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男人
那日争吵过后, 两人开始冷战模式,燕归辞避开林雾,林雾也不刻意找他, 两人没再碰过面。
好在素羽建房间十分容易, 挥挥手就能弄出一间新的屋子, 林雾不用担心和燕归辞被迫共处一室的情况发生。
事后林雾进行过反思,然后将一切问题归咎于燕归辞。
明明她是商量的语气,又没有强迫他,而且礼物也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他还非要扯什么师父,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欺骗她,假装失忆耍她玩儿, 简直不可原谅!
这头还没解决好矛盾,那头素羽又开始来催促。
燕归辞是不可能再去找的,先不说她拉不拉得下来这个脸, 主要是燕归辞不会顺她的意。
在此期间, 林雾试探过多种毒,对素羽来说通通无效。
无奈之下,她只能和素羽打商量, “我先出去一趟,给你找个男人来。”
素羽:“不行,如果你跑掉怎么办?”
不错,竟然能想到她会跑掉这个可能性,也没有天真到傻的地步,林雾叹息。
林雾:“我把燕归辞抵押在你这儿, 你放心,人族伴侣之间的感情非常真挚, 我绝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一句话里两个谎言,但素羽信了。
素羽:“好,我相信你,如果三天内你不回来,我就把他杀掉。”
“你要对他好一点,我把食物留在你这里,你记得给他按时送饭。”林雾表情诚恳,努力营造恩爱夫妻的形象。
“对了,你对男人有没有什么要求?高矮胖瘦?要好看还是要才华?”
素羽:“无所谓,能生孩子就行。”
林雾连连点头,“你记得常去‘门此文来自七饿裙亦屋②尔企污耳拔仪整理发布’那里看看,好接我回来,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说完最后一句,林雾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两瓶难吃的辟谷丹,至于好吃的食物,当然是一起带走啦。
说去外面找人,这话不是作假,谁让燕归辞不配合,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走出素羽的家,林雾一脚踏入冰天雪地之中,学着雪人的模样,缓慢笨拙地在路上移动。
在离开雪族范围之前,她都要保持雪人的形象。
走的速度比较慢,但好在一路没发生意外。
正当林雾这么想的时候,意外突生。
一个雪族人拦住她的去路,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然后伸出手一拳向她砸来。
在这零点零一秒钟里,林雾思考要不要还手,动手就意味着暴露,不动手……被打中还是一样会暴露身份。
她的手已经抬起,前方忽然飞来一块冰凌,她的手又缓慢放回去。
凝夏走过来,挡在林雾面前,“卿泱,你想做什么?”
卿泱:“我见这丑东西碍眼,破坏族内景色,想把它打散重捏罢了,又不是你的东西,你多管什么闲事?”
林·丑东西·雾:……
你礼貌吗?
先前听到素羽和凝夏对话的时候,林雾得知这位卿泱是素羽的死对头,还是从小就开始别苗头的那种。
以素羽那个性子,主要是卿泱单方面不爽她,尤其是在同时成为圣女一起竞选祭司之后,卿泱的各种小手段就没停过。
卿泱有点像被宠坏的千金小姐,骄傲任性,活泼得像掉进热锅里的蚂蚁。
凝夏讽刺道:“你是不是怕比不上素羽,所以才想拿她的雪人出气,你放心,我们素羽心善,当选祭司之后也不会针对你,不像你,总是喜欢在背后搞点恶心的小手段。”
听凝夏这么一说,林雾才知道为什么她好好走在路上却被无缘无故地针对。
这其实是有理由的,作为素羽捏造的雪人,表面会带有素羽的标志,就在她肩膀上,是一片小小的羽毛形状,刚才卿泱是在看见羽毛标志后才停下。
好幼稚的小手段,砸个雪人能有什么用,吓得她还以为自己身份暴露,连怎么杀人灭口都已经开始构思。
“祭司之位在我眼里没那么重要,我可不是你,眼里的权欲都快溢出来。”卿泱语气不屑。
“我真的不明白,你那么喜欢当祭司,为什么不自己去当?素羽知道你为她铺路的苦心吗?我看她一点都不想当祭司。”
本想继续装雪人前行的林雾停下动作,竖起耳朵吃瓜。
凝夏:“素羽配得上祭司之位,你这样的小人想当也不配,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随便动素羽的东西,不然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让小学生吵架的氛围散去,两人不欢而散。
林雾深深看一眼凝夏,对方甜美的脸上笑容不再,透出一丝煞气。
无她无关,赶路要紧。
她还没迈出一步,就被凝夏拉住,她及时控制住下意识反击的身体,安静当个雪人。
凝夏摸摸林雾肩上的羽毛标志,“素羽捏出来的雪人永远最好看,连灵性也比其他雪人更足。”
林雾:……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灵性能不足吗,里面藏着个活生生的人呢。
凝夏反复摸着羽毛标志,直到前面有人路过和她打招呼,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林雾动动久站发麻的腿,在心里骂一句,好癫的人!
她继续以雪人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直到看不见雪族人的房子,她才撒开丫子狂奔。
雪人的气息让她安稳度过‘门’,回到一开始从半空坠下的分界线,从这里往后,雪人就无法再前进。
她脱去雪人的外皮,一脚踏出分界,没有遇到任何阻隔。
这冰原深处天高皇帝远,连鸟都不见一只,她该去哪里找人呢?
时间不停流逝,眨眼间又来到夜晚。
燕归辞从房间里走出,寻遍房屋却找不见林雾的身影,走出门去,陌生的天地一片雪白。
雪族人在夜晚很少出门,一路上都没见到一个人影,大大小小的雪人点缀在聚集地中,或行走,或静立。
他独自走在路上,看着路边的每一个雪人。
不是、不是……还不是她……
偌大天地失去她的气息。
他返回素羽家中,找到素羽问道:“林雾去哪了?”
素羽:“出去了。”
“出去?”
燕归辞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难言的空旷蔓延在整个心脏。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屋子,再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见雪族的房屋,天地只剩下白色。
空荡荡的天,望不见尽头的地,他是这里唯一的存在。
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不是吗,生来就是独自一人,兜兜转转,只不过回到最初的模样。
她真的走了吗?
已经生气到连同生蛊也不顾,头也不回地离开吗?
或许他不该奢求,不该忤逆,不该反抗,只要他永远听话,做一个好用的工具,或许她不会抛下他。
小人再次出现,“我说过,世上只有我永远和你是一体,你快去拿药材,等制作完解药就和她一拍两散,我带你走上这世界之巅!”
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见燕归辞没有反应,扎刀道:“她都已经不要你,你不会还想着她吧?”
燕归辞:“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立刻滚出我的识海!”
“我就是你,我们无法分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小人大笑几下。
“世上多少人对我求之不得,可我选择了你,等我们成长起来,这天下尽在掌握之中,区区女人,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燕归辞一言不发,无视脑中小人的话,快速返回素羽家中,推开素羽的房门。
“你们妖族没有进人房间前先敲门的习惯吗?”
素羽坐在桌前,学着林雾泡茶的步骤,冲泡林雾留下的茶叶。
燕归辞:“你都要生孩子了,还计较这个?”
素羽疑惑:“这跟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燕归辞手指搭在衣服上,解开腰带,扯下扣子,脱去外衣,“她不就想让我和你生个孩子吗?既然她这么希望,那我就随她的愿。”
“生孩子?”素羽懵懂地看着他脱下外衣,端起冒热气的茶喝一口。
燕归辞靠近素羽,“你不是要生吗?脱啊?”
他的手指触碰到素羽的衣衫,指尖顿住,像是被那冰凉的触感冻到,从手指凉到心底。
他的手微微颤抖,再进行不下去。
“我可以自己来。”素羽打了个响指,身上的衣衫瞬间褪去。
燕归辞闭眼转身,身体发冷,但心发着热,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在此刻将他淹没,这股火气又不知该往哪里撒。
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的里衣,素羽朝他靠近,手碰到他的肩膀,“快点,我还要喝茶,等一会要凉了。”
冰冷的指尖抵在肩上,不同于人族的温热,素羽的肌肤也是雪一般的冷。
“你把衣服穿好。”燕归辞声音忽然放平。
素羽:“为什么?林雾说人族生孩子都是要把衣服脱掉,难道你们妖族不一样吗……”
“别提她的名字!”燕归辞转身,掐住素羽的脖子。
素羽被迫抬头,无数冰雪在她身上凝成衣衫,这些衣服也是武器,能把人的手冻硬。
可燕归辞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手甚至更为冰冷,不同于雪族来自自然的冷意,这种冷带着死亡的气息,是要把一切拖入深渊的冰寒。
红色的眼瞳没有任何情绪,又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
脖子上的手收紧,仿佛要将她掐死,素羽感受着刚才心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不明白这是什么。
如果林雾在,就会告诉她这种情绪叫——恐惧。
掐着脖颈的手像一条铁链,寒气刺骨的细密冰针刺入皮肉。
无数雪人拔地而起,房子摇摇欲坠,素羽忍耐着没还手,毕竟她还要等林雾带男人或男妖回来。
于是她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能提林雾的名字?”
“她走了。”燕归辞漠然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的素羽。
素羽:“她走了,你在这等她回来就是。”
燕归辞:“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答应过我,找到人就会回来。”说到一半,素羽停下,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忘记把她留下的食物给你,你是因为这个而生气吗?”
燕归辞错愕,手中力道放松,“找人?”
素羽:“是啊,她说出去帮我找男人,三天内会回来。”
“之前你怎么不说?”燕归辞松手,神色迟疑,眼中的红色褪去。
素羽:“你又没有问我。”
风从窗户吹进,发出呼呼声响,像是在笑这一室的荒唐。
*
在冰天雪地中等了一天一夜,林雾终于在正午时分等到人。
她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喷嚏,看见对方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愤怒指责。
“赶路这么慢,你不想要老婆了是吧?再晚一点人家孩子都要生了!”
赵少岐瞪她一眼,反驳道:“你给我传信的时候我还在东隅,一南一北,我赶过来不要时间的啊?”
“我告诉你,要是你追道侣的路上发生意外,全是因为你迟到导致!”林雾甩锅。
她打量着赵少岐,身高合适,长相清隽,不说话的时候气质潇洒,除了脑子不太正常之外,其他地方勉强过得去。
差强人意吧,毕竟这个时候很难找到一个配合的男人或男妖。
狼妖赵少岐,曾在天河城与她有过一点渊源,当初交易的内容是她帮他找个道侣。
当时她是敷衍糊弄,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实现交易的一天,只能说命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往冰川里走,赵少岐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林雾:“之前分别的时候,我偷偷拔了你一根头发。”
就是这根头发,让她联系到赵少岐。
她一直坚定认为赵少岐脑子不正常,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实力不错,人傻好骗,说不定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现在看来她果然有先见之明,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赵少岐:“你怎么带我往这么冷的地方走,里面真的有人生存吗?”
“说帮你找就帮你找,难道我还会骗你吗?”林雾反问。
“帮你找道侣就不错了,还想挑三拣四,这么长时间过去,你自己找到了吗?”
这种“都是你的错,你好好反思”的技能,她向来练得纯熟,反手就是一个反问甩过去。
赵少岐:“……没有。”
他好奇问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人,当初你也没说过要找人族道侣。”林雾先推出免责声明。
“她来自雪族,听说过吗?”
赵少岐摇头,“没听说过。”
林雾忽悠道:“她叫素羽,特别甜美可爱,柔情小意,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要好好把握啊!”
“真的吗?”赵少岐表情欣喜。
两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回到雪族边界,林雾施诀变出两个雪人,为方便她的行动,素羽特意教过她如何捏雪人,只不过她做的雪人就真的只是雪人,没有攻击能力。
她把一脸新奇的赵少岐塞进雪人里,贴上素羽特地做的标志,带着他走过阵法,一路往聚集地狂奔。
两天不见,聚集地远远看去,和她离开时大不相同。
可能是即将祭祀的原因,聚集地铺满大面积的粉色,像一株冰原上怒放的花朵。
两人加快速度,在经过一个毫无阻碍之地时,双双止住脚步。
林雾放出神识封锁此地,快速布阵,赵少岐抽出玉箫,吹出一个音符,惊天地泣鬼神的音调裹挟着灵力朝雪地砸去。
一个人影蹦出,卿泱站在雪地上,一脸怒容地看着林雾,“你果然不是真雪人!”
空荡荡的雪地上只有卿泱一个人,没有想象中的雪族大部队。
“你怎么看出来的?”林雾纳闷,实在想不明白哪里露出破绽,明明她走的时候一切正常。
卿泱:“我发现你走出去,一直在这里等你,而你直到今天才回来,你是人族,素羽是叛徒,我要告诉祭司!”
林雾:……
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就那么想砸掉素羽捏的这个雪人吗?
还在这里专门等她回来,这不是死对头,明明是真爱脑残粉才对!
林雾喊道:“拦下她!”
音符再出,难听的曲调像老驴嚎叫,折磨着人的耳朵。
赵少岐控场极快,给出时间让林雾布阵,一条条线段浮现,将卿泱围困在其中。
捏出的雪人被一个个打散,又一个个出现,仿佛无穷无尽般,以至于赵少岐的笛声也没停下过。
林雾揉揉耳朵,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多练练再出来混,难听死了!”
笛声难听得六亲不认,也不知道是在攻击卿泱还是在攻击她。
“你真是不懂欣赏,我的笛声一点都不难听,可惜世间没有懂我的知己。”
他仰天长叹,又吹出一首石破天惊的曲子。
寒风刺骨,逐渐降低的温度让林雾速度变慢,冷得似乎连血液都停止流动,雪人反倒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里是雪族的主场,两人合力才勉强与卿泱打个平手。
现在林雾相信素羽说的话,确实没有人能活着离开雪族之地。
雪族这个词从未出现在世人眼中是有理由的,雪族人不出世,而误入的人也没有机会把消息带出去。
这样下去不行,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一旦卿泱冲破阵法,事情就再难以挽回。
林雾商量道:“你不是想当祭司吗,不如我们合作怎么样?”
“我不会和外族人谈合作。”卿泱不屑,手中的风雪不断冲击阵法。
林雾:“话别说得那么绝对,就算你现在举报我们,只要素羽打死不认,谁能证明我们有关系?难道你想看着她当上祭司,永远低她一头吗?”
卿泱:“比起成为祭司,我更想杀掉你们!”
“别那么凶残嘛,我什么都没做,就是进来溜达一圈,不至于恨我至此吧?”林雾手持墨伞,无数灵气围绕在她周围。
这里的灵气比外面更浓郁,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杀人灭口,这是最糟糕的结果,无故少一个圣女,雪族一定会彻查。
她向赵少岐使眼色,最后尝试劝说一遍,“我是很有合作的诚意,素羽不想当祭司,我们只是想帮她,既然你想当,不如成全你。”
“她不想当祭司?”卿泱停下,语气嘲讽。
“她既然不想为什么不说,我最看不惯她占遍便宜还装模作样说不想要的虚伪劲。”
林雾一看有戏,继续劝道:“你想赶她出去,她自己也想出去,这不正好吗?我们大家的目的一致,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卿泱一愣,“她想出去?她疯了吗!”
“为什么不能想呢?你不觉得这里很冷清无趣吗?连颜色也只有两种。”林雾为对方的眼界表示遗憾。
卿泱冷笑,“她想走,好啊,我就成全她,让她滚出雪族,这辈子都不能再回来!”
林雾拍手,“我也正有此意。”
大家目的一致,都是让素羽离开,至于离开后怎么样,那是素羽的事。
风雪停下,卿泱质问道:“你潜入我族是想做什么?”
林雾:“我需要落云生。”
卿泱:“她竟然连雪族的孩子都不想生,一点没有考虑过雪族的未来,像这样毫无奉献精神的人就该驱逐出去,长老们被蒙蔽,竟然还想让她成为祭司,真是可笑!”
林雾:“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卿泱细细罗列出关于素羽的各种“恶劣思想行径”,越发笃定将素羽驱除的想法。
“她根本不配留在雪族,雪族人坦坦荡荡,从没有像她这样事情藏在心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心思的人,这样的害群之马不能留在雪族!”
林雾摸摸耳朵,感觉卿泱才是和素羽最配的人,一个想走,一个想赶人走,实在默契。
卿泱:“你们有什么计划?”
林雾把计划说出,还给卿泱展示她特意找来的男人——赵少岐。
“配不上雪族人。”卿泱刻薄道。
她就算再不喜素羽,也不得不承认素羽是雪族人的血脉,既然是雪族人,便没有外族人配得上。
赵少岐:“你怎么说话呢,知不知道我是唔唔唔……”
林雾一把捂住赵少岐的嘴,解释道:“时间紧迫,来不及精挑细选,勉勉强强过得去就行。”
卿泱:“你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脏我们雪族的血脉,实在歹毒。”
她眼神如刀,冰冷冷地刺向林雾。
林雾:……
这个锅她不背,她说道:“这是素羽的主意,我们还是被她逮来,才不得不和她合作。”
“她能想出这样的计划,真是心机深沉,有雪族人的聪明,只可惜没有用到正道上。”卿泱神色更加冰冷。
林雾:……
我想就是心思歹毒,你们雪族想就是聪明伶俐是吧?
雪族人,没一个脑子正常!
有卿泱走在前面,这一路非但没有走得更顺,反而因再次遇到凝夏而停下。
死对头见面,分外眼红。
凝夏最先发话,“你以为走在素羽的两个雪人前头,你就是素羽吗?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心底竟然偷偷想成为素羽。”
好毒的嘴!林雾为她鼓掌。
卿泱不甘示弱,“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你连素羽雪人的模样都要控制,知道的懂你们是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娘!”
非常好,没有陷入自证的陷阱,还反杀回去,一针见血,林雾在心中点评。
凝夏对于素羽的态度确实超出朋友的范畴,跟毒唯似的,前两天她离开雪族之地的时候,就听见凝夏给一批小孩宣传素羽的好。
联想到之前凝夏和卿泱关于祭司之位的对话,似乎凝夏本身比素羽更有能力,只不过她隐匿起来,让大家更多看见素羽。
有这样一个一切以素羽为中心的朋友,不知道素羽是高兴多一点,还是苦恼多一点。
毕竟上次凝夏去素羽家时,以不合适的理由把院子里素羽捏的一棵小树毁去。
林雾走神时,两人的扯头花已经比出结果,卿泱没有纠缠,扭头就走。
这个行为很明智,继续闹下去,他们这两个假雪人暴露的风险更大。
卿泱一走,凝夏来到林雾面前抚摸雪人手臂上的羽毛标志,目光怜爱得令林雾冒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第62章 两个
林雾和赵少岐一路老老实实当雪人, 终于没再发生什么波折,平安回到素羽家。
赵少岐一进门,雪人的外皮脱下, 他心有余悸道:“刚才那个人一直摸我的手, 是不是有病?”
林雾给予肯定的回答, “是的,她有病。”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有戚戚。
素羽家中相较于离开前也有一些变化,院子里点缀上粉色的冰雕植物, 一看就不是素羽自己弄的。
祭祀的氛围渐浓,来往素羽家中的人也多起来,她感受到不少陌生的气息。
幸好此时是夜晚, 家中没有多余的人,不然藏在雪人里面不能说话不能动也挺难受的。
林雾兴冲冲去敲素羽的门,“素羽, 我带人回来啦!”
