架在扶手上。
他今天难得穿了身红衣，可这样热烈的颜色，却衬得他整个人更加孤寂，就像是雪地里的樱草花的果实。
要是玩家看了这一幕，肯定要送“殿下”喜欢的礼物。
可其实，那些都不是孔殿承真正喜欢的。
就算以前没想起自己是孔雀，他想要的也是自由。
如果他想留在这个世界，那一定是因为他喜欢，而现在，他已经对这个游戏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他现在只是在想，他在现实世界是不是还有一个身份，一具人类的躯体。
他离开游戏之后，会去哪里呢？
孔殿承阖上双眼，意识开始涣散。
*
正如“殿下”出现得那么意外，他的消失令玩家和游戏公司猝不及防。
他不见了，之前那个一脸烧伤的NPC却没有出现，他住的那处小院也恢复成最初破败的模样。
就好像是所有玩家做了一场梦。
可是那些截图还在，并且，玩家以前送的礼物大多都被退回去了，除了一些消耗品和殿下用过的东西。
殿下绝美：“什么情况？狗策划不会是把殿下写死了吧？但为什么我送殿下的礼物又回来了啊？”
一包辣条：“游戏公司怎么可能不挣钱？是有新的剧情吧。”
暮色深深：“我上次上线，还和殿下私聊了好几句话呢，他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
游戏公司自然是不肯让这个人气NPC下线，先发了声明稳住玩家，就开始再复刻出一个“殿下”来。
然而，玩家并不买账。
“这是殿下？你当我们眼瞎吗？！”
“别拿冒牌货糊弄我们！”
“他的眼睛不是这样的，他才不会这么笑，他更不会讨好玩家……”
“现在的NPC就像是一具劣质的盗版玩偶。”
“当时为了刷殿下的好感度，我有点好东西就送来，连剑鞘上的宝石都抠了，现在就完全没有那种冲动。”
……
玩家对这个新“殿下”十分抵制，甚至还有技术大佬开始试图入侵游戏。
公司无奈，只好删了这个角色，给玩家道歉赔偿，并按照之前为殿下设计的身世，宣布他是得知了真相后自杀了。
按照剧情，一边是养他长大的师父，另一边是他血脉亲人，他会为难、会不能接受现实，也是合理的吧？
公关部门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玩家依旧不接受——
“殿下才不会这么做。”
“崩人设了，劝你们还是直接解释吧，越描越黑，太败坏好感了，我都不想玩这个游戏了。”
游戏公司众人：“……”
你们也知道这是游戏、人设啊？至于这么真情实感吗？不就是一个好看点的NPC吗？
但游戏公司是不可能说出真相的。
要他们怎么解释？这个NPC是凭空出现的？现在又消失了？甚至连“殿下”这个名字都是他自己取的？
那样的话，他们的游戏必然要被审查的。
游戏公司丰富NPC的经历就是为了调动玩家的情绪，现在见玩家这么真情实感，他们又觉得玩家疯狂不理智了。
这些把利益看得更重的人，大概不懂那种感情。
喜欢“殿下”的玩家或许一开始是因为那张好看的脸，可随着相处，这份喜欢在不断加深，不知有多少人把他当做一个在游戏中活着的人。
那个漂亮的少年，会嫌弃不能蔽体的破衣服，换衣服要避着人；他偶尔会看热闹，但也想要不被玩家打扰的时光；他会劝玩家不必破费，也会夸一句赏心悦目；他会优哉游哉地荡秋千，也会百无聊赖地拨动琴弦……
他是那么鲜活又灵动，轻而易举地吸引他们的目光。
因为喜欢，玩家会在他身上花心思，而因为这些付出，现在更不舍。
“正是你花费在玫瑰花上的时间，才使你的玫瑰花珍贵无比。”
他一开始只有一身破衣服，是他们把游戏中最好的一切捧到他眼前……
他们怎么能接受现在这个结果？
牧深是最后接触殿下的玩家，还是最先遇见殿下的玩家之一，许多人都来找他打探消息。
他没怎么犹豫，就把自己了解的事情、聊天的内容都分享出去了。
他对殿下的在意绝对比大多数玩家深，他也很想要一个真相。
不出意外，成明昊成了大家关注的对象，没了游戏公司的遮掩，他的经历被扒得干干净净。
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了，尤其他曾经让玩家去杀殿下，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死的只是一个NPC，他们不能用对待嫌疑人的方式让成明昊接受讯问。
但他们有别的方法……
“殿下”消失的事闹得轰轰烈烈，就连不玩这款游戏的人都有所耳闻，还以为真的是哪国的王子殿下死了呢，更别提想远离孔殿承却控制不住地偷偷关注的成明昊。
他听说孔殿承莫名其妙消失了，高兴得开了一瓶收藏的酒庆祝。
迷迷糊糊间，他手腕上的通讯器闪动两下，虚空投出一道身影，同时一道声音响起：“你为什么要杀我？”
成明昊吓得身体僵直，哆嗦道：“我没有，不是我，你别来找我……救命，有鬼啊！”
他连滚带爬地逃走，摔断了腿，还被人当成精神病。
成明昊没疯，但到底留下了心理阴影，以后活得战战兢兢。
恶作剧的技术大佬没来得及套话，但也得到了一点信息——会有玩家杀了游戏NPC之后害怕的吗？
很多可疑的点被串了起来。
“会不会殿下其实是玩家，但被困在游戏里了？”
毕竟他一直都很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玩家有各种猜测，甚至还有人向有关部门举报了游戏公司。
这可是全息游戏，万一有什么不对，就有可能对玩家造成脑损伤。
游戏公司接受了检查，然后发布声明：那就是数据运行出错产生的bug，他们只是将错就错。至于成明昊做的那些事，是他个人原因。
之后，还有很多成明昊的同事、朋友，说他心思阴暗、嫉妒长得好看的人、精神状态不好等。
成明昊竟然和上辈子一样，找不到工作。
喜欢殿下的玩家其实并不太关心成明昊的下场，他们只想知道那段数据还能不能复原。
可游戏公司再也造不出一个“殿下”了。
“或许殿下真的是神仙，只是进入游戏里玩一下，现在又回去了吧。”
*
孔殿承不是神仙，他也没有回家，而是进入了新世界。
刚恢复意识，他就感到腹部左边很痛，低头一看，衣服都被血浸湿，且血还在继续流。
他掀开衣服，就发现肚子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而那个位置……
孔殿承咬牙切齿：哪个狗东西噶我腰子？
作者有话说：
“正是你花费在玫瑰花上的时间，才使你的玫瑰花珍贵无比。”
——《小王子》
对不起，我空有一颗想加更的心，但一滴都榨不出来了QAQ
第116章 半妖少年（01）
孔殿承没有慌乱, 他坐起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同时开始思考这具身体发生了什么。
