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六眼神子
凯亚决定再找几个魔物做实验。
但就这么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拿冰锥划来划去还是太考验他的脸皮厚度了, 做不来做不来。
他想了想，拎着塑料袋开始往偏僻的地方走。
已知这些魔物很多都喜欢围在人身边，但他又要找一个不会被人看到围观的地方, 那么答案究竟是哪里呢？
当然是小巷。
无论怎样繁华的城市，偏僻的小巷里都会有游手好闲的混混出没。他就当日行一善，帮这些混混改邪归正了。
跟着元素视野中浅淡的黑色痕迹一路前行，凯亚最终来到了一条商业街的后巷。
也是在杀死便利店收银员肩膀上那只魔物以后，凯亚才注意到视野中颜色模糊的灰黑色烟雾——毕竟当一种东西充满身侧，你也很容易看不到的。
这条后巷似乎是很多商家暂存垃圾的地方，巨大的黑色垃圾袋堆满了石板路。有两只脏兮兮的柴犬站在垃圾堆里扒拉着什么，大约是在寻找剩饭剩菜。
凯亚没看见这里有小混混, 倒是让他略微有点失望。正打算换个巷子继续找一找的时候, 突然听见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望去, 垃圾袋附近的灰黑色薄雾几乎凝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凯亚多年在魔物堆里拼杀出的预感告诉他，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于是他将购物袋放在了巷子口，从中拿出自己刚刚买的水果刀拆开，轻装上阵走了进去。
翻找剩饭菜的两只柴犬听见脚步声后对他吠叫了两声, 见他无动于衷，便夹着尾巴后退。退到一半却突然向后瞅了瞅，口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叫唤，随即趴在地上不动了。
凯亚眯起了眼睛。
在外流浪讨食的野狗最懂察言观色，如果人类对他们的态度不好, 他们绝不会露出柔软的肚皮给人摸。同样的, 面对显而易见的恶意, 他们也会迅速离去，减小受伤的几率。
流浪狗面对他会却步是正常的。他是成年男性, 手里还拿着尖锐的武器，气息并不够柔软无害。
但为什么会退到一半就停下了？
那只能说明身后有东西！
凯亚脚步不停，一路越过缩在地面上恨不得把自己挤进地缝里的两只柴犬，绕开占地面积极大的黑色垃圾袋。当他的靴子踩上略显脏污的石板路时，面前出现的是一只和大号史莱姆一样大小的黑白色苍蝇状魔物。
……还挺恶心的。
在到达这个世界之后，他遇见的魔物就没有一个是好看的，全都是怎么恶心怎么来，奇形怪状扭曲可怖得像是幼儿随手涂鸦的画作。还是恐怖款。
要是魔物全这么吓人，那看不到也挺好的。
在他越过那两只流浪狗站到魔物面前时，柴犬们迅速站起来跑走，哒哒哒的声音让男人一阵失笑。
这小狗，跑得还挺快。
他看见苍蝇魔物的时候，苍蝇魔物也看见了他。对方原本柔软贴在脊背上的肉翅瞬间直立而起，嗡嗡叫着飞了起来。
凯亚收拢笑意，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
寻找魔物的目的是测试杀死他们的究竟是元素力还是物理伤害，以及确认杀死魔物是否真的会有能量被神之眼收集。
也就是他现在……不能使用元素力辅助攻击。
苍蝇魔物飞起来那一霎，他内心的思绪就转过好几轮。在魔物率先攻击他之前，凯亚首先跳了起来。
对付飞行魔物，最忌讳的就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只会让人被动挨打。
空中倏然出现一块冰凝结成的台面，凯亚轻轻落于其上。随着脚步移动，一块又一块冰霜凝结成的台阶顺次出现，他一步步向上而去，时而左右移动，躲避开魔物的进攻。
比起便利店那根本不会攻击他人、只能造成困扰的小型魔物，这只大一点的就聪明很多。他利用自己的大体型在箱子里横冲直撞，试图抓住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
凯亚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他真的不会其他攻击方式了，才反手持起水果刀，在对方下一次冲过来之时不闪不避，将魔物巨大的头颅狠狠划开！
又细细碎碎的黑白色血肉落在他身上，很快就变成空气中那种灰黑色的薄雾散去。
原来是一体的。
那么魔物应该就是这种薄雾的衍生物种了。
他回过头，看着被分成两半的魔物哪怕身受重伤依然朝他嘶叫着，只是没有再冲上来试图伤害他了。
魔物并没有死去，被他劈碎的身躯在渐渐复合，振翅停留于空中。在观察到凯亚没有进一步动作之后，甚至还试图逃跑。
这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说他们进化出智慧了呢？
男人挥舞了一下短短的水果刀，冰凌便迅速覆盖其上。凯亚脚下一蹬，从冰结的平台上跳起，向苍蝇魔物直冲而去。只一个眨眼的功夫，魔物就被切割成碎片，彻底崩解化作飞灰。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杀死魔物的是元素力，而非物理攻击了。
单纯用水果刀造成的伤势，这些魔物很容易就能复原。但附着上元素力之后，就仿佛遏制了对方的自我恢复能力。并且，杀死魔物确确实实能够得到能量。
虽然很少。
“元素力……元素力有什么特殊的？”凯亚从冰雪台阶上走下来，一边走一边思索。
在提瓦特，并不是只有元素力才能杀死魔物。
诚然通过元素反应会更加迅速快捷，但神之眼持有者是很少的，能通过炼金术等外部工具使用元素力的人也是很少的，更多的都只是普通人。
但普通人也有他们能做到的事。
锻炼身体，强化体魄，利用长剑、长枪、弓箭、大剑等武器对抗魔物，这正是各国守备军队存在的方式与意义。
但在这个世界泡里，魔物无法被普通人看见，也无法被物理攻击杀死。能杀死它们的，只有元素力。
凯亚想起“苍蝇”哪怕撞过来也会小心避开冰结台面的行为。
“难不成这个世界也有着类似元素力的能力不成……”他想，他还需要更多验证。
凯亚走回巷子口，拎起自己的购物袋。就想起手里的水果刀似乎刚刚才砍完一只“苍蝇”。
凯亚：…………
“算了算了，不要了。”他嘟囔着，将水果刀与包装纸一起扔进了身后垃圾袋的海洋里。
要是让他用这么一只砍过苍蝇的刀削水果，他真的会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的。
他摇摇头，拎着购物袋一路往前走。
在他的视野里，有一条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的细线。这条细线比灰色的薄雾更深一些，凯亚决定跟着这条线一路走过去看看。
他有想过会不会距离很远，但好在走过一段路之后就回到了繁华地带，这条细线一路延伸到了不远处一栋白色的建筑里。
凯亚抬头一看，发现那是一家医院。而他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医院的侧门。
还真是相当合适的怪谈发生地，他想。
不过他要先找个地方把自己的购物袋存起来……拎着东西去医院太奇怪了。他记得医院附近应该都有放行李的储物柜来着。
蓝头发的男人走进医院。
无论何处的医院，营业时间总是忙忙碌碌、人员挨挨挤挤。凯亚丝毫不引人瞩目得穿梭在求医问药的人群当中，顺着细线一路朝着楼上走去。
细线最终消失在通往天台的门前。
医院天台都是上锁的，凯亚伸手扒拉两下，是那种用锁链和锁头围起来的老旧款式。
他抬手点了点锁头，整个锁就蔓延上了一片冰霜。再用手敲敲，能听见清脆的响声。他凝出一把锥子，使劲敲了上去，整把锁头就像脆饼珐提*1里的脆饼一样，喀拉拉裂开了。
凯亚伸手推开天台的门。
天台上围着一圈铁丝网，凯亚能看见在铁丝网上，有一个爬来爬去的小孩。
……小孩魔物。
这个小孩倒是比之前遇见的苍蝇魔物要灵敏得多，也警惕得多。在他推开天台门的那一刻就转过头来看他。令他惊愕的是，这魔物的头直接旋转了180°，就像猫头鹰一样。
而那张脸上，也并不是一般小孩可爱的面容，而是仿若成年女性正在哭泣的脸。
好吧，好吧，凯亚，你该习惯了。这个世界的魔物和提瓦特就不是一个风格！主打的就是一个群魔乱舞！
他闭了闭眼，迈步上前。
没等他走几步路，小孩就仿佛遭受了威胁一般张开嘴尖叫出声。那声音穿云裂石撕开空气，震得人耳膜轰隆隆作响。他赶紧捂住耳朵张开嘴，余光却发现天台上有些水泥建筑都被震碎了一部分。
这跟刚才的苍蝇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如果说那只苍蝇的强度是普通丘丘人的话，这只婴儿的战力就大约与丘丘暴徒仿佛。
而且，它还会使用声波攻击……！
意识到这么下去绝对不行，凯亚趁着对方闭嘴换气的时候不顾头痛猛然跃起，手中瞬间凝结出一把冰雪长剑，就朝着那婴儿砍去。
然而婴儿看着四体不勤，实则速度极快，在天台的铁丝网上来回乱窜，时不时发出嘻嘻的笑声，惹得人怒意勃发。
近战的速度确实跟不上，还要防备对方利用高速偷袭。
凯亚注视着对方移动起来的残影，默默收回了冰剑。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冰雪爆发。
整个天台都被凯亚彻底冰冻起来，视野可及之处皆是晶莹剔透，如镜面一般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而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那只婴儿被整个冻成了冰块。凯亚靠近时，那张女人的哭脸上，双眼还在滴溜溜地转。
不过很快，长发的男人就拎出单手剑将其一剑捅死，彻底化作天地间的一抔尘沙。
“诶，你这能力还挺有意思的嘛~”身后突然传来男人兴致盎然的话语，凯亚骤然回头，发现天台门的上方，正坐着一位白发戴墨镜的男人。
对方穿着一身漆黑的制服，盘腿窝在冰面之上。见他看过来，还稍微拉下了墨镜，露出那双仿若星河一般的水蓝色眼睛。
第42章 赏金猎人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怎么什么也没发现……
“你是谁？”凯亚冷静地问。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黑，凭空出现在医院天台，衣服和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凯亚敏锐地观察到, 这个人虽然盘腿坐着，却好像并没有碰到下方的冰霜。
男人眉毛挑高，把墨镜重新戴好，从门上方的台子上跳了下来。
“唔诶——”白毛男人上下打量了凯亚一通，拉长声音，“你能看到咒灵，甚至能杀死它们，但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说你啊, 是从外边来的吧？”
凯亚心里一紧。
这话是什么意思？哪个外边？这家伙, 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
从第一眼看到那双如同星河倾泻一般的眼眸时, 凯亚就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仿佛被人从头到尾用仪器扫描了一遍，五脏六腑都被看了个通透。
他整个人突然出现这件事甚至没有那双眼睛给人的压迫感大。