赵少岐跟在她身后, 也高高兴兴道:“娘子,我来啦!”
冰雕而成的门无声打开,看见里面的人后, 两人的笑脸齐齐定格在脸上。
房间里不只有素羽一人,还有另一道黑色身影,衣衫凌乱。
赵少岐:“我的娘子在里面吗?”
里面就两个人,一男一女,白衫黑衣,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一盘棋,气氛正好, 茶杯上方飘起袅袅热气。
林雾:“你听我解释!等等,在我解释之前,让我先听听解释,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虽然她不想多想,但室内确实很有事后的氛围,安静得她像是那个打破气氛的人,可她明明是辛辛苦苦做任务回来诶!
这个情况在她意料之外,她一时不知道先问谁,挑了个最有可能老实回答的人问话。
林雾:“素羽,你不是说等我回来吗?”
赵少岐脑回路不正常,她千里迢迢把人忽悠过来,结果白来一趟,谁知道他会不会突发神经闹起来。
说好等她找人回来,怎么连素羽这样的老实人都开始骗人呢?
素羽久久不答,封锁声音的阵法在林雾手中冒出一点尖,决定要是赵少岐不依不饶,就先把他摁下来。
赵少岐幽幽道:“你可不能糊弄我,我的道侣呢?”
林雾:……
她也不知道啊,她也很绝望啊!
林雾:“要不我把我自己抵给你算了。”
“你不是希望我这么做吗?”燕归辞开口,压过她的声音。
赵少岐看向林雾,表情嫌弃,“我才不要你,我宁可不要娘子!”
两句话一左一右入耳,林雾一时不知该先回哪个。
面前的赵少岐看着情绪比较激动,还是先让他冷静冷静,她选择回复燕归辞。
林雾:“要做你早八百年前做啊,我现在都把人带回来,你让我再去哪给他找个道侣!”
本来么,一个找男人,一个找女人,正好是一对,现在……
呵呵,世界毁灭吧!
她转头怒瞪赵少岐,“还有,我是什么很差的人吗?凭什么瞧不起我,我都还没嫌弃你是只臭烘烘的狼妖!”
赵少岐怒,“我臭烘烘?本少爷风流倜傥,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排着队想嫁给我!”
林雾:“哦,是吗,那你现在找到道侣了吗?”
赵少岐哑然。
林雾一回头,鼻尖撞上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燕归辞。
“你们说够了吗?”他的声音暗沉沙哑,像是许久都没有说过话。
林雾:“你睡人为什么不给我传信?”
燕归辞:“你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们在冷战,我很生气,你骗我的事我还记着,才不乐意搭理你。”林雾理直气壮。
“冷战?”燕归辞笑一声,“那就冷战好了。”
他总得发发脾气,让她知道他不是随意拿捏的泥人玩具,他也有心。
林雾瞪眼看着燕归辞离去,骂一句:“莫名其妙。”
屋子里少一个人,她大喇喇走进去,小心翼翼问道:“素羽,你介意多个男人吗?”
素羽终于抬头,眼神茫然,“什么男人?”
林雾指指站在门口的赵少岐,“我为你找的优质好男人,个高不丑,以后孩子样貌肯定也不差,你考虑考虑这个?”
“可以。”素羽点头。
林雾试探道:“那燕归辞?”
总不能既要又要,她怕燕归辞受不了,素羽后院容易起火。
素羽:“跟燕归辞有什么关系?”
不愧是没见过男性的雪族人,有两个跟没有一样自如坦然。
林雾提醒道:“一般吧,人族都是一夫一妻制,当然你想要两个也没问题,但是现在时机不太对,还是出去后再考虑吧,先固定选一个。”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素羽茫然。
林雾干脆直白道:“燕归辞和赵少岐你只能选一个。”
素羽:“这跟燕归辞有什么关系?”
话题又绕回来,林雾也有点冒火,“你不是跟燕归辞睡了吗?怎么就没有关系?”
素羽:“你是说生孩子吗?我们没有啊。”
林雾刚想为燕归辞说话,怎么说也是她带来的人,结果素羽这一句把她要出口的声音堵住。
林雾:“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素羽:“你之前有跟我说话吗?对不起,我刚才在想这棋子怎么下,没注意听你的话。”
桌上的棋盘黑白罗列,素羽手中还捏着一颗黑子。
林雾语塞。
回想刚才的一幕,素羽确实一直看着棋盘,燕归辞说那样引人误会的话,她还以为素羽是违背与她的约定所以不敢抬头。
一个巨大的误会……
都是燕归辞的错,误导她!
素羽:“他说要等你回来,从你走的那天一直坐到现在,你给的东西他也没吃。”
她表情依旧很冷,语气中带上些许忐忑,林雾把人带回来,她却连让人吃饭这一点都没完成。
“没事,他饿不死。”林雾应一声,接过辟谷丹。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把这种陌生情绪的出现归咎于燕归辞,都是他越来越坏的脾气,才让她的计划变得一团糟。
她把探头探脑的赵少岐喊进来,“人我给你带来,我的理论知识已经教过你,具体实践我也没有,你们自己慢慢摸索吧。”
说完,她转身要走,被素羽喊住。
素羽:“这颗黑子要怎么下?”
林雾回头,从棋罐里拿出一颗黑子放入棋盘中,棋局瞬间逆转,原先呈败势的黑子活起来,犹如黑龙将白子围在中间。
房门关起,赵少岐的声音响起,“诶,你出去做什么,媒人不在我会紧张……”
不过很快他就紧张不起来,话语变成几句惊叫。
“要干什么?诶诶诶你别动,衣服、衣服……唔唔唔……”
而后是东西打落的声音,最后被窸窸窣窣的动静淹没。
林雾抬手布下阵法,封住这一院落的动静,免得被其他人听见。
看来素羽是真的很急,迫切的需要一个孩子,不过大晚上的还算合适,不算白日宣那啥。
两人的动静不大不小,不至于一直能听见,又时不时飘来一声,林雾坐在冰树树梢上,也给他们的房间布下一层阵法。
现在世界安静多了,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静坐在树梢上,天空依旧是雾蒙蒙的白,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独自待着的时候,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很多事情,她已经习惯去压制这些回忆。
从墨伞伞柄出抽出一把手掌长度的笛子,当初岑萌萌向她炫耀藏在武器里的笛子,说什么刺客也要风雅,她当初笑了好久。
不过因为这把短笛,师父教会她不少曲子,只是她很久没再吹过。
她拿着短笛把玩,想吹一首曲子,又不知道吹什么合适。
吹悲伤的曲子吧,不符合院中主人现在做的事情曲调,吹高兴的曲子吧,又辜负静谧得凄凉的夜色。
想来想去,没找到合适的,干脆不吹,在手里转着玩。
一个雪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下,和她分享这个安静的夜。
可惜她没能安静多久,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敲门的声音虚得像是几天没吃饭。
林雾打开门,“你大半夜都不睡觉的吗,扰人清梦很不道德知不知道?”
卿泱压低声音,“你别那么大声,会被听见,我白天不好过来,只能晚上来。”
“你来干什么?”林雾问。
卿泱:“我来找素羽确认一下,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小点声,别嚷嚷。”
林雾:“院子里的声音不会传出去,你放心大胆说,我不喜欢做贼。”
“你说谁是贼?”卿泱瞪一眼林雾,回复正常音量。
“能和素羽玩到一起的果然都让我讨厌,素羽在哪里,快让她出来见我。”
林雾:“她在造孩子。”
卿泱:“不就是吃个果子的事,有什么见不得人,我自己进去找她。”
林雾:……
看来在繁衍这件事情上,雪族和其他种族存在很大的思想隔阂。
她拉住卿泱,懒得详细解释,一句话带过,“人族和你们雪族不一样,你别过去添乱。”
“不一样吗?”卿泱更要闯进去看,“让我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林雾:“你说这话好像一个变态。”
卿泱:“什么是变态。”
林雾:“你。”
卿泱:“你才是变态!”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林雾这么说,就表示一定不是好词。
林雾死活不让卿泱进门,卿泱怒而转身,表示要在这里等到素羽出来亲口跟她解释。
她往院子中央走去,一眼就看见树下的雪人,砸素羽雪人的血脉觉醒,她伸手就要砸碎雪人。
谁知雪人抬起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后掰,她痛呼出声,喊道:“林雾!有埋伏!”
林雾靠近,解救卿泱的手臂,无奈道:“你老实待着吧。”
燕归辞:“我还不知道你在外面有那么多精彩的经历,又交到新朋友。”
“你会说话?”卿泱惊讶,“素羽竟然藏着两个人!”
两个人都没搭理卿泱。
林雾听不得这样阴阳怪气的话,回怼道:“我也不知道你跟素羽有这么刺激的故事。”
卿泱:“他跟素羽有什么关系?”
两人依旧不理会她。
卿泱看着两个的互动,问出灵魂问题:“你们是人族所说的伴侣吗?”
这一次两人都回答了她,异口同声道:“不是!”
卿泱:“书上说人族伴侣很有默契,你们连说的话都一样,不是伴侣是什么?”
林雾/燕归辞:“说了不是!”
卿泱:……呵呵。
第63章 交换
清晨, 光线刺破黑夜,新的一天来临,离祭祀大典还剩下四天时间。
被屏蔽一夜的房间打开, 素羽最先走出, 赵少岐跟在她身后, 低头臊脸,比素羽更像新婚的小媳妇。
见到院中的卿泱,以及明晃晃站着没有任何伪装的林雾,素羽冷静问道:“你找我有事?”
“自然是有事。”卿泱上下打量素羽, “你藏着这么大的事,根本逃不出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知道了。”
林雾解释:“实在没办法, 她盯你跟盯贼似的,我也没想到会被她发现,不过她说很乐意和我们合作。”
“呸!什么叫乐意合作, 我是想把你们通通赶出雪族!”卿泱双手叉腰。
林雾:“你看, 这不一拍即合吗?”
卿泱盯着素羽,仔细感受她的气息,“你还没受孕, 难不成是骗我的?”
素羽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人族的受孕过程不是一次就能成功。”
“这么麻烦,你们怎么不继续,出来做什么?”卿泱横眉冷对。
素羽不答,林雾打圆场道:“工作一晚上肯定有点累,要不然我们先吃点东西, 歇一会儿聊聊天,加深一下感情。”
赵少岐摸摸下巴, “确实应该多加强感情交流,感觉我们的进度有点快了。”
昨天他就想说,奈何没有这个机会。
两个雪族人都没搭理他,林雾好心安抚道:“雪族人就是这样,入乡随俗,你理解一下。”
“可是我们都还没相互了解,这样……这样不妥吧?”赵少岐挠头。
这回林雾也不搭理他了。
一个院子五个人,两个人前一天还是死对头,另外三个是外族人,其中一个不明所以傻乐着。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又是卿泱先开口,“快去受孕啊,待在这里就会有孩子吗?你要是不能主动离开雪族,我就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要你身败名裂滚出去!”
林雾扶额,“你让赵少岐歇会儿吧。”
折腾一夜了,疲倦也很正常的嘛,不要太强人所难。
卿泱双手交叉环胸,嗤笑道:“人族的繁衍方式真是低效,是不是你找来的这个人不行?”
“你说谁不行?”小媳妇般的赵少岐瞬间支楞起来。
他拉着素羽回屋,门猛地打开又关上,砸在门框上发出重重声响。
没过多久,压抑的呼吸声起伏。
卿泱凑上前去,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林雾再次布下阵法隔绝声音,把卿泱这个活祖宗拽走。
院子里,袅袅白烟飘起,还没升空就被阵法拦下。
林雾坐在冰凳上用阵法烤鸡,鸡是她提前放在芥子袋中存留备用,火阵的威力在冰天雪地中大大降低,只能低温慢烤。
卿泱的注意力从素羽身上转移,问道:“这是什么?”
林雾:“下面的是阵法,具体原理跟你们的‘门’差不多,上面的叫鸡。”
“你们竟然能做出‘门’?”卿泱惊讶。
林雾:“我们不叫‘门’,叫做阵法,专攻阵法的人叫阵修。”
雪族人人是阵修,她们捏造雪人、铸造房屋都是利用自然之意控制阵法,这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卿泱:“你能通过‘门’,说明其他人也能通过,我要你教我阵法。”
林雾纳闷:“你们雪族人对阵法的领悟比我深得多,你学跟我这个干什么?”
“我要知道外面世界对阵法的研究深度,然后把‘门’做得更好,让外来人无法再进入。”卿泱坦诚道。
林雾:“你真特别。”
又闭塞,不允许外来人进入雪族之地,又开放,一点不排斥外界的知识,反倒极快地接受外界阵法强悍的事实,并向外学习。
林雾:“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万一她以后还有用到落云生的时候,结果却进不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卿泱:“你们来这里不就为了落云生吗?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落云生不全在你们雪族中,还有另外的生长之地是吗?”林雾问道。
之前她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没有人能从雪族走出去,那落云生这个东西以及效用是怎么传开的?
石韦翻找到的记载中提到落云生,但素羽却说所有落云生都在雪族和没人能离开雪族,两者之间一定有一个是谎言。
至于哪个是假话她懒得深究,与其花费时间去打探其他地方的落云生,不如直接从素羽这里得来比较快。
卿泱不惊讶她能猜到这件事,“确实还有另一个地方有落云生,那是没有被赐福过的落云花,果实无法让我们繁衍,但是对于你们人族来说,两种落云生没有区别。”
反正除了雪族之外,谁吃落云生都不会受孕,而落云生对其他种族所谓的神奇功效,对雪族来说也没用。
“我可以把这个地方告诉你,如果你以后有需要可以自行去取,我只是不想雪族被打扰。”她继续说道。
“雪花飘落之地广袤无边,没有被赐福的落云花会行走,如果我不告诉你寻找的诀窍,或许你这一生都不会找到。”
一长段话说完,她静静看着林雾。
林雾在心中权衡,这笔买卖对她来说完全没有损失,她只需要付出一点知识,就能得到一个无价的消息。
要是下次需要落云生,比起冒着风险跑来雪族,去另外找寻显然更现实。
林雾点头,“好啊,成交。”
看似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其实也不傻嘛。
一场交易达成,林雾也不藏私,拿出各种阵法书供卿泱学习,还细细说明阵法的原理。
雪族人天生会布阵,或许她们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缘由,只有掌握事物的本质,才能更好的学习和操纵。
烤鸡已经熟了,飘出阵阵香味,引得卿泱从阵法书中抬起头来,“刚才你说这是什么来着?”
林雾:“这是烤鸡,鸡是一种没有智慧的动物,做法有蒸炒煮炸烤等等,是一种食物,人族需要进食才能维持生命。”
不像雪族人,天天喝雪水就能活。
卿泱:“做人真麻烦,我能尝尝吗?”
林雾撕下一块烤鸡肉递过去,“可以吃,没问题。”
素羽喝毒.药都没问题,区区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对雪族人来说造不成一点伤害。
卿泱手指捏着烤鸡肉,先闻一闻,才小心翼翼地学着林雾的样子,把鸡肉放进嘴里咀嚼。
她眼睛发亮,“好特别的味道。”
林雾:“我们一般把这种味道形容为好吃。”
卿泱改口,“好吃。”
林雾:“再来点?”
卿泱:“好啊。”
一只烤鸡有四分之三都进入卿泱的肚子,卿泱看林雾的眼神也越发和谐起来。
卿泱:“还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让我尝尝!”
林雾拿出各类糕点和甜食,卿泱像仓鼠一样,两手拿着不同的东西,东一口西一口。
收买一个雪族人,只需要一点美食。
见她吃得欢,林雾提议道:“外界的食物好吃的多得是,你要是喜欢,等你当上祭司之后可以定时把‘门’打开,和外界交流。”
卿泱一口回绝,“不行,不能和外族人纠缠,会污染我们的血脉。”
“那你现在在干嘛?”林雾无语。
说这种话,难道自己不觉得双标吗?!
卿泱忽然停下,盯着林雾,表情若有所思。
林雾:“这是你自己要求吃的,别倒打一耙说我强迫你,你的血脉可不是我主动污染。”
卿泱伸出沾着糕点屑的指尖,点在林雾眉心,风雪之力涌入林雾身体,她瞬间从头凉到脚。
身体失温,林雾气息紊乱,头发、眉毛和眼睫化为白色,连瞳孔也变成雪族的粉。
寒风、飞雪……一切在她眼中无比清晰,宛若她身体的一部分。
察觉林雾气息异常,燕归辞眨眼间出现在院子中央,伸手打向卿泱。
卿泱抬手防守,但没想到他力道这么大,一下子从凳子翻下去。
燕归辞还要再动手,一只没有任何温度的手按在他肩上。
还没适应新变化的林雾站起,猛地向前栽倒,被燕归辞搂住,两人的体温相差无几。
林雾:“你们的身体这么轻吗?”
卿泱起身,拍拍衣服,瞪一眼燕归辞,轻哼道:“我们雪族的身体可不像你们外族人一样污浊。”
燕归辞:“你做了什么?”
“做了大好事!”卿泱不满他的态度,加大音量。
林雾头发恢复黑色,她伸手掐诀,地面凝出一个雪人,不再像之前一样呆板得只有一层皮,能在她控制之下动起来。
“它为什么不能自己走?”
卿泱:“那是雪族人的天赋,你不是真正的雪族人。”
见林雾没危险,燕归辞不忘他俩还处于冷战当中,一眨眼又离开院子。
林雾懒得理他,琢磨自己的新变化,她现在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她问道:“我怎么了?”
卿泱:“我分你点血脉,以后你就是半个雪族人,我们雪族不和外族人来往,但你是特例,记得隔一段时间就来雪族一趟,多带点好吃的。”
林雾:……
作为一个混血雪族人,既不受雪族人不得外出的规则限制,也能自如通过“门”,真是再好不过的“送货司机”。
也真难为卿泱为了一口吃的,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林雾:“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一边说排斥外族人,一边把她这个外族人变成半个雪族,“污染”纯净雪族的血脉。
卿泱自得道:“我是从素羽的计划里联想到这个法子,既然她能生一个混种,那我也能做出一个混种,你延续我的血脉,我依旧保持自身干干净净。”
林雾:……
感觉平白无故多了个娘是怎么回事?
林雾:“我真是谢谢你。”
卿泱摆摆手,“只能说你自己也不错,本身就很干净,能承受雪族血脉,不然我也没办法。”
林雾皮笑肉不笑,“谢谢夸奖。”
这个血脉她并不是很想要,除了能给卿泱当“送货司机”之外还有什么屁用,给之前能不能问问她的意见!
林雾:“如果我不想要能退回去吗?”
“不行!这是无上的荣光,你只有接受的份,多少人想要都没有,你不许挑剔!”卿泱不满道。
感受到沉重荣光的林雾望天,这都叫什么事啊?