现在是夜晚, 路灯昏暗, 他正在一条脏乱的巷子里, 墙角有不少酒瓶子、外卖盒、烟蒂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身上没有财物, 只有裤子口袋里装着一包纸巾和一枚钥匙。
他这样的状态出现在这种地方, 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抢劫了。
可什么人会在这种地方挖他器官呢？
孔殿承拿出纸巾擦干净手, 捂住伤口, 下一刻那伤口竟然慢慢愈合了。
他伸出食指，戳戳平坦结实的腹部, 血迹还在，但伤口确实不见了。
同时，一段记忆出现在他脑海中。
原来他被挖的不是腰子，而是妖丹。
他一边按照记忆往住处走, 一边梳理着这具身体的过往。
这具身体是一个半妖, 具有哪种妖的血脉尚不可知。
他生下来就和别人不一样，左眸是金色的，右眸是绿色的, 脸上还有奇怪的纹路。
或许是因为这奇怪的模样, 小半妖被自己的母亲抛弃了，然后被一个捡废品的大爷捡到。
小半妖自幼就受到人类小孩的排挤, 他们叫他小妖怪、捡破烂的，他没有一个人类朋友, 就连猫狗见了他都暴躁不已, 想挠他咬他。
他从小就能看出一些妖怪的原形, 可他实话说了，别人却说他是谎话精，之后他就学会把这些埋在心里。
他也没有妖怪朋友，真正的妖怪，本就排外，有些种族连同类都不亲近，更别说他一个小半妖了。
甚至还有某些坏妖想吃他。
他四岁的时候，就差点被一个黄鼠狼妖拐走，好在被人救了下来。
等小半妖长到六岁的时候，他脸上的纹路已经很淡了，稍微抹点粉就看不出来了，但他自卑怯懦的性格已经养成。
他还是没有朋友，被人嘲笑、欺负。
小半妖十岁那年，唯一对他好的爷爷去世，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他被送到孤儿院，这才上户口，上学……
小半妖以前从没有打过疫苗、去过医院，好在他有一半妖族血脉，身体还算健康。
十岁的半妖，自然不能从小学一年级念起，他直接被塞到了小学三年级。
可之前他只是识字、会简单的算术，根本没有系统学过知识，他跟不上学校的进度。
他在学校过得很不好，而他所在的孤儿院也不是很正规，那里就像是一个小社会，里面的孩子大都比较早熟，拉帮结派、欺凌排挤都是常态。
小半妖就这样生活了三年。
他十三岁的时候，被人领养了。
来到新家后，小半妖十分拘谨，不过养父母对他很好，他也试着慢慢融入这个家。
半年过去，他长成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少年，并将曾经遮住眼睛的头发撩了上去。
可他不知道，在养父母眼中，他不是家人，而是货物。他们领养他，本就打算把他送给一个有特殊癖好的富豪。
小半妖脸上的纹路早就彻底消失，而他的眸色却不像人类那样随着年龄增长颜色变淡，反而更加浓郁，显得有些妖异。
他自幼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不知道在某些猎奇的人看来，拥有这样一双珠玉似的眸子的他，其实是可居的奇货。
养父周明礼没有得逞。
在被送人的路上，小半妖徒手扯断了手铐，把周明礼砸晕，踹开车门跳车逃了。
那时他双目变成猩红色，脸上的纹路再次浮现，再加上他的力气，让周明礼意识到他不是常人。
周明礼就联系了猎妖师，想把他抓回去，然后卖个更好的价钱。
小半妖躲躲藏藏，好在周明礼因为“戏耍”富豪被对方针对了，周明礼自顾不暇，才让他逃过一劫。
他逃走时穿的衣服、戴的项圈、脚链还算值钱，他卖掉后，找妖办了一套假证，钱还剩了些。
仗着个子高，小半妖把自己的年龄改成十六岁。
不过，这个证件只能骗骗人，扫描时没用。
他不能买车票，就偷偷藏在一辆货车上，来到了现在这座城市——锦城。
他换了名字，用美瞳遮住眸色，戴上一副黑框眼镜，再次留长了额发遮住眼睛。
可想而知，实际还不到十四岁、证件上十六岁的少年，没有学历，没有什么生活经验，还不会和人相处，能拿什么养活自己呢？
他只有回归老本行——捡废品。
经历了那么多事，小半妖早就不再怯懦，而是阴郁、戒备、学会以牙还牙。
要是有人欺负他，他就黑吃黑。
这样一来，他还能养活自己。
小半妖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人嫌狗厌的，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盼头，他觉得自己就这样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他遇见一个叫许绾绾的女生。
事情发生在今年初春，小半妖独自去吃烧烤。
那时锦城还没有回暖，大多数人依旧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小半妖却只穿着一件V领的假羊毛衫。
一半的妖族血脉让他的身体不怕冷，而且他也没有钱买衣服。
小半妖正旁若无人地吃起烤串，一个醉汉拎着啤酒走过来，色眯眯地道：“小妹妹，陪哥哥喝一杯。”
说着，还伸手去想摸他露出来的胸膛。
小半妖从逃到锦城以来就没有剪过头发，他披散的头发垂到锁骨的位置，加上他皮肤白，看起来确实有点雌雄莫辩。
但小半妖不乐意被人当成女生，更恶心这种咸猪手，就右手腕一番，把烤串的铁签扎在醉汉伸出的手上。
站起身后，阴狠地一字一句道：“喝、你、妹！”
他比醉汉还高了一个头。
醉汉是个混混头，带着小弟一起来撸串喝酒，小弟们见状，提着酒瓶子就上了。
小半妖寡不敌众，虽然逃了，但还是被酒瓶子割伤了腹部。
他不能去医院，只到附近的药店买点纱布等，然后等伤口自己愈合。
勉强包扎好伤口，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小半妖打算再重新找个地方吃东西，结果没走几步，拐角处跑来一个女生，他闪躲不及，对方挂在胳膊上的包砸在他的腹部。
新买的打折浅色卫衣立马洇出血来。
这个女生就是许绾绾，她十分愧疚地道歉，要带小半妖去医院。
小半妖说：“赔钱就行了。”
许绾绾执意要带他去包扎伤口，看他不愿意去医院，就说她家有私人医生。
这样的便宜，小半妖不会拒绝。
他们就此产生交集。
许绾绾给小半妖介绍了一个看果园的工作，这是她们家的果园；她会送药膳送给小半妖，声称自己不爱喝，要他帮忙解决；她把自己的旧课本送给了小半妖……
小半妖一开始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态，来者不拒，其实他心里对人是戒备的。
可他很缺关爱，慢慢地，就对许绾绾卸下了心防。