虽然如此，凯亚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为什么我一定要认识你？”他绕过了从外边来这个问题，没有正面回答。
面对他人的怀疑，费心争辩只会落入下乘。越是反驳就越是显得你在意。
白发男人眯起眼睛。“因为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是咒术界最英俊帅气、最有名的好老师？”
凯亚：“……”
就无语。
他还以为对方能说出什么话来怼他，结果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突然间就觉得自己能共情那些被他耍着玩的盗宝团了。
不过，他将那只魔物称呼为“咒灵”……
似乎是看出了凯亚脸上大写的无fuck说，五条悟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你是个从来没接触过咒术界的新人咒术师啊。”
看他仿佛把自己给说服了的样子, 凯亚哽了一下, 决定不去辩驳了。
“来来来, 五条老师小课堂这就开幕了！”男人兴致勃勃地走过来。“啊对，还没自我介绍, 我是五条悟，咒术界名副其实的最强哦~”
说起他的实力和地位，这人语气里充满了强烈的自信，竟让人觉得这大言不惭的自我评价还有几分可信度。
五条悟说要科普，那就是真的科普。
他从咒力开始说起，说这是来自负面感情的力量，每个人都有。只是有些人根本不会运用，也根本感知不到。能够成功感知并运用的人，就被称为咒术师。而从人类身上满溢而出的负面情绪会逐渐汇聚，所凝结成的魔物就是咒灵。
“比如说你刚才杀死的那个婴儿，是妇女对于堕胎的恐惧和婴儿想要诞生的愿望混合在一起组成的低级咒灵。”五条悟说。
咒灵无法被普通人看见，物理攻击只能对低级咒灵造成伤害，但却无法杀死它们；只有包含咒力的攻击才能将它们粉碎。
咒灵等级越低，越无法影响现实世界。有些低等级的小咒灵甚至可以穿墙而过。
“当然，想也知道，既能感知又能运用的人是很少的。多的是人只能看见却根本没有应对能力，他们就会被安排去做辅助监督。”
辅助监督就是专门辅助咒术师工作的一群人。他们要负责监察整个国家境内的咒物位置，监测新生咒灵的诞生，并将合适的任务安排给合适的人。在咒术师准备祓除咒灵时，辅助监督要负责疏散周围民众，布设帐笼罩所在地，及时支援咒术师。
但总的来说，死亡率不高，是份安全工作。
“锵锵~提问！为什么能看见咒灵的人很少会做普通工作呢？”五条悟手舞足蹈，举起一根手指来回晃了晃。
“因为一旦和咒灵对视就会遭受攻击。”凯亚轻声道。
“回答正确！”五条悟双手展开朝向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当有人说没什么是完美的。我：】那个表情包。
在最初看见那只盘绕在上班族身上的蛆虫咒灵时，他就发现了。这些魔物对视线很敏感。一旦它们认为你能够看见它们，就会对你发起攻击。
“很少有人能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忍住不去注视没一个生活在他身边的咒灵，也没法保证自己面对所有咒灵时都能当做不存在般不变脸色。所以脱离保护独自生存是危险的。”五条悟说的头头是道。
但就算看不见有时也很危险。因为咒灵的攻击是无差别的。
“你能够杀死咒灵，那就一定既能看见又能应用。”五条悟环视周围逐渐崩碎化作光点消散的冰凌，“术式不错，威力很强，大约是一级，或者特别一级吧？当然对付二级咒灵确实用不了多少力气，判断不那么准确。所以，要不要和我打一场？”
白发男人笑着发出邀请。
凯亚摇头笑了。“不要。”
五条悟已经透露了足够多的东西。
他既没介绍等级，也没谈起术式，但凯亚却能从边边角角中推测出很多东西。在得到神之眼后他已经习惯了优先使用冰元素，所以对方恐怕也将冰当成了他的【术式】。
但实际上，作为坎瑞亚人，他可以使用的能力当然不止冰元素一种。
而从对方刚刚展现的东西来看，无论他真正的能力是什么，其外在表现形式都一定包括重力或者斥力这样的规则类能力。
他是有什么毛病非要用元素去碰碰规则？
未免接下来的交流再次被五条悟掌控，凯亚反客为主：“你说你是老师，所以你们有一所从小教导咒术师的学校咯？”
“没错。”他点点头。“但不是从小。是从高中开始。”
凯亚眨眨眼，他还以为这个世界没那么严谨的升学制度呢。
提瓦特的学校是很少分年级的，分的是班级和学科。学得快的就早毕业，学得慢的就晚毕业。蒙德的西风教堂有统一的基础教育普及，但更多的就要自己找渠道去学习。
凯亚还记得自己曾经跟着丽莎学过一段时间的高等元素论等进阶学科，那段时间真是，emmm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有问题她是真电你啊。
而璃月的高等学院有崇文学府，须弥则有全大陆知名的教令院。
这种学习模式方便孩子们按照个人兴趣学习需要的东西，也方便他们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尽早成长起来。毕竟提瓦特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世界。
按部就班的升学模式，他只在上一个世界泡里见过。
他还以为这个有魔物的世界会和提瓦特一样呢。
“然后毕业全做咒术师？”
说到这里五条悟沉默了一下，不知是想起了谁，才道：“也有的认为自身能力不足，会去做辅助监督；有的自控能力强的，会回归正常的生活。”
也有人会走上另一条道路。
“总而言之，你们咒术界确实是个很缺人的地方，对吧？”凯亚笑着问。
不然的话，他应该也不会看见一个疑似“咒术师”就想着拉拢。
五条悟超大声叹了口气。“是哦。缺人缺到不行呢。最强大人我今天想陪自己的养子养女来医院做体检都要把工作压缩提前完成才行。”
话虽如此，他本人提起自己的养子养女时口中确实欢喜的语气。
凯亚：……？
这人多大啊？就养子养女？
以他的面相来看，这家伙最多也就二十多岁。但能把孩子抛下单独跑上来见陌生人，那孩子们起码得是生活能自理的年纪了。按这么推算……
“等等，我觉得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五条悟敏感察觉到不对。
“唔。你想多了。”凯亚轻描淡写糊弄过去。
“所以你上来的目的不会是过来探究我的【术式】吧？”
五条悟坦诚：“不全是。”
一部分是因为咒术界确实缺人。能有成熟的、立刻就能上岗的、实力强大（重点）的工作伙伴对他来说起码能分担他一部分工作，是让他减负的好事；另一部分，就是五条悟的理想。
他希望改革腐朽的咒术界。
他很强大，但光有强大是不够的。强大不代表能管理好整个咒术界，不代表能让所有人得到应有的幸福与死亡。所以他需要同伴。
幼小的、心智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孩童他需要；成熟的、三观没有被咒术界的老橘子污染过的同行者他也需要。
在一摊污水内注入活水，无论如何，都能让污水更清澈一点吧？
于是他说：“要来做咒术师吗？高薪工作，计件付费，五险一金齐全，包吃包住还包出行！”
凯亚琢磨了一下他的描述，乐了。
“你们咒术师的工作模式挺赏金猎人的啊？”只不过赏金猎人猎的是悬赏，他们猎的是咒灵。
这种模式让他想起遍布提瓦特的冒险家协会，还有须弥那边的镀金旅团。
“按等级给钱嘛。就比如说你刚才杀的那个。”五条悟指了指他身后残留的一点痕迹。“要是接了任务过来，结束后至少这个数。”
他比了个三。
“挺多啊。”他笑了。“那么，做咒术师还有什么门槛吗？”
工资数目还有包吃住的待遇，让他这个刚刚到来一无所有的“外乡人”听着很心动。
“没有门槛。”五条悟笑得肆意，“我就是最好的保证书。”
第43章 元素规则
凯亚坐着车往任务地点去。
五条悟说到做到, 当天就给他安排了公寓，市中心繁华地带直接拎包入住，高层景观, 视野极好。
他拎着买的一堆速食品和水果进屋，本打算晚饭凑合凑合得了，结果白发男人相当热情的给他推荐了好几个这附近的外送商家，说都是他喜欢的店铺，还有做得很好吃的甜点。
看他特意提一嘴甜点的样子，估计是个甜党。
“这应该不是标配的公寓吧？”凯亚看着里面精致的装潢，问。
“是我自己的房子。”五条悟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房子很多的, 绝大多数都没人住, 这边也是。你不用太感谢我。”
凯亚：谢谢。本来还挺感谢的。你这么一说这点感情瞬间没了。
真是有钱啊……
“你们咒术师工资水平可真是不一般的高啊。”凯亚忍不住感慨。
“我毕竟是特级嘛。”五条悟说, 显然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一年天南海北地跑，再拿不到好待遇，那些老橘子也会担心我直接把他们给掀了的。”
特级咒术师语不惊人死不休，显然并不在乎什么咒术界高层的脸面。甚至还想亲自扯下来踩踩。
况且作为咒术界三大家族之一，五条家的当代家主, 他有这样的待遇是应该的。
“特级？”原来一级之上还有等级。凯亚对这个很感兴趣。
“对，特级。目前整个世界就只有三位特级，而我是其中最强的那个。”五条悟说得很平淡，凯亚看过去，没在他身上发现任何自傲, 仿佛只是说一嘴事实。
他现在倒是真的对这个男人的实力如何很有兴趣了。
不过五条悟显然没有继续介绍特级咒术师的意思, 而是在将房子钥匙交给他之后就准备离开。
“我要去跟我的孩子们吃完饭去了哦, 你有什么需求打辅助监督的电话，买东西也行, 反正以后会从你的任务金里扣的。”他挥了挥手。
“没问题。”凯亚也回了个ok的手势。
五条悟走后，他才有时间拿出神之眼来看看。
在那个医院的天台，五条悟靠近他后，神之眼陡然亮了起来。但或许是由于四周皆是冰霜，在阳光的照射下过于耀眼，这点亮度并不足以引起二人的注意。
神之眼在来到这个世界泡之后就已经将能量消耗一空。然而现在，它有了大约五分之一的储存。
凯亚咂舌。“这家伙看来是舞台上相当重要的角色啊……”
于是好好休息了一晚之后，他主动联系了五条悟给的辅助监督电话，对方亲自过来接他到任务地点。
对方的名字是五条宗介，光听这个名字就能猜到和五条悟一定有关系。果不其然，对方自我介绍时说他是五条悟的侄子。
凯亚看了看他的脸，确认这小子不是娃娃脸，就是正常的二十多岁男性。
“……所以你和五条悟差不多大？但你是他侄子？”凯亚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提瓦特有这种关系很正常，因为那里是个长生种满地走，冻龄多如狗的地方。远的不说，就说他的同事丽莎，你能想到她其实也奔三了吗……
“呃，悟前辈辈分很大的。”开车的辅助监督小哥干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那个，这位前辈，我怎么称呼你？”
“叫凯亚就可以了。”他说。
“好的凯亚前辈，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这样的……”
五条宗介介绍了一下分配过来的任务。
目标咒灵等级为一级，是从人类不想吃青椒*1的恐惧情绪中诞生的咒灵。辅助监督们观测到这只咒灵出现的地点是在居民区内，未免造成大量普通民众伤亡，上报的时候便报了加急。
确定有咒术师接下任务，便有另外的辅助监督前往居民区疏散平民，现在基本已经疏散完毕，就等待执行任务的咒术师到达了。
这件任务本来是要交给五条悟的，被对方做主转给了凯亚。
“杀一个二级看起来蛮轻松的样子，所以你究竟有多强呢？外来人。”五条悟站在电视塔顶端，白色的绷带裹住眼睛，头发向上捋起。
“真奇妙啊，使用冰这种能力，我可从来没在咒术师里见到过……”