门外有气息靠近,成为雪族混血的林雾现在敏锐程度比之前更强,迅速伪装成雪人静立一旁。
卿泱刚把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味道驱散,凝夏就推门走进来,她进素羽家敲门从来只是做做样子,敲完就推开。
凝夏看见院中的卿泱,拧眉道:“你怎么在这?”
*
冷白的院子里,卿泱坐在冰凝成的秋千上荡来荡去,手中把玩着几颗冰珠,颇有主人家的架势。
听到凝夏的问话,她反问道:“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
凝夏注视着不属于院子的秋千,抬手将其粉碎,不客气地驱逐道:“滚出去,这不是你可以待的地方。”
卿泱挥开冰屑,轻飘飘落地,“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
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院中冰凌纷飞。
林雾站在树下安静如鸡,悄悄把飞来的冰凌化解,在雪人肚子上戳出一个洞,做出被刺穿的模样。
两人越打越热闹,冰树被震断,树枝掉落下来,差点砸中她的脑袋。
这番动静惊动屋中的人,大门打开,素羽气息平稳,迈步从屋中走出。
她一抬手,漫天冰凌止住,冻结在半空。
勉强算半个雪族人的林雾感受到她带来的压力,压迫感比凝夏和卿泱更强。
在素羽开口之前,卿泱抢先道:“喊你半天你都不露面,我还以为你怕得不敢见我。”
凝夏:“你强行闯入素羽的家,是知道自己选不上祭司,所以着急来为之前的言行道歉吗?”
“祭司?”看着一无所知的凝夏,卿泱嗤笑。
知道素羽计划的除去三个外族人,就只有她。
凝夏再怎样和素羽交好,也不还是被素羽排斥在外,真想看看凝夏在素羽滚出雪族之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这种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信息差,让卿泱心中得到极大满足,她带着优越感说道:“你就那么笃定素羽会当上祭司?”
凝夏:“素羽一定会成为祭司,收起你的嫉妒心,素羽就是比你优秀,你不承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两人唇枪舌战,正主素羽反倒被撂在一旁。
“我不跟你说这些废话,总之祭司之位,我势在必得。”卿泱起身,手在背后朝林雾打了个手势。
“我看你这棵树实在难看,好心帮你改一改。”
原先院中的冰树样式像桂花,不高,枝叶繁茂,卿泱指尖灵气环绕,冰山立即拔高,直挺挺的屹立着,变成一棵松柏。
她转身离开,白色发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风雪吹来,轰一声把大门关上。
小院里,凝夏脸色难看,五指紧握,冰树化为齑粉,冰屑纷纷扬扬洒落,变成一层厚厚的积雪铺在地面。
原地重新长出一棵冰树,模样和先前分毫不差,连树枝的方向都没有丝毫变动。
风猛烈吹过,带走小院原先的气息,重新充满冰冷空气,打斗的痕迹也随之消失。
凝夏这才满意,回头朝素羽道:“祭祀大典快到了,卿泱也越来越按捺不住,要是她再来找你麻烦,你马上告诉我,我来把她赶走。”
素羽没有回答,她也不在意,勾着素羽的手臂要往房间里走。
凝夏:“不过这样感觉还是不够快,不如我先在你家住一段时间,等祭祀大典过后,你成为祭司住在祭司殿里,到时候我是长老,还是能时刻照顾你。”
“我并不需要你的照顾。”素羽没动,不让她往房间里走。
凝夏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抓紧素羽的手。
屋内,赵少岐还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胸膛赤.裸,大半身子被被子盖住,姿态慵懒地听着屋外的对话。
被子是浅绿色,像一片初春抽芽的草地,是他自己带来的,白色狼尾在被子下不停甩动。
被窝带着暖意,他脸上没有任何慌张焦急之意,把玩着手中玉笛。
“有事就说,上次你威胁我的时候可没这么扭扭捏捏。”
燕归辞从窗边走出,背对光源,看不清他脸上神色,一双眼倒是清晰明亮。
赵少岐:“把窗关上,风吹进来冷得慌。”
窗户依旧开着,风一阵阵吹进来,赵少岐轻啧一声,拉紧被子。
燕归辞:“你怎么找到她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明明是她来找我。”赵少岐拍拍被子,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放心,我对你的林雾没想法,我已经有娘子了。”
燕归辞盯着他,“我不想看见你。”
赵少岐打量燕归辞,鼻子动动,目光变得意味深长,“春天快到了。”
他的话莫名其妙,在雪族感觉不出温度的变化,这里一直都是稳定的寒冷。
赵少岐是只大妖,燕归辞感觉得出来。
作为妖,他一直生活在人界,对于很多妖及妖术都不太清楚,甚至不如林雾了解。
赵少岐作为一只大妖,或许能解开他的一些困惑,但他并不想开这个口。
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在天河城,林雾把他打晕后独自外出,再回来便带着一身伤,身上沾染着陌生妖的气息。
他顺着气息追踪而去,找到赵少岐,问出事情的经过。
这个过程很惨烈,惨到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弱小,此刻他打量着赵少岐,黑紫色焰火在掌心静静燃烧。
如果是现在,他有几成胜算呢?
赵少岐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开口道:“没什么事不如去看看林雾,来我这里做什么?”
燕归辞静默良久,转身离去。
赵少岐摸摸后脖,才短短几个月时间不见,这小妖怎么成长得这么快,刚才的眼神激得他差点炸毛。
屋内的动静并没有传到外面,凝夏笑容更加灿烂,“素羽,你是不是听卿泱说什么了?她一直都想挑拨我们的关系,你不会中计吧?”
素羽:“没有。”
凝夏表情变得委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如果不是她从中挑拨,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素羽一时无言。
“好啦好啦,逗你玩的,我不会真的生你的气,我给你带了一点落云花的叶子,这是最新鲜的一批,泡水里特别甜。”凝夏硬拉着素羽走进屋子。
素羽一时不察,被她巨大的力道带动,几乎是撞进屋内。
房间里,凝夏松开素羽,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让我看看再补点什么装饰比较好。”
她左右张望,在素羽房间里乱转。
冰床上空荡荡,不见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
凝夏看向素羽,笑道:“素羽,你说我们会永远是好朋友吗?”
素羽:“是。”
凝夏:“是什么?”
素羽:“是朋友。”
“是朋友的话就不能有任何欺骗或隐瞒哦。”凝夏走出房间,朝另外一间屋子走去。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多建一个房间,用来做什么,怎么没问问我的意见?”
她径直走向屋子,推开门,门内是满屋的小雪人和小冰雕。
“闲着无聊,捏来玩玩。”素羽答道。
凝夏玩笑道:“以前你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最近有什么心事吗,怎么不和我说呢?”
素羽:“没有。”
“是不是在担心祭司的事,相信我说的话,你一定没问题,我们素羽是注定要成为祭司的人。”凝夏语笑嫣然。
“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吧,可以聊聊天放松一下,屋子里这些东西太丑了,我帮你做新的。”
冰屋倒塌,连同里面的雪人与冰雕一起消融。
林雾和燕归辞、赵少岐三人溜出素羽的家,变成三个雪人走在街上。
赵少岐原先走在正中间,忽地一下闪到燕归辞旁边,和林雾隔开距离。
“你什么毛病?这么大动静,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假的雪人?”林雾骂他。
赵少岐:“我现在是有娘子的人,自然要和其他女子保持距离。”
主要是顶不住燕归辞冷飕飕的眼神,被盯久了,晚上睡觉容易做噩梦。
这话林雾无法反驳,于是只好瞪他一眼。
林雾根据卿泱走前的手势,找到卿泱的家。
看样子凝夏未来一段时间都会黏着素羽,要想赵少岐和素羽在一起,还是得让卿泱想想办法引开凝夏。
卿泱的房子样式和素羽截然不同,素羽是简朴,几乎什么都没有,而卿泱院子里各种冰雕的花花草草遍地,连房间都有四五个。
也不知道她一个人住,做这么多房间有什么用。
卿泱无视两个男人,热切地将林雾迎进家门,第一句话问的不是素羽或吃食,而是与阵法有关的问题。
她拿出书向林雾提问,说出自己不懂的地方,满眼都是对知识的渴望。
这副认真刻苦的样子将林雾镇住,她好久没有见到如此好学的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她先给卿泱解答问题,然后夸赞道:“你虽然自以为是,刁蛮任性,但没想到如此向上好学,我真是看错你了。”
卿泱语气幽幽,“你这是在骂我吗?”
“当然不是。”林雾否认,“我这是在夸你。”
卿泱不与她计较,“实力才是底气的来源,我要当祭司,只有更加强大才能保护好族人。”
她本想继续沉迷于学习,却被林雾打断。
林雾:“接下来几天我们就住在你家,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卿泱:“什么?”
林雾:“把凝夏引出素羽家。”
卿泱点头,合起书,“可以。”
她行动力极强,立刻出门去往祭司殿,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凝夏匆匆离开素羽家。
赵少岐继续找素羽开展繁衍计划,燕归辞盯着凝夏及时反馈她的动向,林雾教卿泱阵法。
大家各司其职,人人有活干。
不得不说卿泱作为素羽和凝夏这么多年的死对头,也是有点功力在身上,凝夏竟然被引走整整一天才离开祭司殿。
剩下的时间里,四人反复和凝夏打游击战。
时不时派出卿泱去干扰,好让赵少岐和素羽汇合,地下工作谨慎严肃,只是汇合的目的不能细想。
等到林雾脑子里和芥子袋里的阵法知识都被掏空,卿泱说出另一处落云生所在,凝夏把素羽看得更紧几乎寸步不离时,离祭祀大典还有一天时间。
第64章 作品
祭祀大典在即, 凝夏黏素羽的时间越发多起来,就好像是刻意盯着她一般。
长老们在素羽家中来来回回,嘱托着作为圣女在祭祀大典中的注意事项, 以及祭司的竞选流程。
圣女们有特定的衣服, 每个圣女的衣服样式都一样, 卿泱的一些理由已经无法支开凝夏,只能在衣服上动心思,偷偷把她和凝夏的衣服对换,让凝夏不得不回祭司殿去拿衣服。
林雾三人打着这个时间差, 快速回到素羽家。
这几天为防凝夏起疑,她和燕归辞都窝在卿泱家中,只有赵少岐时不时过来一趟, 此刻看见素羽小院的模样,她差点都认不出来。
各种各样的冰雕铺满院子,一间间房屋拔地而起, 房间里是数不尽的小雪人, 白的粉的都有。
林雾:“这几天你这么闲吗?”
还有空捣鼓这些,难道不是应该抓紧时间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做计划?
素羽:“都是凝夏所做,她以为我喜欢。”
上次见到林雾为掩盖自己踪迹捏出的冰雕和雪人后, 凝夏认定她喜欢这些,于是做出这满院子的冰雕。
只是动作形态和林雾捏的不一样,院中的冰雕各个都木着脸。
林雾忍不住吐槽:“就算她觉得你喜欢,也不至于做这么多吧?”
这个对人好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太偏执?
院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多到不得不堆积在一起,像一坨毫无美感的垃圾山。
素羽:“她一直如此, 好朋友不该是这样的吗?”
“要是有人打着朋友名义,自以为是做一些对我好实际没屁用, 收拾起来还很麻烦的事,我只会让对方有多远滚多远。”
林雾一挥手,冰雕粉碎消失。
素羽粉色眸子带着茫然,“我只有她一个朋友,也不知她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
“知道为什么你交不到其他朋友吗?”林雾坐在新捏出的躺椅上。
素羽:“为什么?”
林雾:“因为你的其他朋友,都被凝夏截断了呀。”
盯着凝夏这么长时间,多少能发现点她身上的不对劲,例如她会威胁一些想和素羽交好的人,隔绝她们的靠近。
不管这些人是真情还是假意,这种一刀切拒绝他人靠近素羽的做法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凝夏像一个疯狂的粉丝,不顾一切维护自己的偶像,要把偶像送上她所认为的高位,其他所有想接近偶像的人都是不怀好意,她们可以敬仰,但是不能靠近。
不过凝夏的事不是今日重点,冒险在这个时刻过来,是因为明天就是祭祀大典,他们不能再待在雪族里。
林雾:“明天你有什么计划?”
“我已经怀上孩子。”素羽摸摸肚子,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林雾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少岐已经喊开。
赵少岐:“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他满脸喜色,小心翼翼伸出手朝素羽的腹部摸去。
还没碰上那平坦紧实的小腹,手被素羽打开,素羽看也没看他一眼,拿出一个粉红色的果子递给林雾,“落云生。”
果子晶莹剔透,形状像颗小番茄,光滑圆润,不像果实,倒像是一颗宝石。
林雾接过落云生,给予赵少岐一个肯定的鼓励,“你做得很好。”
赵少岐:?
他伸手过去要揽素羽的肩,“娘子……”
素羽避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如故,“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你们今日就离开雪族。”
林雾:“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明天祭祀大典上,神会赐福雪族,气息笼罩此地,你们的存在瞒不住,同族不会杀我,不代表不会杀你们。”素羽平静道。
“卿泱的条件是让我在祭祀大典中身败名裂,她会提议将我驱逐出去,我将如她所愿。”
是悄无声息地走,还是被驱赶出去,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只要结局是自由,过程她不在乎。
赵少岐听得一脸茫然,“所以什么情况,你为什么不和我走?”
素羽没理会赵少岐,看向林雾,“他要杀掉吗?”
赵少岐瞪眼,也看向林雾,“什么意思?这不是你给我找的娘子吗?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之前我们见面要躲躲藏藏,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凭什么我见娘子还得躲着人,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林雾一个头两个大,选择先回答素羽的问题,“不杀不杀,留着说不定还有用。”
顶着赵少岐的眼神,她义正词严道:“你又没问我具体事情经过,只说要给你找个娘子,我已经给你找着了,你自己追不上人家关我什么事,难道你们夫妻吵架还得我来从中调和吗?”
赵少岐急了,“可是……可是这明明是去父留子!”
他就说进度怎么这么快,直接跳过谈情说爱到最后一步,合着林雾就是个骗子,把他坑到这里来。
这哪里是给他找个娘子啊,这明明给是素羽的肚子找个孩子!
林雾理直气壮道:“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你自己没本事留不住人,怪不到我身上。”
赵少岐五官扭曲,表情仿佛生吞黄连。
他说不过林雾,转头朝素羽讨好道:“反正你以后也是要出去,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不如让我带着你。”
林雾点头附和道:“是啊,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这么单纯很容易被骗,不如先找一个人傻钱多又能打的人保护你。”
怎么说也是她把人喊来,她顺利拿到落云生,帮赵少岐说两句好话也是应该。
她这个人啊,就是心地善良。
赵·人傻钱多还能打·少岐:……
一时分不清林雾到底是在帮他说话,还是在诋毁他的形象。
素羽思索片刻,同意林雾的提议,“你说得对,我对外界并不熟悉,需要一个引路人。”
赵少岐疯狂自荐,“我我我!我最合适,让我照顾来你们娘俩!”
素羽看他一眼,平淡点头,“可以。”
在她眼里,不管是赵少岐还是王少岐李王少岐,并无什么分别。
赵少岐看出她心中所想,一时又喜又悲,喜是终于可以跟着素羽,悲是对方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
素羽:“你们先出去,不能待在雪族。”
一旦被发现,后果只有一个——死。
林雾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把落云生收好,喊上燕归辞,拉上赵少岐,准备离开。
不过不能在白天走,祭祀下大典在即,路上自由行动的雪人都被清走,留下的都是呆板的装饰,现在出去太过显眼,只能等到夜晚再出发。
他们没能在素羽家中停留太久,凝夏从祭司殿归来,他们不得不返回卿泱家中去。
见赵少岐依依不舍,林雾无语道:“又不是之后都不再见,不就一个晚上的时间,之前又不是没有分开过。”
赵少岐语气幽幽,“像你这样断情绝爱的冷酷女子,自然不知我的相思之苦。”
林雾翻了个白眼,身体力行让他体会到她的冷酷,抓住他的后领硬生生把人拽走。
回到卿泱家,只见卿泱站在院中,拿着圣女的衣服反复欣赏,脸上的喜色遮掩不住,“明日过后,这件衣服就会变成祭司服。”
“恭喜恭喜。”林雾敷衍附和,随口道,“我们今晚就走。”
卿泱手中动作停下,“这样啊,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下次,什么下次?”林雾反问。
卿泱:“不是说好你隔一段时间就从外界运东西来给我吗?”
“我们什么时候说好,明明是你自己臆想。”林雾捏出个躺椅躺上去。
卿泱生气,“那你还分走雪族的血脉呢!怎么补偿?”
“又不是我让你把血脉放我体内,实在不行你把它收回去,正好我也不想要。”林雾无赖道。
卿泱一怒之下,把林雾从躺椅上拽出,自己躺上去,躺椅摇晃,她气鼓鼓道:“不来就不来,我也不稀罕看见你!”
林雾摇摇头,没跟她计较,爬上冰树找个枝桠坐下,等待夜晚来临。
雪族之地只有白天和黑夜,光线慢慢暗淡下去,不见人间黄昏的色彩。
外面的雪族人依旧活跃,看得出来祭祀大典确实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让她们在入夜时分都还不停歇,在路上来来往往装饰街道。
宽敞的院子里,赵少岐和燕归辞坐在另外一头。
赵少岐拽断一朵冰雕的花,花瓣层层叠叠,被他一片一片摘下。
“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
燕归辞被他念叨得烦躁,“她不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要你说?”赵少岐捧着一颗破碎的少男心,怒斥燕归辞。
“难道林雾就喜欢你吗?”
燕归辞脸色冷下,“你提她做什么?”
赵少岐冷哼一声,“我就提她怎么了!你有本事在这里跟我发脾气,怎么没本事去找她?”
他继续摘花瓣,口中的词变化,“女孩、男孩、女孩、男孩……”
重复的词语如魔音贯耳,钻进燕归辞的耳朵。
燕归辞:“你闭嘴吧!”
“至少我还有个孩子,不像某些人呐……”赵少岐停下,语调拉长,盯着燕归辞看,话锋一转。
“你最近睡觉是不是时常半夜醒来,总感觉心口烦躁憋闷,心里好似烧着一团火,还经常口渴?”
燕归辞抿唇。
赵少岐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道:“你最近有点不对劲,自己没察觉吗?比起之前的样子,这两天你活跃得有点过头。”
如果是以前,燕归辞万事藏于心,不会如此暴躁话多。
赵少岐:“放宽心,这是每只小妖成长必须经历的过程,这种影响你情绪的因素不会持续太久。”
燕归辞:“为什么?”