某天，他不小心露出自己本来的眼睛，许绾绾也没有排斥他，而是惊呼：“好漂亮！”
从那以后，小半妖就把许绾绾当成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
那并不是爱情，大概，小半妖把她当成救赎的光吧。
可现在，那道光化成无情的利刃，挖走了他的妖丹。
许绾绾没有亲自动手，可接受了这具身体记忆的孔殿承，从旁观者的角度却看得很明白。
或许一开始许绾绾就察觉这具身体是半妖，冲着妖丹才会和他结交。
那些药膳，大概和周明礼喂养小半妖的食物是同样的作用吧。
今天是许绾绾的生日，她邀请了小半妖参加。
他特意穿了自己最昂贵的衣服，按照许绾绾的叮嘱戴上她送的名表，结果只是赴了一场鸿门宴。
他喝的酒里被加了料，所以才会在回家的路上昏昏沉沉，毫不反抗；手腕上的表已经不见了，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劫财伤人。
事发地点没有监控，小半妖没有家人、连证都是假的，他就这样死了，也没有人在乎。
真可怜。
孔殿承在心中感叹。
现在这个小可怜是他自己。
这具身体一共用过四个名字，最初捡到他的爷爷找算命的瞎子给他取了一个，到孤儿院后又换了一个，被周明礼收养他改姓了周，后来为了隐瞒身份，□□他又取了个很随意假名字——萧甲。
而这具身体最初的名字，就叫孔殿承，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样。
会是巧合吗？
他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妖族血脉是什么物种，但他记得自己是绿孔雀，纯种的。
其余的记忆像是被遮住了。
算了，目前来说也不是很重要，就算想不起来，他还是他。
这具身体的记忆他都有，而且是以第一视角看的，但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既能感受到小半妖的无助、伤心、仇恨……又能抽离出来，理智地分析。
孔殿承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索性就丢在一边了。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左腕上，原本的手表被一只小青龙取代。
这具身体以前可没有养过龙。
孔殿承伸出右手食指拨弄了一下龙头。
刚戳过自己腹部的食指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在象牙似的指尖留下一抹殷红。
小青龙这次没有掉链子，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就有些兴奋地绕着他手腕转圈圈。
青青感觉自己睡了好久，之前明明在和承承说话，怎么就控制不住睡着了呢？他想醒来，可眼皮就是睁不开。
现在他终于睡饱了。
咦，承承怎么又换了一副打扮？
小青龙疑惑地歪着脑袋，然后就看到快递衣服上的大片血迹。
他已经很习惯血腥味了，可这血迹出现在承承身上，倒让他难以接受。
“嗷……”
怎么能让承承穿带血的衣服？
孔殿承诡异地听懂了大意，不由得眼皮一跳。
这条小蠢龙，关注点是不是不对？正常人……就算是妖、兽，但凡脑子正常，也该关心他有没有受伤吧。
他是这么想的，便问出了口。
只是话一出口，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小青龙能听得懂人话吗？
下一秒，小青龙就哼哼唧唧地给出了答案。
“承承不会流血呀，没有东西能伤了你。”
小青龙根本没意识到世界的变幻，还以后孔殿承是那个刀枪不入的丧尸呢。
孔殿承已经察觉这条小青龙和他有渊源，还不聪明，便开始套话：“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当然！我可是龙！”
他在蛋壳里就能感知外界了。
小青龙骄傲地一扬头，又问：“承承不记得了吗？”
孔殿承一脸正色：“我看你不大聪明的样子，想考考你。”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半妖少年（02）
为了证明自己十分聪明, 小青龙把自己的底掉光了。
孔殿承听着这些想哪说哪、没有条理的话，没有打断，只自己默默梳理。
即使听到的内容匪夷所思, 他也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 神色平静、步履稳当地往前走。
只在有人经过的时候, 他伸手遮住左腕上的小青龙。
路过的人看到孔殿承的脸时大都怔愣一下，目露惊艳, 等看到他身上的血迹, 就忙不迭地跑远了。
孔殿承对这些视线视而不见, 慢慢走回了这具身体的住处。
那是一幢筒子楼, 六层高，他住在306。
这样的地方自然是不会有电梯的, 三楼也不高，他便步行上楼。
楼梯上脏兮兮的，除了垃圾，还有黑乎乎的污渍。
孔殿承有些难以忍受地屏住呼吸, 一张脸紧绷着。
他首先要解决的, 是生存问题。这样的环境，他不太能忍受。
小青龙后知后觉意识到情况不对，止住喋喋不休, 嫌弃道：“承承, 你来这里做什么？”
孔殿承懒得解释，随口道：“有点事。”
三楼很快就到, 他在走廊上遇见一位同层的邻居。
这一层有二十四个住户，以前的小半妖又不和邻居打交道, 所以孔殿承压根就没认出这人是谁。
对方见到他, 像是狐疑地打量他一眼, 然后露出恍然又不屑的神情，甚至还瘪瘪嘴，“嘁”了一声。
孔殿承：？
他想着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和这些人再无交集，就没有理会。
小青龙却为他不平，想冲出去挠那人一爪子、再咬上一口。
小青龙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分寸的，像这种人略惩小戒就行了，不必要人性命。
孔殿承及时按住蠢蠢欲动的小青龙，不管是龙，还是他如今的半妖身份都不能轻易暴露。
这个世界，除了妖妖互相残杀外，还有猎妖师对妖虎视眈眈。
原来的半妖对猎妖师没什么恶感，因为差点害了他的那个黄鼠狼妖就是被猎妖师抓走的。
可孔殿承对猎妖师却颇为不喜。
所谓的猎妖师协会并不是官方组织，他们扯着保护人类的大旗，行为却称得上是动用私刑。
大多猎妖师见妖就杀，其实是为了妖族的妖丹、肉、皮毛等。
小半妖没有遭猎妖师毒手，是因为他身上的妖族气息不重，一直没有被发现。
许绾绾发现他是半妖之后，不就挖了他的妖丹吗？