一般来说，咒术师的【术式】都是偏向于规则类的。
比如说五条悟的六眼无下限，禅院家的十影法，加茂家的赤血操术。
近的有东京咒术高专校长的【傀儡操术】，远的有满世界乱走的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的【星之怒】，都是本身使用方式即为规则或者按照某种规则来运行的术式。
但凯亚那个明显不是，五条悟看得很清楚。
他的招式无定式，想要一把剑就凝出剑，不想要了就散开；想要控制住咒灵就大面积封冻，一个刹那间冰天雪地。
这样随心而动、更偏向于自然的能力，除了乙骨忧太的复制，他只在咒灵的身上见到过。
但乙骨能复制的也不包括咒灵。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凯亚是个咒灵吗？
这么想着，五条悟自己先乐出了声。
凯亚当然不会是咒灵，他“看”得很清楚。
“嗯，如果我带着凯亚去突袭那帮老橘子，会不会把他们吓得跪地求饶……”五条悟摸摸下巴，觉得有戏。
——
车停在居民区之外。
先到场的辅助监督用天然气检查的理由通知到了这片街区的每一户人家，又象征性地在街区外围起了防护线。等看到五条宗介的车到来，才准备放下帐。
“里面就是了。”小白毛监督说，“这只咒灵我们今早又确定了一次位置，没有太大变动，依然在这个居民区里游荡。但具体在哪我们就不知道了。”
辅助监督战力不高，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术式，不敢靠太近是正常的。
凯亚点点头。“好，多谢。”
在他进去之后，两位辅助监督放下只允许咒术师出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漆黑的帐，守在了外面。
凯亚却没急着去找咒灵。
现在整个居民区都被结界笼罩，里面除了他再没有别人，正是连接地脉的好时机。于是他蹲下身右手按在地面上，试图去感应这个世界的元素流。
……怎么回事？
一般来说，像上个世界那种没有元素力、神力之类的所谓“魔幻设定”存在的世界，地脉断断续续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而这个世界泡里既然存在咒术师和咒灵，那就一定会有地脉。
但这个地脉……
怎么好像集中在脚下这个国家？*2
凯亚懵了一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也很快就调整过来，直接与地脉相连从地脉里抽取元素微粒补充他需要的冰元素力。
否则的话他就要用好不容易拿到的能量转换成元素力使用了。
在他与地脉沟通时，飘荡在居民区里的咒灵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晃悠悠飘了过来。
它长得看起来就像一只成精了的青椒。凯亚第一眼看到这东西的时候，内心的震撼大约不亚于藤丸立香看见长腿的圣杯*3。
怎么这也能成精啊.jpg
看起来就好像圆滚滚一颗青椒上长了眼睛嘴巴，左右上下伸出了手脚。如果他的画风能不这么让人恶寒而是Q版一点的话，应该能成为漫画里很受欢迎的角色。
不过现实是，这玩意丑得很突出。
凯亚直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挥手在周围竖了一圈冰墙。
青椒咒灵张口吐出来的子弹啪啪啪打在冰墙上，打出好几个凹陷，却没能穿透分毫。
咒灵体型很大，直立起来差不多有两层楼那么高。而且对方身体呈圆柱形，想要找到弱点与要害并不那么容易。再加上对方的远程攻击一直没停，很是惹人烦。
凯亚决定对攻。
随着一个响指打出，长发男人的身侧慢慢凝聚出一片又一片的细小冰锥。随着时间的推移，冰锥逐渐增大，变成尖锐的冰凌。
他抬手一挥，冰凌冲天而起，朝着高处的青椒咒灵直击而去。
数不清的冰凌被生成，然后铺天盖地地朝着对方袭去。青椒精一开始还用咒力捏成的子弹对轰，后来逐渐挺不住被冰凌砸了好多下。疼得直瑟缩。
然而凯亚的冰并不只有物理攻击。在冰凌砸中咒灵的身躯后，开始有冰霜缓慢蔓延至咒灵体表，试图用不动声色的方式将其冻结。
然而一级咒灵就是一级咒灵，几乎已经进化出了人类的智慧。它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张口一吐，将咒力子弹换成了焰火。
喷涌而出的火焰沾染在建筑物上熊熊燃烧，很快窜起的火苗就将冰雪融化了大半。
凯亚皱眉看着咒灵的动作，毫不犹豫地选择先去保护那些建筑物。
来的路上五条宗介提到过，咒术师们布下的帐只能遮挡普通人的视线，并不能保护帐内的建筑。也就是说如果这些建筑被破坏，那就是真的没了。
他毕竟做了许多年的骑士，第一反应永远是先保护平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等他在这空间内铺满冰雪，凯亚才意识到，或许在蒙德的这些年，他确确实实被打下了自由之国的烙印。
第44章 多方博弈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 凯亚的心都柔软了。
也许等他回到提瓦特、结束这一切荒唐的动乱之后，他还能在蒙德找个远离人烟的地方，安稳地度过自己的后半辈子？
希望吧。
青椒咒灵似乎是特化了自己的攻击能力, 导致移动速度变慢。燎原的大火被冰雪覆盖熄灭后，凯亚仗着自己有地脉供给能肆无忌惮使用元素力，提着冰做的单手剑就跳上了房顶。
刀锋凛冽，划过咒灵的身躯，却没有穿透这具庞大的身体。受痛的咒灵哀鸣一声，甩手下来想把凯亚拍死在房子上，被凯亚猛地一蹬房顶瓦片跳起来躲开。
甚至房子也被他覆盖了厚厚的冰层，咒灵一掌拍过去只让表层的冰面出现点点裂纹。
凯亚在空中凝结了冰雪做成的台面。
这东西长得就像是枫丹的空中水形平台, 只不过更小一些, 只是方便凯亚落脚。
一般来说, 一级咒灵的实力远比二级咒灵要强。因为只有拥有术式才能被称为一级。凯亚试探了一圈，面前这只咒灵基本的攻击方式就是物理攻击，能称得上像术式的，大概就是那口吐出来的火。
青椒咒灵太大了，吐火的范围也太广, 凯亚可不敢一直停在一个地方被它当靶子喷。
既然砍圆筒状的身子砍不断，那就先把腿砍断吧。
他几步转移到咒灵身后，剑锋锐利一闪而过。但咒灵似乎已经有了防备，强化了腿部的咒力在冰剑划过时迅速增生，试图反包裹住凯亚。
还挺聪明。他笑笑, 元素力爆发, 未持剑的左手猛地一挥, 一发霜袭冻住蔓延上来的血肉，又朝着上半身延伸而去。
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 凯亚眼疾手快直接敲碎了咒灵被冻住的一条腿。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咒灵因为站不稳重重倒下来之前，男人借由冻结的地面快速离开咒灵身后。
居民区的街道被砸地发出轰隆一声。
凯亚看着眼珠转动锁定自己的咒灵，在对方又要张开嘴的时候向后退去，开始思考这家伙怎么还不用术式。
不是说一级咒灵会用术式吗？怎么一直没见使用？
难道说那个火就是？那也太弱了吧。
而且五条悟明明说咒灵使用术式的时候都很明显的……
算了，本来也只是为了看看咒灵的【术式】是什么样的才留这家伙这么久，既然分不出来，那还是赶快杀了吧。
凯亚提起冰剑，躲开那口无差别的火焰后，想要走上去将咒灵干掉，却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嗓子有点不舒服。
这种刺痛的感觉，像是……
凯亚停下脚步，散去冰剑。
像是刚吃完万民堂做的特辣绝云锅巴？
长发男人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已经快要把身体修补好、准备站起来的咒灵。
原来这玩意真是辣椒啊？远程攻击是吐辣椒籽和辣得喷火（物理），化学攻击是辣椒掰开时散发的那股能让人流眼泪的呛鼻味道？
emmm怎么说呢，还真是挺有想象力的……
凯亚顿时有点哭笑不得，想要见见世面的想法也散了个干净。
他重新凝聚出一把冰雪做的长弓，就站在原地挽弓搭箭。
随着他蓄力的时间越来越长，倒在地上的青椒咒灵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挣扎着要往远处跑。庞大的身躯也在危险的预感下强制变小，缩成了只有原来一半大的样子。
弓弦一松，一只由纯粹的冰元素构成的锋锐箭矢向着咒灵所在飞速袭去！
咒灵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一只追风逐电的箭矢！
尖利的箭头捅入青椒咒灵的身躯，凝聚在箭尖上的冰元素力霎那间爆发，一朵雪花图案倏忽出现在咒灵身后，再轰然炸开！
这只咒灵被一瞬间灌注进体内的冰元素力生生撑碎了。
破碎的躯壳被冰块包裹，像流星一样四处坠落，又很快化为飞灰飘散。
确定咒灵真的死干净了，凯亚没急着出去，而是在帐里慢悠悠逛了起来。
辅助监督放下的这个漆黑的帐范围很广，几乎囊括了整个街区。说范围的话，大约就是500x500，即25万平方米的面积。
青椒咒灵的活动区域不广，因为它移动速度慢，所以破坏的面积也并不大。
不过这个辣味确实是呛得人有点难受了。他想。出去以后要提醒五条小哥等味道散尽了再把居民放回来。
利用大约20分钟左右的时间，凯亚把整座街区巡视了一遍，发现除了被咒灵倒下砸坏的街道外，只有几户人家的屋顶有被烧毁的痕迹，大约可以试着修补一下，实在不行就直接更换。
他记下了门牌号，准备出去就直接报给五条宗介。
正当他打算往帐外走时，一声呼喊传入他耳朵。
“喂——还活着吗小子——”
是个女人的声音。
凯亚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记得，他进来的时候，这条街里面，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那现在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他慢慢往进来的方向走，在居民区的主干路上、也就是那条被咒灵砸坏的路上碰见了一个穿着红白巫女服、脸上还有一条疤的女人。
在他看见女人的同时，对方也看见了他。
“哟，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咒灵应该解决了吧，我进来的时候没察觉到气息。”女人抬手打了个招呼，对着凯亚明显的异国面容也没有表现出异样。“五条那家伙完全不需要叫我来嘛。”
五条？
哦，五条悟啊。
看来这位吊儿郎当的咒术界最强也不光是嘴上说说，他的观察能力和为人处世确实让人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想借这个机会试探凯亚的实力，却又担心玩脱所以找了个稳台子的……这男人倒是比表面看起来细心。
凯亚想明白怎么回事后，只是对着来支援的庵歌姬笑笑不说话。
“那个随便指使前辈的家伙，等回去见到他人我一定要让他好看！”庵歌姬握了握拳，又对凯亚说，“既然你已经将咒灵处理掉了，怎么不出去呢？”
“这就出去了。”他回答。
“还没请教您姓名？”
“哦，我是庵歌姬。和五条一样都是咒术高专的老师。不过我是京都校的。”女人等着他走过来，和凯亚一起并肩回到帐外。
庵歌姬，是五条悟的学姐。她的术式名为【单独禁区】，可以对术式范围内包括歌姬本人在内的任意术师的咒力总量与输出进行临时增幅。
总的来说，作为准一级咒术师的她是非常适合的救火队员人选。
走出帐就看见守在外面的五条宗介，对方正拿着手机点点点，听见脚步声才抬头，立刻迎了上去。