他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赵少岐嘿嘿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清晨,天还未亮透,雪族已经热闹起来。
长老们带队进入每个圣女的家中,将她们迎送至祭司殿,一路粉色冰花铺道,经受无数人目光洗礼。
凝夏在长老们出发之前就回到自己家中,带着迎接的队伍,在祭司殿门口与素羽碰面。
她朝素羽微笑点头,张嘴无声地说出一个词。
素羽看出她说的话,那是两个字:祭司。
她不太理解凝夏对祭司的执念,就像不明白为什么凝夏总是喜欢对称的东西,所有东西都要规规矩矩,不容一丝差错。
凝夏参与她生活的一切,她的屋子也是凝夏一手打造。
对于凝夏的每一个安排,她都不曾反对,唯一一次和凝夏的意愿背道而驰,就是这一次出逃计划。
她不会告诉任何一个同族,没有人会理解她,如果不是林雾被卿泱发现,她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雪族。
走过长长的甬道,周边人欢欣和尊敬的目光没让她的心绪有任何起伏。
她这一生都在循规蹈矩,一步步按着长辈、朋友的想法走,不过只需再忍耐一段时间,她很快就可以解脱。
自由啊,是如此的诱人,哪怕粉身碎骨,她也不曾迟疑。
一步步走上高台,按照长老教导过的流程,伸手弯腰、抬脚旋转,透明的水珠坠在落云花的叶片上,以此敬告天地。
在选定下一任祭司之前,所有雪族人都要先经历一遍漫长的祭祀过程,祈求天道赐福,让雪族长盛不衰。
乐声响起,宏伟浩荡的声音如雷声滚滚,响彻云霄。
所有人闭眼祈福时,素羽睁着眼睛,眼中没有分毫对天道的崇尚敬畏。
凝夏忽然睁眼,看向素羽的方向,两人对上视线,她莞尔一笑,朝素羽眨眨眼睛,做出朝拜的手势。
这是最终流程对新任祭司行大礼时才用到的礼节,她此刻跪在地上双腿不动,只有手在做动作,显得不伦不类。
素羽心中闪过异样,凝夏虽然一直笃定她会当上祭司,但从来没有这样频繁地暗示过。
祈福完毕,所有人起身。
站在最前方的大祭司眼尾生出细纹,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一个圣女要成长到两百岁才能竞选祭司,当上祭司后两百年再传位给下一任。
四百年时光,永远消耗在白雪纷飞的大地上,没有其他可能。
这种不可更改的未来令素羽厌倦,她看向大祭司的眼中有敬爱,大祭司爱族人,善待她,这点无法否认,可她很遗憾,自己要辜负大祭司的信任。
大祭司的声音并不苍老,反而带着空灵感。
她说:“我已经老了,未来终究要交到年轻人手上,我的责任与权柄将传递给下一个孩子,她会替我继续保护我们的家族。”
没有花里胡哨的大片演说,大祭司的话质朴纯粹,令无数族人动容。
大祭司:“孩子们,上来吧,把你们的血滴入冰雪中,雪神会替我族做出选择。”
素羽接过冰针,在指尖扎一下,挤出一滴殷红的血,血珠坠落至冰盘中。
所谓的雪神做选择,也只是走一个流程,下一任祭司的人选是由现任祭司和长老们一起商议得出。
大祭司退位后,也会继续留在祭司殿中,教导新一任稚嫩青涩的祭司。
凝夏就在素羽身旁,趁着长老们不注意,她伸手拿起素羽面前的冰盘。
“你干嘛挤那么多血,都不知道疼的,要一点点就够了。”
有长老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咳嗽两声示意。
凝夏放下冰盘,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卿泱挤完血,迫不及待地看向素羽,目光灼灼,等待着素羽血脉不纯的事情当面暴露。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放下心来,不然万一哪天素羽想回来,威胁到她的祭司之位怎么办?
一息过去、两息过去、三息过去……
每位圣女前方冰盘里的血珠都蔓延开来,勾勒成一朵落云花的形状。
乐声再次响起,慷慨激昂,苍老悠远,一下一下地鼓动着人们的心跳。
大祭司面朝素羽,脸上带着欣慰笑容。
素羽和卿泱脸色同时骤变,卿泱刚张开口,旁边的圣女忽然撞过来,手肘击中她的胃部,让她嘴里的话破碎成一个音节吐出。
圣女紧紧抓住她,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我刚才没站稳,你没事吧?”
卿泱刚挣扎开,旁边又一个圣女靠近,抓紧她另一只手臂,“看来下一任祭司就是素羽了呢,真让人羡慕。”
“是啊,卿泱你也很佩服素羽吧?”
卿泱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瞳孔微颤,目光惊疑。
另一边,凝夏靠近素羽,伸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一下,僵直感从肩膀蔓延至全身,舌头发麻。
大祭司的嘴巴一张一合,“雪神选中了素羽,恭喜你,我的孩子。”
素羽瞳孔放大,却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凝夏微笑道:“大祭司,你看素羽太高兴,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呢。”
大祭司看着素羽,将她脸上僵硬的表情当做克制,叹道:“我看着你们长大,知道素羽的性格,有时候不必把自己绷得太紧。”
素羽动弹不得,凝夏点头应是。
在大祭司宣布下一任祭司人选之后,高台边上的长老高声唱词,宣布素羽当选。
人群顿时恭贺声一片,人人脸上带着笑容,高喊素羽的名字。
这是她们最后一次直接称呼素羽的名字,往后见面就要尊称一声大祭司。
素羽浑身冰凉,不是本身身体上的凉,而是从心底攀爬而上的冷意。
凝夏扶着素羽走上高台顶端,新一任祭司要在此接受赐福,从此之后,祭司的命运将与雪族紧紧关联,再也无法分割。
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说道:“我说过,你一定会成为祭司。”
素羽无法开口,只能用眼睛看她。
从小到大,这句话她无数次从凝夏口中听到过,甚至在她还没有成为圣女的时候,凝夏也这样说。
那些玩笑一样的话,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令人发寒。
阶梯很长,走上去需要一点时间,两人走得很慢。
凝夏:“那三个外族人我会处理好,没有人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从今往后你就是雪族的大祭司,干干净净,无人可以置喙。”
卿泱眼看素羽走到高台顶端,心中暗恨,素羽竟然敢骗她!什么不想当祭司,都是幌子!
她用力挣脱圣女,想冲上去揭开素羽的真面目,还没迈出一步又被拽回去,两个圣女牢牢控制住她。
两人把她往后拉,一人抓手,一人捂嘴,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素羽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发生的事情。
卿泱眼睛发红,把林雾也恨上。
她足够善待林雾,还把雪族的血脉分给她,允许她作为外族人进出雪族,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高台顶端,凝夏后退一步,大祭司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粒落云生,“素羽,从今往后,雪族与你共荣辱。”
凝夏手指微动,一道灵力打在素羽手臂上,让她不受控制地抬起手。
粉色的落云生放入素羽手中,凝夏含笑看着她。
落云生毫无反应。
时间流淌,漫长得寂静的大殿都响起窃窃私语,素羽手中的落云生没有任何变化。
大祭司脸色一变,拿起落云生仔细观察,随后质疑的目光落在素羽身上。
被摁住的卿泱看到这一幕,被指甲掐出血的掌心忽然松下。
说不清是在庆幸素羽没能成功当上祭司,还是在庆幸林雾没有骗她。
落云生不承认素羽。
落云生会在新一任祭司手中生根发芽,成长为一朵落云花,这是最终的流程,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得不到落云生的承认,就无法成为祭司。
凝夏脸上的笑容消失,比大祭司更快一步出声质问,“你做了什么?!”
素羽还说不出话,等凝夏咬牙解开束缚,她才平静道:“我怀孕了。”
声线一如既往的平直,在被凝夏破坏计划之后,也没有任何愤懑,好似一汪死水。
凝夏被她的冷静刺激到,扣住她的肩膀诘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明明一直盯着你!”
两人再次对视,上一次双方都觉得自己能赢,结果最终都出乎意料,这一次依旧是各存心思,却看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凝夏知道外族人的存在,不动声色地暗中动手,明白素羽想离开,她偏偏要素羽走不掉,还必须清清白白地留下来当祭司。
她猜到素羽会在第一道验血的流程中动手脚,所以偷偷换成自己的血,只要这一关过了,再堵住素羽的嘴,后面就再无阻碍。
至于控制卿泱只是顺带,怕她闹事,破坏素羽完美的祭祀大典。
素羽没想到凝夏会这样做,就像凝夏也没想到素羽这么快就怀孕一样。
两人的暗中对峙,其他人尚且无察觉。
但是素羽那句“怀孕”却是传遍整个大殿,一石激起千层浪,质疑声此起彼伏,要将素羽淹没。
凝夏重新扬起笑脸,笑容灿烂,“没关系,你可以先将那个杂种生下来,我会把他掐死,这样一来你又是干干净净的雪族人。”
大祭司从震惊中回神,呵斥道:“素羽!凝夏!你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好好的两个孩子,眨眼之间就变成她陌生的模样?
凝夏拿起一旁宽大的祭司服,不紧不慢披在素羽身上,“大祭司,你老了,好好退下来带带新生儿,其余的事不用多管。”
她的气势节节攀高,大殿里所有东西粉碎又重组,在大祭司铁青的脸色下,她拿起没开花的落云生别在素羽衣领上。
“祭司之位留着,一年后,素羽会让这颗破种子开花。”
素羽:“你疯了。”
凝夏:“你说你想出去,这种脏污的想法竟然从你脑子里出现,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冰雪之力犹如一场剧烈风暴,毫无差别地卷席整个大殿,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被她压制住。
素羽语气仍然平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凝夏脸上的笑容染上些许疯狂,粉红眸子里闪烁着光芒。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我不容许你离开,你必须永生永世守护雪族之地!”
第65章 逃离
“娘子!我来了——”
一道嘹亮的嗓音响起, 压过祭司殿内的所有声音,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音乐,赵少岐冲入大殿中。
赵少岐的出场方式虽然不太好听, 不过还是很好看。
金边白衣在纯白天地中别有一番色彩, 金灿灿的衣衫边缘流动时像一道云彩, 铺出一条路来。
他直奔高台,“娘子,我来晚了!都怪林雾说你能自己处理,硬是拖拖拉拉, 我就知道她那张嘴不可信!”
陌生人的出现令雪族人惊慌,没等他们出手捉拿赵少岐,又一道声音传来。
“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 不太妥当吧。”
林雾随后而至,燕归辞静默跟随。
她不再是黑发的模样,白发粉眸, 与在场的雪族人无异。
形象相同, 面孔却全然陌生,林雾的存在比赵少岐和燕归辞更令人惊讶。
趁着所有人的脑子都在遭受冲击,卿泱趁机冲脱桎梏。
她骂骂咧咧道:“你个杀千刀的还知道回来, 我还以为你要一走了之,凝夏疯了,你快点儿把她摁住!”
不得不承认,在凝夏暴露出所有实力威吓众人时,她也有被小小惊吓到,以为结局已定, 她再翻身不得。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等着我来救?”林雾手持墨伞, 白发黑伞,视觉冲击力更强。
卿泱:“这时候你还说这种话,我真是看错你了!”
卿泱胡搅蛮缠的功夫有一套,林雾揉揉耳朵,决定暂时避开,朝赵少岐喊道:“吹得那么难听,不如不吹。”
赵少岐已经站上高台,和凝夏交上手,闻言回头道:“你不懂欣赏!”
台上,素羽被牵扯进两人的打斗中,不过两人都顾及着她,攻击没往她这儿打,凝夏抓着她的手死活不松开。
素羽被乐声包围,皱皱眉头,“难听。”
听惯优雅厚重的祭祀乐曲,再听这种折磨人耳朵的东西,真是一点都不能接受。
赵少岐紧急停下,玉笛里的曲子变化,如潺潺流水般悦耳空灵的音乐缓缓流出,一道道音符追命般袭向凝夏。
“明明能吹好听,之前单纯是通过物理手段折磨自己人?”林雾十分不满,也跳上高台。
凝夏看一眼叫喳喳的卿泱,笑容里多了几分怒意,“素羽,我难道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连卿泱这种人都知道你的计划,你却不愿意告诉我。”
她抬手一挥,人群里的两个圣女和其他几个雪族人站出,朝卿泱围攻而去。
凝夏:“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赞同你的想法?”
“你不会。”素羽尝试挣脱束缚,“一直以来,你让我做的事只是因为你喜欢,而不是出于我的意愿。”
凝夏:“我所做的才是真正为你好的事,素羽,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素羽:“我想要自由,你能给我吗?”
“自由?”凝夏把素羽抓得更紧,素羽手骨响起轻微的碎裂声,她也置若罔闻。
“既然你们这样不听话,我只好动手修剪,你想走,我偏让你留下,卿泱想当祭司,我就把她驱逐出去!”
凝夏像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粉丝,将自己的个人欲望投射在素羽身上,要求素羽按照她理想中的模样去生长。
就像是她捏出来的冰树一样,叶片必须整整齐齐,不容许横生出任何一截枝桠。
而当她手中的“素羽”生出自我意识时,她也变得疯狂,要修剪这棵不听话的树。
高台上混战,高台下卿泱被包围,大殿一片混乱。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祭司殿内的雪族人都还反应不过来。
如果对付要外族人,他们懂,但是本族人自己打起来,该帮谁就拿捏不准。
大祭司手中拐杖重重磕地,“把她们都给我拿下!”
不管什么本族人、外族人,先把场面控制住才是最重要的事。
雪族护卫队出手,两方对峙变三方混战。
燕归辞站在高台下,守住向上的阶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死守着不让任何一个人通过。
墨伞边缘探出利刃,旋转着向凝夏靠近,伞柄下方变为一把短.枪,将滚滚而来的冰凌粉碎。
凝夏脸色阴沉,注视着雪族模样的林雾,恼怒至极,“你玷污了雪族的纯净血脉!”
“我还嫌你们雪族的血脉弄脏我干净的血管。”林雾握着墨伞向前。
“我真不明白你哪来的优越感,明明是只闭塞的井底之蛙,哦,你可能没文化,不知道井底之蛙是什么意思,思想狭隘得令人遗憾。”
凝夏抬起手,五指透明化,犹如冰雕一般,“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狂暴的风雪之力将高台震得摇摇晃晃,林雾脚下踩着一块冰凌,不动如风。
她手中甩出一条冰做的长链,冰链卷住凝夏的小腿。
一道道音符化为灵刃向前斩,冰雕的装饰品碎落一地。
一旁的赵少岐抓住林雾纠缠凝夏的时机,冲上前一把抓住凝夏的手臂。
墨伞悠然而至,好似慢悠悠的飘下,却一眨眼就出现在凝夏面前,黑色伞面凝出白色冰霜,漂亮得几乎掩盖住夺命的杀机。
赵少岐手中一空,冷意蔓延,凝夏的手臂在他手中皱缩消散,冷霜从他指尖蔓延一直向上。
素羽伸手在他肩头一点,攀沿而上的冰霜消退,要是不做处理,冰霜会蔓延至心口将心脏冻结。
赵少岐没在意自己身上的伤,欣喜道:“你这么着急帮我,一定是心里有我!”
“你们怎么会在这?”素羽无视他的话,神情依旧漠然。
赵少岐快速解释道:“我们昨天晚上确实是走了,但是没走多远就受到埋伏,林雾说凝夏竟然能发现我们,说不定会在祭祀大典中做手脚,让我不要轻举妄动。”
也不知道凝夏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异常,还设下埋伏等待他们,他们假意被捕跟着她回来。
祭祀大典开始前,凝夏无暇顾及他们,林雾打破冰牢,溜到大殿角落暗中观察。
从素羽验血无异常之后,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出手,被林雾强行摁住。
林雾的原话是:出去当然要挑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帅气出场,才能让素羽对你印象深刻,从而达到英雄救美的效果。
他觉得十分有理,所以一直默默等待,终于让他找到最佳时机。
出现时素羽眼中闪过的一丝愕然,他没有错过!
凝夏身体化成风雪,又在另一处凝聚,冷冷盯着赵少岐,“这就是你找的男人?”
“就是我!”赵少岐挡在素羽面前。
凝夏眼中怒意沉沉,“你竟然跟卿泱一起合作来蒙蔽我,暗度陈仓种下这个杂种!”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察觉到素羽有异心,千防万防,也没想到素羽会和外族人勾结,和卿泱一起合作!
她低估素羽的决心,也高估卿泱的原则。
“你才杂种!这是狼族和雪族的爱情结晶!”赵少岐手指压着玉笛,乐声狂暴起来。
“和我合作怎么了?素羽宁可跟我这个看不顺眼的人一起合作,都不愿意和你搭上边,从始至终都没把你当朋友呢。”卿泱叫嚷,往凝夏心上扎刀。
“你刚愎自用,以为天下万事任你玩弄,被反将一军的感觉如何?”
凝夏大笑,“好,好得很啊!”
她眼眸中的粉色越来越浓,无数冰凌凝聚,一个又一个阵法成型,风雪如一条冰龙咆哮着扑向素羽。
既然这棵树已经从根上腐烂,彻底不听话,只能将其毁掉。
干干净净的大地上,不允许出现发烂的树。
之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憎恶,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这句话形容凝夏再合适不过。
赵少岐没想到她会忽然为难素羽,刚进行到一半的攻击止住,反身回去要帮素羽挡招。
他比素羽高出一个头,个高健壮,肩膀宽阔,将素羽整个人都挡住。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素羽手掌贴在他心口上,在他背后,一粒粒冰珠汇聚成一面盾。
冰龙撞上盾牌,被蹦碎大半个头。
素羽拍拍赵少岐的胸膛,示意他走开,她抬眼直视凝夏,“你似乎并没有你所以为的那样了解我。”
摇晃的高台止住,泛着淡淡粉色的坚冰从高台蔓延而下,将崩裂的地面再次冻住,甚至比之前更厚一些。
“先祖之力……”大祭司神情比之前还要惊讶。
传说,她们雪族最开始的先祖所凝成的冰霜就带着粉色,只是一代代传下来,到现在已经变成和冰雪一样的纯白,再没有人见过粉冰。
前一任祭司说故事的时候,她只当成一个传闻,没想到有生之年,她竟然能亲眼看见。
这个孩子……是天生的祭司。
凝夏不会去深思素羽的能力,她愤怒于素羽竟然又多一件隐瞒她的事。
“你以前帮过我,为什么不能继续帮下去,在雪族里好好做祭司,永远保护我?”
素羽冷淡道:“我当初帮你的时候,也没想过你会变得如此偏执。”
粉色坚冰冻结寒风,碾碎冰龙,向凝夏靠近。
两道力量相撞,凝夏倒地,吐出一口鲜血,她脸上的愤怒转变为恳求,“素羽,你别走……”
形势反转得令人猝不及防,卿泱瞬间支楞起来,大义凛然道:“素羽,你走吧,从今往后不得踏入雪族半步,我族与你再无关联。”
准备了几天的话,最终还是得以顺利说出口。
凝夏眼中泪珠滚落,“素羽,你留下来当祭司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离开?”
素羽:“你不会理解我的想法。”
她只是想出去看看。
动用多过灵力使她有些脱虚,赵少岐看出她不适,立刻上前搀扶。
“你不能走。”
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大祭司目光复杂,看着素羽。
卿泱比素羽更快开口:“她为什么不能走?像这样怀有外族血脉的人,就应该驱逐出去。”
“她是祭司之命,不该离族。”大祭司缓缓摇头,坚定道,“等她把异族之子生下来,她还是祭司。”
她手中拐杖指向素羽,“拿下她,至于那些外族人,通通杀死。”
卿泱怒上心头,愤而暴起,“我来拦住她们,素羽你给我快点滚出去!”
辛辛苦苦忙活一场,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她可不想最后还是让素羽当上祭司。
今天无论如何,素羽必须走!
