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江旎碰了碰付骁的小辫子:“你怎么找来这了?程念告诉你的?”
昨晚睡前程念跟她说了声已落地, 简单聊了几句,提到了今天行程;付骁是她俩的共友,相识于赛车场上, 平时大大咧咧见不着人,出现一般是有事,想必程念转头跟他聊,一时没把门。
果然付骁皱起了眉, 把她又拉远了些:“你怎么出个差还能把自己丢了?丢人丢习惯了是吧?”
江旎啧了一声:“注意你的措辞。”
付骁点点下巴:“说吧,为了哪个野男人害自己被绑?谁好人过得像你这样戏剧化?”
那边不远处, 野男人本人已经收弓敛箭, 箭矢被放进箭筒,落下去的声音有点重。
江旎为这声音一震,转头看去, 霍司臣正摆弄着弓,劲瘦修长的手指弹了一下弓弦,明明立在大太阳底下, 却十足的冷感。
她这样好像有点不讲武德了。
江旎忙不迭给付骁指了个方向, 把人推了几步远:“你去那坐会等我, 紧急关头, 别打扰我!”
说完转身,投入表演状态,大步流星走过去,对霍司臣笑笑:“我朋友,好久没见, 真是不好意思, 我们继续吧?”
侧脸看去,他极浅地扬了扬唇。
并没有要重新拿箭的意思。
这大好的阳光和温度, 他一笑,江旎却觉得凉嗖嗖的。
不会是……
某个念头在心里破土而出,但她立刻觉得荒诞,怎么可能?
只是缺爱的人不乐见突然蹦出个人来转移属于自己第一顺位的注意。
江旎眨巴眨巴眼睛:“霍总,你别是答应我了又反悔吧?不能行的,我捧着一颗真心,抱着必胜的决心,你给我的机会,不能收回。”
她说完走近,从他箭筒里捞出来一支,能屈能伸道:“您请。”
霍司臣漫不经心地睨她,几分讥诮:“江总这颗真心,似乎不大经得起考验。”
江旎一脸坚定:“经得起!比真金还真,你人美心善一股清流,不像那些掏心挖肝的总裁,要不然我指定吐出来给你看看。”
霍司臣面上隐隐浮起嫌弃:“不必了吧。”
江旎把箭往他近前又递了递:“所以您请吧。”
霍司臣接过:“只一局。”
江旎咬咬牙:“好。”
搭箭拉弓,重新准备。
江旎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是他背影,他今天穿着偏休闲,整个人清俊挺拔,拉弓时手臂线条明晰起来,力量和美感结合得恰到好处。
她转眼向靶心,对着最中间的十字。
射箭有时并非全依赖眼睛,更多是感觉,谁意志更胜一筹谁赢。
江旎深吸一口气,这一局较量里,比她和霍司臣谁的心更稳,谁先自乱阵脚谁落下风。
两边都做好准备,同时开弓,放箭。
能听到箭头劈开空气,凌厉破风的声音。
随后箭头落靶,平手,两个九环。
放出第一支箭慢慢找到些感觉,比试继续。
第二回,同样的十环,但她稍稍压线。
紧接着一整轮,他毫不手软,压着她打,过分冷情,看样子是不留余地想分道扬镳。
江旎索性改换心态,不留就不留了,毁灭吧,有个后爸怎么了?他真敢当,她就敢给君朗败光,一个人败不完呼朋引伴一起来。
彻底疯狂!
她放下心理压力一通乱放,到最后手臂都隐痛,三轮一局结束。
江旎松了气席地而坐,等着计分小哥数总环数时,懒懒地跟霍司臣说:“公平竞争愿赌服输,这回你可以满意了。”
计分小哥抽完了箭,归置好跟他俩报出结果:“119,平手,您二位势均力敌。”
嗯?
江旎瞬间坐直:“没数错吧?”
“不会,您可以自己来看看。”
江旎站起来,脚步轻快去箭靶跟前确认,果真都是119,难道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回身,后知后觉的热气上涌,冲自己扇了扇风,扬声道:“鉴于势均力敌,那算作暂无答案,霍总有意见吗?”
霍司臣远远看了眼,拿了瓶水,走到靶前,随意扫过两人的成绩,淡淡道:“再说吧。”
落下话,随手把水放江旎手里,转身离开。
江旎无语,再说就再说,把人当秘书的少爷毛病真是贯穿始终,他的水给她干嘛……
她想放下,目光不自觉落在玻璃瓶上,定睛一看,未开封的。
*
比试结束各忙各的,江旎拿了设备准备去下一个场子和小安碰头,被付骁提溜到一边审问:“我没猜错的话那位霍总是你合作方?你跟他比箭做什么?被绑那事是不是也跟他有关?”
江旎一时语塞,朋友和朋友也是有不同的,跟程念可以肆无忌惮说出真相,但对付骁能说吗?
说那位霍总迷上了她妈,江旎救母迎难而上?
她含糊其辞:“就……关于项目出现了一些小分歧,所以我们用一个公平的方式来决定答案。”
付骁:“你看我信吗?”
江旎破罐破摔瞎编:“我看上他了,他逃,我追,我说比箭我赢了就得听我的。”
付骁沉默了一会,忍不住笑:“不是我打击你,你们看起来像隔了一层电网。”
江旎发射一记眼刀,低头边走边摆弄起长焦来,问:“你这趟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嗯。”付骁跟她一起走着:“马上有场比赛,你到时候来看。”
付骁属于职业车手,她学的时候没少逮着他薅,江旎应允:“好啊,那你这些时间都在这?”
付骁:“当然,等下还要去熟悉场子,跑几圈。”
江旎:“大概到什么时候结束?我也想去看看!”
付骁:“晚上吧。”
江旎要去下一场地,付骁也没空多留,先做告别,让她去的时候跟他说一声。
没想到今天晚了点,忙到天泛暗才收工,和小安拎着东西去往车库。
微信响了两下,江旎腾出手看,是付骁发来的一段赛车视频。
点开轰鸣顿时响彻周围,这里回音本来就大,江旎更是一激灵。
她无奈退出,他还发了条语音:[红色是我]
付骁比较习惯发语音,江旎正好走着路不方便,也回语音:[不用强调,一眼就能认出来红色是你]
付骁: [天都黑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江旎:[我这结束了,发个定位给我,看看车程要多久]
她发完语音,找到自己的车打开后盖,往里面放设备,看了眼霍司臣的车还在,关上后备箱,一转身,他的车突然亮尾灯,缓缓倒出来,吓得她一僵。
该做样子还得做,等车倒过来后,见后座车窗正好敞着,她喜笑颜开:“霍总也收工了?辛苦啦~”
说着开车门准备上去,身后霍司臣在车里慢条斯理地开口:“今天的资料,晚九点前发来。”
江旎握着车门把的手一紧,很难不来火。
该死的资本家又来压榨你工人奶奶!
她摔上门,转身笑道:“为什么突然提前呢?”
霍司臣抬眸看过来:“你既要留,总该有个效率的提升,不然平港之后……”
“好的!”江旎答应得很迅速。
看来只好放付骁鸽子了,她有些愧疚,随即灵光乍现,凭什么只许资本家占用她的时间?
她上前几步,走到他车旁:“霍总,你今晚还有其他事吗?有应酬吗?”
霍司臣斜乜她:“你又在盘算什么?”
江旎:“要不这样吧,我请你吃饭吧?那顿早餐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得我请,挪到今晚,霍总看行不行?”
她征询的笑意里有点小心思。
让你压榨,看我不反向压榨你,那么爱工作,就跟我去饭桌上工作好了,吃饭的时候让你看十份八份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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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死你!
他盯她片刻:“江制片,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听你讲相声。”
江旎:“那你在这听我说这么久?”
“……”
“你要是真烦,刚为什么不直接走掉?”
“……”
“霍司臣。”江旎头回这样叫他,能看到他好看的墨瞳稍滞。
她接着说:“欲擒故纵的剧本我看多了,你越是这样,只会越激发我的征服欲,抽刀断水水更流,是这个道理,我明白,你更明白。”
周瑾在副驾上听得一愣一愣,大气不敢出。
江旎:“再不然的话我只能再去敲门借用您宝贵的私人时间了。”
僵持少顷,霍司臣揉了揉额角:
“上车。”
“话太多了,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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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旎跟小安交待了下,给她钥匙让她开回去,悄悄让她把资料发她手机上,迈着小步伐绕到右边上了霍司臣的后排。
上去问:“霍总喜欢吃什么?日料法餐还是本地特色?”
他左手搭着窗沿,指节轻敲:“你定吧,我不挑。”
江旎感觉他实在像无欲无求的烟火凡尘过客,好像对大家都有的食色X毫无感觉,吃饭只是维持生命运作,没有乐趣可言。
她点开预约APP找店,边翻边问:“那你有什么忌口吗?在饭桌上拒绝的。”
他转过视线:“不谈工作。”
江旎:“……”
就说怎么会答应……
她干笑两声,心想你不谈也得给我谈!
一路翻得辛苦,想着他平日必不少吃那些高星米其林,重复也是腻歪,就确定了一家当地特色,格调中上,给他看没有问题,点了预定。
定好后还需去微信跟付骁说明一下她去不了了。
江旎点进去,输入法键盘卡了一下,不小心误触到那条语音:[不用强调,我一眼就认出来红色是你]
她紧急调小音量,看了眼霍司臣,他正盯着屏幕在回消息。
她轻吁一口气,然后发了微信过去,跟付骁说明。
看了眼到餐厅的距离,还需要一段路程,她想了想,大师曾经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还是会有的。
反向压榨资本家,就要有资本家那副刻不容缓的做派。
她点进小安聊天框翻出资料,然后往左边靠了靠:“霍总,我们来看一下今日份汇总吧?”
说完,发现霍司臣眼挪都不挪地看她,面无表情。
江旎示意了下屏幕:“别看我,看屏幕,我很好看吗?这我知道,你盯着我在想什么呢?”
霍司臣:“在想用什么东西封住你的嘴可以安静一点。”
江旎抿了抿唇,坐回去。
罢了,铁做的,压榨不动。
车身穿过夜色,最终到预约的地点。
这家店地处繁华,江旎和霍司臣下了车,进商场时她看眼排队,跟预估时间比速度有点慢,而且前面还有好几桌。
马失前蹄,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早知道提前搞个VIP了……
他不会乐意等的吧,对他来说时间就是最宝贵的资源,她没少剧本里写的,霸总常说:“女人,你知道我一分钟产生多少个亿吗?”
江旎收起手机,转向他,略心虚道:“可能需要小等那么一下下。”
他只是扯扯唇角:“等吧。”
浮华潋滟的灯下人来人往,等到之前总不能干站着,江旎放眼四周,看一个地方有人在排队。
她伸长脖子确认,发现是彩票机。
计策说来就来。
江旎对他嫣然一笑:“霍总,你玩过刮刮乐吗?”
霍司臣:“什么?”
算了,就算她把整个站的刮刮乐本买下来全变成钱估计还填不满他一个账户零头,他玩过个鬼啊。
江旎拉起他:“走,去见识见识能让你快乐的东西。”
霍司臣低头,她箍着他手腕,他收了收,她全然无觉,只一心奔着目的。
她拉着他一路到这排彩票机附近,给他指指:“全权交给天意,可能中奖,也有可能一无所获,先买两张试试水,我们各刮一张,如果我中了你没有,或者我的奖额比你大,就必须一直一起走,反之,我麻溜收拾包袱走人,一天不多待。”
他笑了下:“江旎,去留这件事,现在看来,怎么全权是你在做决定?”
江旎一愣,嘴硬道:“我只是提供更多可行方法,不像你独.裁专断,冷不防通知结局,恕不能接受。”
见他尚未反驳,她又说:“所以比箭是交给本能和心,而现在是交给命运,才算公平。”
就近正好空出来一台机器,江旎走过去,摊开手掌跟他展示:“这里面额都一样,你选什么颜色?”
霍司臣走近,机器屏幕的光晕投在他脸上,变换纷转,流过他起伏有致的五官。
他扫了一眼,视线反从屏幕移向她,笑不达眼底地牵了牵唇:
“红色。”
第 22 章
江旎噎了一下。
红色就红色吧, 为什么他说出来感觉……怪怪的?
红色怎么了?红色惹你了?你穿红色高跟鞋摔倒过?