“凯亚先生，歌姬小姐，已经结束了吗？”
凯亚点点头，把记下来的受灾户门牌号告诉辅助监督让他记下，又说了毁掉的半条街。“其他地方我也检查过了，应该是没有被波及到，你们看看怎么处理一下。”
五条宗介的眼睛随着凯亚的叙述越来越亮。
等他说完，这位白毛小伙一把握住凯亚的手。“前辈！以后我可不可以做你的专属辅助监督！”
凯亚：“啊？”
他没听懂，但庵歌姬听懂了。女人噗呲一笑，拍拍凯亚的肩膀。“很好很好，你真的不错。五条悟那混蛋眼光也是挺优秀的嘛。”
辅助监督同样负责善后。
如果遇到摧枯拉朽完成任务的，固然合作时间短，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善后的时间也短。此处点名批评的就是他们家主大人五条悟。
任务完成得快，但破坏力巨大，还不喜欢开帐，善后及其之麻烦。跟在这位最强身边的辅助监督一年换八百个，只有伊地知洁高坚持了下来。
凯亚反应了一会儿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因为在西风骑士团就负责每一次任务善后的关系，检查受灾情况、安抚民众、分析情报几乎是他的职业病。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毕竟他是不会在这里长留的。他需要的只是靠近舞台的主角，然后收集能量，回到提瓦特去。
……或许顺便找找看是什么东西吸引他来到这个世界。
他们注定不可能合作很久。
不过五条宗介也不是一定需要他的表态。因为大多数咒术师其实都不在乎每次任务的辅助监督都是谁，选择合作对象是辅助监督们特有的权利。
“你完成任务之后记得去找五条悟。”庵歌姬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他应该就在这附近，我觉得你们可能有话要说。”
“以及，有事call我。如果你们打起来了，也记得call我。”
“走了。”她说着，坐上了另一辆车。
凯亚看着她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将目光投向五条宗介。
“所以，你刚才是在和五条悟先生沟通接下来的行程吗？”他一脸笃定与了然的微笑。
五条宗介浑身汗毛直立。
“是的……那个，请和我来吧，家主大人说他在千代田区的甜品店里等着您。”辅助监督先生拉开车门弯腰示意。
凯亚看着对方的动作，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第45章 另一个我
最终他和五条悟还是没打起来。
因为这个人真是脸皮太厚了, 甚至还有点流氓。但凯亚出门在外还是有偶像包袱在的。
五条宗介带着他进入被包场的甜品店，最强咒术师大人正在甜品的海洋里畅游。巨大的香蕉船冰淇淋摆在他面前，肉眼可见地已经下去了一半。
“来啦！”看到凯亚推门而入, 五条悟很欢快地招招手。“这家的甜品特别棒！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甜度的就没给你点，你自己看看菜单，不用客气我请客！”
凯亚看了看满桌子的甜品。
“……所以这都是你自己吃的？”他自认也算半个甜党，口味包容很少挑食，但也没到这种程度。
五条悟眨眨眼。“对呀。”
无下限是个很耗费咒力与精神的术式。他年轻的时候，甚至不能长时间开着，否则会把大脑烧坏。
后来学会了反转术式之后，才逐渐能常年开着。但就算反转术式能实时修复大脑的损伤, 力量的消耗也是必然的。所以他需要大量的甜食来补充热量。
当然他自己也很喜欢甜食确实是主要原因就是了。
“那给我一份巧克力慕斯。”凯亚没去挑战五条悟喜欢的甜度。
绕到后门进入甜品店的五条宗介很快端出一整块慕斯蛋糕, 看得凯亚满头问号。
他说的一块, 应该是扇形的一块，而不是圆形的一块吧？
五条宗介放下蛋糕和刀叉之后就迅速离场，仿佛有人在后面追着他屁股踢。
待到店里没有其他人时，五条才笑眯眯问他。“怎么样，轻松吗？”
“还好。”凯亚低着头, 自己将蛋糕一分八份，又单独找了个小盘子盛出来。“我还想看看咒灵的术式是怎么用的呢，结果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形式？”
“一级咒灵是这样的啦。”对于五条悟来说，一级咒灵也就是一发【苍】打过去就能干掉的程度，要不是每一个都离得很分散, 五条悟一天就能干掉日本境内所有一级。
五条悟拿着叉子比比划划：“有点意思的是特级。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由人类对高空的恐惧凝聚而成的特级咒灵, 长得就像一朵云, 还会说话。”
“会说话？”凯亚动作顿了一下。
五条：“是哦，有些特级咒灵不仅有智慧, 还会说话。它躲在飞机里越长越大，辅助监督发现它的时候，已经从咒胎里破壳而出，把整架飞机里的人都吞掉了。”
凯亚：“还有活着的人吗？”
五条：“没有了。我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咒灵已经展开了领域，普通人在那里活不下去的。”
领域空间内毫无落脚处，进入的一瞬间就会开始自由落体，咒灵的攻击随之而来。如果没有悬空的手段，哪怕是咒术师过去也只是送死。
“这就是特级。每一个都是天灾一样的存在。”五条悟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香蕉船，“只有特级能稳定压制，但偏偏，目前能出动的特级只有我。”
咒术界的现状很可悲。
咒术师也很可悲。
这是个极度看重天赋的职业。有天赋的人，比如他五条悟，比如他收养的伏黑惠，只要他们愿意，几乎举手之间就能登上高位。
很多人努力许多年可能也只是一个二级咒术师，但有的人起点就是特级。
在这样巨大的天赋差距与生命威胁下，咒术师行业就像一滩烂泥一潭死水，非陨石砸不出水花。
凯亚安静看着他逐渐图穷匕见。
“所以我邀请了你。”白发男人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交叉在脸前。“无论你是不是沧海遗珠，对我都无所谓。但引起咒术界那些老橘子的注视是必然的事。”
五条悟想要改造这个咒术界，但改造的前提是有足够多的自己人。
他固然可以把那群老橘子全干掉，但由此带来的权力真空必然会来带由上至下的长时间混乱。混乱过后再次成立的新政/治/体/制，不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五条悟可以不在乎，但那些能力不足的咒术师很在乎，会被咒灵影响的普通人也会在乎。
所以现在他不会对高层出手，不会和他们撕破脸，但也绝不允许高层出手排除异己。
“当然啦。我对你很好奇也是有的。”他再次笑起来。
凯亚听着他的解释，一直没说话，只是老神哉哉用餐叉剜了一块慕斯。
他几乎已经能确定，五条悟应当是在他身上发现了点什么。不过想想也是。元素力虽然能杀死咒灵，但本身并不是从负面情绪中提取出的力量，不同是必然的。
“那还真是……感谢？”他左手托腮，看向说话也不耽误吃甜点，几乎要把整个香蕉船全吃干净的五条悟。
他大手一挥：“不客气！”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既然这么感谢我，那来帮我个忙呗？”
凯亚：……
输了啊。
这自恋程度和自说自话的能力，他甘拜下风。
凯亚叹了口气。“什么忙？先说来听听看。”他没把话说死。
“简单。”五条悟起身又拿了一份黑森林蛋糕。“我最近遇见一个天赋很好的小孩，把他塞到了东京咒术高专去上学。但我平时又忙得很，所以想请你帮我过去照顾一下。”
照顾一下这四个字，五条悟咬音很重。
凯亚皱了下眉。虽然五条悟说是个“小孩”，但能进高专的小孩再怎么小也一定至少十几岁了。这样的孩子真的需要费心照顾吗？
是这个孩子有问题，还是有人要让这个孩子有问题？
五条悟不闪不避直视凯亚的眼睛。
看来估计是二者皆有。
“好吧。正好我也没什么事情做。”凯亚耸耸肩应了，“不过我可不能白干。”
五条悟点头：“那当然，有什么要求你说，五条老师无所不能！”
凯亚：“那就……帮我找个人。”
“嗯？”
“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不，应该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这件事拜托给面前的男人，还真不是凯亚心血来潮。
在上一个世界泡里，他失去了关于提瓦特、关于蒙德的全部记忆，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土著。
如果不是「孔雀羽」突然出现，两个人完全融合，他恐怕真的会在那个世界做一辈子的酒吧老板，再不去管提瓦特的一切。
而在二者融合之后，他才回想起自己究竟因何流落到那个世界泡——因为踏入了深渊的裂缝。
深渊究竟包含着什么，凯亚自己也不敢说绝对明白。另一个「孔雀羽」到底为什么会出现，他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不是真的就没问题，只能凭直觉去寻找。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还有另一个他自己……
就说明他如今的记忆都不一定是对的。在深渊之中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让他“分裂”了。
凯亚不害怕自己不完整，但他担心这之中会有阴谋。
五条悟答应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他有点好奇。
“因为……我大概是，丢失了一段记忆吧。”凯亚说得有点犹豫。因为他不确定这个推测究竟对不对。
“懂了。”五条悟没再接着问，只是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拿起手机噼里啪啦一通打字。
五条宗介见两人已经谈完了，才从后厨晃出来收拾吃干净了的甜品盘子。收拾到白毛教师那边时，凯亚眼睁睁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然后迅速低头跑路。
这小子，在五条悟手机上看见什么了？
凯亚还好奇着呢，五条悟自己揭开了谜底。
“我给歌姬发消息！这个笨蛋居然还想要看我笑话！”
……原来是在和那位庵歌姬女士互骂啊。
凯亚摇摇头，注意力重新投射回面前这块巧克力慕斯上。
五条悟的胃就像个无底洞，一个人扫干净了一大桌子甜品，末了擦擦嘴伸了个懒腰。
“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他问。
“没有。”要说安排的话，大概就是打算让那位又一次藏起来的辅助监督小哥送他去东京咒术高专看看。在进行一项新工作之前，适当的收集信息是有必要的。
“那一会儿——等等我接个电话。”五条刚想说一会儿要不要和他去见见那个要托付给他的小孩，就被电话铃声打断。
“喂？伊地知有什么事？没事还要打过来的话我就揍你哦~”
不知道那边是不是被五条悟给吓到了，语速奇快地说明了状况，然后被最强嫌弃不已迅速挂断。
“不是什么大事，伊地知说检测到了特级咒灵……诶对了。”五条悟想起一开始凯亚说想见识一下咒灵的术式，“我这就要去处理掉这个咒灵，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男人笑着发出邀请。
“没问题吗？”按照面前这个人的说法，特级咒灵就是天灾吧。面对天灾还带着人观摩？