燕归辞以一敌百,水火不侵的衣衫被割出一道道裂口,伤口渗出血来。
鲜血滴落,红色的血液在白色地面上格外醒目,鲜红得宛若一把刺入雪族的刀刃。
痛感传达给林雾,她往下看一眼。
他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受伤也不在乎,一味的进攻却不防守。
“赵少岐,你的娘子你自己照顾。”
她丢下一句话后,从高台一跃而下。
卿泱目光希冀,感动地看林雾朝她而来,然后坚定地……越过她,朝燕归辞而去。
卿泱:……
外族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林雾拉起燕归辞,此刻她的体温和他相差无几,伤口处涌出的血温热,在冰凉手指上近乎滚烫。
燕归辞摇摇晃晃,抿着唇一言不发。
大祭司和凝夏统一战线,所有雪族人站在她们这一方,风雪被灵力绞碎。
卿泱坚定挡在素羽前方,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这辈子还有帮素羽开路的一天。
有相熟的人喊道:“卿泱,快过来,你为什么要帮这些外族人,难道你想当雪族叛徒吗?”
卿泱目光坚定,“我不是在帮他们,我是在帮我自己,把素羽强留下来没有意义,她心不在雪族,血脉也被污染,就该把她驱逐出去。”
“卿泱,你糊涂了,竟要违抗我的指令吗?”大祭司开口,神情冰冷。
卿泱眼中闪过挣扎,最终依然没改变主意,“大祭司,你老了,年轻人的事就该交给年轻人来解决。”
话不投机半句多,唯有动手而已。
当所有雪族人统一对外时,力量无比强悍,平坦的地面变得泥泞粘稠,白色积雪犹如一片浆糊,粘住人的脚步。
素羽强撑着持续放出灵力,粉色坚冰在众雪族之力下阵阵退败。
卿泱站在她身旁,脸上神情坚毅,撑着她不让她倒下。
林雾推开燕归辞,踩在地面凝出的坚冰上借力一跳,腰身翻腾而上。
墨伞扩大,在灵力鼓动下腾空而起,不停升空,她一手抓着伞柄,另一只手甩出无数冰链,将被围攻的四人缠住。
伞尖凸出一个钻头,飞速旋转,将大殿顶部破开一个大洞,洞口在灵力攻击下渐渐扩大,直到响起一声脆响,房顶坍塌。
一伞带着五人腾空而起,寒风遽然而至,将墨伞推远。
光滑的地面把这一幕映射出来,乍一看十分滑稽,一伞带着一人,一人之下串着四条冰链,在冷风中极速奔驰。
又不是来特意打架的,打不过她还不会跑吗!
大祭司喝道:“追!”
一片翻涌的白色衣裙好似被风吹拂的纯色花海,哗啦啦地飞舞起来。
墨伞之下,最底端的四人摇摇晃晃,犹如被串起的蚂蚱,无力地扑腾着。
卿泱头昏眼花,胃部翻腾,伸手推开撞过来的素羽,忍不住骂道:“你能不能找点正常的办法,我要吐了!”
林雾回头看去,后面翻滚的白浪紧追不舍,她再次加快速度,但因下方四人的重量拖累,实在快不起来。
听到卿泱责难,她立刻怼回去,“你行你上,刚刚差点被人群生吞活剥时没见你说话,现在倒是有力气来怪我。”
卿泱张嘴,话没说出口先干呕一下,气若游丝。
她没死在素羽手里,也没败在族人面前,反倒是要亡于林雾手中。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林雾一人带四个有点带不动,干脆把人放下来。
墨伞本就是为她量身打造,转化为飞行法器逃跑时也只能带动她一个人,现在多上四个人,墨伞就像一头拉磨的老黄牛,有心无力。
“赶紧自己跑起来!”她大喊道,“身上这么多肉,平时少吃点不行吗?带都带不动!”
卿泱一头栽进积雪中,雪的味道让她晕眩的大脑恢复些许,她硬撑着吐出一句话,“我喝雪水长大,比你吃的那些东西不知纯净多少倍。”
“那就带着你的纯净和她们干仗吧,我和你们三人的交易至此全部结束,回来帮你们一趟已经仁至义尽,大家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林雾拉着燕归辞狂奔,才不管其他人死活。
卿泱被林雾气得差点吐血,激出一点活力,也学着林雾的方式捏出一条冰链,紧紧缠在前方的林雾腰上。
“你要走,也得把素羽带走!”
她抓住素羽,两人被冰链最前端的林雾带动着,不受控制地快速移动起来。
赵少岐晃晃脑袋,一抬头,只看见前方四人小小的背影,一个眨眼的功夫,他被抛在最后,无人在意。
赵少岐:……
他快速爬起,朝素羽的方向狂奔,衣服逐渐变成银白的毛发,四只狼爪落地,速度翻倍。
“娘子,等等我!”
林雾被冰链缠住,速度慢下,回头怒道:“凝夏和赵少岐跟你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你才是素羽的真爱吧!”
卿泱:“我呸!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你快点带她滚出去!”
两人互骂,声音在空荡的冰原上久久回荡。
大祭司带领一众族人追赶而来,她脸色凝重,拐杖插入积雪,双手抬起,手指穿梭结印。
风越发猛烈,吹得人眼皮都难以睁开,夹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还有一点点湿意。
从未下过雨的冰原,竟然开始下雨了。
林雾来到“门”前,然而先前她来去无阻的阵法散发出淡淡白光,拒绝她的进入。
如果她在阵法里被阻拦,还能想办法破阵,可是现在连进都进不去。
大祭司追来,声音依旧平和空灵,“回来吧,我的孩子。”
素羽看也不看大祭司一眼,朝林雾说道:“我知道北边有一条河流。”
又是河……现在听到“河”这个字,林雾都条件反射觉得冷。
林雾:“带路!”
五人转道而行,化为狼身的赵少岐速度比带着三个人的林雾更快,他朝素羽邀请道:“我背你走。”
银狼模样的赵少岐一张脸凶厉肃穆,绿色眼睛一片肃杀,看着竟然还挺正经。
只是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暴露出脑子有病的事实。
素羽没有犹豫,爬上银狼后背,在卿泱要跟着上去的时候,银狼避开。
“我的背只能让我娘子骑。”
卿泱愤愤:“我才不稀罕!”
林雾抓住燕归辞的手,察觉到他体温升高,担心是他身上的伤导致,让他变回妖形,她方便揣着走。
燕归辞双眼迷蒙,乖乖点头,变成小黑蛇爬上林雾手腕。
这样整合一番,速度提上来,和大祭司拉开距离。
冰原仿佛没有尽头,她们一直在奔跑,周边的景色却没有任何改变。
跑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前方的滚滚水流声。
这是一条极宽的大河,或许说是江更为合适,将冰原分隔成两边。
“这里竟然有条河。”卿泱惊讶道,她试探地伸出手,一滴飞溅的水珠从她掌心穿过。
“我、我摸不到它。”
大河离雪族聚集地非常遥远,远到一般不会有人来到这里,这是素羽的秘密。
她无数次想过跳进这条河,被水流带走,离开这个地方,然而她连河水都无法触及到,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雪族人灵魂上的烙印,大祭司说这是祝福,而她觉得更像诅咒。
她弯下腰,手掌探进河中,水流从她指缝穿过,不停向下奔赴,无休无止。
终于,她摸到了水。
素羽脸上第一次出现笑意,浅得如同一层白霜,太阳一出来就会融化,却真实存在。
她转身面朝卿泱,指尖凝出白光点在卿泱眉间。
数不尽的风雪涌入卿泱的身体,并不会觉得冰冷,反而暖融融,身体上的伤也不再疼痛。
脑子好像变得更加清明,她低头,指尖凝出的冰凌泛出淡淡粉色。
素羽:“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东西,就当做是你帮我的报酬,祝你如愿当上祭司,后会无期。”
她轻轻一跃,在追来的大祭司和凝夏眼中坠入河流,身影消失不见。
“素羽——”凝夏声音含恨泣血。
大祭司神情复杂,她看见卿泱手中的粉色坚冰,长叹一口气。
赵少岐没有任何犹豫,紧跟着素羽的步伐跳入水中,四条腿没扑腾几下便坠入水底。
林雾看一眼发愣的卿泱,抬手挥动,“拜拜,大祭司。”
她的头发依旧是白色,在半空划出一条弧线,然后被水浸湿,水流模糊视线,是意料之外的温暖。
水流湍急,把她往下推。
手腕上的燕归辞不知何时从手镯大小变得比她的腰还粗,把她卷住,红色信子在她脖颈徘徊。
可惜这是在水下,她张嘴只能吐出一串泡泡,想骂也没有办法。
黑蛇身体发烫,烫到林雾也开始有点不舒服,体内泛着密密麻麻的痒,想抓挠又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燕归辞变回人形,衣摆在水中沉浮,眼中是红色竖瞳,林雾赶紧查看他身上的邪骨,却发现邪骨毫无动静。
他趁机搂住她的腰,微凉柔软的嘴唇覆上去。
林雾下意识张嘴骂人,这是长时间形成的反应,每当看燕归辞哪里不爽,都是当场就骂。
然而这是水下,她的声音变成一个个气泡向上浮。
燕归辞撬开她的唇齿,攻略城池。
这不是个浅尝辄止的吻,而是不断加深,极具侵略性,手掌牢牢扣住林雾的腰。
水流涌荡,双眸鲜红。
燕归辞力道极大,林雾一时挣扎不开,眼尖瞥见一道白影闪过,她立即抛出铁链缠住对方的脚,被拽着冲出水面。
空气入肺,她手起刀落,把燕归辞打晕。
湿淋淋的爬上岸,她的头发和眼瞳恢复黑色,一抬头就看见赵少岐在帮素羽烘干头发,她收回缠在赵少岐腿上的铁链。
身上细密的痒还在持续,她翻开燕归辞的眼皮,他的眼睛依旧是红色竖瞳。
这种情况她没见过,她搞不明白燕归辞怎么回事,干脆问赵少岐,“你帮我看看他怎么了。”
赵少岐随口道:“到发.情期了,之前我就发现,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能忍。”
第一次发.情期的妖会过分躁动,眼中的占有欲都快爆开,搞得他都不敢离林雾太近,怕林雾浑身上下的蛇味沾到他身上。
赵少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林雾耳中犹如惊雷,她卡壳道:“那、那怎么办?”
“你帮他解决呗。”赵少岐无所谓道。
林雾:“我怎么解决?!”
赵少岐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就那样解决啊。”
林雾被他这幅无所谓的模样刺激到,怒上心头,命令道:“你怎么一点都不重视这个问题!你来解决!”
赵少岐惊愕回头,“我?”
林雾:“你!”
两人对视一眼,赵少岐慢吞吞走近,走到半道忽然回头,变成银狼把素羽带走,速度极快,在平地上扬起一缕尘土。
他丢下一句,“你脑子有病,我不和你玩!”
林雾:……
“赵、少、岐!”
暴躁的怒音在空旷天地间传开,久久回荡。
第66章 被掳
赵少岐溜之大吉, 留给林雾一个远去的背影。
林雾想去追人,又不放心留燕归辞独自一人在这里,也没办法把他变回妖形, 只能在原地无能狂怒。
她把燕归辞扛起, 想着先带回去再说。
指尖凝出的冰雪化成水, 不断泼在他身上,先给他降降温冷静一会儿。
没走多远,他的身体持续发烫,那种抓心挠肝的劲在体内非但没有压制下去, 反而逐渐蔓延开来,强烈到难以忽视的地步,难受感分担给她。
要命……
林雾每走两步就要喘一下, 最后不得不把燕归辞放下。
她看着地上双眼紧闭、眉头紧蹙的燕归辞,思索把他阉了的可行性。
如果燕归辞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变成太监,应该不会自.杀吧?不过很可能会追杀她……
反复纠结之下, 头发都要被她抓秃, 她长长地叹一口气。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她给燕归辞喂一颗迷丹,保证他中途不会醒来,闭上眼睛, 做好心理准备。
活了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给自己鼓劲,伸出手在他身上摸索。
这是腹部,肌肉一块块,结实有弹性, 顺着一路向下,碰到想象中的东西。
她的耳朵开始发热, 甚至比燕归辞的身体更烫,她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在冒热气,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被烫熟。
她强行把思绪放远,不去想自己的手。
面前忽然热气靠近,她被拽倒在地,燕归辞发出一声闷哼,惊得林雾放开手。
良久,没有其他动静,她将眼睛眯开一条小小的缝看去,燕归辞一动不动,头埋在她脖颈处,滚烫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喷在她皮肤上。
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次袭来,确定燕归辞没醒之后,她继续之前的行为,双眼紧闭打死不睁开。
只要她没看见,这件事情就没有发生!
锁骨处传来轻微刺痛,而后是潮湿温热的触感,林雾心里念着清心咒,努力让自己变得无欲无求。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不行,受不了,还是很生气,乱七八糟的词句混在清心咒里,非但没有起到降火的作用,反倒让她越发愤怒。
他爷爷的!燕归辞竟然还趁机咬她,这个疼痛程度,估计都出血了吧!
不像人族的一排牙齿,而是细细的两根尖牙,触感明显,一想到自己在努力干活,结果锁骨被啃出两个血洞,她的火气噌噌往外冒。
等同生蛊解开,她要拿这条破蛇去泡酒!
她整个人被燕归辞怀抱住,动弹不得,他一只手绕着她的腰,另一只……不说也罢。
她身体僵直,手腕发酸,终于把燕归辞那股火泄出去。
体内难耐的痒意退去,林雾松口气,从燕归辞怀中挣扎起身,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放出墨伞,扛着燕归辞朝学院的方向奔去。
燕归辞在混混沌沌中,好似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里都是林雾的面容,温柔缱绻,缠绵悱恻,直到他醒来都还回不过神。
先前体内莫名的难受之意消失,或许是林雾从赵少岐那里找到什么法子来解决了吧。
林雾盘腿坐在墨伞最前头,背脊挺直,风吹起长发,冷香逸散。
燕归辞定定看着她的背影,问体内的小人,“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的记忆停留在跳下河水的一刻,往后就是无穷尽的梦境,怎么挣扎也醒不来。
小人:“没发生什么,一路平安,顺顺利利。”
他语气不耐,燕归辞并不在意,继续问道:“我怎么好的?”
他想知道,关于那场梦境……
“当然是我在帮你,除了我,世界上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好?”小人答道,目光透过燕归辞的眼睛,也落在前方的背影上。
燕归辞:“那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帮我?”
“……因为我得点让你吃吃苦头,你才能知道我的厉害。”小人毫不客气地揽功。
燕归辞低头,梦终究是梦啊。
或许还是有些影响,至少他现在看林雾,眼神难以如往常纯粹。
他往前靠近,想离林雾近一些。
林雾在他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他醒来,他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一直努力按耐才没回过头去骂一句。
此时察觉到他的动静,她立即制止道:“别靠近我!”
她现在看他的眼神可能没办法像之前一样纯洁,这种事情就是很难面对啊!
所以还是再花点时间冷静冷静,让这件事先翻篇。
今天发生的事她要永远烂在肚子里,天知地知她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燕归辞莫名,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个态度,可能是之前的冷战还没结束,他只好默默待着,视线久久定格。
林雾无心修炼,忍无可忍,“不许看我!”
燕归辞移开视线,目光虚虚地落在下方白色减淡的风景中。
林雾松一口气。
气氛就这样古怪地持续一路,中间休息时两人也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和眼神的对视。
终于回到学院,林雾一头扎进藏书阁,试图用智慧的书籍洗刷脏污的头脑。
不得不说这个行为确实有效,经过知识的洗礼,她现在脑子里都是看不懂的各种名词,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其他事情。
叶清黎和裴修风也在学院里,他们先前就收到林雾的传信,知道她平安无事。
叶清黎和叶家彻底分割,叶盼儿成为叶家新家主,叶盛对于这个女儿的离开也没有丝毫挽留,他是叶盼儿的父亲,叶家依旧有他说话的地方。
两人察觉林雾和燕归辞之间的古怪氛围,对他们动不动吵架闹矛盾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并不太在意。
不过这次持续的时间有点长,长到燕归辞主动来找叶清黎,想通过她问问林雾的情况。
不是他不想当面说,而是林雾不给他这个机会,总是躲着他,连房间也布下禁制不让他进入。
以前闹得再大,她也不会连个靠近和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所以这一次,他彻底不知该怎么办。
面对来说和的叶清黎,林雾也头痛,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和燕归辞之间的事,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知识洗礼,就能坦然面对燕归辞。
叶清黎:“过几天就是元宵,出去放灯吗?”
“元宵?”林雾愣住。
这段时间各种事情堆积,她都没意识到已经度过新年,来到元宵。
她点头,“出去看看吧,我也歇口气。”
放松一下混乱的大脑。
燕归辞没得到答案,手里拿着炼器的材料,木然地行走在街道上。
这是师父要求他采购的东西,这些天他并没有闲着,之前积压的炼器作业都要一样样完成。
之前觉得这样的生活充足,可是如今想想,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本就是浪费时间的东西,你尽快回到妖域,那里才是适合你成长的地方,妖力才是妖的养分,灵力只会拖累你。”小人说道。
“至于同生蛊你不用担心,那些药材我带你去取,等你身上的蛊毒解开,你就再无后顾之忧。”
小人喋喋不休,话语从他左耳进右耳出,什么也没停留在心。
他被一个路人撞到,手中东西掉落,路人连连道歉,他摇摇头,弯下腰捡起材料,又顺势坐在路边。
长兴郡的天依旧寒冷,不过不比雪族,这是可以用灵力抵御的冷,冷风吹过空荡荡的街道。
夜色深沉,不见行人,他静坐着,脑中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前方响起嗒嗒嗒的脚步声,有几个人停在他面前,手中的法器闪着红光。
“这里竟然有只妖?”
“不见烙印,应当无主。”
“不知道从哪个深山跑出来的小妖,模样看着倒是不错。”
“不过好像呆呆傻傻的,行不行啊?”
“好看就行,管他傻不傻,带走!”
燕归辞被一群人带走,他并不挣扎反抗,哪怕他只要轻轻抬一下手就能让对方丧命。
他被送上灵兽拉的车,中途被转手好几次,一个卖个另一个,层层加价,身价越发昂贵,一路往长兴郡外赶去。
这样的生活他再熟悉不过,在他遇见林雾的时候,就是刚刚从一个商人手中逃出。
林雾为什么会帮他来着……他回忆那段恍如隔世的记忆。
是了,她并不是为救他而来,而是来杀他,他总是忘记这一点。
路途颠簸,他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笼中还有其他的小妖,妖力低微,满脸惊慌。
小妖们有男有女,大多年轻稚嫩,眼中含着泪,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不安。
或许是燕归辞的表情太过平静,有小妖靠近他,搭话道:“你不害怕吗?”
燕归辞:“不怕。”
小妖:“我感觉你很厉害,你为什么不跑呢?”
燕归辞:“跑有什么用呢?”
天地浩荡,无一地是归处,是这里还是那里,又有什么分别?