这个仇，孔殿承肯定是要报的，哪怕他没有妖丹也能活，但属于他的东西，尽管无用，也不是别人能随意取走的。
只是他目前一穷二白，连个身份证件都没有，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孔殿承捏着小青龙，面无表情地轻撩起眼皮，看了那位邻居一眼。
还不满十五岁的少年，身高已经一米八，他肤色极白，眸子因为戴了美瞳的缘故，在走廊的灯光下发着幽光，他身上的血迹更添恐怖氛围。
那邻居身子一抖，低着头，快步靠边溜了。
孔殿承没在意，缓步走到306，掏出钥匙开门。
尽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他看到屋内的情况还是吃了一惊。
这里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就连孔雀住也太过简陋了。
房子小就不说了，若是一个人独住，还是足够的，但里面的东西太少了，大的物件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
床上除了一个薄薄的被子，就是几件衣服，床下放着盆子等洗漱用品。
除了不够整齐，这里简直和军人的宿舍的条件差不多。
当然，这个“整齐”是和豆腐块比，实际上，因为东西太少、原来的小半妖还算讲卫生，房间看起来并不杂乱。
但不管怎样，孔殿承是住不下去的。
他一贯好享受，从不会亏待自己。
其实原来的小半妖也有条件过得更好，他度过开始一段艰难的日子，后来就不用捡废品勉强度日了。
除了黑吃黑、偶尔故意钓鱼外，他打游戏很好，代练卖装备都能挣不少钱，甚至有人建议他参加竞技，但他拒绝了。
半年前又遇到许绾绾，虽然她别有用心，但给小半妖的工资不算低。
大概是对生活没什么期待，小半妖一直得过且过。
但孔殿承不是这种性格，哪怕他不记得前尘往事、换了一个身份、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朋友，他也不会亏待自己。
自己过得开心最重要啦！
而那些让他不开心的人，他当然要去找麻烦啦。
孔殿承从来不记仇，他一般当时就报了。挖妖丹之仇，还是不要过夜。
不仅如此，他还得要一笔赔偿。
这具身体受伤了，尽管伤口已经愈合，但这不代表伤害不存在；他被欺骗、被算计，精神损失费也不能少；还有许绾绾送的那只表，更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这个月看果园的工资……
他应得的，一分钱都不能少。
这样他就有钱换房子了，不过他没有身份证，还有些麻烦，手机也被人顺走了，若重新办卡还是需要身份证……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孔殿承把这些问题抛在一边，找出要换的衣服。
这只有一间房子，没有独立的浴室，他只好用盆子接水，准备简单擦洗一下。
上衣的血迹已经干掉，那一片变得硬邦邦的，孔殿承直接把衣服撕开。
手才搭到腰带上，他就感受到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
他抬头，确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收回目光时，却瞥见床上的小青龙伸着脖子，芝麻大小的金色眼睛直勾勾的。
孔殿承：“……”
他找了个纸盒子将小青龙扣在里面，警告道：“敢偷看，把你炖了。”
小青龙那些颠三倒四的话，孔殿承已经大概理解了。
按小青龙说的，他们最初相遇的世界丧尸横行、可以杀人、小青龙还有异能，而他也十分厉害，只是不能吃东西。
小青龙还说，他给它取名叫青青。
之前他吓唬它要把它炖汤，那时他头发很长，穿的衣服是完全不同风格，袖子宽大，像是裙子。
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而这些，他统统不记得，但他脑子里会不时浮现一些这具身体不知道的东西。
所以，他是在时空旅行吗？
也有可能是小青龙做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梦。
其实不管真相如何，似乎都对他现在的生活没什么影响。
他想当一只快乐的小孔雀，才不愿意为那些事纠结烦心。
只是，如果小青龙是一条熟龙，还有名字的话，他就不能吃了。
孔殿承觉得颇为可惜，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他很想尝尝。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第二条龙……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后，孔殿承才想起他还戴着美瞳。
可惜房间没有镜子，他连手机都没有，他暂时不能亲眼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也不会徒手摘美瞳。
孔殿承拿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又整理一套衣服，揣上小青龙，去吃宵夜。
他准备吃饱之后，就去找许绾绾算账。
*
而另一边，许绾绾正拿着毛巾，一脸关切地给躺在床上的男子擦汗。
许绾绾是一名准猎妖师，再有半年，她就能转正，拿到猎妖师资格证。
床上的是她暗恋多年的人，于殊，他是一名一级猎妖师，最厉害的那一批。
但这也意味着，于殊杀过不少妖。
去年末，他被一个大妖伤到，差点丧命，复原就需要妖丹。
只是合适的妖丹难找，于殊是个人，现在身体又很虚弱，太强的妖丹他承受不住。
机缘巧合，许绾绾遇见一个半妖，而且，这个半妖竟然还凝出了妖丹。
许绾绾想，这大概就是上天不忍心看到阿殊哥哥受罪，送来的礼物。
这枚妖丹她一定要得到。
她只是略施小计，稍微对他好点，那个半妖就放下了戒心。
半妖时常喝的药膳都加了特殊材料，就是为了温养那枚妖丹，给阿殊哥哥用。
今晚是月圆之夜，正是取丹用药的日子。
“只要阿殊哥哥能醒来，让绾绾做什么都行。”许绾绾动作轻柔，轻轻呢喃。
挂在窗外的孔殿承：yue~
他的命是命，别的妖的命就不是命了。
孔殿承掰开防盗窗，踹掉玻璃窗，欣赏完许绾绾精彩的变脸，才幽幽道：“哪怕用你的命来换？”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半妖少年（03）
孔殿承出门后, 原本是打算吃东西的。