“完全没问题。”五条悟从怀里摸出墨镜，潇洒地甩开戴上。“老子（ore）可是最强！”
第46章 生得领域
他们坐飞机去了北海道。
根据伊地知给出的情报, 北海道的辅助监督们是在富良野滑雪广场上发现了成形的咒胎。他们不敢拖延立刻上报，又被看见消息的伊地知洁高报告给五条悟。
虽然是特级咒灵的咒胎，但散发出的气息已经非常可怕, 随时可能孵化。
咒胎的孵化过程中虽然无法移动，但释放出的诅咒气息依然浓厚。已经有人因为这气息而死，死相凄惨可怖，吓得游客四散奔逃。辅助监督紧急将富良野滑雪场围了起来，通知疏散游客。
如今已经是11月份，北海道的雪早就落了下来，滑雪场人满为患，需要疏散时一边有不少人不明所以抱怨磨蹭, 一边有人惊慌失措尖叫逃跑, 急得辅助监督来回奔波满头大汗, 总算是紧赶慢赶在孵化之前疏散完毕。
……大概。
人实在太多了，他们还没有一个个核对完毕，不知道在犄角旮旯的偏僻地方里是否还有慌不择路跑过去的游客。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鉴于咒胎状态的不稳定，北海道的辅助监督不得不提前将这部分地区用帐围起来。避免特级咒灵离开这片地区杀死更多人。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1
滑雪场被黑色的帐彻底包裹, 在普通人眼中并没有改变的景色，落入咒术师眼里就是漆黑如倒扣的碗一般。
一般来说，只要落下了帐，那么帐外的人就不可能看见帐内的活动，最多只能感受到一点咒力的活动。尤其是辅助监督设下的这种仅限于执行任务的咒术师进入的帐。
所以他们也不知道, 在帐落下没多久, 里面的咒胎就已经彻底孵化。
五条悟带着凯亚坐的是他的私人飞机, 申请航线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但飞机从东京飞到北海道就花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所以当他和五条悟到达富良野滑雪场时, 已经是下午了。
幸好他来之前吃了蛋糕垫肚子。凯亚心想。
在五条悟到达之时，忙忙碌碌的辅助监督和滑雪场的管理者终于配合着将游客数目统计完成。
辅助监督摊开文件夹向他报告：“大约还有5个人不在大厅内。无法确定是否被困在帐内还是疏散时自行离开、亦或者留在帐外那部分的滑雪场。麻烦您消灭咒灵后确认空间内……”
“不用确认。”最强咒术师甚至没把他的话听完就直接否定。“如果被卷入特级咒灵存在的空间内，别说活着或者全尸了，连尸体都不会留下来的。”
辅助监督沉默一会儿，才应道：“……是。”
“所以你们只需要把滑雪场周边再找一遍就行，不必吝啬，用寻人的那个术式。找得到就带回来，找不到就发讣告吧。”男人站在帐前，语气冷酷，毫无起伏。
“我明白了。”辅助监督低下头。“祝您武运昌隆。”
五条悟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在辅助监督收到命令准备退后离开时，白发咒术师突然问：“啊对了，你们设置的条件是只允许我进出对吧？”
“是的。”
“行，没问题了。”他点点头。
辅助监督悄无声息退下。
“这个帐的条件……我进不去吧？”在看不见辅助监督的人影之后，凯亚才开口问五条悟。
“没关系。”男人根本没放在眼里。“帐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哪怕是被设置成仅限五条悟一人无法进入，他也可以用【茈】一发轰开。
“只要你别介意就行。”他说着，语气里带了一丝调笑。
“？”凯亚想不到有什么方式能让他进去。
在凯亚疑惑的目光下，五条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凯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蔓延到了他身上。于是条件反射般开启了元素视野。
然后他就看到，五条悟身上泛着天空般浅蓝光芒的灰雾，随着两人的肢体接触逐渐染上了他的身躯。
凯亚：“……”
“这就是你的办法？”用自己的咒力把他包裹住，让帐把他们当成一个人？
“多方便啊。”待咒力浸染完毕，五条悟也没松开手，而是就这么拉着他进了帐。到里面才断开咒力连接。
亏他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以为是什么会让人难堪的方式……结果，就这？
这个国家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含蓄了……怎么连肢体接触都当成不能接受的事？
凯亚抽抽嘴角，决定不去吐槽了。
滑雪场内风雪弥漫，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五条悟抬眼望去，视线之内已经没有了咒胎的痕迹，只有一些残秽留在地上，向着远处延伸。
“特级咒灵诞生了。”五条悟说。
“走吧，我们往前面去看看。”
咒灵多数时候会在诅咒最浓烈的地方降临。
比如说由人们对蟑螂的恐惧形成的咒灵，不是诞生在居民区就是诞生在垃圾场；由人类对怪谈的恐惧诞生的咒灵，一般都会在怪谈发生地徘徊。鬼屋的传言多半都源于此。
“所以诞生在滑雪场的咒灵，也一定与本地脱不开关系？”凯亚接话道。
“没错。”五条悟打了个响指。“会与雪产生关联的，不仅包括雪女之类的怪谈，还有对于自然现象的恐惧。很多时候，弄懂了诅咒来源进行针对性攻击，会更好击杀一些。”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在风雪里漫步，穿得都不厚，却没一个人喊冷。
凯亚自己人知道自己家事，他有冰元素神之眼，天生体温就比别人低，这让他对温度变化的抗性更强一些。再不济用冰元素做个随身的冰盾，完全能挡住扑面而来的风雪。
但五条悟这家伙……
凯亚观察了一下，刮过来的飞雪其实根本没有靠近他的余地。
风越大，雪砸过来就会像刀割一样疼。但五条悟身上没有一点雪花残留，因为所有东西在靠近他之前就会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住。
可能这就是五条悟的能力。他想。
走了一会儿还没看见咒灵，也看不见帐的边界。凯亚有点疑惑的时候，五条悟突然说：“其实我们在进来那一刻就已经在咒灵的领域里了。”
所以明明帐外艳阳高照风和日丽，帐内却飞雪漫天阴云密布。
“领域？”
“全称是‘生得领域’。”他说，“简单说来，就是压缩咒力，并创造一个施加术式的小型结界。在这个结界内，对方的术式是一定会影响他人的。”
也就是必中buff。
“这应该是个不太完整的生得领域吧。毕竟完整的应该是封闭空间才对。”
话音刚落，白色的雪景空间内就袭来破空之声，五条悟看也没看，只抬抬手就令攻击消弭于无形。
凯亚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形的生物立在那里。
“其实特级咒灵实力越强就会长得越像人。而那些三四级的小咒灵，反而奇形怪状什么都有。”
他说。“可能因为人类符合他们的审美？”
也可能是因为人类是天地偏爱的造物。
“咒灵的【术式】发动起来基本都是无声的。毕竟能说话的咒灵还是很少的。他们可不懂什么叫术式公开。”人类咒术师会为了增强咒力主动公开术式，咒灵是没这个机会的。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的魔物…咒灵，与咒术师相生相克，自成一种体系。而他们也拥有自己的提升方式。
五条悟有些兴致勃勃。“给你看看我的领域。”
说着，他再一次握住凯亚的手腕，右手食指中指交叉摆出了个手势，一刹那间四周就变成了漆黑的世界。仅有一线天光从远处划过，而后一只黑洞般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一瞬间，凯亚只觉得自己要被连皮带骨拆解干净，被野兽吞吃入腹。
……接着下一刻眼前突兀变化的景色就让他迅速回神。
面对凯亚询问的眼神，五条悟解释道：“那是我的领域，【无量空处】。进入领域的家伙会被无限的信息冲击脑海，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思考不了。”
那只刚刚升上特级的咒灵就这样在无量空处的包裹下死去。
凯亚这才知道，他拉住自己的行为是为了不让他也受到影响。
这家伙确实很强啊……凯亚有些感慨。
解决完咒灵，笼罩着富良野滑雪场的帐就被撤了下去。辅助监督重新开始工作：安抚游客，寻找失踪者，确认名单，发布讣告……只有伊地知洁高送两人出来。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去高专吧。”他说。
回程还是五条悟的私人飞机，直接降落在高专外一块平台。因为咒术高专被结界笼罩，只有登记过的人才能进入。飞机这种死物当然不行。
但五条悟根本没做登记，直接拉着凯亚走进去了。于是操场上响起尖锐的警报声，留在学校做训练的一年级生如临大敌，纷纷抄家伙往入口跑。
然后就被五条悟逮住指使着去直升机里给他搬东西。
在几个小孩你推我我推你的动作中，五条悟指给他看。
“最左边的女孩是禅院家的小孩，没有咒力，只能靠咒具与咒灵对抗。但个性很要强并且很不喜欢别人叫她姓氏。”
“右边一点那个是狗卷，术式是【言灵】。所以无法正常说话，只能说名词。他用寿司馅料自己做了新的语言，很难懂~”
“那个是熊猫。”
“最右边的就是我提起的有很高天赋的小孩，乙骨忧太。”他指了指穿着一身白，看起来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少年。“我家的远亲。未来一定会成长到和我相同的高度吧。”
“当然了，最强的还是我~！”
在五条悟得意洋洋的声音中，凯亚打开了元素视野，看到那个孩子身后纠缠着的巨大咒灵。
第47章 诅咒与爱
五条悟还在学校里给凯亚准备了教师宿舍。
据五条自己所说, 他有时也住在学校。教师宿舍虽然大，但是常驻教师其实也没有多少。因为学生本身就少。
咒术师就是这样青黄不接的职业。所以每个人都很累。
“今年能有四个人已经出乎我意料了。”五条悟这么说。“上一年只有两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的天赋也都很好。是只要能平安长大就能扛起咒术界未来的小孩。
不知情的外人可能以为这是什么高精尖教育。其实不是。就只是单纯的人少而已。
“你应该看见了吧。”在将凯亚与学生们互相介绍见面后，五条带着他去见校长和校医。
凯亚：“那孩子身后的咒灵？”
五条悟：“对。气息很凶吧？”
“是呢。”凯亚想起来之前在北海道看见的特级咒灵。“感觉要比那只‘雪鬼’更凶一些。”
“因为那只‘雪鬼’是从恐惧中诞生的。”跟着五条悟的脚步向前, 凯亚看到有个留着寸头的胡子男站在建筑前等待着他们。“而忧太的‘里香’诞生于爱。”
“是里香诅咒了忧太，也是忧太诅咒了里香。”
“所以说啊……”他们已经走到了校长面前。“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了*1。”
还没等凯亚回话，站在门口的校长已经一巴掌打上了五条悟的头。“你又跟人家灌输什么呢！”
“我说的是实话吧！”明明已经是最强，是万人之上的顶端，但在面对自己学生时代的班主任时，五条悟还是很尊重对方的。
校长身边跟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玩具布偶，在凯亚眨着眼睛望过去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挥向五条悟, 又被对方的无下限挡下。