小妖抽噎,“我有一个人族朋友,她一定会来救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被掳走。”
“人族?”燕归辞念着这两个字,“人族都没有心。”
哪怕做得再多,伪装成她喜欢的模样,也无法在她心中停留。
他是一只妖,或许人和妖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她会来的,只是不知在何时,毕竟同生蛊未解,他仍是她必须时刻看护的累赘。
他勾起嘴角,讽刺地笑笑。
*
最先发现燕归辞不见的人是裴修风,在观察两天时间后,他找到林雾。
裴修风:“你让燕归辞去做什么了吗?”
林雾茫然:“我没给他安排活,他不是在跟铁长老炼器吗?”
“他已经失踪两天,你一点没察觉到吗?”裴修风扶额,为这个糟心徒弟操碎了心。
林雾不在意道:“这么大个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失踪,说不定跑去哪里玩不回家,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他?”
比起“燕归辞失踪”这个消息,她更奇怪于裴修风竟然专门跑来告诉她这件事,他俩不是一直相互看不顺眼吗?
裴修风被她的态度气到,“还不是为了你!”
要不是知道他俩关系不一般,万一燕归辞出事她肯定急,出点大事她估计要疯,他才懒得关注燕归辞的死活。
“好好好,多谢师父为我着想。”林雾敷衍道,“不用担心他,腿长在他身上,他自己会回来。”
“自从你们回来之后,每天晚上他都在你院子外面待一整夜,这两天却不见踪影。”裴修风伸出手戳她脑袋。
“你要是不在意,就当我多管闲事来跑来一趟。”
说完扭头就走,看见她就闹心。
林雾揉揉头,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给燕归辞传信看看。
这应该不是燕归辞串通裴修风骗她的伎俩,毕竟他俩相看两厌不是一两天的事。
灵纸鹤飞出,在天空盘旋一圈,飞回林雾手中。
这意味着灵纸鹤找不到人,绑在灵纸鹤上的神识被蒙蔽,感知不到燕归辞的气息。
她把灵纸鹤捏碎,走出门去找人,宿舍、炼器室、擂台、藏书阁……她找遍整个麓山学院都不见人影,甚至出到学院外面去找人都没找到。
不过她倒是碰上出门的姬无咎,姬无咎打招呼道:“林雾,前段时间你去哪了?找你都找不到,我还想着再跟你比试一番。”
林雾看一眼隐藏在人群中的暗卫,再看向姬无咎时眼睛发亮。
“你又要干嘛?”姬无咎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脑子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林雾:“七皇子……”
姬无咎打断她,“别叫我七皇子。”
她从没喊过敬称,现在突然来这样一句,指定没好事。
“姬无咎。”林雾改口,“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能不能让侍卫找我找个人?”
姬无咎:“侍卫无端不能出动,找人这种事,免谈。”
林雾:“不是侍卫也行,你总有自己的护卫吧,人少点就少点,帮我一起找。”
“找也行,但是我有个条件。”姬无咎眉眼舒展,嘴角勾起。
林雾:“什么条件?”
姬无咎:“三天后的元宵节,你陪我放灯。”
“可以。”林雾一口答应。
姬无咎脸上的笑容放大,“找谁啊?怎么回事,是要见人还是见尸?”
林雾:“别说得那么血腥,我可是见不得血的文雅人,你帮我找找燕归辞,也不知道他躲到哪个角落去。”
不就没让他进她房间睡那么几晚,竟然还闹起脾气来,她吃了那么大一个哑巴亏都还没说什么呢!
姬无咎笑容淡下去,兴致缺缺,“找他啊。”
他让林雾提供画像,招手喊出一个暗卫,吩咐他带人去找燕归辞。
林雾见暗卫出动,想着她也算够给燕归辞面子,喊来这么多人去找他,转身就要回去继续学习。
姬无咎喊道:“你去哪?”
“回去看书,劝你也多学学,一寸光阴一寸金啊。”林雾随意抬起手挥两下,和他道别。
姬无咎:“别忘了元宵节!”
林雾:“放心吧,我和人做交易一向诚信,有口皆碑。”
姬无咎低声道:“这可不是交易,明明是邀请。”
一旁的吴叔摇摇头,看一眼自家七皇子,无奈叹气。
寻找工作持续一整天都没有任何结果,林雾拍桌,闹脾气闹这么大是吧,等她把人逮到,一定狠狠揍一顿!
叶清黎和裴修风喝茶,看着林雾骂骂咧咧。
“他会不会出事?”叶清黎担心道。
林雾:“他出不出事我不知道,我倒是要被他气出事,一天天的能不能省点心!”
姬无咎亲自来找林雾汇报情况,见此情况,出声安抚道:“他实在不懂事,你不要生气,我再派人找找。”
“你不一定找得到。”林雾冷静些许,坐下思考。
长兴郡这么大,一直这样找也不是办法,有什么能快速定位的方式呢?
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一样东西。
她起身在半空画出一个阵法,线条勾勒完成后,阵法中出现一个绿点和一个红点。
姬无咎凑过来,“这是什么?”
“定位。”林雾往旁边挪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她差点忘记这个刻在折扇上的定位,幸好当初她一时兴起,在送给燕归辞的水墨折扇上布下定位阵法,不然还真没有办法找到人。
绿点是寻阵所在,即她当下的位置,红点就是折扇上的定阵,只是这个距离……怎么有点远啊?
裴修风:“他不在长兴郡。”
在燕归辞人在外面和折扇丢失之间,林雾选择相信前者,要是燕归辞敢弄丢她费劲扒拉弄来的折扇,她就把他的头拧断!
叶清黎:“现在怎么办?”
“去找人。”林雾字字铿锵。
她倒要看看燕归辞到底去干什么,连句话也不留,还屏蔽神识追踪。
千万里之外的桐州人群熙攘,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擦着肩行走,络绎不绝。
此处已有早春迹象,草籽发芽,绿树抽枝,一路过来都是鲜亮亮的嫩绿。
燕归辞等人被关进漆黑的车厢里,伪装成货物运送进桐州,通过车厢的缝隙,能瞥见一眼外面的景色。
所有妖手上都戴有镣铐,阻碍力量的运行,身上的芥子袋也被收缴。
水墨折扇还在燕归辞怀里,他一直没收进芥子袋,这些人没有搜身,让折扇得以留下,如果他们要拿走扇子,或许他不会继续待在这里。
他依旧安静坐着,不挣扎不反抗,也不像其他小妖一样默默流泪,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旁边的小妖日夜祈祷,期盼着所谓的人族朋友来拯救,天真得令人发笑。
长久的颠簸终于结束,他们被带到一个空旷明亮的室内。
一个长着三白眼、衣衫华丽的人走进来,从小妖们面前挨个走过。
“眼睛不错,送去陈府。”
“娇媚勾人,送去满花阁。”
“清丽可人,嘴型漂亮,送去春风楼。”
“男妖,模样还算明朗,送去给蓝夫人。”
……
一句句话落下,宣判这些小妖的去向。
有些性格暴烈的妖试图反抗,但妖力被禁锢,只落得被鞭打出一身伤的结果。
三白眼随口道:“这个性子烈,木红阁主最喜欢。”
立即有人上前把小妖拉走,小妖还在痛骂,声音在空旷屋子里回荡。
三角白眼并不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安排小妖们的去向。
这一批妖数量并不多,大概十来个,被摆成一排,货物般任他挑选。
燕归辞的位置在最后,三眼白在他面前站定,面露惊艳,“我还以为这一批也不过尔尔,没想到运气不错,竟然还有如此精品。”
他伸出手,想捏住燕归辞的下巴,被燕归辞躲开。
这个行为并没有引起三白眼的不满,“长得好看总是让人更优待一些,这个人就送去拍卖场吧。”
燕归辞:“我样貌如此,你就不担心我是有主的?”
“你怕是不了解人界,有主的妖不会没有烙印。”三白眼哈哈大笑。
“再者说,就算有主又如何,我们千安拍卖场从来不怕人。”
燕归辞垂眸,如此大规模地贩卖妖,又和买方联系密切,对方大概率背后有人,拉起细密的关系网,所以有恃无恐。
他是不是给林雾惹麻烦了?
在直接逃离和静观其变中,他最后选择忍耐下来,想看一看林雾何时会来找他。
如果他被卖出,在被其他人打上烙印之前,林雾还没找到他,那他……他就听小人的话,去往妖域。
三白眼看向小妖们,笑道:“不要害怕,给你们分配的都是好去处,只要你们好好伺候主子,后半辈子定然衣食无忧,可比你们独自在外面打拼,露宿街头忍饥挨饿好得多。”
所有小妖的去向都分配完毕,他招手,示意护卫带他们下去洗漱。
燕归辞不知其他妖的待遇如何,他自己倒是没受到什么苛责,两个侍女放好热水,还想解下他的衣服伺候他洗澡。
燕归辞:“出去,我自己来。”
两个侍女安静走出门去,没过一会儿又进来两个小厮打扮的男子。
燕归辞:“我不需要人伺候。”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上前检查燕归辞手上的镣铐,确定无异样之后又在他脚踝处扣上两个镣铐,这才退出去。
水桶冒出热气,燕归辞泡进热水里,蒸汽模糊视线。
腹中空荡荡,他并没有获得食物。
这是他们常用的手法,让人饿着才没有力气逃跑。
这样的生活太熟悉,熟悉到好像和林雾在一起的日子才是虚幻。
没有人出现拯救他,不曾进入学院,从未顿顿饱饭,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他缓缓沉入水面,眼睛闭上,黑色的水下无比安静,让他的心跳也缓下来。
臆想中的人啊,会撑着墨色剑伞来找他吗?
第67章 桐州
林雾带着叶清黎和裴修风一起南下, 来到桐州,身边还跟着一个死皮赖脸跟来的姬无咎。
看在七皇子身份说不定有用的份上,林雾允许他同行。
姬无咎出行肯定不是独身一人, 所以吴叔和一众暗卫也跟上。
明面上是五人, 实际上的人数有多少还真不好说。
林雾蹭上姬无咎的飞行法器, 只用半天时间就抵达桐州。
桐州地处南方,地段优越繁华,处处充斥着纸醉金迷之感,大道上往来的人衣着精致华丽, 大户人家出门身后跟着长长一排侍卫,拉车的灵兽也是珍贵稀有品种。
比起长兴郡的低调奢华,桐州则是明晃晃把“有钱”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路上并没有多少带着烙印的妖, 像天河城奴役妖的行为并不是常态,更多地方都是和妖维持表面和平。
即使暗地里抓几只妖做仆人,明面上也不会直白展示出来。
万物兴旺, 人族发展起来, 妖族也并不势弱,两族偶有往来,要是做得太过分被妖族高位者看到容易起矛盾。
或许行人中也有妖, 但肉眼分辨不出,一眼看过去,有打骂孩子的妇人、有羞怯捂脸的姑娘、有侃侃而谈的少女、有喝一口酒做一句诗的狂士……
众生百态,所映射出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盛景象。
林雾根据阵法中红点的位置,一路左右拐弯,最后停在一座宽阔庭院外, 她探头往里看。
亭台楼阁,矮山流水, 处处精致,没看到人影。
一个满脸皱纹,嘴角留着两撮羊胡子的老头忽然冒出来,一颗头高过围墙和林雾对视,阴森森道:“你是什么人?”
林雾甜甜问道:“我们是来找亲戚的,我大伯叫派大星,好像就是住在这一片,请问您知道他吗?”
“不知道,这里是我主家的宅子,没有什么派大星。”羊胡子答道,目光掠过几人,停在姬无咎身上。
林雾诚恳道:“您再仔细想一想,我大伯有个儿子小名叫海绵,还是个小宝宝,您真的没印象吗?”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羊胡子不耐烦道,“赶紧走,不要在外面挡着路。”
“好吧,谢谢伯伯,那我再找找。”林雾点头,朝姬无咎摊手。
“好像迷路了,你再等一等,我一定能找到大伯,到时候你自己和他谈吧。”
姬无咎点头,“好好想想到底在哪个位置,我可没有太多时间陪你找。”
两人说着话,一行人远去。
走过拐角,林雾脸色沉下来,“元婴期。”
元婴期在天河城可以当个城主,在这里竟然只是一个看门的。
姬无咎对林雾的变脸能力叹为观止,从谨慎到甜美再到冷淡,都是眨眼间切换,还真是个多变的女人。
吴叔:“里面的元婴不下五个。”
林雾:“真有意思。”
以目前这个情况看,燕归辞自愿到此的概率不大,不知道是水墨折扇被夺,还是他人被掳来,不管哪一种可能,她都不会放过对方。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她至今为止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只有一点饥饿感。
不知道是燕归辞饿到胃疼影响她,还是她没吃东西导致腹中饥饿。
裴修风:“先去吃饭吧,我知道桐州有一家饭馆味道不错。”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这个时候怎么吃得下饭?”林雾迁怒。
“要是你早一点发现,他就不会被抓到这里!”
裴修风:“……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他昨天就提醒,是林雾不慌不忙,现在知道着急,反倒来怪他,真是岂有此理!
林雾就是不讲道理,恨不得冲进刚才的家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理智用尽全力压制大脑,才让她忍耐下来,青天白日的还是不好动手,等到晚上再说。
五人去饭馆吃饭,其他人点菜,林雾心不在焉。
她双手放在桌下,撩起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臂,右手指尖灵力凝聚,在左手手臂上刻下两个字:如何。
鲜血涌出,在白皙手臂上流淌,血即将沾到衣袖之前,她将其擦拭掉,却没有止血。
这是一种比较极端的方式,要不是实在不得已,她也不想这个办法。
痛感没有遭遇阻隔,同步到燕归辞手臂上,他顺着疼痛的痕迹,勾勒出林雾传达的两个字。
宽敞的房间里此时十分拥挤,有人在梳理他的头发,商量做什么发型,有人在量他的肩宽,准备裁剪衣服。
他一直安静着,忽然笑一下,也是难为她,竟然能想出这个法子。
其他人看向他,并不惊讶于这个即将被卖出的“货物”的失智行为,她们依旧忙碌。
燕归辞拿起桌上的梳子,掰下一个梳齿,按在手臂上用力划动,划过的地方变得红肿,没出血,但也会疼。
侍女们被他的举动惊到,纷纷出手阻拦,抓住他的手臂,给划出红痕的地方涂上伤药,确保他的皮肤没有一处损伤。
他被盯得更紧,不让接近任何尖锐的东西,有侍女走出去汇报,没过一会儿,三白眼匆匆走进来。
三白眼:“你可是压轴,不能出现半点意外,你这模样日后跟着主子必定是风风光光,别想不开。”
燕归辞神色漠然。
他手上的红痕一时半会没消完,三白眼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忽然出声道:“换套衣服和妆容。”
饭馆里,饭菜上齐。
林雾食不知味,琢磨着刚才燕归辞未写完的那个字。
起笔是“疒”,中间一个“夂”,她重复勾勒着这几道笔画。
“先喝点茶。”叶清黎倒一杯热茶放到林雾面前。
思路被打断,林雾拿起茶杯喝一口,听到旁边一桌人压低的讨论声。
一个富贵公子带着得意道:“我听到风声,说千安拍卖场明晚有压轴的东西。”
另一人不在意,“哪天晚上没有压轴的玩意儿?”
富贵公子音量微微加大,“你不懂,明晚的压轴不一样,在主楼卖,千安拍卖场暗中放话出来,说这一次有绝品。”
“是什么东西?法器、丹药还是什么灵草?”另一人激起好奇心。
剩下的对话只剩一个气音,含含糊糊听不清在说什么。
说话的一桌人衣着非富即贵,他们口中这个压轴出场的拍卖品,应当不是常人能接触到的东西。
细碎的声音入耳,“千安拍卖场”这个词被林雾捕捉到。
她对这个词有点模糊的印象,应该在哪里听过,脑中记忆混杂,感觉就在嘴边又一时说不出来。
林雾问道:“你们知道千安拍卖场吗?”
叶清黎:“我不知道。”
姬无咎:“有点耳熟。”
裴修风:“一个拍卖东西的地方。”
两句没有信息量的话和一句废话,没起到任何帮助,最后还是吴叔给出确切信息。
吴叔:“千安拍卖场生意做得很大,有一处主楼和无数分楼,桐州是他们起家的地方,主楼的位置就在桐州。”
他喝一口茶,继续道:“主楼一般一月开一次,时间不定,只有出现‘压轴’物品的时候才会开启,且其他东西也是样样精品,进主楼者钱权不可缺,客人不少,一票难求。”
吴叔这么一说,林雾想起在哪里听说过千安拍卖场这个名字。
她知道的时候,这个拍卖场已经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变成故事流传在新一代人口中。
茶杯在她手中转动,她问道:“知道千安拍卖场背后的人是谁吗?”
吴叔摇头:“据说背后的东家很神秘,没人知道是谁。”
“姬无咎,做个交易如何?”林雾抬眼,看向姬无咎,微微一笑。
“我送你一场大富贵。”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间。
桐州晚上比白天更热闹,灯红酒绿,莺歌燕舞,酿造一个温柔乡和不夜城。
姬无咎跟着林雾来到白天的庭院前,怀疑林雾白天承诺的富贵是在逗他玩,夜半三更潜入他人庭院,跟富贵一点不沾边。
要是林雾敢耍他,他就去跟表姑告状,让表姑看看这个弟子的恶行!
林雾拿出变脸丹,这等杀人放火必备良药,她一直随身携带。
姬无咎看着林雾的两个鼻子,陷入沉默,想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林雾的时候,林雾脸上顶着三只眼睛。
他拒绝吃下把人变成丑东西的丹药,拿出他自带的面具。
林雾翻了个白眼,朝姬无咎打手势示意。
姬无咎挥挥手,暗处的暗卫出动,将庭院的守卫们引走。
最外层的巡逻守卫离开,还有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的人,吴叔不肯远离姬无咎,林雾只能让姬无咎亲自出马,带着吴叔一起行动。
姬无咎不满,指向叶清黎和裴修风,“为什么他们能跟你一起行动?”
他也想跟着进去看看。
“话这么多,进去吧你!”林雾不耐烦,抬腿一踹,把姬无咎踢出去。
动静引出白天的羊胡子,他形如鬼魅,朝姬无咎抓去,吴叔现身,挡住他的攻击,带着姬无咎往庭院周边跑,羊胡子紧跟而上。
林雾没让叶清黎和裴修风一起进去,让他俩留在外面照应,她独自潜入进去。
除非闹出极大动静,不然有些守卫无论无何不会离开岗位,这个庭院里的防守比很多地方都严密得多。
她神识放开,在院中穿行。
这个庭院极大,里面的人却不多,林雾进到主院,发现这里空荡荡,没人也没东西,书房里没啥资料可以翻。
巡逻的守卫来来往往,也不知道到底在看守什么。
她强行蓄积灵力升级的时间有限,不能耽搁太久,匆匆在主院看过一眼便离开。
阵法显示燕归辞就在附近,然而她翻找半天也找不到什么机关,最后在假山上摸到一个暗扣。
她用力按下去,地面忽然泛起白光,铜锣声猛然响起。
要遭!