她扬起个笑:“好,随您高兴,那我也红色吧。”
霍司臣:……
她拿出手机扫码, 点了数量×2,机器吐出来两张红色卡纸。
江旎转头对他晃了晃手里的卡纸:“自己选一张,确保绝对的宿命感。”
他轻嗤一声,淡淡扫了眼, 总共就两张,随手拿了前面的那张。
取走的时候他的尾指无意间擦过她食指。
江旎蜷了蜷指尖, 从柜台上拿了两个刮片, 其中一个递给他:“请吧~”
他接过后,放在玻璃台上,拿着刮片一下一下悠然地划过卡片。
周围大家都在埋头苦刮, 凑一堆人,有种莫名的热闹烟火气。
霍司臣在其间,玩得还挺认真。
江旎突然有点好笑, 她把君朗的董事拉到这里玩刮刮乐。
笑着笑着突然有个想法横亘脑际。
这放在师尊设定的剧本里不就是拉高岭之花下神坛?
随后掐灭这个想法。
真是中二得她为之颤抖。
他很快刮出结果, 拍了拍卡纸上的碎屑, 推到她手跟前:“奖金5。”
“居然第一次就中了?”
江旎产生了点危机感, 万一她一无所获怎么办?
她没有立即刮,而是先作法许愿,手掌合十对着空气四处拜。
拜到一半对上霍司臣的视线,他略揶揄道:“戏少一点。”
江旎收手,笑意吟吟:“不是戏, 都是想和你继续在一起的真心。”
“……”他点点下巴:“可以开始了。”
江旎低下脑袋摁着纸片开刮, 灰色区域逐渐清晰,号码28, 她定睛在旁边的序列里找,看到了28。
手指挪过去对上奖金,20!
江旎又划过去确认了一遍,没有问题。
她拿着卡纸在他面前晃了晃:“20哦~”
霍司臣看上去有些并不成分量的无奈,抿直了唇:“算了,之后……”
下一秒,她发出沉浸在自己欢乐中的笑:“从来没中过这么多!得存起来留个纪念!”
“……”霍司臣眼睫垂下来。
江旎蓦地反应过来,差点忘了演员的自我修养,笑道:“当然了~20不重要,主要是比你多,天意让我们继续一起。”
他撇开视线,无声轻哂。
江旎:“我就说以前怎么从来没中过,原来好运全用在这里了。”
霍司臣淡淡道:“是吗?”
“嗯”
江旎觉得他似乎对这个有点兴趣,就问:“你还玩吗?”
霍司臣:“不了。”
“哦”
他轻笑:“运气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阎王难得说句她爱听的,也是,不能再刮了,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江旎把卡塞进包里,看了眼时间,前面还有一桌,可以上去了。
到五楼,预约的餐厅前人潮熙攘,这家店叫鹭屿,不少人慕名来,江旎兑了序号,服务生引着他们进去。
屏风隔断的半包间,洁净雅致,服务员拿着平板过来点单。
霍司臣让她点,点完后他再做补充。
晚上不食油腻,江旎点了几道招牌菜,剩下以清淡为主,拿给他看,口味大体相同,确认了菜单。
随后上了点的鹧鸪茶,江旎正要提壶来倒,他已倒好一杯,放到她面前。
虽说常吐槽他少爷毛病,但他这些行止又像顺手而为。
江旎笑了笑,正要切换演戏模式,桌上手机一响,她点开,是付骁连串地斥她重色轻友。
她咔咔打字回击,表情跟着忽明忽暗。
霍司臣挑了一眼,漫不经心:“你朋友?”
“嗯?”江旎抬头,又点点头:“对。”
说完心想这是个好机会。
她掉转屏幕,特意把付骁说她重色轻友那句话给他看:“霍总你看,人说我重色轻友,为和你出来,我甘愿抛下朋友,被他吐槽。”
手机屏映出一圈亮投在他面中,江旎期待地盯着他的反应。
男人,快接受姐的真爱电波!
随即看他移开目光,抿了一口茶,神色不明:“是挺重色的。”
“我那都是对你。”江旎收回手机,更 多资源都在腾 讯群四二而咡五九宜四柒看到屏幕的时候手差点一滑。
谁想到付骁发了张以前她在游乐场和帅哥NPC互动的照片,上面她和帅哥头对着头合影,嘴角压都压不住。
“……”
江旎:“这……人之常情嘛,但我现在遇到了你,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色相的顶端,皮囊的珠穆朗玛,女娲独生子。”
这话虽然也有演的成分,但她说得并不那么违心,变态不论,他的皮相气质在她审美范围内确属上端。
霍司臣见她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定在他脸上,哑然失笑:“江旎,收一收。”
“噢。”她抿了抿唇,移开眼,但又觉得不能败阵,得寸再进一尺:“我去卢浮宫欣赏展品的时候也是这种如痴如醉的状态。”
说完如愿看见霍司臣露出个轻微不适的表情。
她捂着下半边脸笑。
撩不动的时候,恶心到你就对了,你在我妈直播间说骚话咋不想想现在呢?
她划拉着手机,点到微信发给付骁一个自行了断的表情包,看见小安发来的资料。
不能忘了主线任务:反向压榨资本家。
她点开,准备拿给霍司臣,他却突然开口:“我这几天要回景市一趟,有问题找周瑾。”
江旎缓缓放下手:“是去处理苗氏的事情吗?”
“嗯。”
下意识想到老妈,她问:“中途还去别的地方吗?”
“不确定。”
江旎有点失控感,希望他别去澜城,除此之外,他不在也没什么影响。
下一刻霍司臣说:“资料每天按时发来。”
……异地都要压榨。
她喝了口水:“好。”
再准备让他看,菜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上,江旎只好暂时作罢。
这家菜确实一绝,碗筷汤匙叮当作响间,鲜美充盈味觉。
江旎想试试那道汤,奈何略错些距离。
霍司臣瞥她一眼,拿起公用汤匙:“手短。”??
好好吃饭你攻击人?
江旎:“我那是觉得胳膊伸太长不礼貌,我手短?我可是参加过模特社的人,谁不知道我腕线过……”
她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字不太好说出口。
他只是一哂,盛好一盅汤放到她那边:“有点烫。”
江旎撇撇嘴,扯出个笑。
她以为他只是会把汤匙放里面然后把一整盆挪到她附近呢。
她托着下巴,往前凑了凑,刻意打探:“霍总,这种单独的饭桌上你还挺体贴,是不是以前积累的习惯啊?”
霍司臣停了一下,撩眼过来,扬扬唇:“嗯,习惯了。”
江旎:……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是吧?
她低下头舀了一勺汤,蓦地听见身后那间小包里似有人吵嘴。
好像是一对情侣。
女生在质问:“所以你又找你前女友了是吧?”
江旎眉心一跳,这什么日子啊……
男生说:“对,你不是总疑心吗?那就按你想的来啊,我跟她复合了。”
女生:“终于说开了是吧?连编都懒得编了。”
男生没说话。
女生:“滚吧,分手,赶紧滚。”
江旎竖着耳朵,半天也没听见有人滚。
随后男生说:“上个月的花销是三千,便宜的水啊饮料就没算了,其余的,下到奶茶蛋糕,上到房钱,总共算三千吧,转我,再之前的我就不要了。”
江旎:?
听听这是人吗?
那个女生话里充满不可思议:“哪门子三千?吃穿用度没你的份儿吗?我一个月生活费就两千五,大半都拿来攒钱给你买鞋了。”
男生:“那之前送你的礼物我也没要啊,就这三千,转了好聚好散。”
江旎无奈,吃饭给她在附近来这么一出,当榨菜呢?
然后听见那女生说:“转了,收了滚。”
身后有起身的声音,江旎转头看了眼,是那男生。
她拉开屏风,借着取水,顺手把手机放餐桌外置的移动台上,不着痕迹地把台子稍稍往外那么一带,然后回过身继续吃饭。
那男生过的时候,见台子有些挡道,很不耐烦地把台子一踢,江旎的手机落地,一声脆响。
江旎当即起身,万分心痛道:“我手机!”
她先前一系列小动作早已落在他眼里,这时的反应也不意外,霍司臣停筷,拿起消毒餐巾,自若地擦着手。
那个男生也是一愣,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到地上裂了屏的手机,惊诧后多了几分躁意。
江旎连说“完了”,捡起手机,拿到男生面前晃了晃:“年纪不大气性挺大,过路的时候踹我们台子,手机掉下去摔这么稀碎。”
男生皱眉,不耐烦更甚:“你自己不放桌上,摔了怪我?”
“别,我可是放在该放的地方了。”江旎随意指了指其他几张移动台,也有放手机的。
旁边的食客们听见了,也纷纷看过来,表示:“我刚确实看到你小伙子踹人家台子了,该赔钱赔钱啊。”
服务员也过来了几个,试图调和。
那男生有些架不住面子,草草地问:“赔多少?”
江旎不疾不徐道:“一万的手机,我今天心情好,打个折,赔三千。”
霍司臣抿茶,放下杯子一瞬,不由得轻笑。
那男生登时不乐意了:“三千?”,他说完看了眼江旎这边坐的人,目光落在霍司臣身上,试图转移矛盾:“你男朋友看着有钱,不能再买一部?非得讹我?”
江旎登时拧眉:“我男朋友的钱也是他赚的,不是大风刮来的。”
第 23 章
话一落地, 霍司臣神情微顿。
江旎并不知他反应,转头,想着冲他使个眼色, 好歹请他帮忙配合一下。
霍司臣气定神闲抬眸,没接她的眼神,但悠悠然道:“不好意思,家境比较贫寒。”
江旎:o_O?
年度地狱笑话出现了。
霍司臣继续:“不过没关系, 这有监控,具体赔付方案可以交给专人定夺。”
言下之意, 如果小伙儿不介意去一趟派出所的话。
江旎:“或者不嫌麻烦可以去就近旗舰店, 现场换,不过到时候可能就不止这个数了。”
那男生一愣,爆了句粗口:“真特么倒霉。”
说完没好气地让江旎调出二维码, 才刚捞的三千,还没在账户里捂热乎就转出了。
男生转完气得加快步伐走人,服务员过来跟江旎道歉:“不好意思女士, 影响到了您的就餐体验, 我们会对您进行相应补偿。”
江旎笑说不用, 扭头看了眼, 刚才分手的女生还在,正低头在手机上打着字。
她转头跟霍司臣说声稍等,进了女生那间半包。
女生抬头,看见她愣了一下,表情还残留着分手后的委屈, 但还是出于客套说:“我男……前男友刚撞坏你手机了, 严重吗?”
江旎不答,只说:“我刚在隔壁吃着饭, 听到他要了你三千。”
女生迟疑了下,吸着鼻子:“嗯,吵架声音影响到你了吗?不好意思。”
江旎:“给我一下你的收款码。”
“啊?”女生显然还有点懵,江旎说了就照做,点到码了才反应过来:“姐姐,你是要给我转钱吗?不行。”
江旎:“什么叫我转你钱?你渣男前任讹的当然要讨回来啊。”
“但那是你的手机维修费用……”
“我走保险,很便宜的,而且这就是你前任原封不动跟你讹的三千,本来就该是你的钱。”
这话说完,女生才总算把二维码放到江旎面前,嘴角颤了颤,道声谢谢。
江旎扫好后转过去,等她确认收款,笑笑:“收好了,你要再轻易转钱给渣男我真要远程吐血。”
女生掉了一串眼泪:“谢谢你,我们都不认识,你这么帮我……要不然我真得噶腰子了……”
江旎有点好笑,起身:“好好把饭吃了,胃里填满心情也会好点。”
“哎你等下。”女生拉住她,隔着屏风缝隙往她那桌瞄了一眼,低声道:“姐,我看你男朋友明明就很有钱,那气度整个就不一样,但他居然说家境贫寒,你可小心一点。”
江旎哽了一下,咬住下唇尽量不笑出来,点点头,认真道:“好,我记住了。”
她出去,回了自己座位,屏幕碎成蛛网,放在那格外引人瞩目。
霍司臣瞥了眼她的屏幕,笑而不语。
江旎夹了一筷子菜:“我知道,你想嘲讽我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霍司臣:“这出戏是笨了点。”
江旎:……
他接着道:“不过立意可以,凑合能看。”
江旎撇撇嘴,刚要动筷,服务员过来送了两份甜品,附带两份成对的火漆印章挂饰,小行星图案:“打扰二位,这是本店给二位的情侣款赠品,也是一点补偿。”
“我们不……”
江旎本想解释,看见霍司臣听见“情侣”二字居然微微蹙眉,她反骨顿生。
她巧笑:“谢谢,我男朋友很喜欢。”
霍司臣语气里几分警告意味:“江旎。”
服务员送完就走了,留下桌上成对的甜品和挂饰。
江旎才说:“怎么了?不如我多叫几遍这个称呼帮你脱敏。”
“……”
她嘟囔:“明明那会你还配合我表演了,共犯先生。”
霍司臣不接,只说:“甜品你自己解决,太甜了。”
嘁,说了不挑,少爷毛病这就上来了。
江旎:“哦,好啊,那我拿多的这份送去给刚才那个女孩子了?”