可是原来的小半妖不太重口腹之欲，记忆中就那几家常去的店，这不是孔殿承想吃的。
这里交通不便, 他现在又没有手机叫车、搜一下本地的美食榜。
最重要的是, 他现在身上钱不是很多。
孔殿承算是体会了什么叫没钱没手机就寸步难行。
如果他能变成原形就好了, 至少能飞，不用打车, 还省钱。
这个世界有妖, 这具身体有一半妖族的血脉, 应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吧？
之前小半妖在遭遇危险的时候, 显露出超过常人的力气和弹跳能力。
也不知道他如今的能力是更偏向原来小半妖，还是孔雀……
不等孔殿承找个没人的地方试一试, 他揣在口袋里的小青龙就爬了出来，身形陡然变大，然后卷着他的腰飞窜上了千米高的空中。
这简直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孔殿承想，多亏他还没吃饭, 不然说不定会吐出来。
他还以为小青龙是没长大, 没想到是开了节能模式。
这样也不错，他没有身份证，要是有青龙当坐骑, 就可以出远门了。
他在空中, 艰难地伸出双手抱住龙的腰身，让青青松开自己后, 他一个翻身，骑在龙身上。
这个世界的规则允许妖的存在, 所以青龙的能力没有被压制得太厉害。
第一次飞上天的小青龙有些过于兴奋, 并不知道控制速度。
孔殿承感受到耳边风声呼啸, 浓密的长发还没干，飘在空中，像是有人在后面拽着，头皮都被扯得有点疼。
他眼中盛满生理性泪水，下一秒，他就感觉有什么随着泪水一起滑出眼眶。
被风吹得脑子有些发懵，他还以为自己眼球掉出来了。
意识到自己眼睛还在，他才想起美瞳没摘。
孔殿承想让小青龙减速，一张口，就呛了一肚子风。
他只好拍拍小青龙，结果这傻龙竟然加速了。
好不容易让小青龙慢下来，他们已经出了锦城的行政区域，跑到邻市。
孔殿承：“……”
这坐骑不太好用。
他观察了一下地标建筑，确认自己所处的位置，发现这里和许绾绾家的别墅是同一个方向。
许家的房子，其实可以称为庄园了，它占地面积不小，里面有果园、喷泉、足球场等。
离许家房子大约五里地外，还有一座不算大的山，也被许家承包了。
孔殿承指挥着小青龙，往许家飞去，就经过这座山。
他感受到下面有妖气，但并没有产生下去一探究竟的打算。
或许，那是许家养的或关押的妖。
他们很容易就进入了许家，其实，许家有不少防妖、感知妖气的法宝，只不过，孔殿承如今是一个没了妖丹的半妖，小青龙也和这个世界的妖类不同，那些对他们都没用。
那枚妖丹才从孔殿承体内取出不久，他还能感受到。
他顺着这份感应，很轻易就找到了这个房间。
尽管折腾了一番，孔殿承骑龙从住处到这里，也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他的头发硬生生在空中被甩干，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这个发型有多奇怪。
因为还没适应长发的造型，孔殿承忘了拿皮筋，他只好从衬衫上撕下一个布条，把头发绑住。
正准备破窗而入时，孔殿承又想到他被风吹得流泪，为了避免在敌人面前显得弱气，他特意擦了擦眼睛。
这时，他就听到许绾绾那句深情的告白——“只要阿殊哥哥能醒来，让绾绾做什么都行。”
孔殿承是真的觉得有些令妖作呕。
你们情比金坚，就要挖我妖丹？
关键是还是用骗用抢这样的手段，而不是利益交换。
小半妖对妖族的事情了解不多，但孔殿承从其记忆中看到，妖没了妖丹不一定会死。
可许绾绾就是打着挖丹杀妖的主意。
孔殿承说的那句“用你的命来换”，并不是玩笑话。不过，他不打算要许绾绾的命。
“只要你愿意用一颗肾再加一根手指来换，那枚妖丹就任你处置。”
毕竟妖丹已经被躺着的那人用了，就算取出来，他也不想再要了。
孔殿承觉得这笔交易很公平，许绾绾的肾有两颗，他的妖丹只有一个。
不是许绾绾自己说什么都愿意做么？
她只是失去一颗肾和一根手指，换回的可是自己的爱情啊。
孔殿承一直打量着许绾绾。
许绾绾见到他，最初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似的，惊恐、难以置信。
大概，她没想过他还能活吧。
只不过，到底是是杀妖不眨眼的猎妖师，心性坚韧，许绾绾很快就镇定下来，尤其是听到他的话后，更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萧甲，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妖丹？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我家，还用这种方式……”
许绾绾说这些，是为了拖延时间，分散孔殿承注意力，好通知人来帮忙。
孔殿承愣了一下，才想起“萧甲”是这具身体行走江湖时用的假名字。
他没有被许绾绾的态度所迷惑，等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到手机时，他一个闪身过去，隔着衣服捏住了她的手腕，往外一折。
手机落地，他抬起右脚踩了上去。
他搞个电话卡容易吗？还偷他手机……
不管是谁做的，这笔账都算在许绾绾头上。
孔殿承甩开许绾绾，说：“我不想听废话。”
早点完事，他还急着去吃宵夜呢。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抵在床上那人的腹部，看着许绾绾缓缓道：“看来，你不愿意。”
“那我将妖丹取走，也算两清了……是这样直接挖吧？”
许绾绾侧倒在地上，撕心裂肺道：“不！不要！”
孔殿承丝毫没有动容，而是歪了歪头，问：“你是在故意大声吼，想叫援兵吗？”
其实，他都没想过今晚这么顺利就找到许绾绾和妖丹，他都做好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孔殿承清楚，自己一旦出现在许绾绾面前，哪怕今天全身而退，以后也会有麻烦。
他的确不喜欢麻烦，但他更不会让自己憋屈。
而且，主动抢钱多不好意思啊，他可是一只有底线的孔雀。如果某些人要“主动”赔偿的话，他才能勉为其难接受。
因为这些美好的想象，孔殿承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许绾绾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身体有些颤抖，强装镇定道：“你是说，阿殊哥哥用的妖丹是你的？对不起，可能是严阵发现你是妖族，自作主张……阿殊他快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妖丹。”