府中暗卫出动,将她团团围住,羊胡子也返回来,眼皮耷拉着,一双小眼睛闪出精光。
林雾扭头就跑,这个庭院留不得,一座假山还放假机关迷惑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机!
地面阵法开启,白光浮动,将林雾缠住。
林雾反应极快,左右腾挪躲避白光,每一步都不曾出错,踩着最安全的位置移动,寻找阵法薄弱点。
这个阵法的基础模型她见过,就像数学的几何题目,最本质的东西就是线段的组合,来来去去就那几样考法。
这时候就体现出学习的好处,经过她大量“刷题”,一眼就能辨别出这是什么阵法的变体,找到其中的阵眼并不难。
灵力集中一处攻击阵眼,在阵法即将分崩离析之前,林雾以灵力为笔,硬生生将阵法改动,扩大范围,将一众守卫和羊胡子也圈进来。
攻守瞬间调换,在她的阵法里,她拥有绝对主权。
手指一挑,阵法涌出火焰,热到极致的时候瞬间降温,变为冰天雪地,极端变化的温度引得人体内灵力运行滞碍。
她把这个阵法命名为冰火两重天,一半人冻得瑟瑟发抖,一半人仿佛穿着棉袄身处酷暑。
这批暗卫的整体素质不错,并没有自乱阵脚,羊胡子手按在地面上,阵法运转暂停,阵破。
林雾:“同行啊,比我厉害点。”
所以不能留。
守卫近战远攻皆有,搭配完美,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杀掉羊胡子,不然等他再布阵完成,她会被困在这里。
她迅速近身,手中拿着一把纯黑的匕首,眨眼间便出现在羊胡子面前,匕首直指对方咽喉。
羊胡子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靠近,眼中闪过惊讶,说出今晚第一句话,“你……”
“没想到吧,我是个能打的阵修。”
林雾手肘弯起砸在他腹部,按着他一起弯腰躲过守卫的攻击,灵活的腰肢翻转,没给他偷袭反击的机会。
手起刀落插入心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阵修和阵修之间有差别,做人不能做羊胡子这种人,光修阵法不修近战,还不安排人专门保护,死得一点不冤枉。
阵道修为再强,也得保证不让人近身才行啊。
她踹一脚羊胡子,借力往前一跃翻上高墙,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不跑不行,阵法已破,里面好几个元婴,惹不起惹不起。
庭院外姬无咎和吴叔不见踪影,叶清黎和裴修风还在原地等待。
三人交换眼神,分头跑路,身后追兵也随之分散追捕。
一共七个元婴期守卫,有五个朝林雾追来,林雾感知到身后紧追不舍的人,一口老血梗在喉头。
是其他人不配,还是她拉仇恨能力特别强,追兵就不能平均分吗?!
距离逐渐拉近,追兵里有一个人速度极快,不慢于林雾,已经追上她。
墨伞在夜色中无声打开,伞剑的利刃往前划,暗卫躲避,地面出现数道白痕。
两人交手,林雾神色焦躁,再拖延下去,其他人就要赶过来,到时候她就再难脱身。
对方看出她的急躁,动作越发稳重,窥见林雾的一处破绽后立即出手。
林雾被击飞,掉入巷子中,吐出一口血。
她嘴角勾起,一个兔起鹘落,消失在密集的民宅区里。
拜拜了您嘞!
护卫发现不对,再追过来时,巷子中只留下一滩被不明药水污染过的血迹,不见林雾踪影。
林雾回到原先定好的客栈,姬无咎正在客栈里等候,一见到她站起匆匆走近,“没事吧?”
“你别离我那么近。”林雾嫌弃地后退一步。
“我这是担心你!”姬无咎额头青筋暴起,克制着怒气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关注这个!”
林雾:“谢谢你在安全的客栈里艰难焦心我在外面的奔波。”
很拗口的一句话,但姬无咎听明白了,他一时哑然,“我不是……”
想解释,又没法说清楚,他确实在安全的客栈里等待,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吴叔解围道:“是我把殿下带过来,不让他冒险,殿下的安全是我的第一要务。”
“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交易里也没有要求你们必须冒险帮我这一条。”林雾坐在桌上喝茶。
姬无咎恼,“在你眼里只有交易吗?”
“难道我们之间还有别的交情吗?”林雾反问,想到对方暂时还是她的合作对象,她耐心解释。
“你离我太近,我会很想打你,但是我又不能打你,所以我很难受。”
姬无咎:……
他不情不愿地拉开距离,想根据“交情”这个词再据理力争一下,林雾先开口,堵住他的话。
林雾:“清黎和我师父没回来吗?”
说曹操曹操到,叶清黎和裴修风先后走进客栈,形象略显狼狈,倒是没有明显的伤。
林雾:“怎么样?”
叶清黎点头,“没问题,甩掉了。”
裴修风:“逆徒啊,你可真能给为师惹祸。”
明明当场就能跑,非要耍一下阵法想反杀,结果自己差点被反将一军折在里头。
“我就是想看看最近在阵法上有没有进步。”林雾理直气壮。
裴修风:“你现在还觉得燕归辞在里面吗?”
不惜冒着被守卫围攻的风险也要潜入进去,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笃定。
林雾点头,“他被困在里面,只是我还没找到进去的位置。”
叶清黎:“那怎么办?庭院守卫森严,我们根本没办法潜入。”
“既然这个计划不行,那就只能启动第二个计划。”林雾看向姬无咎,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黎明前夕,夜色极暗。
作为位于桐州繁华地带的大客栈,隔音却做得一般,隐隐能听到一些外面的喧嚣。
其他人都各自回房歇息,林雾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杯凉透的茶水。
燕归辞没有再传递任何信息过来,她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写下一个“疒”和一个“夂”。
指尖的水渍将干,她在“夂”的下方点上两点,茶水干透。
痛感依旧没有传到她身上,她拿出帕子擦拭墨伞,目光沉沉。
又一日,夕阳下坠,千安拍卖场主楼,富贵云集。
七皇子的身份确实有用,不用姬无咎顶着自己名头出面,只需去朝廷走一遭,就能搞来一张身份门票。
来往此地的人脸上都有遮挡或伪装,这个场合不适合吃变脸丹,只能用面具遮挡。
林雾和叶清黎扮成侍女,裴修风则是侍卫打扮,一行人走入千安拍卖场。
拍卖场里都是包厢,一共三层楼,越往上表示身份越富贵。
包厢数量并不多,每一间都有人,门口有门帘和纱帐的阻挡,看不清里面的人。
为保证低调行事,他们没有弄来最顶级的门票,位置只在一楼。
进入包厢坐下,拍卖场的两个侍女跟着走进,安静地端茶倒水,并不多话。
主楼拍卖场的流程和其他并无区别,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走上台,说着开场白。
“秋月在此恭迎各位的到来,今夜千安拍卖场一共准备十样物品,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的仙品……”
林雾没注意听台上的人在讲什么,拿起茶喝一口,茶水入口微涩,回味甘甜,味道不错。
注意到两个侍女怪异的眼光,她意识过来现在她的身份也是侍女,她踢踢姬无咎的椅子。
姬无咎看一眼两人,随口道:“你们出去。”
两个婢女行礼,退出包厢。
林雾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喝着茶水,示意后面的裴修风给她捏捏肩,姿态悠然,比姬无咎还像主子。
姬无咎:……
姬无咎:“你不是着急吗,来这里做什么?”
林雾:“来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宽敞的里间中,燕归辞被关在笼子里,看着和他并排的一列物品,旁边两个人守在笼子边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手脚上的镣铐并没有摘下,反而还多上两双,让抬手这个动作都变得迟缓。
他摸摸自己的左臂,没写完的那个字也没必要再写。
她此刻在什么地方?是否能找到他的位置?他被送出长兴郡,连他自己都不知身处何处,她会不会找不到他?
他问小人:“我是不是有点难为她,要不要再提示一下?”
只要说出“千安拍卖场”,以她的能力,一定能很快找过来。
小人:“你脑子不正常,别跟我说话!”
过了一会儿之后,它又忍不住叨叨,“她才不会来救你,最好把你卖掉,让你吃吃人界的苦,毁去你半条命,你才知道谁对你最好。”
说话的语气不似玩笑,带着天真的残忍。
燕归辞:“你看,我不说名字你也知道我说的人是谁,说明你同样认为她待我不一般。”
“你死了这条心吧,她待你特殊是因为同生蛊,一旦蛊毒解开,你什么都不是,只会变成她的伞下亡魂之一!”
小人怒而叭叭,气得原地消失。
周边的物品一样样被送走,守卫看他看得更紧,几乎目不转睛,好像他会原地消失似的。
三白眼走进,目光落在燕归辞身上,痴迷道:“你是我又一件完美的作品,真可惜啊,以后就见不到了。”
语气依依不舍,宛若情人分别。
两个守卫见怪不怪,木头人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其中一人开口汇报道:“没有任何异常。”
“我感觉你还没有死心,不过也好,等你上台之后,眼中希望破灭时的景色会更美丽。”三白眼笑起来。
燕归辞:“你会死。”
他吝啬地不肯再多说几个字。
三白眼嗤笑,“威胁的话我听得多了,你可以说得再难听点,我不介意。”
燕归辞沉默,依靠着笼子的栏杆,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垂下。
“一、二、三……七、八……到你了。”三白眼数着数。
这是他最喜欢的环节,每数一个数,就能听到“金丝雀”加重的心跳,可惜今天这只没反应,多少有些无趣。
两个侍女朝燕归辞走来,推着笼子往台前去。
昏暗的环境变换,刺眼的光线照耀下来,他不适地眯起眼睛。
第68章 砸楼
第69章
一件件拍卖品从台上经过, 每一样都是市面上难以见到的东西。
喊价声一句比一句高,在这里,钱仿佛只是一个数字, 每一个喊出口的价格都是常人难以拥有的数目。
林雾看着这些拍卖品, 不得不说有一些她也很心动, 就是口袋空空,心动也没用。
姬无咎见她直勾勾看着台上的丹药竞品,抬手按下价格。
“一层庚号房出价五千万!还有更高的价格吗?”秋月笑吟吟喊道。
从上一位喊价的两千万,现在这个价值直接翻番, 没人再跟着出价,丹药被姬无咎拍下。
林雾的眼神像看傻子,“虽然说九转丹稀有, 但你也不用来拍卖场买,当个冤大头吧?”
九转丹有点类似千年人参,只要有一口气在, 就能把人暂时留在阎王殿门口, 有时候生死就是一点时间差,起死回生做不到,紧急时刻吊命还是有用的。
不过作为七皇子, 姬无咎要什么没有,拍卖场的东西本就会比市面上高一些,这简直是白白给拍卖场送钱。
姬无咎:“这点小钱,算不上冤大头。”
林雾:……
太久没当有钱人,已经看不得这种挥金如土的场面,心里那个酸啊!
拍卖场的侍女端着九转丹出现, 丹药装在一个镶金边的小盒子里,包装十分富贵。
姬无咎爽快付钱, 随意拿起盒子递给林雾,“给你。”
林雾:“干什么?想跟我炫耀你用不完的小钱?”
姬无咎:“你不是想要吗,送给你。”
林雾盯着他两秒,展开笑颜,接过盒子把里面的三粒丹药倒出,分给叶清黎和裴修风一人一粒。
“多谢七皇子殿下赏赐,清黎,师父,快谢谢人家。”
叶清黎:“谢谢七皇子。”
裴修风忍着笑,一本正经道:“谢殿下赏赐。”
姬无咎表情僵硬,挤出一个生硬的笑,“不客气。”
他还要再对林雾说点什么,被林雾喊停,“别说话,看台上。”
台上的秋月声音婉转,“接下来就是我们压轴出场的绝品,想必在坐的大多数是为此而来,各位准备好出价了吗?”
灯光暗下,亮堂堂的大楼只留一束光打在台上,秋月退下去,一个笼子缓缓推出。
笼子由纯金打造,金灿灿的颜色并没有盖过笼中人的光彩。
一个男人坐在金笼中,穿着纯白色长袍,宽大的衣摆拖地,衣领压得很低,露出大半胸膛。
头发披散而下,发丝间穿插着白色羽毛点缀,瀑布般的青丝和白衣形成强烈对比,在光束照耀下,整个人的轮廓发着光,朦朦胧胧。
他肤色极白,衬得脸上的擦伤与血迹格外明显,待着破碎的、暴雨过后鲜花摇摇欲坠的美感。
出场时眼皮垂下,像是十分不适,更为其添上一分病弱感。
此刻他抬起眼,眼瞳极黑,点点光芒缀在他眼中,像是一片星海。
全场先是静默,而后沸腾起来,价钱如流水不断上涌。
喀——
林雾手中的茶杯碎裂,察觉到周边人的视线,她把碎片放下,“抱歉,手滑。”
包厢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裴修风怕她冲动,急忙道:“那不是真的伤,一看就是画上去的。”
林雾:“可他说他疼。”
很多时候,她生气会笑,杀人会笑,笑容里隐含的意味是轻蔑,但此刻她面无表情,杀意滔天,只想砸碎这栋楼。
裴修风:“你怎么知道他疼?”
林雾:“他说他疼。”
裴修风闭嘴了,此刻的林雾不是可以正常沟通的状态。
林雾抬手按下加价的按钮,喊出的价格直接从两亿跳到十亿,过于出乎意料的价格,让秋月喊价的嘴都停顿片刻。
秋月:“您确定出价十亿吗?”
“确定。”回答的声音苍老嘶哑。
来这里的人会进行伪装,声音也不一定真实,介于之前这个包厢里的人确实花钱买下丹药,说不定就是纯粹不差钱。
秋月高声喊价:“一层庚号房出价十亿。”
叶清黎低头,开始盘算她现在手头上收回来的钱和资产加起来一共有多少。
如果要买下来,钱够不够买,如果林雾要砸场子,万一受伤要治疗,多少钱能在名医那里插队。
姬无咎惊讶看她,“你有钱?”
拍卖场可以付现钱也可以用资产抵扣,但是林雾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有家底的样子。
林雾不说话,在三层甲号房喊价之后再次加价。
吴叔上前,与姬无咎靠得更近些,万一有事能以最快的速度把人带走。
三层甲号房十分执着,在林雾喊到十二亿之后还在跟,等价格加到十五亿,对方终于忍不住。
“不知阁下能否割爱,给我个面子。”一道略微气虚的声音从三层甲号房传出。
楼层越往上,身份越高,甲号房又是一层之最,对方开这个口,是不想花更多钱,开始用身份压人了。
林雾:“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面子?”
对方沉声道:“看来你是不想给我这个面子,等你走出这栋楼,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后悔什么?”林雾轻描淡写,丢出一个惊雷。
“后悔得罪在千安拍卖场中做妖物买卖的五皇子吗?”
拍卖场里一片死寂。
买卖妖物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声音,所以拍卖场主楼很少开,买家的身份也是不与公开。
那个丝毫不起眼的房间里的声音如此笃定,让众人都忍不住联想起来。
如今皇帝还没有立太子,皇子之间的争夺战热火朝天,一共三个适龄皇子,二皇子姬方明、五皇子姬振桓、七皇子姬无咎。
其中姬无咎曾传言出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一直没啥存在感,二皇子和五皇子打得最凶。
五皇子作为皇储竞争者,一旦和妖物拍卖扯上联系,可不是一件小事。
姬无咎看向林雾,眼神震惊,“你怎么知道……里面真是我五皇兄?”
林雾:“猜的。”
这可不是能随便猜猜的事,吴叔看着林雾,心中对她的评估再次打碎重组。
三层甲号房还击道:“你竞争不过,就把五皇子的名头安到我头上,难道你是受哪个皇子所托,故意来污蔑五皇子?”
漂亮的反驳,没有在五皇子的身份上纠缠,直接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哪个皇子所托污蔑五皇子”上面。
和五皇子有仇的皇子,不就只有那一个。
林雾:“到底是谁竞争不过,我出十五亿,你还要加价吗?”
“五皇子”这个三个字仿佛就是她随口一说,没有再提起。
三层甲号房沉默,直到秋月宣布竞品归林雾,也没有再响起说话声或加价声。
所有包厢都在探听一层庚号房的人是谁,有钱到能花十五亿买一只除了漂亮什么用也没有“金丝雀”,还如此嚣张跋扈,包厢位置不该这么低才对。
不过拍卖场为了彻底让买家放心,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买家是谁,只凭客人手中的门票来决定带人去哪个房间。
林雾堂而皇之地说出“五皇子”三个字,尚且不管对方真实身份是谁,今日之后,五皇子和拍卖场都不会太安宁。
燕归辞冷眼旁观这场拍卖,仿佛事不关己般安静待在金笼里。
不管最后是谁买下他,他都会扭断对方的脖子。
三白眼现身,亲自把金笼带到一层庚号房去。
包厢的门打开,两人的视线对上。
林雾:“你们对他动手了?”
三白眼摇头,略显自得道:“他很听话,我们没用刑,可舍不得伤到这具漂亮身子,脸上的伤是我亲自画下,是不是足以以假乱真?”
“你很听话?”林雾手搭在笼子上,语气沉沉。
燕归辞抬眼,“我好疼。”
他抬起一只手指指向三白眼,“他羞辱我。”
三白眼察觉不对,“你们……”
金笼震碎,半截黄金栏杆刺穿三白眼的咽喉,鲜血从他口中溢出,说不出一句话来。
意识模糊之前,他看见的最后一幕,就是燕归辞一双漠然眼眸。
事件突发的时候,吴叔立即拉开姬无咎,心中竟然有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林雾一直安安静静,他才觉得可怕。
侍女没有尖叫,反应极快,抽出两把大刀砍来,“客人是不想付账了?”
林雾:“去你爹的账,拐我的人还想从我口袋里掏钱!”
她弄碎燕归辞身上的镣铐,燕归辞顺势抱住她,“你不生气了?”
墨伞打开,挡去攻击,林雾推不开燕归辞,骂道:“躲一边去,别影响我砸楼。”
燕归辞变回小黑蛇缠在她手腕上,雪白獠牙摩擦着她的小片肌肤,没有咬下去。
他跟小人说:“她来找我了,还花了十五亿。”
小人:“什么花十五亿!她就是随口一说,又不是真的给你花钱,张口谁不会,七八十亿我也能张口就来!”
小黑蛇贴在林雾脉搏上,听着她的心跳。
千安拍卖场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还挺难砸,墨伞分散成无数细针,杀人最狠的招式,不知道用来拆楼如何。
细针扎入建筑之中,然后急剧膨胀,稳固的大楼开始晃动掉渣。
吴叔无视姬无咎的抗议,强行带他脱离战场,拍卖场暗藏脏污,七皇子身份敏感,绝不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叶清黎和裴修风挡着拍卖场守卫的攻击,林雾说拆楼就真拆楼,一点不开玩笑,一味攻击却不防守。
不得不说,自从常跟林雾出行后,叶清黎的剑术和修为突飞猛进——都是打架打出来的。
林雾不杀人,就炸楼,阵法层层扑叠震晃地基,加上无数深入建筑的细针,这栋大楼竟真的开始坍塌。
其他包厢里的人早就在发生冲突时离开,拍卖场的死活他们才不管,身份不能暴露才是最重要的。
林雾逃出去前,还留下一句狠话。
“敢动我的人,常孟成,这事没完!”