霍司臣不置可否。
江旎端了一份甜品起身,故意指指挂饰,拎起来其中一个:“既然你都不要,这个也送去了?”
霍司臣:“江旎,套路少一点。”
嗯?不按路数走了?
她顿了一下,讷讷道:“好~”
拿了东西走,送过去的时候,还是偷偷保留了那件挂饰。
回来吃得差不多,江旎去买单,却被告知同桌的先生已经买过了。
她准备回去问霍司臣,他已经出来,把随身的包给她:“走了。”
江旎跟上去:“说了我请的。”
霍司臣浅浅睨她一眼,略有调侃之意:“江制片表演不易,就当付费观看吧。”
“……”
“那下次我再请回去。”
江旎跟他并排,狡黠笑着,手往他面前一伸,掌心里挂饰垂下来。
“没想到吧?”她笑道:“留了一手,你如果实在介意店家送来时说的那个意义,我独占一对也行。”
他依旧不按套路:“自己收着吧。”
江旎:?
她抓过他手腕,拍进他掌心里:“上次看你的USB茕茕孑然,里面不知道多少价值的东西,挂个小行星,以防弄丢。”
*
最终还是没能反向压榨成功,回去后江旎当即发了汇总,比规定时间稍晚几十分钟,好在她越来越熟悉他要的重点,不用再反复磋磨修改,一两次就过了。
洗漱完泡了个澡躺进被窝里,想起接下来都得紧着时间跟他发资料,本以为他去景市她能得几日消闲,不想还是战时状态。
她看了眼日程,平港之行不多时就要收尾,下一站西南,风花雪月地,到时候上一档综艺也要宣传,年底活动逐渐变多,她都需要跟进。
微信响过几声,她切过去,是付骁问她后面几天去不去看赛车。
感觉又来了劲头,江旎翻个身坐起来,回复:
[必然去,今天实属意外]
付骁:[我看是你心之所向]
[真喜欢他?]
[你和程念有什么瞒着我?]
他这么一问,江旎突然想起还没跟程念通气,点进和她的聊天框警告一番,让她守口如瓶,不许再多跟付骁透露,随后捡起落灰的三人群,在里面艾特程念:[我是不是在攻略霍司臣?你说]
程念大夜戏,正待在房车无聊,这时候出来配合演出,秒回复:[我保证,是的]
随后把群名改成了:[霍司臣攻略小组]
付骁:[飞蛾扑火吧你就]
[我是男人我了解,像他这种背景的,江旎,你别最后引火上身]
[图一时乐子可以,要认真,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
“……”江旎看着他的忠告,转头去小窗和程念吐槽了一句:
[还乐子]
[只有痛苦的表演而已]
*
翌日江旎到地库开车的时候就已经见只有周瑾一人,问了才知道霍司臣早班的民航,已经飞景市了。
那么这些天都不用面对面演戏,只需要线上交流。
江旎突然有一身力气无处使的感觉,拿出手机点进霍司臣的微信,打卡式发了条:[起落安妥~],随后带设备上车,投入一天的工作中。
中途转场地时看了眼消息,时已至中午,并没有回应。
她兀自笑了笑,表示了解。
线下都冒冷气,线上不轮回才异常。
*
景市,霍家柏棠公馆。
霍司臣这趟来处理和苗氏断开合作收尾的事,毕竟牵扯略广,一些场面需要他亲临。
正式了结之前,还是回了公馆一趟,这些天霍连山的电话他都欠着,该露个面。
霍老爷子头发花白,架一副老花镜,精神矍铄,但习惯轮椅代步,腿上盖一张毯,阿姨推着出来。
霍司臣在客厅起身,微一颔首:“爷爷。”
霍连山:“不敢,霍总如今一手遮天,跟苗氏断了这样的事都能无声无息就做了,断档的原因说出去,整个景市要笑死霍家了!”
霍司臣面色无有变化。
霍连山:“事情已经做了,我不再说什么,你父亲在国外,不好立时回来合力解决这事,你去,先从苗靓丫头开始,和苗家的关系,从头补上,考察的事,让周瑾带着助理团去做。”
霍司臣声音平淡:“和苗家断了就是断了,不会再有什么从头。”
霍连山气得直点头:“你是因为那个小姑娘,打量着我不知道?霍司臣,你听清楚,我不是什么老思想,门当户对无所谓,但我对关启明没好印象,他的女儿不行!你要实在执拗,外面给套房子养着,但结婚是另一档子事!”
霍司臣:“这回和苗氏的事早有祸根,不是为谁,我父亲为什么在国外,大伯和苗家做过些什么,我清楚。”
他笑了笑,泰然自若继续道:“可惜,您再替长子不甘,君朗也连根带底的在我手上,苗家的事我会视情况而止,但您态度若铁定了向外,我也不好收着了。”
“你……”霍连山嘴巴瓮张,半晌说不出字来,只是问:“你都查了些什么?”
霍司臣端起杯,茶叶沉底,他饮尽:“该知道的总得知道不是?”
他离开,门口堆了些来时带的礼品,跟阿姨说了声,让拿进去。
出门,凛冽的风卷着雪,扑在大衣上,起初零星几点,逐渐攒了一层。
*
江旎收工和付骁约好去往赛车场,去路上小安开车。
她倚着副驾,有细微困意。
打了个哈欠,小安看见了,笑着点了中控:“旎姐,昨晚没睡好吗?今天收工算早的,怎么还犯起困了?”
乐声从音响里飘出来,熟悉的旋律。
江旎定耳一听,是那首《人类不宜飞行》。
手机震了下,她蓦地翻转过来,显示有条微信,点进去,是霍司臣。
一张照片,景市白茫茫一片。
他所在之地已经落雪。
第 24 章
江旎看着照片, 又看眼窗外明媚似春夏的午后,对时间流淌有了些实感。
他们出发时景市还是漫眼红叶,现在已是彻底冬季, 她出来时想着的计划还不知道要多久成真。
涣散的目光逐渐回聚在屏幕上,江旎笑了笑,既然回复了,那就浅撩一下吧。
她打开相机定格在中控屏幕上, 拍下歌名发过去,故意道:
[霍总不在的第一天, 也没有很想他, 但突然想听这首歌了]
发完自己都鄙视自己,真够肉麻,这大概就是体验派表演。
消息过去, 半晌没有动静,江旎觉得是不是一上来就放大招有点过火?应该循序渐进的……
她装正经,发点别的:[今天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呢, 我会按时把汇总发你的]
[你呢?忙吗?顺利吗?]
又是一会, 他才回:[还好]
江旎有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总是这样惜字如金, 多发两个字会怎样?
反正都一个样,她索性再来一杆子直球:
[谈工作就回,其他不回/委屈/]
[耳边没有相声是不是有点突如其来的空虚?]
[想我吗?我不在身边感觉如何?]
这次他回得倒挺快,江旎刚熄掉屏幕就振动两下,她翻过来解锁一看, 他说:
[感觉]
[很好]
还真就多发了两个字……
江旎缓缓闭眼, 算了,待会要去找付骁看赛车, 这一回合姑且收手,不能扫了自己的兴。
*
跟付骁一起训练的人她也都认识,后半天时间在赛车场看他们比,他们累了休息就换她上去跑几圈,江旎过足了瘾。
付骁算是名称职的友情摄影,江旎开车的时候扛着她的相机研究,给她拍了不少照片记录。
队里其他人不乐意,开玩笑嚷他偏心,只单给江旎记录,他们也是朋友来着。
付骁只好答应给他们也拍,队友又说只是说说而已,最后合个影就是了。
快到入夜,训练结束,一群人再约夜宵,去海边露天的餐吧。
海天共色,漫天的橙粉罩笼,像在眼前放一面巨大的染色毛玻璃。
江旎惦记着工作上九点的定时,为免耽误,偶尔掏出手机来看一眼,及时修一修小安发来的东西。
付骁就在她旁边,好好吃着饭时不时看她拿手机,不满道:“你是在跟那位联系?饭也不好好吃。”
江旎把聊天框怼他面前:“这我助理,你看清楚了。”
付骁:“喏,聊天记录全是‘霍总说’。”
江旎:“我看你是没应付过甲方。”
她低头编辑着文档,改完几处,时间尚未到九点,但既然付骁都不满她总看工作了,为不影响饭桌氛围,就提前发了过去,简短跟他备注一句:
[今日汇总]
发完正赶上老妈发来消息,问她今天怎么样?
江旎胳膊肘撞了撞付骁:“你给我拍的照片蔻裙四儿尔二伍九伊丝企整理之后上传欢迎来玩传了吗?想发几张给老江看看。”
付骁:“在你云图库里。”
她点开,选了六宫格,打算发给老妈,再发条朋友圈,权当帮他们车队顺带一宣传。
发出去,江春华女士熟练回复大拇指,同时不忘自夸一句:
[看看我这基因,飒的嘞]
[站你旁边那小子是付骁吧?来家里蹭过饭的]
[你瞧瞧人家又长高变结实了,怎么你还跟个豆丁似的,身体是本钱]
江旎:
[我又不是清朝阿哥,成年了还长高]
[况且我167呢,谁家豆丁这么巨型?]
同时朋友圈提示不间断地蹦,熟悉不熟悉的,很快攒了一摞消息,唯有程念点赞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转头去私聊求她换个头像。
*
霍司臣看见这条朋友圈是几天之后了。
景市不回去则已,一亲临总是横生千丝万缕的事,都需他经次手,比预想时间多耽搁了点。
飞平港前去丽台东墅看钟芸女士,家里阿姨顾着他的胃口,做了满桌子合他心意的菜,最后还是霍司臣去请她休息,厨房才停了动静。
饭间聊起苗家,钟芸说起苗靓准备出国,是苗家为让她避开种种纷扰,想必也是彻底死了和霍家结合的心。
这事霍司臣这几天已经听闻,反应平平,不料想钟芸停了筷,笑着问:“关于和苗家闹翻的源头,那传闻,几分真假?”
霍司臣:“……您想想也该知道,过分荒谬的传闻,我就不多做解释了。”
钟芸看他神情,倒是淡然里透着认真,自己也了然。
苗家这么传无非为舆论场上多占几分余地。
钟芸继续说:“不过你跟那位小江总,单身男女一道出去,旅游度蜜月似的,别人难免闲说几句。你以前不说少吧,几乎没有过这类的行程,出行的时候秘书也会换成男的,这次有人会觉得反常也是情理之中。”
霍司臣略无奈:“什么‘蜜月’,您也跟着乱说。”
钟芸:“无论有没有实情,就算纯是工作,只在合作方的立场,你别让人小姑娘为闲话难堪。”
“我知道。”
霍司臣处理的事情其中也正有此一项。
钟芸:“那就好,跟她相处还好吗?。”
霍司臣眸光流转,顿了顿:“还好,就是话太多了,有点吵。”
钟芸笑起来:“那不是正好?足够治一治你。”
她突然有些好奇,霍司臣一路到现在,没少见有人往他身边涌;不少女孩子往他旁边一站,要么极力压抑自己表现个温柔恬静,要么努力活跃气氛,对于这些,人前人后他都不表意见,无甚波澜也就完了,什么样的姑娘会让他开口明着说吵?