“你身体还好吗？你要什么赔偿尽管提，别的妖丹、药材……”
许绾绾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好不可怜，她的手指却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孔殿承轻笑：“赔偿？交换条件，我不是说过了么？”
“给你五秒钟考虑，五、四、三……”
他数到“三”的时候，左手稍用力，霎时，刀尖出氤氲出一点红色。
“我选，我愿意换！”许绾绾喊道。
许绾绾脸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决和自我牺牲的绝望，只是等孔殿承抬起左手，把刀移开时，她却猛地窜了起来，试图袭击孔殿承。
许绾绾很有自信，她是猎妖师，自小习武，之前只是太过震惊没能及时反应，再者，也是以为眼前这人不明真相，能暂时糊弄过去，毕竟他是真的很好骗。
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还能找过来，甚至进入这间房。
许绾绾不知道，现在的人是孔殿承，再不是那个“萧甲”。
就算是以前的小半妖，打架也是个狠角儿，不会在许绾绾手下毫无招架之力。
区别就是，孔殿承虽然有两人相处的记忆，但没有感情，不会把许绾绾当朋友，就不会伤心、纠结，更不会脚下留情。
许绾绾没能挨到孔殿承的衣角，就被踹飞了。
她的手带倒了一个花瓶，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花瓶碎掉的声音，必然会惊动其他人。
孔殿承不在意，他原以为破窗时就会被人发现的。
他不知道的是，许绾绾今晚做的这一切都是瞒着人的，所以她把人打发了。
孔殿承察觉到床上的男人已经醒来，就感概道：“她不愿意拿肾来换，那我只有取回我的妖丹了。”
于殊眼皮抖了抖。
许绾绾捂着肚子，祈求：“不，反正你没了妖丹也能活，我可以给你钱！”
孔殿承：“是啊，我没了妖丹也能活，你要是事先提出要买的话，我不会不同意。”
这句话当然是假话，他不能杀人，还不能诛心么？
“但是，你们擅自来取，我很不开心，还有许小姐今天不认账的态度，我也不满意。”
他语气平静，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
于殊疼得发出一声哀嚎，又晕了过去。
许绾绾还想阻拦，也没成功，她怒视着孔殿承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他没关系。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孔殿承心说，我给过你选择了，是你自己不愿意为爱情牺牲。
许绾绾所谓的“什么都愿意做”，指的是可以拿别人的命来换，而不是自己变得残缺。
而且，于殊无辜吗？当了猎妖师，那就要做好被妖报复的准备。
于殊什么都没做，难道还是他的错吗？
这些话，孔殿承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说不通。
许绾绾见他这样，忽然冷笑一声，说：“就算于殊死了，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明明是她做的事，他却偏偏针对于殊，而没有对她下手……
“哈？”孔殿承惊讶地手都抖了一下。
原来以前许绾绾对小半妖，是在故意勾-引、吊着他吗？
孔殿承：更yue了。
“大姐，你想太多了。”
二十出头的年纪，叫“大姐”并不合适，若是别人，孔殿承也不会这么不礼貌。
可是，他这具身体实际还不满十五岁啊，就连证上也才不到十七岁，即便只差四五岁，那未成年和成年人的差别也大了。
不管男女，在孔殿承看来，一个成年人引诱、算计未成年的感情，都是令人不齿的。
他们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孔殿承已经把妖丹取出来了。
其实他不知道该怎么取妖丹，但或许这具身体对妖丹的吸引，他将手覆在伤口上，一枚妖丹很快就凝结在他掌心。
所谓的妖丹，其实不是一丸丹药，而是像一团能量的集合体。
孔殿承打算把这枚妖丹捏碎化掉，可他小青龙却从他口袋蹿了出来，“嗷呜”一口。
小青龙的速度很快，被孔殿承那句“大姐”以及他的态度打击到的许绾绾并没有看清楚，她只看到妖丹没了。
这时，门口有了响动，许绾绾盯着孔殿承，一步步往门口退。
孔殿承没打算逃，他还记着要赔偿的事呢。
只是小青龙吞了那枚要妖丹之后，本来冰凉凉的身体变得很烫。
纠结两秒，还是觉得小青龙更重要一点，孔殿承又从窗口跳了出去。
许绾绾在后面喊：“快追！叫医生！”
孔殿承没有落到地面，再一次被青龙带飞。
他也再次觉得小青龙不适合当坐骑，除了速度过快，现在还烫屁股……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半妖少年（04）
许家各处的灯依次亮起来, 狗叫、哨声和对讲机声此起彼伏，保镖和猎妖师开始搜寻孔殿承的身影，还有人在监控室查看、指挥……
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 孔殿承是飞走的, 并且不到一分钟, 他就已经身处在五里地之外了。
许家很大，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搜寻需要不少时间。
孔殿承逃脱很容易, 可他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好, 因为青龙像发了狂似的, 正准备往水里扎。
看着水面的圆玉盘原来越近, 孔殿承手撑着龙身跳起来，在空中转了一个圈, 稳稳当当落地。
他刚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十分，就听“噗通”一声，然后一个水浪就打了过来。
衣服湿哒哒的，紧贴在皮肤上, 左脸像是被谁抽了一巴掌。
深呼一口气, 孔殿承才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痕，提起湿透的上衣。
孔殿承有些费解地想，他为什么会养这么一个玩意儿……
瞥一眼在水里撒欢的变大的青龙, 他走远了点, 免得自己再遭殃。
空气中充斥着混杂的妖气，耳边是水声、虫鸣和偶尔起风的树叶哗啦声, 这些营造出恐怖的氛围。
孔殿承并不害怕，只是有点发愁。