常府,一个杯子落地崩裂,碎片四溅。
常孟成坐在主位喝着茶,不急不缓道:“你拿杯子出气有什么用?”
“查!把那个女人的身份给我翻出来,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本事敢和我常家作对!”常子宇神色愤愤。
“既然她能说出我的名字,足以证明她的身份不简单,不一定能查出结果。”常孟成老神在在。
“与其浪费时间去探查她的底,不如先弄明白那只妖是怎么回事,从这里下手说不定能查出点东西。”
被一个不知来路的人叫破名字,的确给常家人带来一点危机感,不过还不至于自乱阵脚。
常家一层层往下查,找出所有把燕归辞从长兴郡到桐州转手买卖过的人。
最开始的三个底层小混子被打得浑身青紫,挤在一起战战兢兢,见到来问话的大管家,站都站不稳,匆匆跪地磕头。
“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天偶然在路边看见,就直接抓过来。”
“他脸上没有烙印,一开始我们都没发现他是妖。”
“他没反抗,我还以为他是傻子,刚从山里出来什么都不懂,他也没说他背后有人啊,他要是说一嘴,我们肯定不敢随便动他!”
……
常家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什么巨大阴谋。
第一手卖掉燕归辞的人甚至不是常家自己的人,后面人人见燕归辞模样好,多次反手转卖,兜兜转转才到常家手中。
大管家神情复杂,把一切事情如实汇报。
常孟成手中盘着两颗珠子,“这么说,都是意外导致?”
大管家点头,“目前来看,一切都是巧合,并非有心人刻意针对。”
他们抓妖第一个条件就是无主,不仅因为烙印难除,而且抓这样的妖不合算,容易惹祸。
至于这次事件只能说太倒霉,谁能想到会碰上一只有主但没烙印的妖,抓就抓了,偏偏人家准确找上门来,而且身份玄之又玄,根本不知道是谁。
常孟成:“先不管她,现在五皇子的事更重要,我倒是没想到我们的主顾里会出现五皇子,真是天都在帮我们,这段时间把下面的人都管紧点。”
主楼塌了可以再建,给五皇子使绊子的机会却不多。
他们常家付出一栋楼的代价,怎么说也得拿点利息才是。
千安拍卖场主楼坍塌的事传遍桐州,明面上说是要推倒重建才炸掉,不过这说辞谁也不会信。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五皇子疑似在拍卖场提出购买妖物,却被拍卖场拒绝,当场发火砸楼的消息传出。
也有消息说,这些都是污蔑,至于如此急着毁掉五皇子名声的人是谁,大家心里自有猜测。
桐州风起云涌,你方唱罢我登场,千安拍卖场内是否贩卖妖物的事倒是被压下去,再无人谈起。
所有人动作都很快,不过短短一天时间,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谈论皇储之争。
客栈里,姬无咎听闻外界风声,问道:“这就是你送我的一场富贵?”
林雾点头,“还不够吗?两个皇子狗咬狗,你的机会不就来了?”
运作一番,局势逆转也不是不可能。
姬无咎:“你没听说我被预言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事?”
他在出生时,有一个大能路过皇宫,给他定下这个判词,让他直接被踢出皇帝备选。
“这难道不是一种韬光养晦的策略?”林雾疑惑反问。
“等你活过二十五,谣言自破,你清清白白一个好皇子,不就是最好的上位人选?”
虽然说在千年之后的时间线里,姬无咎确实没活过二十五岁,但说不定只是个意外呢,或者是那个所谓的大能为表示自己没有说错,故意对姬无咎下手。
一切皆有可能,林雾阴暗揣测。
姬无咎:……
说得好有道理,他都差点被说服。
吴叔叹道:“批命一事确有其事,并不是虚构,当日许多大臣和娘娘也在场。”
这种可能不是林雾一人的猜测,只是众大臣都亲眼看见那一幕,在姬无咎长大之后,没有哪个大臣站他这一方,所以另外两个皇子才放心争斗,把他丢在一边。
林雾:“那就当我给你看场戏,反正你也没损失什么。”
燕归辞洗去脸上的颜料,衣服也换回自己的黑衣,走进房间坐在林雾身旁,把玩着她的手。
“他怎么能离你这么近?”姬无咎要说的话咽回去,吐出这样一句。
林雾:“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太宽了?”
燕归辞看一眼姬无咎,在他的目光下伸手揽过林雾的腰,脸色惨白,仍是虚弱模样。
“成何体统?”姬无咎脱口而出,眼睛看向另外两人,寻找一起谴责的盟友。
裴修风望天,“今晚天气不错。”
叶清黎看地,“比长兴郡暖和。”
姬无咎:……
“你怎么找到我的?”燕归辞问道。
林雾刚要挣扎,听到他这句话,想到他消失两天她都没发现,一个人被拐到这里心中指不定有多难受,她勉为其难当一会儿人形抱枕。
林雾:“水墨折扇上有定位阵法。”
燕归辞从头发里拿出折扇,再从芥子袋……没有芥子袋,它早就被收走。
“林雾,我的芥子袋没了。”
“什么?!”
一瞬间,林雾脑补出燕归辞被抢劫拐卖的整个流程——吃下麻痹身体的东西,一路颠沛流离,吃不饱穿不暖……怎一个可怜了得!
林雾语气软下,“估计是找不回来了,明天给你买个新的。”
燕归辞扯下她一根头发,灵火熔炼成一根短短的线,串起折扇穿过耳垂固定住。
“今日元宵,你是不是忘记答应过我什么?”姬无咎敲敲桌子,打断他们的对话。
“不就是放灯,走着。”林雾顺势站起,从燕归辞手中脱身。
桐州的元宵十分热闹,天色一暗,各种彩灯挂上屋檐,连树梢也放上月亮形状的花灯。
一行人走在街上,姬无咎脸色发黑,“为什么这么多人跟着?”
林雾:“你没说放灯的人数啊,我陪你出来放,也需要别人来陪我一起。”
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有理的那一个。
林雾拉着叶清黎去猜字谜,三个男人站在一旁等候,三人之间气氛凝固,和欢欣的氛围格格不入。
裴修风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忍不住说道:“她为了你遇到很大麻烦。”
千安拍卖场不是软柿子,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不是提醒,而是谴责,燕归辞明明有能力离开却非要等林雾出面。
林雾没有详细解释她说的是哪个常家,但如果是他认为的那个常家,那么这个麻烦不是一点的大。
姬无咎眼眸转动,“常家,是荣妃的那个常家吗?”
荣妃,本名常楚晗,皇帝对她的恩宠长盛不衰,她是二皇子生母。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去复盘先前的经过,之前林雾一直插科打诨,想问也问不出什么。
燕归辞:“她不会有事。”
他不会让她出事,最好她能厌恶人界,和他一起去妖域。
“可你在骗她。”裴修风一针见血道。
上次在离川,他已经见识到燕归辞的真正实力,哪有什么弱不禁风的小可怜,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
燕归辞抬眼,一双红色竖瞳格外冷漠,“你要跟她说吗?”
裴修风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要说他早就说了,还至于在这里警告燕归辞吗!
一旁的姬无咎听得云里雾里,随着两人逐渐跑偏的对话,勉强能听明白裴修风的意思,再看向燕归辞时眼神发生变化。
林雾和叶清黎猜谜归来,手里拿着一把花灯。
林雾把花灯分给几人,连吴叔也得到一个,她在吴叔惊讶的目光下笑道:“图个好彩头。”
灯不是提灯的样式,而是放入水中的花灯。
河边挤满人,吴叔挡住人群,让姬无咎经过。
姬无咎朝林雾喊道:“这边走。”
人实在太多,林雾拉着叶清黎跟上姬无咎,身后裴修风忽然慢下,就这一停顿的功夫,林雾已经消失在人海。
燕归辞被裴修风挡着,走在最后面,两人对视一眼,裴修风笑道:“挤不过去,不如我们在这里放灯算了。”
燕归辞无视他,继续向前走去。
裴修风脸上笑容淡下,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和姬无咎做局隔开燕归辞,一些他不好直接和林雾说的话,可以让姬无咎来说。
先前他说那些话是故意让姬无咎听见,姬无咎也乐得帮他传话。
姬无咎找到一个人少的角落,开门见山道:“林雾,你知不知道燕归辞没你想的那么弱,就算你不去救他,他也会没事。”
“你瞎说什么,他什么样我能不清楚吗,我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你久。”
林雾不在意他的话,蹲下掏出碳棒在花灯上写字。
姬无咎:“你这是灯下黑!他两面三刀,一直都在欺骗你,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你是不是做梦做糊涂了,实在没事干就多读点书。”林雾嘻嘻一笑,把碳棒递过去。
“你的河灯要不要写字?”
燕归辞从人群中走来,姬无咎看见他,皱着眉头快速道:“不信你问叶清黎,是不是这样?”
一旁的叶清黎已经放完河灯,觑一眼姬无咎,“我们很熟吗?”
姬无咎:……
燕归辞走近,“在聊什么?”
林雾把河灯推远,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姬无咎做梦,梦见你是个两面三刀的坏人。”
“我不是。”燕归辞捧着河灯蹲在林雾身旁,姿态顺从。
林雾:“我知道啊,所以说他在做梦。”
燕归辞:“你写了什么?”
林雾:“向上天许一个愿望。”
燕归辞:“什么愿望?”
林雾:“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平和,仿佛自有一片小空间,无人可以插足。
第70章 回到
人流涌动, 熙熙攘攘。
放完河灯,裴修风从人群中走来,看见与林雾谈笑自如的燕归辞, 他站在原地思索片刻, 朝看过来的姬无咎摇摇头。
提点一句已经足够, 再纠缠就没意思了。
一艘花船顺着河流缓缓飘下,船头有歌姬弹曲,舞姬起舞,吸引岸上人群的视线。
这是一家酒楼在打广告, 船身写有酒楼的名字。
花船停在最中央,歌舞退下,几个头绑红带的赤膊壮汉走出, 手里提着一桶铁水。
长勺往桶里一舀,将铁水抛起,一块木板从下至上猛地拍打在铁水上。
刹那间, 漆黑的天空炸出一朵由星点构成的花树, 金灿灿的光点坠落,又有新的紧追而来。
夜空闪烁金芒,东风夜放花千树, 莫过如此。
乐声在金芒绽开的瞬间响起,空灵悠扬,直击人心,岸上嘈杂的声音静下。
星星点点的光映在黑色眼瞳上,仿佛将天上星河截取一截放入人眼中。
林雾仰头看着,嘴角带起笑, 回头找燕归辞,“快看, 是打铁花!”
有人惊叹打铁花之美,有人抱怨被踩到鞋子,有人拉着伙伴往前靠,有人低头担忧水里的河灯……
盛世繁华景,人间烟火色。
她回头看其他人,于是她的笑颜也成了这景色的一部分,明媚张扬,如铁花热烈。
燕归辞靠近她,牵住她的手。
又一艘缀满花灯的船急急划过来,像是怕被第一家抢尽风头,奋力敲打着一人高的鼓,充满异域风情的歌舞活跃起来。
“感觉这种情况下,一般都容易出点事。”林雾张口,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听。
人多眼杂,最好动手。
话音刚落,第一艘船装着铁水的木桶翻倒,通红的铁水变成一条水柱朝岸上一处地方袭去。
人群惊呼一片,各种飞行法器腾空而起,清出一块空地。
打斗的场面或许也是桐州景色之一,因为没有多少路人离开,在远处兴奋探头观望,瞧得起劲。
数道巡逻队伍穿梭在人群中,将人海分割成好几块。
林雾招呼道:“我们走吧,去吃个饭……”
一只小飞虫靠近,还没能停在她肩上已经被一道灵力斩断。
“看来一时半会儿还走不掉。”林雾看着手掌上的飞虫,脑中快速思索是什么让她暴露。
她快速道:“分开走。”
吴叔反应最快,抓住姬无咎的手臂,眨眼间消失在人群中,叶清黎和裴修风也跟紧其后,往不同的方向逃离。
燕归辞……变成小黑蛇缠在林雾手腕。
有时候妖形就是方便,可以随意变换大小,实在是杀人放火的最佳技能。
林雾像一滴水融入人群,不动声色地向外移动。
思来想去,大概只有拍卖场里那个死在她手中的男人有问题,他的血有两滴沾到她衣服上,带着一股怪味。
她仔细洗过澡换过衣服,不过看来即使她闻不到这个味道,也有其他东西能闻到。
本来想着说不定常家忙着搞其他事,暂时不会理会她这个小角色,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
或许她不该放那句狠话,让小心眼的常家人记恨上,真是装逼一时爽,事后……倒也没有很后悔。
变脸丹在手中,还没入口,追踪的侍卫已经到来。
林雾摸摸脸,朝严阵以待的侍卫们展颜一笑,然后扭头就跑。
只有她身上有这种味道,其他人暂时没有危险。
她跃入水中,犹如一条鱼快速往下游,水流会遮盖味道,等在水里泡久了,身上的味道估计就能散掉。
最近还真是跟水有不解之缘,几次三番都是靠水逃脱。
身后侍卫们紧追不舍,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个往下跳,追着林雾而去。
顺着流水向下,林雾逐渐离开人多的地方,周边的建筑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一棵棵深绿的树木。
她停在一颗大树下,一双眼探出水面,等待侍卫靠近。
小黑蛇从手腕滑下,身体变大潜伏在水底,让林雾踩在头上,垫着她的脚。
侍卫速度有快有慢,有两个跑得最快,没多久就出现在林雾眼前,没有任何对话,立即拔刀动手。
这些侍卫训练有序,出招的动作都一样,一看就是长时间专业培养出来的,不是草台班子。
墨伞的一根伞骨抽出,变成细薄的软剑,在水中挥动时感觉不到一丝阻力。
软剑割破肌肤,快速得让人感觉不到疼痛,红色液体在河中蔓延开来。
此处水流平缓,红色久久不散。
小黑蛇尾巴卷住其中一人的脚将其往下拽,在水下,蛇身更快更有利。
侍卫挣脱不开,被一对雪白的獠牙咬住肩膀,毒液注入,他的身体在眨眼间变得僵直,嘴唇青黑。
两个侍卫没能在林雾和燕归辞手中撑过一招,直接毙命。
血腥味引来水中的不速之客,林雾小腿传来刺痛,抬起腿一看,一只浑身漆黑长满细密尖牙的鱼咬在她腿上。
燕归辞恢复人形,折扇将鱼切割成两半。
水流涌动,黑暗中看不清水底的情况,不过看着侍卫尸体还在不停冒出血色,就知道这场面一定不好看。
林雾割下两个侍卫的头颅装盒收进芥子袋,和燕归辞一起离开水面。
水面像是沸腾一样翻滚着,借助月光,能看见拥挤在一起的黑鱼群,两具尸体很快被啃食出白骨,沉入水底。
林雾:“好血腥,好残忍。”
“别看。”燕归辞凝出清水把她头发冲洗一遍,再缓慢烘干。
林雾:“不看怎么知道那群追兵的下场?”
追了她一路,她得好好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其余侍卫零零散散赶到,等待他们的是一群饥饿的黑鱼,河流越发热闹,血色翻涌。
林雾不再看,给其他人传信报平安,然后和燕归辞连夜赶回长兴郡,两天后回到麓山学院。
她马不停蹄,先把两个侍卫的人头丢在常家门口,又匆匆把自己清洗干净,一头扎到床上进入香甜梦乡。
宿舍禁制已除,燕归辞躺在她身侧,没有闭眼,注视着她的睡颜。
她的头发微凉,带着淡淡清香,让他一直充斥着暴躁情绪的心平静下来,他靠得更紧,抱紧林雾。
尚且不知常家人收到这份“礼物”时心里有何感想,林雾这一觉倒是睡得非常好,醒来后格外精神。
大好的光阴就应该拿去学习,她暂时把常家的事丢到脑后,又日夜泡在藏书阁里。
外面的风雨再大,也吹不到麓山学院里面。
在她夜以继日的努力之下,藏书阁的书在开学前被她全部看完,各种犄角旮旯里的杂书都没放过。
开学之后的日子和之前没什么不同,该学学该玩……没有玩,她去找姜挽霜,问对方有没有什么私人书库。
林雾的卷王行为被姜挽霜看在眼里,她探究道:“书可以慢慢看,看太多也全部难以领悟,贪多嚼不烂,你这么急做什么?”
林雾:“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神情认真,不管姜挽霜怎么追问,也只是摇头不语。
白胡子老头说她只有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内回不去,她的身体会快速衰败,被时间洪流粉碎。
她的实力在不断恢复,速度快到令她自己都意外,或许等重归巅峰之后就会走下坡路。
想当初她信心满满,觉得根本不用一年时间,一天足够,谁知道现实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目前她连回去的阵法怎么画都还没有头绪。
这是她一个人的旅程,独自背负秘密来到这里,谁都不可与之倾诉。
姜挽霜丢给她一本阵法书,“我的书都在书房,里面的书只要你能破得了阵法就由你看。”
林雾进步速度之快让她惊异,在阵法一道的悟性也次次出乎她意料。
对于这半个弟子,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提供帮助,丰满她的羽翼。
林雾看着姜挽霜,笑得见牙不见脸,“您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如果我最先遇见您就好了。”
姜挽霜:“说好听话哄我,还想从我这里掏什么?”
林雾摇头,“我说的可都是发自内心的话。”
好听话和真心话,从来不冲突。
姜挽霜:“过段时间就是新晋弟子大比了,你有多大把握?”
林雾:“您瞧好吧,我给您拿个头筹回来!”
姜挽霜无奈。
两人杂七杂八聊了一会,姜挽霜考察一番林雾的功课,直到深夜,林雾才离开。
她走出麓山学院,从桐州回来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出去溜达看看外面情况如何。
还没走多远,刺客如期而至。
林雾:“这么久还紧盯着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刺客很有原则,没跟林雾搭话,手中匕首闪过寒光,飞扑而上。
逼仄的小巷里时不时响起金属的摩擦声,两人身影交缠,手中都拿着匕首,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攻击,招招致命。
漆黑如墨的匕首扎进胸膛,红色爬上刀刃,林雾甩甩匕首上的血,散步一般慢悠悠走出巷子。
常家人也是个不得不解决的小麻烦,她不想每次出门都得先杀几个人,像个杀人狂魔似的,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让她想想,当时都听说书人讲了什么内容。
千年之后,当朝皇帝不是如今打得正欢的任何一个皇子,而是目前还没出生的十一皇子。
二皇子和五皇子这两个人,一个开设妖物拍卖场敛财,拉拢世家势力,一个购买妖物圈做禁脔玩乐,都不是啥好东西。
至于七皇子……确实没活过二十五岁,她对姬无咎的印象不深,只在故事里听说过这么一嘴。
要是她提前弄倒常家,相当于折断二皇子最重要的左膀右臂,这反倒有利于五皇子,她对这个人也没啥好印象,不如一起拉下水。
希望姬无咎能支楞起来,接住她要送的这场泼天富贵。
手中灵纸鹤飞远,她哼着小曲,给青鸟传信,往千羽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