转念想到霍司臣的性子,出生在这样的家里,十几岁时就得算计,霍连山的长子霍江舟纨绔无为,小辈也不中用,作为次子霍同光的儿子,顺理成章被瞄上。
一路高压教育,回国就让他接手事务,想给长子培养个听话又中用的好帮手,谁知道基因隔代遗传,霍同光颇有些傻白甜,儿子却截然不同,反应过来时手里的利刃早已不受摆布,甚至将局面洗牌重组。
不相干的人听了只觉得快意,只有至亲知道这样的经营多么费一番周折。
钟芸缓了缓接着道:“哪天心里有了着落不必压着,明明白白的,带回来我也看看。”
“没那回事。”霍司臣略过话题,有点反将一军的意思:“您看直播也多留个心。”
钟芸:“对方不是骗子,你放心,我也不是全天候沉迷网络,我有自己的投资和事业。”
她没说有朝一日会和[春华秋实]面基的话,说了霍司臣必然反对,甚至还可能找保镖步步跟她出行,等于提前给自己设限找不痛快。
吃过饭待到晚上,秘书发来行程,翌日依旧是早班飞平港。
霍司臣看过后顺手处理了一下工作消息,清除完连串的红点,江旎快要落底的头像出现在视野里。
这些天他没太顾上看汇总,单向发送来的文件躺了一列,距离今天发还有一段时间。
指尖在聊天框上方停留许久,最终没打下一字,转而落在她头像,点进朋友圈。
最近一条是六宫格,底下单她个人回复的互动就堪称热闹,照片都是赛车相关,她还是穿红色赛车服,车也是红色。
明媚里有种带刺的野性,但那刺似乎能收放自如。
他状似随意地划动照片,翻到最后一张,是张车手们的合照,她在正中,笑得开心自在,一手拎着头盔,另只手和旁边的人互相搭肩,正是射箭场上突然出现的那位。
他退出,没什么目的地又翻了几下朋友圈,突然来了条消息,提示框显示是[相声艺术家]
看了眼时间,远不到九点,霍司臣无声轻哂,点进去,不想是一则通知。
[霍总,什么时候回来?我这里平港踩点全部结束,明天去看朋友比赛,有事滴滴我]
*
江旎窝在沙发里,发完这条,防止他真的加安排,补了一句:
[这场比赛真的很重要,有事还是先联系小安吧,感谢配合]
毕竟鸽过付骁一次,工作也都已经完成,希望不被打扰。
江旎发完,等好久他都没回复,索性撂下不管。
搞不懂这个男人。
在健身室花了近一小时,洗完澡出来,看见回复:
[嗯]
就“嗯”?还不如不回。
不过一想,这样等于明天不受打扰,至少他许可了不是吗?
她提前挂好明天要穿的衣服,上床睡觉。
*
第二天准时醒来,她搭一身简约休闲款Celine,头发束起梳个羊角辫,收拾好去赛车场。
付骁帮她拿了VIP包厢观赛票,不必忍受拥挤,进来后同一包厢难免遇上一两张熟面孔,挨个打过招呼,径自落座。
开赛还要一段时间,遑论付骁上场,她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却看见霍司臣一条微信:[在哪个区?]
她愣了一下,哪个区?是问她在赛场哪个区么?
江旎回过去,过了片刻,又出去门口确认了一下,没发错,付骁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还和他聊呢?”
江旎吓得有如过电,给他一拳:“不去做准备来这吓我?”
付骁示意一下聊天框:“我三次见你微信两次都在和他聊,当你满嘴跑火车开开玩笑,结果我发现你真挺在乎,都劝你了,别跟我说你真的喜欢这霍总。”
江旎眼皮耷拉,这付骁也是,这说那说都不信,她索性说:“你放心,其实我只是想睡他。”
话没说完,身后一道殷勤热络的声音: “霍总,没想到您会来!君朗赞助了赛事好几年,您这还是头回……”
她猛一转身,霍司臣长身玉立,就站在那里,通身似乎还带着景市落雪的清冽气。
工作人员的笑脸阿谀沦为背景,他目光停在她身上,似笑非笑,半晌,淡淡道:
“志向挺远大。”
第 25 章
江旎眉心狂跳, 居然还真又被他听到了?
旋即暗暗长舒一口气,还好有上一次苗廷鸿门宴上说话被他听到的经验,有备无患说了个不出错又符合人设的答案。
虽然有点社死。
她佯装羞愤难当, 瓮声瓮气:“你怎么突然来了?都听到了?”
旁边付骁神色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心道怎么这么做作?
“嗯。”
霍司臣早习惯了她的演绎,错身而过往包厢里走去:“一字不落。”
江旎目光顺着看过去,有点疑惑, 明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能感觉到他整个人残留一丝从繁琐诸事里刚出离的懒倦, 生人勿近的冷感强烈, 但此刻又完全褪去,甚至刚进去的时候说话尾音略轻飘。
难道是平港天气好,来到这里一定时间之后准时刷新心情?
而且,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的?她思及上次拍卖会,他也是突然出现。
她还在思索,被付骁打断:“别回味了。”
“回什么味……”江旎斜眼乜他:“刚才要不是留个心眼有准备, 难免又是麻烦, 你不用总是问我原因, 现在不好解释, 以后会有一天告诉你的。”
付骁:“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到底怎么想。”
江旎:“何必一定要较这个真?”
付骁:“我怕你陷进去。”
江旎抿直唇角:“不会的,别替我做预设。”
付骁不说话了,点点下巴:“算了,你进去吧,我得走了。”
江旎跟他比个拳:“加油!”
付骁警告语气:“全身心为我加油啊。”
说完江旎等他背影消失不见, 进了包厢, 刚才送霍司臣进来的工作人员看见她,笑着点点头出去了。
他已经坐在落地窗边的观赛席, 身边三三两两的人上前谈笑搭腔,不可避免的社交。
她暂时不想上前贸然闯入别人的寒暄,正要随意找个地方坐,看见他转过身,和她远远对上视线。
落地窗附近光线强烈,她这样看过去他身在逆光,整个人好似半透明的剪影,旁边搭腔的人顺着他视线看到她,似乎又笑着说了些什么,就走开了。
江旎上前,拉开他旁边椅子,声音压低,只他能听见的音量,话里笑意明显:“霍总在景市忙得消息都顾不上回,按说很需要休息,但上午刚回来就来赛场,是因为这里有你迫切想见的人吗?”
——表演法之洗脑技能上线。
她说着转向他,就差把自己身份证号报出来了。
霍司臣幽幽转过眼,又是捉摸不透的情绪,对撞的目光在空气里僵持少许,又来一工作人员,走近说:“霍总,刘总来了。”
她转头,来的是刘敏。
刘敏见她亦是面露欣喜:“小江姑娘也在啊?”
江旎莞尔:“朋友比赛,来看看,没想到在这还能再见到您。”
刘敏:“想扩一个赛车项目,个中人际还需要托司臣牵线作引,劳他一落地就过来。”
霍司臣浅浅一笑:“本来也没事,举手之劳。”
说话时目光却落她脸上,一种见她踩坑再公布答案的猎人神情。
原来是为公事来此……
江旎撇开视线,皱了皱鼻子,脸上浮起一丝草率进攻的懊悔。
表情和小动作全然落在霍司臣眼里,他垂眸,盖过眼底不着痕迹的几分忍俊不禁。
三人坐下来,刘敏和霍司臣谈了几句工作,提及赛车本身,刘敏转头问起江旎:“小江姑娘也玩赛车吧?在网上看过你的视频,碾压对手。”
江旎:“您过誉,业余的小打小闹而已。”
刘敏:“非专业都能开得那么好,要是专业还了得,等场子开了,随便来玩,添个头彩。”
“那到时候我要叨扰了。”
“多来,我喜欢热闹。”
江旎和刘敏隔着年龄也几无代沟,话题开闸,从各类运动又谈及圈内影视综艺。
刘敏转头对霍司臣说:“小江姑娘触觉很灵敏,文娱这块很懂怎么抓住市场,但她不搞空头营销那套,自己涉足也广,司臣,你算是挖到好苗子。”
霍司臣看眼江旎,笑了笑:“确实,江制片不仅本职优秀,演戏也很有天分。”
刘敏:“是吗?”
江旎脑中闪过一串哔——的屏蔽音,笑里隐隐针锋之意:“其实霍总愿意签我也可以,我还想过冲一冲小金人什么的。”
刘敏嗅到了不太寻常的气息,笑而不语。
霍司臣扬了扬唇:“看来江制片的远大志向不止一个。”
江旎:……
过不去了是吧?
她笑笑:“承蒙您记得清楚,这么挂心,是迫不及待想帮我实现远大志向吗?”
霍司臣:……
不多时,刘敏要见的人来了,霍司臣出去浅谈了几句,刘敏等他牵过线通过气,提出剩下的自己解决,让他不必麻烦一趟,留这看赛就是。
江旎以为他就此去处理公事了,正好场子上也逐渐热起来,准备集中心思看赛,不料听见身后脚步声靠近,转眼看,他回来了。
她笑笑,故意道:“霍总不忙工作去?”
他拉椅子坐下:“暂时不用,看看今年有没有值得投的车队吧。”
嗯?
说这个她就来劲了。
江旎问:“你真要投?”
霍司臣:“看起来是假?”
江旎:“我来给你推荐,投我朋友付骁他们,绝对值,黑马车队!”
霍司臣状似思考,只说:“经你之口说出,总感觉有失公允。”
江旎连连摆手:“不失不失,等开始你看了就知道,绝对是凭实力说话。”
他只是浅笑。
午后才正式开赛,现在临近正午,正值程念剧组休息时间,江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心里有疑惑向她求证。
她打字之前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座位,离霍司臣稍远些以防他看见,随后发去消息:
[霍阎王回来了,应该是早上回的,有个问题,希望不是我想多]
程念:[说说说!]
[上次拍卖会,我跟他说我第二天去,结果下车就遇到了他;这次付骁的赛车,我也是前一晚跟他说我要来,同样,他也在,出现前还问我在哪个区]
程念:[战术后仰.jpg]
[你是想说,不会这么巧合?]
江旎:[他这次来有公事,但似乎不是什么非到场不可的公事]
程念:[具体是什么事?了解吗?]
江旎:[帮一个长辈牵线搭桥合作方]
程念:[牵线搭桥?以他的面子,一通电话都有十足十的含金量,根本不需要亲自到场,除非那人咖位比他更大,那样的话他就得全程参与其中,但他现在出去了吗?还是在你身边?]
她想起刚那人进来的时候,分明对霍司臣的联系表现一副受宠若惊,遑论咖位大了。
果然身在其中不如局外人来得透彻,江旎抿了抿唇,回复:[出去了一小下,回来了]
程念:[亖丫头,我看你有戏]
[放肆坏笑.jpg]
江旎正要再问个清楚,程念说要去补个景,聊天中断。
但无论如何,东风吹战鼓擂,工人奶奶攻略资本家应该是初见成效了!
午餐用了点VIP提供的餐点水饮,临近比赛她心情浮动,没什么胃口,霍司臣也口腹之欲极淡的样子,吃完饭等到快两点,赛场沸腾。
包厢里也跟着热闹起来,一屋子人不多,但都走向观赛台边,这里视野极佳,旁边就是全景大屏,往下看甚至可以看到各车队维修点,大家就都凑上来。
江旎给旁边让了让位置,自己往反方向挪,胳膊无意间挨上霍司臣。
她顿了顿,正要往外踏一步,霍司臣开口:“站着吧。”
其实并不拥挤,但比起和旁边的陌生人贴近,还不如离稍熟悉的人近一点。
这样手臂相贴的距离,能感受到他身上隐隐洁净的香根草气息。
“好,省得我再挪了,这个视角最佳。”她笑笑,看眼他。
说要挑个车队投资的是他,最自若淡然的也是他,比起现场期待投入的其他人,他彷如立于世外。
底下比赛准时开始。
付骁在三号,江旎提前打开录像,五组信号灯全部亮过,赛车们迅雷之势冲出起始线,大家情不自禁地“哦”一声。
江旎半个身子往前探,为付骁加油。
旁边有人问:“姐们你也喜欢三号啊!”
“嗯!”
一句话的功夫,俩同好就凑一起录像,霍司臣瞥她一眼,目光转向赛场。
三号车保持在一二的位置,江旎和那位同好齐声:“5号弯5号弯!”
“内线!”
“超了超了!”