他对这个世界的妖不算了解, 更没有养龙的记忆, 也不知道那小青龙是什么情况。
做最坏的打算, 万一它把自己烧熟了，那……这龙肉他是吃还是不吃啊？
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对这条小青龙，他其实是有一点熟悉和亲近感的，不然，他发现身上多出来一个不明物体，且是原来的小半妖没有的，他肯定要把它丢掉的。
小青龙说过，它的名字叫“青青”，还是他取的名字。
龙青青……这确实很像他取名的风格，似乎他还取过类似的名字，只是记不太清了。
要是青青就这么死掉的话，他确实有点于心不忍。
再者，青龙当坐骑虽然不熟练，但要是没了，他出这个林子都要好久。
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说，比起尝尝龙肉，他还是想要活着的青青。
可现在的情况，他除了等待，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周围没人，孔殿承就脱了上衣，拧了拧水后放在一旁晾着，他坐在石头上，手撑着下巴，开始边等边思考人生。
他倒不怕许家，也不担心被猎妖师盯上，他有一半妖族的血脉，和他们注定是对立方。
他更不可能余生都躲躲藏藏地生活。
要是许家在猎妖师中发布了对他的追杀令，大不了，就把猎妖师都一锅端了。
在孔殿承看来，如果妖族自相残杀，那是他们内部的事，不需要猎妖师干涉；如果有妖族对人类不利，那自有法律制裁。
猎妖师凭什么对妖动手呢？
孔殿承想，要是他们敢来打他的主意，那不是正好给他送钱了？
今天都怪小青龙出了变数，害得他连自己应得的赔偿都没要到，说不定还会被误会他怂了才逃的。
他现在有点期待许家人找来，钱和面子他都要讨回来……
其实，一时囊中羞涩对孔殿承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没有身份证才麻烦。
而且，他还未成年，和周明礼的领养关系还没有解除，那个人渣还是他的监护人，就算他偷拿或补办了身份证他没有用。
孔殿承皱眉思索一会儿，忽然就想通了。
既然如此，那他不如就回周家去吧。
要是养父母是好人，他肯定不愿意占便宜、向他们伸手要抚养费的。可周明礼那样的人渣，难道不值得一个破产加一对银手镯？
这样一来，他自己身上面临的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他可真是机智呢，孔殿承略带得意地想。
这时，龙在水中翻腾的声音渐渐小了。
孔殿承抬眸望去，只见月光随着一圈圈波纹荡漾开，而水波中心的青青只露出一个脑袋，轻轻晃着。
现在的青龙，脑袋有猪头那么大。
下一秒，青龙跃出水面，同时，龙吟声响彻林间，不同于小青龙以往那种哼唧或乱嚎，这次的声音有点像是马的嘶鸣，但更加清越有穿透力。
它树干粗的腰身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慢慢变小，它的动作像是慢放，透出几分懒意。
等落到孔殿承手腕上时，青青又变成了那个袖珍小龙。
孔殿承看着眯起眼睛、一副吃饱玩足模样的小龙崽，咬了咬牙。
白瞎了他刚才的纠结和担心。
他刚想把吃饱犯困的小龙崽叫叫起来驮他出去，就感觉到有妖气靠近，同时，不远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捡起一枚石子，掷了过去。
“吱~”尖细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痛苦。
这是老鼠？或者说，鼠妖？
孔殿承往那个方向走去。
今晚月光很好，孔殿承的视力也远超过常人，他没走多远，就看到之前被杂草遮住的生物。
他只能用“生物”这个称呼，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算尾巴，它体长近半米；皮是白色的，有点像猪皮，但皱皱巴巴的，它身上的毛很稀疏；脸部除了一对长长的门牙在月光下反光外，其余部位都看不清楚；它长了四个爪子，前肢发达，后肢相对细小。
看这模样，它可能是一种鼹鼠，或者是其近亲。
孔殿承在心里吐槽一句“有被丑到”后下意识做出判断。
他移开目光，才后知后觉原来的小半妖并不知道鼹鼠的模样和特征。
所以，这是他自己以前学过的知识？
孔殿承只是随意一想，并不打算探究。
他的视线落在一棵野花上，只用余光瞥着那个瑟瑟发抖的疑似鼹鼠的生物，免得辣眼睛。
“你是个什么东西？”他直白地问。
余光看不太真切，孔殿承通过声音判断出那个白皮生物抖得更厉害了，似乎它的体型也慢慢变大。
感受到腕上的小青龙顺着他的手背爬到食指上，他没看青青，就伸出右手将其按住，同时他将目光移回到那个丑东西身上。
出于意料地，对方变成了人形，跪在地上，额头也贴着地面。
闷闷的、还有些发颤的声音从脸和地之间传出来：“妖皇大人，小的是您最忠诚的追随者，特意在此等候。”
孔殿承：？
难道这具身体那一半妖族血脉大有来头？
他不动声色道：“起来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看那小妖站起身，露出人形的五官，孔殿承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小妖的人形虽算不上漂亮，但还能入眼，甚至有点喜感。
丝毫不知道自己原形被嫌弃了的小妖完全不敢抬头直视孔殿承，恭敬又激动地答道：“小的叫厌书。”
天哪！妖皇大人问他名字了，他可是妖皇大人破除镇压后见到的第一个妖！
“晏殊？”孔殿承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似曾相识。
厌书的语气更激动了：“讨厌的厌，书本的书。”
孔殿承：“……”
看得出来，这妖多半是个学渣。而且，这个名字也有点太随意了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原形吗？鼹鼠、厌书……
孔殿承继续套话：“你如何判断出我是妖皇的？”
厌书根本没怀疑过自己判断出错，又急于在妖皇大人面前表现，完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据说，一百二十年年前妖族发生混乱，很多妖死了，猎妖师趁虚而入，将妖皇镇压在某处。
而在事发的一百二十年后，也就是今年的月圆之夜，妖皇会重新现世。
许家的这个山头就是疑似地点之一。
妖皇大人强大无比，令其他妖心生畏惧、臣服。
不止如此，妖皇大人也是妖中最好看的。