“爱？”凯亚喃喃道, “咒力和咒灵不都是诞生自负面情绪吗？”
“难道爱不是负面情绪吗？”五条悟一边手舞足蹈地躲避着校长制作的咒骸的袭击, 一边漫不经心地反问。
凯亚骤然被问住了。
是啊，爱难道不是负面情绪吗？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诸多怨恨恐惧失望，往往也来源自爱，来源于擅自希望又擅自失望。
夜蛾正道终于听不下去了, 一脚把五条悟踢开，对着怔愣在原地的凯亚说：“别听这小子胡说。诅咒多数诞生于负面情绪，是因为负面情绪更容易产生、更容易汇聚，也更连绵不绝，不是因为正面情绪无法提取咒力。”
凯亚：“……”
他觉得自己面对五条悟时无语的次数特别多, 怎么回事呢。
“典型的正面情绪咒力应用就是反转术式。”他举例说明, “对这种能力应用最熟悉的就是学校的校医家入硝子。她的术式本身就是反转术式, 也就是说，她生来就能使用正面情绪。”
“五条自己也会用反转术式, 但他和硝子不一样。硝子是从正面情绪中提取力量，但五条他是先提取正常的咒力，再将其转换成正面的。”
“所以他的反转术式只能对自己用，没法对别人用。”
人的负面情绪很容易就能诞生。
比如你不喜欢吃芹菜，你对芹菜就会抱有一种无法克制的厌恶。
这种厌恶很难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持续不断连绵不绝，定点针对绝不误伤无辜。而且情绪尖锐激烈，很难有缓和的余地。
当然，这个芹菜的位置换成什么东西都一样。可以是香菜、青椒、胡萝卜、香菇……也可以是某句话、某个人、某件事、某种生物甚至某个群体……
要不怎么说，“如烧如刺寸心头”呢。
无数人连绵不断的、固定目标的憎恨、厌恶与恐惧，会很轻易地凝聚出对应的咒灵。
但相反，正面情绪是很虚无缥缈的。
你爱一件事、一个人，也许情绪最激烈的时候正是刚刚爱上那段时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喜爱会逐渐褪色，变成涓涓滴滴的流水。说不准什么时候，它就消失不见。
正面情绪同样是对象不固定的。你坚定、自信，但又因何坚定，因何自信呢？
每个人的理由都是不一样的。
你爱着某个人，但其他人会和你一样爱着吗？
不一定。
正面情绪的来源多而繁杂、范围小、又持续时间短，就会很难凝聚。
这也显得家入硝子是如此稀有，能通过爱凝聚出如此强大咒灵的乙骨忧太又是多么天赋异禀。
凯亚听懂了，点点头对夜蛾正道道谢。
经过五条悟这么一打岔，夜蛾原本打算的要给新人一个下马威的打算彻底破产。他不着痕迹地瞪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学生一眼，带着两个人走进建筑。
五条显然是提前和夜蛾说了会带人过来的事情，凯亚看着夜蛾正道不怎么惊讶的样子心想。
但实际上？
他只是在直升机降落之前短信通知了一下。
夜蛾被对方无所谓的态度气个半死，又不得不出来帮他收拾烂摊子。
“这个学年的四个学生里，熊猫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那个。”五条悟指指资料里熊猫的照片。“他虽然是咒骸，却比其他人更像健全的人类。需要锻炼的只是核心的切换与运转，以及强化近战能力。”
换言之，咒力输出和体力训练。
“嗯。”夜蛾正道点点头，认可了五条悟的话。熊猫是他的杰作，是放入了真正灵魂的完全自立型咒骸而非对外宣称的突然变异咒骸。他当然知道熊猫的长处与短处。
“其次是棘。”他伸手点点脸上有着奇怪咒纹的少年。“他的术式是【咒言】，语言会生成诅咒生效，但同样地，这是个风险极大的术式。”
一旦遇到了实力相差太大的对手，狗卷就会被反噬。并且咒言维持得时间越长，咒力消耗得就越多。会因此伤到嗓子。
以及沟通是个大问题。
“真希的话，性格还不错。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其实是个内秀的人，很敏感。与之相反的棘其实性格很开朗很会照顾人。因为是天与咒缚没有咒力，所以主要练习咒具的使用。”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叫她的姓氏。”
最后就是乙骨忧太。
如今正是刚刚入冬的时节，乙骨已经逐渐能够融入这个小团体。其他三人也不会因为里香散发出的强大咒力而对他产生敌意。看起来事情正在向好的方面转变。
“但这不意味着咒灵‘里香’不是威胁。”夜蛾正道一边戳毛毡一边道。
“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让你帮帮忙，凯亚。”五条悟严肃了表情。
整个国家境内的一级咒灵、特级咒灵最近上涨的频率在逐渐加快，暗地里还有不少人在干些蝇营狗苟的勾当。咒术界高层又是一滩浑水，五条悟同时需要处理好几方面的事情，已然心力交瘁。
但关于咒术界上层的很多事，他不能与太多人分享，也没谁能够帮忙。
层出不穷的高等级咒灵同样无法假手于人。
思来想去，他唯一能稍微松松手的，也就只有高专这边的事情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完全当个甩手掌柜，否则的话那些在恶心人上堪称兢兢业业的老橘子就又要跳出来讨人嫌了。
“日下部管着秤金次和星绮罗罗就已经够累了，歌姬又远在京都，冥冥不接这样费心思的委托，硝子因为术式原因被人紧盯着……他们都不合适。”
五条悟数了数自己身边的人，无奈得出这样的结论。
而且他还有一点没说。
就是祈本里香对所有靠近乙骨忧太的女性和年纪大一些的男性都抱有恶意。
凯亚正好介于二者之间——他既不是女性，又不是年纪大的男性。所以能完美绕过咒灵里香的检测机制，靠近乙骨忧太。
“乙骨需要直面里香的成因……他需要知道里香也是他的力量，忘记恐惧，才能真正脱离现状成长。”
简单来说，乙骨忧太这个孩子和其他人不同，他的课程最要紧的是心理课程。
凯亚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不是没带过小孩。蒙德城内从3岁到130岁的所有人，没人说过他坏话。无论多大的孩子他都照看过，也知道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给他搞了个“最值得托付外孙女的人”的外号。
丽莎还拿这个称号调笑过他，说他是“儿童之友”。
儿童之友怎么了，孩子是多么天真纯洁，丽莎这种老阿……老是待在图书馆里自闭的家伙才不懂小孩子的可爱呢。
而且很多人说话都不会避着孩子，殊不知孩子们都成熟得很，什么都了解呢。
从校长室里出来，五条悟似乎是没什么要紧事了，于是兴冲冲跑到操场上去跟孩子们玩。
禅院真希拎着一把长矛在操场上挥舞，整体呈红色，末端则为金。与她对练的则是皮糙肉厚的熊猫。狗卷棘与乙骨忧太排排坐在台阶上看真希单方面暴打熊猫，时不时还鼓鼓掌。
五条悟就在这个时候冲了过去。
“要和我练练吗？真希。”
禅院真希满脸兴味，拎着长矛就上了。熊猫默契地攻势一转袭向突然出现的五条悟，就连操场边缘的狗卷也忍不住张开嘴参加这场混战，帮主攻的真希和熊猫打辅助。
只有乙骨忧太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凯亚看着他眼中的羡慕，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怎么不过去试试呢？”
乙骨惊慌地转头，手都要摆出残影。“不不不……我不行的。”
他低头。“我控制不住的。”
凯亚注意到他的手总是来回揉搓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
第48章 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绝不是个内向的小孩, 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很难有关系好的朋友。
这样那样的原因大部分是里香。
因为害怕其他人和自己离得近了，里香就会出手伤人, 所以他让自己变得不起眼，以为这样就能隔绝他人的视线。结果得到的却是一场又一场霸凌。
而比起他人的接近，里香更无法忍受有人欺负乙骨忧太。
她会控制不住怒火。
于是如同死循环一般，里香越凶悍，忧太越不敢和人交流；他越内向，越有人看不惯，霸凌者越会找上门；忧太越被人欺负，里香越生气, 就会更喜欢伤人。
在被咒术高专发现之前, 乙骨忧太已经转了好几次学, 没有一个地方待着能超过一星期。
所以面对能够正常和他交流的老师同学，乙骨忧太十分感激。和五条悟谈过之后，想要让里香解脱的心情也更加强烈。
只是……和同学们对练什么的还好，和五条老师的话……
真的不会让里香下意识跑出来吗？
之前面对五条老师的时候里香就很应激，后来算是勉强能正常对话不受影响了, 但要是对方展露敌意……
乙骨忧太摩挲着戒指，心中说不出的焦虑与恐惧。
凯亚看着对方的动作，没说什么，只是道：“这样啊。”
听起来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
虽说乙骨也知道如果对方是新来的教师的话，一定对他们的情况都有了解, 也一定知道他身边的特级过咒怨灵里香。但对方没有过于热情的行为真的让他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坐在台阶上看五条悟调戏自己的学生。
他也不关无下限, 任由禅院真希和熊猫百般尝试, 他自岿然不动。等到两人体力不支攻势暂缓，行动间开始出现破绽时, 他才出招一个一个踢出去。
连打辅助的狗卷都没放过。
“五条老师可真是……”乙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他坏？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真是喜欢逗人玩。”凯亚帮他把话补全。
小孩默默点头。
太恶趣味了。谁能打得过有无下限的五条悟啊！他可真是会以逸待劳。
凯亚摇摇头，自然地伸手拍拍乙骨的肩膀。“既然你不去跟他们一起，那就带我去看看教师宿舍吧。我刚来，还不知道地方呢。”
他很自然地站起身来，示意乙骨给他做个向导。
对于这种过去经历曲折造就的敏感性格，想要和对方迅速拉近关系，要么装疯卖傻插科打诨让对方放下戒心，要么就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让对方觉得你稳重可信赖。
如今他也不在蒙德，没那个力气把自己伪装得八风不动，也没那个心情跟别人说笑。
哎，要是迪卢克在这里，他倒是能打起精神，不过那样的话那古板的家伙又要开始吐槽他怎么说话油腔滑调了吧。
乙骨忧太赶紧起身跟上。
走着走着，他就走到了前边去，凯亚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听他介绍咒术高专内的布局。
教师宿舍其实和学生宿舍是两个方向。学生宿舍和教学楼离得很近，方便他们下了课直接回寝室休息，完全不需要担心会不会互相影响。
——因为本来也没几个学生。
而教师休息区就很靠近校园深处，更后面就是咒术界高层开会办公（？）的地方，以及存放各种各样咒具、咒物的仓库。
更重要的是，这个国家结界的中心——天元也在那里的某一扇门之后。
所以这片地方是基本不允许学生过来的。他们能走到的最近的距离就是教师宿舍。