她面对自己爱好时脸上有股卸下假面的孩子气,名利场上游刃有余的社交面具,和平素跟他演戏的似假非真,在此时皆抛到一边。
江旎录着像,同时死死盯着赛况,气氛节节高升,旁边人群也躁动,难免挤挤碰碰。
她正探身举着相机,不留神被撞了一下,腕间那么一软,相机脱手而出。
她大惊失色,一心想着自己损失事小,砸了人磕坏东西可怎么好,以至忘了相机好好挂在自己脖子上。
反应过来时相机带从脖颈后被高高拎起,她扭头,霍司臣已经一手拎住了她带子,另只手绕后揽住她肩。
场面滑稽,她要是有全知视角,想必看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
但更显眼的是霍司臣略带嫌弃的目光。
江旎当即站好,指了指都快勒到自己下巴的相机,反击道:“想勒死我嗯?”
霍司臣轻嗤一声,瞄了眼相机上挂着的小行星火漆坠,缓缓同时松了两只手。
她腹诽一句狗男人,兀自重新拿起相机,赶着记录所剩不多的圈数。
最终一组结束,付骁拿下第二。
她跟同好击个掌,转头兴冲冲地对霍司臣说:“看到没?很好的成绩!”
“确实不错。”他转身离开看台,不提其他。
江旎撇撇嘴,知道这句名为不错的肯定只是他礼貌使然,没有下文就是并未达到他的标准。
她也过去找地方坐,开始倒腾视频。
没多久付骁发来消息问她还在不在,说一会要上来,江旎回复不走,发完过了会,见有人进来,以为是付骁,却是周瑾。
周瑾俯身跟霍司臣说了句话,他起身,隔着距离跟她说:“还有点事,先走了。”
江旎点点头,随后叫住他问:“是刘总的事吗?”
他眸光短暂流转:“嗯。”
说完调转脚步,又迎上刚进来的付骁。
付骁看眼霍司臣,点个头打招呼,视线往里看见江旎,走过去笑道:“江小旎,今晚庆功去?”
霍司臣暂停去路,转身,看过来。
付骁拿起江旎的相机:“给我拍视频没?”
江旎:“你自己看。”
付骁没看完视频,倒是注意到相机上的挂坠:“什么时候挂的这小玩意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火漆?”
江旎:“……我不知道,你要是喜欢……”
她本想说,要是喜欢,买个同款得了,小小一件挂饰而已。
不料这话被不远处的人截胡,霍司臣不疾不徐开口:“庆功结束记得说一声,让陈越接你,避免之前的事再发生。”
第 26 章
资本家良心发现了?与工作不相干的私人出行也要负责?
江旎本能想要拒绝, 付骁话抢在前头:“不麻烦,我送她就好。”
付骁这话有点冷,似是觉得他作为朋友不被信任, 也是,和朋友出去,自然全程他来负责,何故劳动一个合作方呢?
人的社交亲密等级有天然排序, 工作上的人比不上朋友,理所当然的事。
霍司臣并不接住付骁隐隐的呛声, 情绪无波无澜:“庆功宴想必少不了喝酒。”
这点付骁也已想到, 小问题,他笑笑:“我叫代驾。”
霍司臣:“那么代驾,就是第三人, 不可控因素里的一部分,我并非不放心江总的朋友。”
“……”
江旎心说怎么还论证起来了?
付骁:“但您的司机对我来说,也是陌生人。”
霍司臣径自扬了扬眉:“好, 那我去接。”
江旎:o_O?
付骁面色稍沉。
刘敏他们已经到了门口, 霍司臣微一颔首, 转身走了。
没有给他们再驳回的机会。
江旎迎上付骁的目光, 耸耸肩:“上次游轮那事过后他想让我离开的,因为制造了麻烦,商人思维嘛,平白担负别人安全的事自然能少则少,但一路有他好办事, 我争取留了下来, 既然留了,他想避免上次类似的事, 可以理解。”
真假参半的一句话,其中她争取留下的原因是假,对霍司臣行止的猜测是真,说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付骁解读这些,也可能只是把思路捋清了说给自己听。
那会和程念聊过还以为有所突破,谁知他又和刘敏一道去处理工作了,那来这就是纯为公事,不为别的。
好吧,依旧任重道远。
付骁不再追问,上午追问时她的反应已经稍显不耐烦,这会算是主动解释,他没有那么不识趣。
两人说些有的没的,捯饬捯饬视频,等赛场上的事全部结束,一起去庆功。
傍晚到的清吧,江旎给霍司臣发了个定位过去,管他是不是真会来接她,她该做的已经做了。
人渐渐都到了,有人带了女朋友,一群人都比较自来熟,吃饭喝酒间那个女孩子和江旎隔着桌聊起来,就换了个座坐到一起。
女孩子叫叶清,平面模特,说话有点景市腔调,一问果然常居景市。
两人聊起健身护肤等话题,互相推荐邻居国值得去的美容院,又说起圈内,都在这行,见过的人有重叠,职业素养使然不聊八卦,但聊一聊谁真人比镜头前更好看,谁过于瘦导致写真只能拍上半身还是可以。
谈到日常工作,叶清感慨制片的麻烦,就问:“你这个外形条件为什么不走到台前呢?按现在资本的强捧造星,有些人不好看都能硬包装了往剧组送,你自己就有资源,这么优越的条件演部女主营销到位就能火,比吭哧吭哧制片轻松吧。”
江旎:“毕竟隔行如隔山,况且我自己挺喜欢制作过程的。”
叶清咕咚咕咚灌酒,感慨:“唉,暴殄天物,我发现圈里有很多幕后其实长得都很牛逼,你见没见过君朗的霍总?”
江旎:……
脑中浮现那副画皮似的轮廓和五官,想说她天天见,但又觉得没必要,他们合作的事自然不可能人尽皆知,不至于架个喇叭跟谁都宣传,显得她和他合作是件多么得志的事一样。
她只笑笑:“见过。”
叶清:“我上周吧,跟一大佬去了个局,见了他,奶奶的,真有男的长得像漫画里抠出来的一样。”
江旎打个哈哈,想了想,应该是他在景市处理事情时去的应酬局。
叶清接着说:“但他好像已经有情况了,啧,据说和一姓苗的千金,跟我一起的姐们说他当时去那就是为她,在那见家长来着。”
江旎目光稍滞,苗靓?见家长?
想到那些天他信息回得很少,她以为是太忙,加上他本来在线上就冷,就无所谓。
原来是为别人,那她之前问他有无女友的时候他还否认态度?!
等等……所以霍司臣是一边对别人状似无情还有情,同时又对江春华女士说骚话释放信号么?
江旎心觉不妙,本来上午就误以为攻略计划初见成效,自得了一会儿被现实打脸,已经够无语了,想着前路漫漫就继续呗,谁知道不进反退,实际情况比她认为的还要糟。
真真铁渣男一个。
她神色不虞,付骁看见了坐过来问:“怎么了?叶清和你说什么旷世哀恋了,脸色不好看?”
江旎斜他一眼,冷声道:“我突然有点膈应。”
付骁一愣:“喝酒喝不舒服了?我去给你拿杯白水。”
他说着就要起身,江旎拉住他:“不是,刚叶清跟我说了点圈里八卦,被膈应到了。”
付骁坐下来,笑道:“你现在还没免疫啊?以前和程念你俩拉着我吐槽各种跌破三观的所见所闻,我已经够大开眼界了,现在你也在这行几年了,还有什么猛料能冲击到你的?”
江旎摇摇头,觉得问题有点复杂,往后有点难搞,不知名烦闷劲儿上来,端起杯子就喝。
付骁:“哎哎,这后劲超大,比白酒都大,你悠着点。”
说完又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别喝多了你那位霍总反来怪我。”
江旎现在听不了他,比个Stop手势:“再说真要呕了。”
她当然没少见跌破三观的事,谁谁做大佬情人同时还能娶妻生子在公众前演个好老公,同时剧组夫妻几月一换没断过,男女不忌,也有人为了上位把对象家底掏空拿钱去砸更大的局……
相比之下霍司臣这些似乎开胃菜都算不上,但前者那都是别人的事,后者涉及她自己还有老妈,那就不一样了。
她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简单垫了点,跟一桌子人喝酒到庆功尾声。
夜渐深,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已过十点,微信有红点,打开看见霍司臣二十分钟前发来的微信,让她结束说一声。
江旎嗤了声,熄掉屏幕,一时不知道以后怎么再跟他演,演下去还有没有用?
好像真的迟迟上头,有些发晕,结束后付骁搀着她出了清吧,霓虹灯火热闹依旧,江旎放眼扫了一圈,没看见幻影,指着街道骂骂咧咧:“说来接我,人呢?连个鬼影都没有!”
付骁按下她的手,让她搭着自己小臂:“哎行行行,我叫代驾,还真指望他来接你啊?”
“不中用了。”江旎连连摇头。
摇着摇着,转头像游戏bug似地卡住动作,看见一辆黑色SUV缓缓靠近,停在她近前。
霍司臣下车,轻摔上门,走过来。
垂眸看了眼江旎,她一手攥着手机,另只手搭着付骁,问:“手机静音了?”
她翻过屏幕看了眼,无甚好气:“没有,但忙的时候不就是顾不上回吗?”
霍司臣听语气就知道她又醉了,不谈非重点,只说:“走吧,上车。”
江旎没动,手还攥着身旁的付骁,看了眼面前的人,霍司臣好像稍稍走近了些。
夜色里灯光映得他皮肤泛亮,他实在很高,缓缓走近的时候压迫感越来越强。
付骁也有些醉,跟她弹了个响指:“他叫你呢,不回今晚去哪?去我……”
不等他说完,霍司臣拢起眉,伸手。
江旎感觉搭着付骁的那只手背上笼下来一个手掌,她指尖瑟缩,定睛,是霍司臣握住了她的手,有点多说无益,先带她走的意思。
掌心那温度加剧她的躁意,逆反心上来,她更用力地抓着付骁,就是不松手。
霍司臣感受到她的抗拒。
他由来平淡,生意上或是日常诸事,从不多费精力去勉强什么。
——但此时分明在勉强。
他自己也觉鬼使神差。
两股不明就里的躁意籍由手掌在流光夜色里无声对抗。
付骁想抓住江旎的手,但他晚一步,霍司臣握着江旎把她往前一带,云淡风轻道:“先走了。”
江旎昏沉着跟他往前,浆糊般的脑子里还能思考是继续小狗腿似地演,还是由着自己发泄对他那点不满。
脑中天人交战,就这么几步到了副驾旁边,她之前没见过,迈巴赫的SUV,比那辆库里南低调许多,似乎他自己出行更中意SUV多一些。
“自己能上车吗?”他打开车门掌住,问她。
居高临下的半包围圈,她侧靠在车上,而他抓着车门在她近前。
江旎扭头拉住扶手:“可以。”
蹬上去坐好,他关了门从前面绕行至驾驶位。
隔着窗,她看见付骁的代驾也到了,正一道去开车。
霍司臣转头,见她视线一瞬不瞬看着窗外,顺着看过去,是那个人。
江旎回过头的时候,正对上他视线。
应该是提醒她系安全带。
她笑了笑,为着系安全带这个烂俗的套路,闹过两次笑话了吧。
第一次他说她假睫毛掉了,第二次他直接说系不上就去后排。
这狗男,在她面前装什么正经?
明明对苗靓和她老妈,一边渣一边骚。
江旎不由得嗤一声,抬手去抽安全带。
下一秒,冷不防的草木调气息靠近,她猛然扭头,视线里他那副用来蛊人作案的面容凑近,倾身过来。
第 27 章
江旎不自觉地耸起肩头, 昏暗里她抓着的那部分安全带无声皱起,外面的灯光影影绰绰,她这时才有心思发现他今晚戴了眼镜, 无框的薄片。
比金丝边框少一分禁制。
隔着镜片他的眼神看不太具体,只觉幽深如夜里的无底湖水。
比起眼神,反而是距离近处的香气和温度更具实感。
江旎于醉意中略微迟钝地转了转眼珠子,怎么?偏在她举棋不定时第三次恶俗套路要成真了?