“天人之姿……盛世美颜……见一面就难忘……”不识几个字的厌书绞尽脑汁地想起了传言中的几个词。
孔殿承听完厌书的描述，心说：嗨，这形容的不就是我吗？
作者有话说：
孔殿承：厌书？名字好随意啊。
龙青青：hello？我的名字有好到哪里去吗？
第120章 半妖少年（05）
孔殿承虽然觉得自己完美符合厌书口中的妖皇形象, 但他其实并不打算冒认。
先不考虑厌书说的是不是真相，就算他所言不虚，这具身体才十五岁, 怎么会是那个一百多年前被镇压的妖皇呢？
而且, 现在都是民主社会了, 当什么皇帝？
这种封建糟粕，应该妖妖得而诛之。
除此之外, 孔殿承也不觉得当妖族的老大是什么好事。
妖族大多都喜好自由, 不服从管教。
妖有许多种族, 同一种族选出一个首领都不是什么容易事, 更别提，妖皇是要所有种族的妖都认同。
他作为孔雀, 都不愿意承认凤凰是百鸟之王这样的说法。
推己及妖，恐怕不少妖同样不想要一个妖皇管着他们。
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们愿意认自己当这个妖皇，孔殿承也不乐意。
无他, 妖族看起来太寒酸了, 来接堂堂妖皇，竟然只派了一只大老鼠？
妖皇？他看是个大怨种还差不多。
从某种程度上说，孔殿承真相了。
那些有能力的大妖, 不甘心当别的妖的下属, 也不屑于和一些小妖为伍。
只有像厌书这样连生存都艰难的小妖，才眼巴巴地盼着妖皇现世。
因为猎妖师是一个组织的, 他们联合起来一直在往剿灭妖族这个方向努力；现在科技又很发达，监控、身份验证等各种手段, 让妖族隐匿在人群中变得艰难, 所以这些小妖, 才想要个妖皇带领、庇护他们。
孔殿承对厌书说：“你认错人……认错妖了。”
说完他转身就打算离开，现在天也不早了，他还要去吃东西、找住处呢。
得到这样的回复，厌书却有点懵。
这怎么可能不是妖皇大人呢？他绝对不会认错妖的，刚才月光下匆匆一瞥，他就看呆了——虽然他视力不好。什么叫惊为天人！他活了六十多岁，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妖。
而且，刚才他听到了石子掷过来的声音，但他完全僵住了，才没有躲开。这位大人一靠近他，他更是忍不住瑟瑟发抖，只想挖个洞逃跑。
他连遇到猫妖、蛇妖，都没有这么怕过。
除了妖皇大人，谁会有这样的气势呢？
看着大人要离开，厌书也不敢拦着，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心里想着：难道是妖皇大人觉得只有他一个妖来接驾，太寒酸？
其实不只他一个妖在这个山头守着，只是他嗅觉和听觉灵敏，又挖洞快，才先一步到达了这里。
厌书在纠结要不要把其他妖叫来，万一妖皇大人走了，他们这些小妖以后可要怎么办。
孔殿承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问道：“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见厌书被自己一句问话吓得身体一抖，孔殿承有些无语。
他有这么可怕吗？
他转过身，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你看我像一百多岁的样子吗？而且，你所说的妖皇被关了一百二十年，年纪只会更大。”
厌书很小声地反驳：“实力越强的妖越看不出年纪，我都六十多了……”
妖皇大人明明就是不想理会他们。
——你这六十多年是白活了吧，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孔殿承抿抿唇，到底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对于陌生妖来说，这话略显刻薄。
但他确实觉得这个六十多岁的妖脑子不聪明不说，还听不懂话。
这让他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把他当冤大头想赖上他。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是你要找的妖。不许再跟着我，否则把你晒成肉干。”孔殿承威胁道。
他这话一出口，青青就抬起脑袋，跃跃欲试。
而厌书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钉在原地片刻后，直接变成原形挖坑溜了。
厌书觉得自己嘴笨，还是找最会说话的鹦鹉来吧。
孔殿承没在意，用手提着青青的尾巴，将青青倒垂在眼前，叮嘱道：“不许再乱吃东西，否则就把你扔了。”
要是青青真的吃了老鼠，他绝对不能忍受它再盘在自己手腕上。
孔殿承没有让青青变大驮自己，而是打算趁着夜深人静，探索一下如今的半妖体质加上孔雀的灵魂，会有什么特殊。
五感远超常人，他已经感受到了，不用再试。
他找了块稍平坦的地方，助跑几步，然后跃起，脚蹬一棵有些歪的树借力，“飞”上一棵十多米高的乔木。
他的动作看似轻盈，实则力度一点都不弱，被他踩的那棵树猛烈地晃动起来，在微风习习的林间显得有点突兀。
孔殿承勉强在树上稳住身形，他单手抱着树杈，默默自闭。
真是没了翅膀的孔雀不如鸡，这十来米，能叫飞嘛。
他的手掌一侧在树干上擦伤，沁出了血珠，他都没感觉到。
小青龙慢慢爬出来，哼哼唧唧地安慰他：“我会飞。”
言外之意，是可以带他飞。
孔殿承：“你可真会往我伤口上撒盐。”
凭什么龙没有翅膀就能飞？
他曲起左手食指，把小青龙弹飞了。
小青龙并不恼火，在空中转了个弯儿，身形逐渐变大，绕着树干盘成“S”形，把脑袋怼到孔殿承眼前。
孔殿承自闭一会儿，已经接受现实。
“走吧，去吃宵夜。”他示意青青摆好坐骑的姿势，又叮嘱，“别飞太快。”
只是他们还没出发，就听见一阵破空声。
孔殿承根本没躲避，青青只是尾巴一甩，就把箭矢打落在地。
孔殿承原以为是许家的人追来了，可听到直线距离大约五百米远处的动静更大，他就有了一个猜测——难道是冲着那些妖来的？
“去看看。”他拍了下青青，指着那个方向。
青青记住孔殿承的叮嘱，这次控制了点速度，可即便如此，等他们出现在五百米远的高空，也不过三四秒的时间。
树木遮挡了视线，孔殿承只能判断出下方在打斗，却看不太真切，他只好让青青下降一点。
等看到各种动物在一边躲避攻击、一边逃窜的时候，孔殿承也看到不少枪口和弩对准了自己和青青……
这是猎妖师？
未免有些太嚣张了吧，而且他好像还看到一只大熊猫。
作者有话说：
大熊猫妖要叫什么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