“其实我也没来过几次这里。”乙骨忧太有点不好意思。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觉醒来被五条悟拎到封印室里吓个半死。从此再没靠近过这边。
“没关系。谢谢你呀。”凯亚看着小孩神情略显尴尬却依旧没有跑走，对这个孩子的性格有了个大概的判断。“你们学生的宿舍是一人一间吗？”
“嗯，是的。”乙骨忧太点点头，“我隔壁就是狗卷同学。”
熊猫在他楼下，据说跟谁都不是一个楼层，因为睡觉打呼噜巨响，大家都嫌弃。
楼上则是二年级的秤金次和星绮罗罗。再往上就没有了，同一楼层的其他房间也是空着的，因为据说三年级学生外出执行任务时死掉了。
而一楼是留出来给未来即将入学的学弟学妹们的。
他记得前段时间真希还在抱怨女生宿舍太空了，整栋宿舍楼只有她和四年级的学姐两个女生，住在里面特别吓人。
然后熊猫不怕死地过去问真希比起禅院家怎么样，被真希暴打一顿扔在操场上瘫着，才说哪怕死在外面也绝对不回禅院家。比起禅院家高专就是天堂。
他们走进教师宿舍，比起学生宿舍要豪华一些，但左右不过也是单人间。
凯亚看了看环境，将钥匙拿走一份又锁了门，才对等在门口的乙骨说：“我们回去吧。”
他看见那孩子明显松了一口气。
回程的路就比来时氛围轻松了一些，凯亚问他一点关于高专课程的事，乙骨也说得很轻松。这是他经历过的，他很熟悉，比较有发言权。
等到快要回到操场的时候，乙骨面对凯亚已经完全不会紧张了。
“所以，我也没有那么吓人的，对吧？”站在操场边缘，凯亚突然问道。
乙骨忧太吃了一惊，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笑没说话。
“喂豆芽菜！”躺在操场上的禅院真希余光看见正和新老师说说笑笑的乙骨，猛地出声叫他。“你在那边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快过来帮忙！”
在凯亚和乙骨单独出去的一小段时间，真希三人挑战五条悟屡次失败，被人打倒在地不说还要承受这混蛋的嘲讽，气得真希一股无名火起，势要用拳头狠狠揍他的脸。
“就算你叫忧太过来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放弃吧~”五条悟挑开蒙眼睛的绷带，一双星河般流光璀璨的眼睛显露在众人面前。
“有本事你别开无下限！”真希恶狠狠道。
要不是打不碎他的乌龟壳，她早就赢了！
“你确定吗？如果不用无下限，我可就不会只防守了哦~？”
五条悟之前当然是逗他们玩的。毕竟以他的实力，上高专时就是特级了。对这些二级、准一级的小孩来说，实力鸿沟是很难跨越的。
“……没关系！”真希咬牙站了起来，被他喊过去的乙骨忧太也抱着打刀站在同学身后。
凯亚注意到那孩子满脸的僵硬，忍不住莞尔。
“吼~”五条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那就来吧。”
四个人相互配合着攻上去。
五条悟说到做到。不开无下限防御他就不会站在原地任凭真希他们攻上来却不还手了。六眼洞察万物，哪怕闭上都能看见咒力运行的轨迹。而那些风声、呼吸声、衣服因动作扬起的窸窣声响，同样是他判断攻势的方法。
他躲过真希的长矛，抬手便握住女性来不及收回的手，使了个巧劲把人扔了出去。
熊猫开启“猩猩”核心扬拳奇袭，被五条悟一拳打中核心位置击飞出去，撞在了操场边缘的单杠上。
狗卷试图用咒言限制五条悟的行动，却因为实力差距过大差点呕出血来；乙骨忧太抓紧这个对方停顿的机会拔刀便斩，被对方一发小规模的苍直接跟狗卷一起轰了出去。
五分钟不到，四个人已经横七竖八躺着不动了。
“所以说，现在就想打倒我还是太早啦！”五条悟重新拢了拢绷带。
四人中体质最好的真希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五条悟连位置都没有移动半分。他就像个人形炮台一样始终站在训练场地中央。
见这几个人都没话说，五条却正兴致盎然。因而他招招手，对着场地边缘一直在围观的凯亚呼喊道：“凯亚要来和我打一架试试吗？”
四个小孩不约而同扬起脖子蠕动着望向凯亚。
突然被cue的凯亚：“……”
“我说你啊，还没放弃要和我打一架吗？”他有些无奈。这是第几次五条悟提出要打架来着？
这种架势不知为何让他想起了愚人众的某位执行官……
“这不是气氛到了嘛。”白发男人笑嘻嘻，“正好你要在这里任教，不给孩子们展示一下吗？以你的能力，也够得上特级吧？”
自从五条宗介向他汇报过对方单独出任务时发生的事后，五条悟就确信凯亚的实力一定是超越了一级的。
在面对特级咒灵时也没有任何被震慑住的情态，那八成就是特别一级乃至于特级的水准。
五条悟还挺高兴的，这个青黄不接的咒术界，多一个高端战力就意味着多一份保障。
“好吧。”他扫了一眼虽然没有出声，但眼神已经闪闪发亮的四个小孩。“提前说明，一旦真的打起来我不确定还有余力保护好孩子们，而且这个训练场也很有可能坏掉。”
“没关系。”五条悟伸伸懒腰。“我上学的时候这训练场一天一坏，夜蛾都习惯了吧。”
偷听大人讲话的四个小孩：“？？？”
“那么来吧。”凯亚的右手上蓦地出现一把冰雪般的长剑。
他踏入训练场，伴随着他的脚步出现的，是一片一片冻结的土地，如莲花般绽放。
第49章 镜花水月
风雪弥漫。
凯亚很少会与人在空旷之处全力比试, 与骑士团同事的切磋也仅仅使用剑术不用神之眼，大家都是点到即止。
而真正的战场往往地势复杂，风雪一刮就会影响视线, 更方便他取胜。
只是……
凯亚想起五条悟那双特殊的眼睛。
用元素力制造风雪，真的能迷惑五条悟吗？
挡不住的。他看见五条摘下蒙眼的绷带，白发软软地散落下来。那双苍天之瞳在风雪中依然熠熠闪光，就明白是挡不住的。
于是他提剑而上，迅速一挥，剑风划破雪雾袭向五条悟的位置。
没有人。
凯亚骤然跳起，下一秒五条悟于身后挥拳而来。拳风烈烈，在触地之前收手, 却也将地面震出了裂痕。
电光石火之间, 凯亚猛地向身后挥出两剑, 五条悟迅速撑起无下限的屏障，将伴随着冰元素力的剑光挡下。
但凯亚的目的却不是伤他。
借助剑势向后退去，拉开二人的距离，同时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给冰元素攀援而上的时间。
他看了五条和这些小孩的对练, 有些攻击会被停住，有些攻击则会被反弹。他不知道对方的能力是怎样运作的，但既然有屏障，半实体的冰就能冻得上，他有这个自信。
“术式反转, 【赫】。”
五条悟确实被这些顺着脚下被冰雪覆盖的大地蔓延至躯体的冰搞得眉头一皱。不过立刻他就用了术式。术式逆转是在【苍】的基础上开发出的新技能, 用反转术式产生的正能量灌注进无下限术式, 就是【赫】。
与【苍】的吸引力表现相反，【赫】展现的是斥力。一个小型超新星一般的术式于指尖汇聚, 身侧的冰块刹那间被吹了个七零八落。
而五条悟没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直接将【赫】朝着凯亚的方向发射出去。
这么近的距离，凯亚不可能躲得过去！
轰隆隆一发光炮发射出去，半个训练场都被毁了个干干净净。四个小孩在两人开打后就挣扎着跑到了训练场外面，乙骨给大家撑了个小型结界，排排坐成一个正方形乖巧期待，却也差点就被轰个正着。
“悟！”真希气得大喊，“你这家伙不要误伤无辜！”
五条悟在里面听见了笑着回话，“那就跑远点！谁让你太弱了！”
禅院真希拳头都硬了。
这一刻她也不管什么跟新来的老师还不熟悉了，扯着嗓子大喊：“凯亚老师加油！打爆这混蛋！”
凯亚无声一笑。
五条的【赫】轰散了半个训练场的雪雾，凯亚也没再费心思继续补充。他在五条汇聚能量的时候就借助冰雪地面一路前行，在术式击出的瞬间借助极强的斥力一跃而起浮到空中，踩在了一块冰做的台面上。
和五条悟比远程是毫无意义的。
风雪无法迷惑他的眼，远距离攻击一定会被对方的术式挡下，唯有近战才能在对方不时时刻刻开启无下限的情况下拥有可乘之机！
于是他跳了下去。
在逐渐稀薄的雪雾之中，凯亚身上被风扬起的衬衫如同裙摆。他似一只翩飞的雀鸟，向着五条悟直冲而去。
夕阳夕照，刺目的光芒映着凯亚耳边宝石做的坠子，晃得五条眼晕。
冰剑急冲而下，以千钧之势砸向站在原地的五条悟。
他急忙撑开无下限，冰剑撞上这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发出一声脆响，霎时崩裂成碎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冰凌的碎片被无下限弹飞。就在这一瞬间，凯亚眸光一闪，神之眼登时亮起，那些仍在空中回旋的碎片骤然生长，化作冰凌制成的矛枪，向着五条悟直刺而去！
冰枪重重砸在地上，掀起一阵尘雾。混合着未散去的雪，竟让这一片区域浑浊看不清人脸。
凯亚趁此机会一个空翻向后跃起。
四个小孩你挨我我挨你，探头探脑想确定五条悟是不是被冻住了，就听见雾中里面传来喀拉拉的声响。
风终于把雾吹散了。
在凯亚警惕的眼神中，一发凝聚而成的【苍】直接轰了出来，他立刻挥手筑起冰的高墙，竟被一连穿透了好几面，最后才不甘地散去。
这家伙果然还是强啊……怪不得性格能养得那么臭屁。
蓝色长发的男人咧开了一个堪称张狂的笑容。
在蒙德的时候没机会使用，在深渊也只用过一两次来杀死失去理智的魔物，直到他踏上对抗天理的战场，这只眼睛里的东西也没有真正显现。
但如果你这么强的话……
我就不客气了。
他重新凝聚了一把冰剑，竖立身前。
有风缠绕在剑身之上，细微的风旋泛起青色的光，又沾染了冰雪，逐渐化成淡淡的蓝与白。
有法阵自他的脚下亮起，又穿过双手汇聚在剑尖。地面浮现出点点冰凌，围绕他的身躯不停旋转。
“要结束了吗？”五条悟也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那把剑上附着的能量第一次出现了他看不透的流转轨迹，这让他下意识提起了心，不再收手。
“虚式，【茈】——”
伴随着对方干脆利落地出招，凯亚抬手挥剑。
一轮如同弯月一般、由冰雪凝结而成的剑气斜斩而上，正面迎上了五条悟最强的一击！
守在训练场边缘的四个小孩瞪大了眼睛，就想看看最后的结果。他们以为就算凯亚扛不住这发【茈】，也应该能坚持一会儿。
但没有。那样美丽的一剑，如月光般皎洁，却也如月光般虚幻。在与【茈】相撞的一瞬间，便同镜花水月，碎裂得了无痕迹。
五条悟满脸严肃。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样充满威胁力的能量轨迹，绝不会只是一刀幻影。而且【茈】直朝着凯亚冲过去，他却并没有感受到这一击打中了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见凯亚躲闪的动作。
难不成……
他刚瞪大了眼，一双冰凉的手就从身后抚上他的脖颈。
五条悟没动，凯亚也没动。尘与雪纷纷散去，两人如同雕像一般立在原地。
最后，还是训练场边缘的几个孩子发出的惊讶感叹打断了这份僵持。
凯亚轻轻收回手，就这样站在他身后。五条悟一脸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对着他问道：“刚才那个，是怎么做到的？！”
他可还开着无下限呢！
凯亚究竟是怎么突破无下限的封锁碰到他的？！
“这个嘛。”他眯起眼来微笑，“你猜~”
“什么嘛，怎么这样！”五条悟突然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纠缠着不肯放弃，“告诉我吧，告诉我吧！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哈哈，不行~”凯亚笑着躲开对方的追问，向操场边上孩子们的位置走去。