“愣着干什么?松手。”
他沉声说完, 伸手去够安全带,她还没有松, 他索性就着她的手一并带过。
江旎感觉到他骨节明晰的手指又一次碰到了她的手, 甚至在拉扯中,他的指节就那样略带强势地闯进她指间。
太阳穴猝然起跳,像在突突地响。
莫名感觉一道天秤横亘他们之间, 两只手做战场,于今晚第二次无声博弈。
思绪模糊又堆积在一起,上, 还是不上, 这是一个问题。
索性苗靓那回事也是听说, 并不完全确定。
她心一横, 干就完了。
江旎从他掌心撤出手,垂下脑袋往前一倾,额头挨上他肩膀。
霍司臣胳膊一顿,不自觉挺直了背脊,垂眸, 她毛绒绒的发顶挨蹭到他下颌。
“江旎。”他话音平而沉。
“别说话。”她扭了几下脑袋, 凭着仅剩不多的清醒故意道:“平港的工作结束了,马上我们就不在一起了。”
霍司臣无声轻叹, 他的声音带着共振,从头顶传来:“之前一定要留的是你,现在又绕回去了?”
“不不。”她又摇摇头,借着酒劲努力眨巴眼睛挤出点雾气,试探道:“你都在景市跟别人见家长帮人处理乱局了,那就不能再留,我的单恋宣告结束。”
“起来。”
霍司臣推开她脑袋,目光对撞,江旎眼睛甚至有点红,他神色稍敛,问:“什么见家长?”
江旎:“苗家。”
霍司臣蹙了蹙眉,他在景市确实见了他们,只不过因为有些合作断绝的事宜需对面处理,何以到她耳朵里传成这样的荒唐。
他问:“你听谁说的?”
江旎眼睛抻大了些:“所以是真的?”
霍司臣极轻微地眯眼,似乎要看透她此时眼神背后几分真假。
江旎心虚地移开目光,抽了抽鼻子:“你不回答等于默认了。”
他这一晚难得一笑:“江制片喝醉了确实会变笨,你觉得我是个会替别人做嫁衣的人?”
江旎面露疑问。
他接着说:“我虽然做慈善,但不会为已经分崩的前合作方善后,无论苗家任何一个人。”
他这话说得够冷情,江旎慢慢消化着,被他打断:“所以是谁告诉你的?”
江旎随口道:“饭桌上听人说起的。”
她总不能转头给人卖了,别人也不过闲说几句。
霍司臣短暂沉吟,当时确实遇到一二熟人,简单打过招呼。
如有人刻意为之,借底下人之口散播,也不是没可能。
思考到此为止,江旎大脑混乱得不成样子,她坐正身子,脑袋倚着靠背:“回去吧。”
话锋突转,语气好似轻飘飘命令。
霍司臣有些气笑:“你把谁当司机?”
江旎理直气壮:“霍总自己要来的,心甘情愿的一番好意,哪能辜负了呢?”
他轻哂,打灯起步。
到酒店要下车的时候,江旎闭着眼,呼吸绵长。
霍司臣瞥她一眼,下车开了副驾门,才叫她:“江旎,到了。”
她听见他下车叫她,但只是动了动眼睫,有醒的迹象,但不能完全醒。
醉酒梅开二度,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再抱她上去好了。
不想出乎意料地听见他揶揄:“江制片既然在这睡了,那就在车里过夜吧。”?刚有点人样又不做人了。
“毕竟对你来说哪里都一样,我不去接,你也就跟着朋友走了。”
江旎立时扒在窗框上,笑意狡黠:“我能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霍司臣皱了皱眉:“这样的理解能力,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江旎下了车,脚步有些虚浮,下意识拽了拽他的衣袖。
霍司臣停步,视线下掠落在她拽着的那片。
江旎:“手都摸来摸去好几回了,拉拉袖子而已,你少在这装清纯。”
霍司臣不和醉鬼浪费时间,由她拽着,往电梯口走去。
进了电梯,江旎靠在镜面的厢壁上,他站她旁边。
专梯就两个人,空间比刚才车里还要小,除了上升的隐隐运作声,只剩呼吸。
霍司臣手机来了消息,他拿出来低头看,那高度正与她视线平齐,江旎移开目光,却在避无可避的镜面里,看见他回完消息后随手清理后台,其中一页是某音交易记录页面。
如同一剂灵药冲击昏沉的大脑,像被鞭策一般,主线任务像悬在头顶的剑。
她模糊中快速过了一遍出行以来的进度,感觉自己还是慢了,还是不够主动,上次演一出表白都是被动为之,得再加快进度了。
江旎转头看她:“问你一个问题。”
他亦转过来:“什么?”
“我可不可以追你?”
这样地突兀,又莫名与此情此景合衬,徐徐上升的除了高度,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他眼神在镜片后面,刺眼的顶光形成光晕映在上面,依旧什么也看不清。
等着回答,取而代之打破沉默的是电梯到达的“叮”一声提示音。
她只能先出去,转身,看他出来,情绪读不清楚,不知是否自己现在脑子不够用的缘故。
知道她是醉话,他还是短暂停留:“你的男性朋友也没关系吗?”
“毕竟他知道的版本是比‘追’更儿戏一些的答案。”
江旎微怔,他指的是付骁,以及她对付骁说只是单纯想睡他那句话。
她短暂的回溯像极了犹豫,霍司臣只是挂着浅笑,准备回自己房间。
江旎拉住他,深觉今夜触碰超额,但很快忽略这细节,眨巴眨巴眼睛:“我的朋友和我想追谁为什么会有关系?”
她着重强调“朋友”。
“哦。”霍司臣:“是可以回他那里过夜的朋友。”
江旎一时语塞,什么时候的事?
霍司臣:“我还不至于有做三的癖好。”
她还想开口继续挣扎一下,他反问:“还不回去吗?”
这话已是拒人千里,况且她大脑真的到极限了,江旎撇撇嘴:“算了。”
霍司臣送她进了房间,径自也回了房。
酒精作用下这一晚睡得很沉,第二天快醒时做了些蒙太奇般断断续续的梦,梦见她在一档相亲综艺等嘉宾爆灯,她做完自我介绍一圈椅子都转过来亮起灯,唯独中间有一个没转,梦里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晓得那人是霍司臣,她催促问他到底行不行,然后椅子转过来,他手里却高高举着一个牌子,上面画着巨大的叉。
观众席还坐着老妈,老妈怒发冲冠站起来问为什么不选她女儿,霍司臣说因为我想选你,然后抓了老妈螺旋退场。
她瘫倒在地撕心裂肺喊着“你还我妈”,霍司臣得意道:“你妈不要你了。”
“不行!”她猛然惊坐起,眼前是卧室。
江旎重重地呼吸,脖颈里浸上一层薄汗。
她脱力仰头倒下去,伸手摸到手机,举到眼前一看时间已经十点。
她坐起来,揉了揉睡乱的头发,脑袋两侧痉跳得疼,上次喝了白酒都没有这样,可能这酒的后劲不在多醉,而是睡一觉醒来后留给身体的反应强烈。
她下床,随手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和发带,绑好头发,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起得有点晚,微信上堆了些消息,江旎回了几条,看见程念凌晨发来的长篇大论:
[姐下夜戏回酒店了,来给你分析分析,情况一:他去那不是为公事,这个缘由我已经跟你说过,那就是纯纯要跟你一起看比赛。情况二:退一万步讲,他的确是为公事,那停留你身边干什么?大可去处理他的事情,所以你懂的……]
江旎想回复,但觉得这会她要么在补觉要么在忙,就专心先洗漱。
况且有刚才那个梦,想起霍司臣她就心惊肉跳。
收拾完出卧室,正巧小安带了早餐回来:“旎姐,马上离开平港了,赶在最后收摊前排队买的老字号,尝尝。”
江旎有些怔忡:“谢了,你几点去排的?”
“还好啦,八点多自然醒了就过去了,一路走走就当运动,日出日落的时间风景都很好看。”
江旎由是说:“大概还有一两天飞漓南,你放个小假好了,有事联系你。”
小安:“说真的,我已经对放假PTSD了。”
江旎笑笑,知道她是说上次那事,跟她说没什么,抓紧时间能休就休吧。
吞了片醒酒药吃完早饭,思绪清醒许多,复盘了一遍昨晚,没出什么大差错,只是想到霍司臣说“可以回他那过夜的朋友”时,有些卡壳,什么时候说过?付骁无意间说过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算对这话吃味吗?
正要微信问一下付骁,打开看见郁和笙来了条消息:[前面那档综艺今晚到平港录一期宣传特辑,你现在应该还不急着飞漓南?]
这个江旎知道,宣传特辑会加一些CP向内容,提前都安排好的,但时间应该不会这么赶。
她问:[为什么突然提前?]
郁和笙:[有人PC被拍了,这次是真塌,赶在舆论上来前把东西都安排好,所以特辑缺一组CP,临时协调不到各方面合适的男女艺人,你自己能上吗?]
江旎看蒙了:[我?]
[对,最好带个男嘉宾上,确保人很好看,拍出来先替换了,特辑里剪进去一部分,之后飞一期进去,把缺补上,只要脸好看就有关注度,观众们顾着磕糖,转移注意力也就揭过了。]
江旎还在疯狂头脑风暴上哪去打捞一个男嘉宾,心想要不她女扮男装和小安一起上算了,郁和笙又发来一条:[下午两点前给我个名字]
她快要炸了,林墨假塌一回这次来个真的,一人管不住自己那两肉整个组跟着遭殃,能不能把这些没有自控力的都拉去割了,塌房大本营么她这里是?
烦得不行时,微信又响,她抽起手机看,两个红点,分别是霍司臣和付骁发来的消息。
脑中的乱麻拧成一股绳在两个头像之间摇摆,刚才郁和笙说的“找个脸很好看的男嘉宾”如同弹幕从眼前飘过。
手指停顿片刻,最终,最终,她点进霍司臣的聊天框。
第 28 章
他发来的是工作消息, 江旎看过之后回个确认,还是犹豫了。
谁想到梦里的综艺,男嘉宾这些元素居然醒来就照进现实?
她本来一时脑热想问问他愿不愿意去, 毕竟现在注意力经济为王的市场环境,不乏有某某豪门的公子,谁谁集团的总裁录个节目,展示大众想要窥探的那一面, 一时连带着股价水涨船高。
霍司臣并非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相反他出席过一定数量的晚会、颁奖礼之类, 毕竟所在的就是娱乐这行。
但拉他上综艺还是有点扯, 虽然只是一段小小的特辑。
江旎退出,点进付骁聊天框,看到他说要飞下一个城市做准备训练了, 等下会路过这边跟她道个别。
她当机立断起身去霍司臣那边。
门自动开的,她进去时他正在窗边打一通工作电话,等结束才转身看她, 放下手机:“有什么事?”
江旎嫣然一笑:“霍总, 有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忙, 需要请你帮一帮。”
霍司臣抬了抬眉, 示意她继续说。
江旎:“我上一档综艺今天下午在平港录一期特辑,万事俱备,只欠一位人美心善的男嘉宾,郁老师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一听人美心善, 心想那不是非您莫属吗?”
霍司臣看她演得声情并茂, 已经明白了她的来意,估计有人临时出事需要救场。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悠悠然抬头看她:“有什么好处?”
江旎比主播介绍产品还来劲:“好处可太多了!你想想,现在不少出品人,资方大佬还有二代三代都去录个综艺给大众展示他们日常的那一面,人气走高带动市场是一方面,就算只看眼下,也算是为我们正在筹备的这档节目宣传,铺垫热度,何乐而不为呢?”
霍司臣:“听起来稳赚不赔。”
江旎面露欣喜,连连点头:“对嘛!”
他笑笑:“那就都让给江总去赚吧。”
江旎:?
她挨着他坐下来,鼓动道:“前阵子苗氏的事肯定让你费心耗神,恶人自古以来都是先告状的,集团之间的舆论战不必娱乐圈少,这时候需要什么?一个窗口展现你的美貌和个人魅力,况且整天泡在工作里人会坏的,就当放松,特辑录制挺快的,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
她说得真诚,说完还小狐狸似地歪着脑袋看他,等他回答。
距离凑得有些近,霍司臣起身:“不巧,下午有两个会,爱莫能助。”
江旎也噌地站起来:“霍司臣,铁树成精吧!”
她说完风风火火迈着长腿就开门出去蔻裙四儿尔二伍九伊丝企整理之后上传欢迎来玩了,走到门口阴阳怪气地学他:“爱~莫~能~助~不助就不助,不就是拉个男的炒CP吗?我有的是Plan B!”
门再度掩上,她每每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很像小学生。霍司臣哑然失笑,顿了顿,从桌上拿起手机,让周瑾看看她那档综艺具体怎么回事。
周瑾很快回过来,和他猜测的大差不差。
霍司臣揿灭屏幕,手机在手里无声地转。
*
江旎回了自己房间,看了下消息,付骁发的地图上距离越来越近,快要到了。
时间不多,她干脆换了身衣服,决定和付骁见过面直接去录制地点,还需要联系一下小安,不知是否墨菲定律,每次给人放假都出岔子,就像学生时代每次翘课必被点名,她都不好意思了。
快到正午,海风带着温热潮气,在她走出酒店正门那一刻扑面涌来。
路边停下一辆车,付骁下车看见她,走过来:“等我多久了?”
江旎如实说:“刚到。”
客套用语在描述事实的时候总显得有些别扭。
她还记得那个疑惑,但不想再问,毕竟和霍司臣只是虚与委蛇,他说“是能过夜的朋友”,无论记不记得有没有这回事,她不认就是了,但付骁是朋友,他对她要攻略霍司臣这件事似乎不太接受,不太接受的理由她不愿往深处细究。
也可能是这点细微的心理,让她在选录制嘉宾的时候更偏向霍司臣。
人和人的感情其实很脆弱,多想一点点就会难复原。
付骁拿出一枚徽章,是照奖杯按比例微缩的,掐丝珐琅工艺,很精致。
“喏,送你的,就当荣誉共享了,好好保存啊。”
江旎笑着问:“程念有吗?”
付骁愣了下。
她耸耸肩,大大咧咧道:“程念没有我也不要了,三个人的友情你得一碗水端平啊,而且你的荣誉就是你的,姐在旁边见证就很知足了。”
付骁顿了顿,收回手:“昨晚我是不说错话了?”
这回换江旎微微一怔。
付骁接着道:“理解理解,可能一时酒精上头口不择言,不过谁会想和你睡一个屋啊?看你平时就知道肯定睡得四仰八叉还说梦话。”
江旎感觉脸上的笑轻松很多,摊开摆明:“知道就好,你不说我都忘了。”
付骁笑起来:“那我走了,等彻底忙完再见。”
江旎摆摆手:“走吧,后面的比赛继续加油。”
付骁却没动,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扑棱蛾子扑火注意安全,烫着翅膀别找我哭。”
江旎拍掉他的手:“你祝我点好。”
他笑了笑,转身去上车,隔着窗摆摆手走了。
江旎理了理被揉乱的发顶,阳光照得发丝发烫,她心里兀自一惊。
扑火的温度不知比这灼人多少,她又不傻。
她看着那辆车消失在光与路面交接的空气浪纹里,转身去地库开车。
没看见酒店一楼那道目光。
*
录制地点在鹿湾塔公园,全平港夕阳海景最佳观赏点,公园占地很大,里面不少极限运动和娱乐设施。
集合点在公园的风车屋,江旎到的时候场地快搭好,小安已经等在那,艺人们也陆陆续续到了,纷纷打过招呼,江旎让他们先去等着,发现和塌房那名男星CP的夏濛没到。
小安过来说:“旎姐,夏濛和出事的那位有点物理关系,因为这事心情不好,姿态放得很低说后补上。”
想必郁和笙也是真对这人和她团队无语了,才会把一对儿都弃了出下策让她带男嘉宾补上,但一码归一码,她补她的,该录的还得照常来。
“后补,怎么补?”江旎到附近的亭子里坐下:“拨她电话,我来说。”
小安拨过去,响了好几声才接通,是对方的执行经纪:“安助,还有什么事吗?我们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艺人现在状态不好。”
江旎:“现在是为PC男伤心的时候吗?”
对面愣了一下,讷讷开口:“江总……”
江旎:“演CP总不能真当CP了,你们团队就是再草台班子也该知道现在是最好赚同情的时候,相方塌了不出来踩死对方卖个被辜负的深情人设,倒是自己窝在那里真情实感上了。”
对面沉默了许久,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江总,我们出发,争取赶上,不耽误大家进度。”
江旎:“来的路上自己找点范例看其他相方塌了的人都怎么演的,琢磨琢磨吧。”
对面知道江旎说这些是真为她们好,应着保证了时间,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后小安去联络看有没有合适的男嘉宾,江旎转而去风车屋前厅,其他这些艺人都各有档期还能紧着时间到达,自带妆造,就显得尤为可贵。
前厅里主持人曾锐也已就位,特辑里有几个游戏环节还需主持把握节奏。
有人塌了大家其实都在默默吃瓜,但明面上不交流一点相关,只互相道声辛苦了,聊些无关痛痒的琐碎。
曾锐问江旎:“郁总说江老师要来补CP的缺,怎么不见男嘉宾啊?”
江旎打趣:“男嘉宾冷酷无情,灭灯了。”
说完见曾锐眼一亮,朝她身后的方向努努嘴:“你的男嘉宾到了吗?”
江旎回头,见外面停了辆黑色车,下来的居然是郁和笙。
曾锐愣了下:“不好意思……”
心说这回玩大了,怎么郁总都惊动过来了。
江旎走上前,准备问郁和笙怎么会来的,不想他后座另一扇门也开了,她自然地放眼望去。
——是霍司臣。
旁边坐等的艺人们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曾锐心说爷爷的没想到玩得还能更大!
江旎先问郁和笙:“郁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郁和笙压低声音:“塌两次了,不看一眼不放心。”
随后笑笑,正常音量道:“来的路上遇到你的男嘉宾,我就搭了一道。”
一阵冻凝般的寂静。
郁和笙说完径自找个位置坐了。
凝住的空气横在江旎周围,她嘴角抽搐了下,缓缓看向霍司臣,当着众人做客套:“感谢您百忙中赏光。”
他勾了勾唇角,同样地:“江总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江旎:……
还挺配合。
在场诸位一览合作双方礼节周全又诡异的景象。
礼节周全表面即可见,诡异就诡异在霍司臣居然会配合录综艺!还是CP性质的特辑??
一屋子人客客气气赶着来打招呼,等这个社交流程走完,曾锐又说了下录制内容,特意跟霍司臣说:“霍总,这期呢偏CP向,所以……”
不用说得太明,霍司臣对那些运作清楚得很,因此他浅带一嘴这个方向就是。
没想到霍司臣客客气气一颔首:“综艺镜头前毕竟是我的陌生领域,有问题只管指教。”
曾锐诚惶诚恐,连说不敢当,请他和江旎先沟通一下。
随后妆造师来,请他们去打理造型,艺人提前自带,但这两位都是素面。
可到真正上手,化妆师反而犯难。
没法化喂,浑然天成得恰到好处,多添一笔都是变味。
最后只能按着原本的轮廓简单打个底,提亮一下唇色,不能再多了。
距离开始有段时间,外面几组CP搭档都各自小小讨论着。
江旎拉住霍司臣打预防针:“我很感谢你能来,霍总想必没少见市面上各种CP怎么营业的,既然来了可要做到,不能砸我的场。”
霍司臣低眸看她:“所以你想怎样营业?”
“……”
江旎一时也说不上个所以然。
“这样吗?”
这狗男人笑着说的,笑得很轻,但极具蛊惑。
她突然感觉自己脑壳被什么封印了。
——他的手轻柔落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却总感觉不像正常意义上的揉,像要抹掉她脑袋上留下的什么痕迹,重新替换上他的。
第 29 章
靠, 被下药了吗这男的?
江旎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暗暗腹诽,玩还是资本家会玩, 这刚来就入戏比炒CP惯犯还会营。
等到他终于放下手,语气尾音略扬地问她:“这样还可以吗?”
她才无知无觉地松下肩头,像点头娃娃一样点着脑袋:“够了,真的够了……”
“嗯。”霍司臣作势四处扫一圈视线:“你那些数量不菲的Plan B呢?”
江旎缓缓闭眼。
怎么记性这么好?她随口一说就被捕捉去, 在之后的任意时间拿出来灼她一下。
她分明就是装X来着,他也知道她装X, 但就是明知故问。
真是很恶劣的一个人。
江旎扬起笑, 同样入戏:“我骗你的。”
他一副“看你表演”的样子。
她早习惯了这样的审视,继续演:“我的世界只有你一个Plan A,怎么会有B呢?”
外面传来麦克风声, 曾锐叫大家过去,说所有都已就绪。
到前厅,准备好状态置身摄像监视里, 大家共坐一张弧形沙发。
要扮CP, 江旎就和霍司臣挨着坐了, 但坐下后的距离似乎有些越过他们日常共事时的距离。
腿紧紧挨着, 虽然都穿长裤,但她依然能较为清晰地感觉到他温度。
让她蓦地想起上次在牌桌下那点小动作。
江旎缓缓收了收腿,瞥他反应平平,应该都没有注意,她就又收了收, 但现在坐的角度受力点又不很舒服, 收过去没几秒腿就酸,她调整了一下, 反而不小心蹭过他腿。
这次他真的注意到了,转过眼来,目光对撞,他轻挑了挑眉心。
被他一看好像那些弯绕心思全部暴晒在太阳底下,江旎无声干笑一下。
霍司臣垂眸看了眼,闭了麦,低声道:“认识一个治疗多动症的专家,需要的话……”
江旎眼皮耷拉下来,反骨横生,很是霸道地把脚一伸,腿横在他腿前面。
奇怪,这时候倒不复有任何心理负担。
霍司臣微微皱眉,抻平了嘴角,重新开了麦。
一沙发人在镜头前挂着笑闲聊,随后曾锐手持小卡从嘉宾介绍环节开始进入正题。
最后介绍到特辑的友情嘉宾,江旎收腿,摄像扫过来,她转头和他上演相视一笑,做简短的自我介绍。
第一环节结束,曾锐发布任务:“感谢各位在这个明媚的日子里齐聚平港,咱们进入今天的首轮游戏环节——猜歌识曲。我透露一下,非常考验搭档默契哦,请各位打开手中的任务小卡信封。”
大家纷纷从面前桌上拿起信封,江旎拿到手,封面写着:「听觉共振的那一瞬,心长出触角」
她打开信封拿出卡,稍稍往霍司臣那边倾斜,两人共看。
卡上是具体规则:搭档中一位弹琴,另一位戴耳机听歌,三分钟内要把听到的歌名用肢体语言或者不涉及歌名的字传递给对方,弹琴的人从琴架五份曲谱中准确选择并弹出这首歌任意选段即可得分,四组CP两两比赛,输的那组接受惩罚,从两百米高的鹿湾塔上相拥蹦极。
曾锐:“大家有一分钟的时间来和你的搭档讨论决定谁听歌谁弹琴。”
江旎晃晃手里的卡:“霍总,你选哪样?”
他问:“你呢?”
“嗯……”江旎托着下巴想了想:“你去弹琴吧。”
她最讨厌曲谱上那些豆芽菜了。
霍司臣:“好啊,毕竟你擅长表演。”
都决定好后,一行人到风车小屋旁边的半圆人工湖景独栋,风拂过,椰树草地同沐阳光,大家上楼去往二层琴房。
室内宽敞,里面对向而立两架三角钢琴,琴盖上放着头戴式耳机,五份曲谱密封着连摆在一起,很有模有样。
江旎他们对上的恰好是林墨CP组,只是他们那组颠倒,林墨表演,小花岑绯弹琴。
霍司臣在琴前坐下来,随意地点了一下琴键,熟悉手感。
这一坐不要紧,周围有工作人员眉飞色舞地互相撞了撞手肘,视线集中过来。
他穿浅色的衬衫,袖口挽在小臂,肩颈线条像最好的画师连贯地神来一笔。哪怕只是客串游戏,低头时神情也显得专注。
江旎对这些视线毫无察觉,自顾自试戴了一下耳机,没问题,暂时取下,去林墨他们那边晃悠一圈,岑绯起身拦住她,玩笑道:“旎姐,避嫌起见你还是过去吧,你小九九太多。”
江旎:“干部的品格这是能怀疑的吗?”