禅院真希和熊猫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同样一脸迷茫的乙骨忧太和狗卷棘。最终她还是决定问乙骨。“豆芽菜，你看清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没，没有……”乙骨忧太同样满脸震撼，他一开始还以为五条先生一定会赢的……
毕竟那个男人那么强。
但现在他们真不知道凯亚究竟是怎么到的五条身后，又是怎么突破了无下限的绝对防御。
无论五条悟在这场比试中有没有尽全力，仅凭无下限被穿透这一点，就足够所有人惊讶了。
早已被训练场声势浩大的比试引过来的夜蛾正道就站在不远处，男人看着坑坑洼洼的训练场和远方被五条悟用【赫】和【茈】毁掉的建筑和植物，额头浮起好几个十字路口。
“悟！”男人的怒吼声炸响。“你又不记得放帐！”
帐不仅可以挡住外来者，也一样能抵挡来自内部的攻击，是咒术师必备的结界。但五条这家伙嫌浪费时间从来不放帐，每次都被夜蛾骂。
“哎呀，又不是第一次了！夜蛾老师你怎么还这么大惊小怪的！”男人重新将绷带缠回眼前，对着夜蛾露出一个“你该习惯了”的表情。
夜蛾正道更生气了。
但生气也没法子，五条悟从学生时代起就是这副德行。于是他只好说：“你给我负责把这里复原！”
“好的好的，完全没问题。”他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另一边，凯亚已经走到了四个小孩身边。“怎么样，过瘾吗？”他笑着问。
“超——厉害的啊凯亚老师！”熊猫第一个开口，“快教教我们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错没错！我要把悟那混蛋狠狠揍一顿！”禅院真希接话道。
“鲑鱼。”狗卷和乙骨跟着点点头。
凯亚撩了一把头发，将战斗中散落到背后的长发重新拨回胸前，才笑着说：“那可难了，这方法应该只有我一个能用。”
那是从深渊、从坎瑞亚带来的能力，并不是穿透了五条悟的无下限，而是吞噬掉了对方用来构建无下限的咒力（能量），人为制造了个缺口出来。
还得是有那样耀眼的一剑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他才能奇袭成功。
不过估计以五条的感知力，这能力大约只能用一次，下次就不管用了。
乙骨没听懂，熊猫却懂了。他有点失落。“原来是老师的术式吗……”
那不就意味着不能学了！
“虽然这个方法不能学，但你们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达到他的高度呀。”凯亚笑着说。“不过现在，应该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吧？”
四个小孩下意识点点头。
“那我们就走吧。”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挨夜蛾训的五条悟。
“我们就不管那边那家伙了。”
“好哦！”
第50章 山雨欲来
咒术高专的食堂很好吃。以他吃惯了蒙德菜的胃来评价, 有些菜色确实接受不了，但有些菜真的蛮不错。
吃饭的时候五条悟就在旁边叽叽喳喳说话，和夜蛾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说说京都校校长乐岩寺嘉伸在会议上提出的意见，最后画风一拐转向了他自己收养的小孩。
“伏黑是明年过来对吧？”夜蛾问。
“嗯。没多久了，明年九月份吧。”
那个孩子名叫伏黑惠，是五条悟九年前收养的小孩。那孩子出身咒术界三大家族中的禅院家，只是生父伏黑甚尔是被家族放弃的天与咒缚，他自己也不想顶着禅院的姓氏，于是和惠的母亲结婚时选择了入赘。
就这样把姓氏改成了伏黑。
而伏黑甚尔早已死去，只留下伏黑惠一个小孩, 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伏黑津美纪。
为了把这两个孩子从禅院家带走, 五条悟在其中出力不少。
不愿意继续亏欠五条太多的伏黑惠与高专签订了资助契约, 以日后一定要进入咒术界工作为代价从高专拿到了一笔资助金，用于平日生活。
“要我说，小惠就是太执拗了。”五条悟一边吃着咖喱饭，一边念叨着，“我又不是养不起他们, 干嘛非得接受那帮老橘子的条件？”
夜蛾正道拿筷子敲他。“伏黑君那是懂事！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就不能学学！”
这话说得特别有恨铁不成钢的父母既视感，惹得一堆小孩都悄悄用余光偷瞄，耳朵高高的立起来。
“我还在呢！哪里就用得着那么懂事？”五条悟不太高兴。
他一直觉得，剥夺小孩子青春的行为不可容忍。
他自己的青春时光就过得不舒心，被人推着急急忙忙长大。那个夏天,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从任性的少爷变成了五条家的主人。
有些东西明明交给大人就好了, 小孩子就应该享受自己一生一次的青春, 而不是精打细算着，连别人对自己一点点好都要明码标价。
他花了九年的时间才让伏黑惠学会这一点, 可唯独资助这件事却依旧坚持己见。
“那孩子挺好的。”夜蛾斜他一眼。“比你成熟。”
五条悟这就不服气了：“怎么可能！我是多么靠谱的人！”
没等夜蛾说话，一边的禅院真希就发出了巨响亮的一声：“呕——”
大家纷纷看过去，女孩自然地擦擦嘴。“抱歉，听到了脏东西，没忍住。”
五条悟不干了：“怎么这样！真希太不尊重老师了吧！”
狗卷和熊猫吭哧吭哧憋笑。最后一人挨了夜蛾一筷子，才能好好吃饭。
到了晚上，他坐在高专宿舍的床上，才有时间摸出腰间的神之眼看看。
比起之前初遇五条悟时神之眼的能量，他能明显得看出神之眼内能量稍微上升了些。这之中有遇见乙骨忧太等人时得到的能量，也有杀死咒灵涌入身体的能量。
这些孩子看来也是这世界舞台上的一员，那么舞台上的故事，想必就是围绕着咒术师来进行的吧。
真是标准的少年热血故事。凯亚心想。
就是不知道，究竟谁才是故事的主角呢？不会是五条悟吧？
他轻笑了一声，将神之眼放在枕头一侧，沉沉入眠。
自这一天之后，五条悟就很少出现在高专。
咒术师最忙的日子是夏季，那时正是诅咒的爆发期。咒灵会多到让人绝望，每位咒术师都需要外出执行任务，连咒术高专最喜欢摸鱼的老师日下部笃也也免不了要被拎出去干活，连学生也不放过。
“去年我们刚入学时就被拉出去干活了。”训练场上，熊猫跟凯亚解释。“哪怕是二级术师也会被分配超过自身等级的咒灵，可见咒术师有多么少。”
但如今已经快要入冬，按理说诅咒也应该稳定下来，他们这些学生才会待在学校里无所事事地锻炼。
“也许五条有别的事需要解决。”凯亚说道。
之前和五条悟交流的时候，他就隐约透露过一些。不过这些涉及阴私的东西，还是不要告诉孩子们比较好。
他今天带着乙骨忧太尝试控制咒力。
凯亚其实没有咒力，他使用的一直都是元素力。不过貌似在这个世界泡里，元素力也会被当做咒术的一种。他也就不再费心费力的解释。
五条悟对他说过，这个黑眼圈很重的小孩拥有很庞大的咒力。这些咒力支撑着他身后的咒灵里香长久存在，也让他拥有非同一般的天赋。
而且这个孩子的术式是【模仿】。
只要是他见过的东西，基本都能无条件模仿出来。包括整个咒术界都没几个人会用的反转术式。
所以凯亚面对乙骨的时候还有些担心，担心他会突然问自己为什么你的能力模仿不来。
当然不可能成功啦。毕竟那根本就不是术式嘛。
所以为了避免这一点，凯亚主动提出带着乙骨忧太去室内练习。
“我第一次使用这份力量，也并不是在一个多么令人愉悦的场合。”他带着乙骨走进剑道场，与其相对而立。见对方紧张不已，于是主动提起了自己的过往。
那是哪怕过去了很多年，再回想也让人心尖一痛的画面。
他与迪卢克也曾诗成双璧，到如今对面无言，一切都源于那晚他做出的选择。
倾盆大雨会掩去罪恶，也会掩去苦涩与谎言。
红与蓝的交锋，冰与火的碰撞，鲜血与眼泪共同流淌在大雨里，将所有幸福的回忆也一起埋葬。
从此之后，爱笑的那个不会笑了，不爱笑的那个只会笑了。
但凯亚不后悔。
他的身份始终是隐藏在繁华盛世之下的定时炸弹，至少如今他不会时时刻刻怀抱着对莱艮芬德家的愧疚行走在蒙德城中，因为他知道迪卢克会成为他的锁。
为此付出一点代价是值得的。
“那时候我和义兄狠狠打了一架，我的右眼至今还留着疤。”他抬手抚上右眼的眼罩，惹来乙骨忧太既好奇又不好意思的视线。
“但，无论你经历过多少令人心折的痛苦与挣扎，都要始终记得：你的力量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它或许让你难过，但也一定保护了你。剑为利器，也能做礼器。它会否伤人，看的是持剑人的意志。”
他不喜欢神明。因为神明曾摧毁他的家园。
所以他很少踏入西风大教堂，不会对着巴巴托斯的神像做礼拜，不参与葛瑞丝修女的唱诗班，在所有人赞颂风神的温馨时刻提前离席远离，遁入黑暗。
但当神明的注视来袭，那份力量陡然降临，他只是握着神之眼坐在骑士团的宿舍中苦笑。
力量是不分对错的。
或许神明的力量曾摧毁人类的骄傲，但他们也曾保护文明的种子生根发芽。
所以他不会拒绝这份力量，不会否定神明力量的正确性，因为这确确实实帮助了许多人。
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原本并不是像他这样复杂的关系。但他们之间的纠缠，也远不是仇恨牵扯而成。
而是爱。
凯亚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只是让乙骨忧太拿起他的刀。
很多东西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体会的，否则人类就不会再犯错误上陷入荒谬的逻辑循环。没有人能完全共情另一个人的人生。
所以凯亚现在要教他拔刀。
他要敢拔刀，敢于对他人举起兵刃，敢于使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人，从而慢慢朝着最终的目的前进。
他再一次凝结出冰剑。
乙骨忧太就站在他对面，脸上的神色满是紧张和不安。但他还是听话地拔出了一直抱在怀里的长刀，对着凯亚直冲而去。
………………
日子就这样慢慢走过，凯亚在咒术高专度过了一段堪称休憩的时光。
在他恢复记忆，知道自己要收集能量才能离开世界泡后，几乎日日都沉浸在筹算之中。但咒术高专是个单纯的地方。或者说他能接触到的是单纯的地方。这让他紧绷的情绪得到缓和，久违的舒心包裹了他。
五条大约在12月初左右回到了高专，没提起之前究竟去干了什么。
但凯亚看他轻松自如的神色，想必吃亏的也不会是五条悟。
乙骨忧太在一个月内出了几次任务。没有单独出马，而是由他的同期分别带着他去祓除咒灵。真希、熊猫、狗卷，三个人轮流和他一同，这个咒术界的小菜鸟终于迈出了前进的第一步。
……直到高专的警报再次拉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踏入了高专的地界。
他们的教师五条悟的同期好友，曾经的特级咒术师，如今的特级诅咒师，盘星教教主夏油杰。
白发的男人面对过去的友人心情复杂难言，对于对方宣布百鬼夜行的猖狂言行也很难接受。当那位身着袈裟的男人乘着咒灵离去，五条悟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摆摆手让学生们都回到宿舍里休息去。
“凯亚。”他对着身边沉默不语的人说。“我可能需要你的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