大家都笑起来,她开个玩笑也就过了,转身过去,但刚调头,微微一顿。
这个距离看他们那边,日光从落地窗斜淌进来,淌过霍司臣和他身前的钢琴,落成一段构图巧妙的剪影。
她心里“啧”了一声,这狗男人……
唉不说了,蛇蝎美人。
准备好后游戏开始。
江旎深吸一口气,发现好像没法抱着纯粹游戏的心态。
工作人员像监考老师似地拆封琴谱,计时器屏归零,她戴上耳机,跟霍司臣比个OK。
耳机里传来温柔鼓点的前奏,像一场流星穿过大气层变作温雨落心头。
江旎心道完了,有点陌生……
她看眼霍司臣,他气定神闲,淡然等着她比划。
江旎稍沉下心,继续听,总算听到歌词是熟悉的:
「愿我会揸火箭,带你到天空去
在太空中两人住」
江旎忙比划个钟表:“秒的上一级单位,两个字,然后第三个字……”
没等她说完,霍司臣已经弹出来了,江旎目瞪口呆。
已经领先一步,曾锐说:“沉溺这一对是默契呢还是题简单,我们来切下一曲。”
江旎隔着耳机听见这个CP名,有点想笑,但快速收整状态,感觉耳廓骨都在用力。
第二首开头是吉他,一开口江旎就觉不妙,调熟悉但名字记不起,怪她不太记主歌,只能多费些时间听。
直至听到副歌部分那一句:
「情是,今晚浅酌过,一世都微醺」
对这句歌词印象深刻以至再一次猜出,她迅速说:“新的反义词,前两个字是一种形式,恋爱一起出去叫什么?逛街吃饭看电影的组合,这种行为在恋爱里是一定有的,像上一辈人慢悠悠地……”
很好,他顺利接上,弹出曲调。
但这回比林墨组慢了一点点,平分。
第三组很好猜,在直升机前奏出来时江旎指自己脸连带提示,他轻松弹出和她耳机里相同的曲调。
「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
坏坏的让我疯狂的可爱女人」
江旎刚才为了示范把脸搓得泛红,同时还跟着曲调摇头晃脑。
霍司臣扫过一眼就不用再看谱,手指轻敲琴键,她红着脸,面上是略带孩子气的笑,眼里是窗外透过树影折射而来的碎光,对他竖大拇指。
他垂眸,眼底不着痕迹一抹笑意。
没想到后面两首加了难度,尤其最后一首是某组合的新单曲,江旎没听过,霍司臣如果听了也不会知道,两人就这么干瞪眼到结束。
而对面组对于最新流行曲猜得很顺,明明都在娱乐行业,但莫名就显得他们老派,她有点好笑。
人在镜头里,江旎于是莞尔道:“不好意思,要让霍总和我一起接受惩罚了。很遗憾,这首歌我设了闹钟天天听,一激动反而没想起来名字,好多歌传唱度越高越想不起来名字。”
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综艺里是最需要圆上这些人情场面的地方。
霍司臣也笑了笑:“没关系,默契很好,蹦极也未尝就是惩罚。”
江旎心里狠狠地“咦”了一声,太会卖了这个男人,你们君朗旗下的人设和营销都是你亲自制定的吧。
她顺理成章接上,欲盖弥彰地上演一点娇羞:“我以为默契只在工作。”
曾锐配合地一脸“磕到”。
等后面两组结束,需要蹦极的嘉宾确定,大家一起转换场地上塔顶。
网上不少游客发过鹿湾塔的视频,上去腿都打软,但景致实在很美,好景都需高处看。
提前清了场,可以不用看到满是人头做前景的落日。
乘电梯都花了有一会,顶层面积其实很大,堪比一个足球场,无边泳池音乐台草场酒馆应有尽有。
就是风有些猛,江旎撇开被吹得遮眼的头发,放眼看去,天边像一团缓缓燃尽的火芯。
曾锐对着话筒说:“上一环节对垒结束,现在呢首先是我们的沉溺CP要从塔顶蹦极了。”
曾锐每次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江旎的鸡皮疙瘩都像潮水一样涌过一波。
曾锐问他们:“二位没有恐高吧?”
江旎知道又要营业了,笑道:“都有过经验的啦。”
曾锐也很敏锐:“哦?二位是私下里一起玩过类似项目么?”
江旎笑而不语,看向霍司臣。
资本家一如既往地业务能力在线,只和她对视一笑,也不提一字。
江旎原本以为他会说“无可奉告”之类的,没想到……
妙啊。
设施组就位,和塔顶蹦极项目的工作人员一起为他们套上安全绳。
这个项目的好处是不用倒吊,恐惧感比普通蹦极少了些。
两人戴好Go pro,又再三检查过安全设施,确认万无一失,准备跳了。
摄像同步,这环节观众爱看什么谁都清楚,两人绑到一起还不够。
江旎伸手:“有点紧张怎么办?”
可是这次他没有接住她的手。?这是在录制啊,不会人到高空你就没有人道了吧。
工作人员已经解开挂钩,她悻悻收回手,下一秒,被揽入一个怀抱。
骤然失重,一片余烬里他们相拥,相拥着坠入无边落日。
第 30 章
多神奇, 全身在下坠,肺腑却在上涌。
像长出翅膀的金鱼,吐着泡泡落进风里, 落下那短暂的十几秒里,海水倒灌,夕阳升起。
过程还好,但到底的时候绳索颠簸回荡, 冲击力有点强,江旎脱口而出一句“妈妈!”, 不自主地埋头, 手下意识攀上他肩膀,在旁边跟着录全景的摇臂摄像镜头里滑稽得像只树袋熊。
霍司臣:“……”
等慢慢适应,江旎才抬头, 一览周遭的景象。
失重感暂缓,江旎终于能分出心来想,要是没有镜头桎梏, 他肯定早推开她, 隔绝十万八千里, 比起上次跳伞, 这回霍司臣就是工具人一个乖乖由着她抱。
心里涌上一种恶劣的快意。
或许快意过了头,很快霍司臣低头开口,风声吹散了一半他的音量,但就在耳边,还是能听得清楚:“江旎, 手松一松。”
她这才抬眼, 看见自己没控制抱人脖子抱得死紧,他冷白肤色上都留下隐隐一圈红。
“不好意思……”她干笑, 但正录着,也不能就此彻底松手,于是松了一半,又稍稍后仰,不至于分开但能保持一定空间。
这个角度她看见他颈侧居然有颗小痣,几次近距离接触都没注意到。
在他整个人的禁欲底色上,是挺神来一笔的点缀。
又往后靠了一截才发现他的手在她后脑勺那,防止她和绳子打架。
嗯,营业在线的。
江旎跟上营业节奏,在晃晃悠悠中笑说:“你是我今年第一个一起看海看夕阳的人哎。”
霍司臣回以浅笑。
她故意举起Go pro,以旁观者记录的语气问:“采访一下霍总,江旎是你的第一位夕阳共享者吗?至少今年。”
霍司臣:“不是。”
江旎:“?”
霍司臣:“江旎是今年最后一个。”??
她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靠,狗男人学这么好,哪里学的?让我也学学,营业宝典这种好东西别独吞。
她不甘示弱,再次故意装酸:“哦,那就只能是最后一个,上一个是谁啊?也是合作伙伴吗?”
“嗯。”
还嗯?她扯扯嘴角:“哪个合作伙伴?”
霍司臣弯了弯唇:“上一个是合作方唐颂的江制片。”
她眉心直跳。
好,输了,真的输了,会不过你。
江旎放下手,安静做一名合格的夕阳同伙。
其实仔细回想,他们来平港这些日子有意无意一起共度过好几个傍晚。
而此刻在海面上的波光里他们曳似轻尘。
结束后脚踩在地面都觉得恍惚,工作人员忙过来给他们解开安全设施的一道道束缚,紧接着一声尖叫,另一组搭档也蹦了下去。
曾锐等大家都从塔上下来,拿着话筒问:“我想知道江老师和霍总跳下来的时候感觉如何?”
江旎:“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跳下去那一刻冲击力比较大,下意识地抱太紧了。”
曾锐嘴型张成一个O:“霍总呢?有感觉到束缚吗?”
霍司臣:“绳索比较束缚。”
又是十分得心应手的一轮营业。
惩罚完毕,转场到海边草地,进阶下一个环节。
大家一看详细规则,就知道比起上一轮的文艺轻松风,这轮更偏“厮杀”:「嘉宾围成一圈,按顺时针缓步行走,在BGM结束的时候,根据提示去找身贴和提示屏上一致关键词的那位嘉宾,抢到关键词者胜利,各组一人贴词,而另一位负责保护好你的搭档,不让词条被抢走,最终失败者负责今晚的烧烤。」
岑绯率先举手强调:“我厨艺很烂的,如果输了冒犯大家,在这先道个歉。”
一群人笑起来,游戏开始之前先上演大型互相道歉现场。
节目组给每个组发来词条贴,白底黑字写着不同的关键词,各组自行商量谁贴,要贴哪。
其他组都是女方来贴,男方负责保护。
抢夺过程中,被贴的肯定避免不了被众人齐上手。
江旎这组拿到词条,霍司臣提议:“我来贴吧。”
江旎:“……那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心里暗诽着真是娇花一朵,江旎帮他贴上词条,贴在肩背的位置。
计时开始,顺时针人行圈开始运作,江旎走在霍司臣身后,保持防御状态。
走过大半圈,BGM戛然而止,拥有和提示屏上相同关键词的是古偶小花章玫,一群人蜂拥而上,她的搭档韩骞瞬间把人从身后抱住,紧紧圈牢。
江旎和霍司臣处在靠外围的位置,基本看戏,直到韩骞被其他嘉宾掰下来的时候,江旎才往前冲,霍司臣在身后看着她冲,同时做好准备帮她抵御干扰。
她一圈蛇皮走位,迈着节目效果十足的螃蟹步,有几个嘉宾看了已经笑成一团,她就这样晃过人家眼睛,凑近,伸手去抢。
一套操作看得霍司臣哑然失笑。
没想到江旎挤开别人刚上手,韩骞锲而不舍地再次抱上去,江旎的手夹在他俩紧拥的前胸后背之间。
其实她已经够到了贴纸,但还是第一时间抽出手,章玫整个被抱起,韩骞的胳膊牢牢掩盖在她后背贴纸的位置,抱着她转眼就跑开了一段距离,其他人只能望而却步。
曾锐在旁边感慨男友力十足,时间到,第一回合没人得分。
BGM继续,第二回合开始。
一圈后BGM停止,这次屏上的关键词指向霍司臣。
江旎第一时间把两只手牢牢盖在他背后的词条上。
在场都是人精,故意放水或者不敢上就都太明显,于是一群人比前一回合更卖力地包围靠近,甚至有君朗子公司的艺人廖之沅高喊着“翻身把歌唱的时候到了!”
霍司臣回头留意了眼江旎,不疾不徐地缓步后退,轻笑:“期待。”
明明很自然随意的一个后退,廖之沅的女伴孙冉菲突然捂嘴道:“好像老片里那种斯文败类反派。”
廖之沅一时气结:“收一收口水吧,我还在旁边呢!”
人群哄笑,气氛一时松快很多,但谁都很好地把握着尺度。
大家越发逼近,情况焦灼,江旎后悔地想,早知道把词条贴下一点,霍司臣肩膀的高度她长时间护着手都酸了。
就在林墨猛地绕后,快抢到词条的时候,手实在撑不住了,江旎在最后关头拍开林墨,迅速攀住霍司臣肩膀,往上一跳:“背我!”
霍司臣:“?”
他被她跳得往前稍倾,众人一愣,但很快丧.尸围城般扑来,他躬身降下高度,江旎当即跳上去,以己之身整个人盖住了词条。
“快逃快逃!”江旎在他耳边催促着。
霍司臣步伐并不那么急,但腿长的缘故每一步都迈得够大,很快拉开一段距离。
曾锐笑着拿话筒喊:“场地是有限制的喂!嘉宾禁止私奔!”
最后时间到,依旧无一人捞到分。
江旎被他放下来,明明她是背上那一个,却又急又累呼哧带喘,背她的人倒是丝毫面不改色,放下她像放下一个空书包。
江旎不可思议,换来霍司臣深深的一睇,他似乎看出她所想,轻哂:“你是纸做的吗?”
她嘴硬:“我是忙掉秤了。”
说完又想,他分明比她更忙。
他往回走,江旎跟上去:“下次带四个秤砣让你试试。”
霍司臣闭掉麦,似笑非笑:“节目里占便宜还不够?”
打扰了。
江旎嗤一声,错过他先一步走回去。
多个回合后最终结束,输的正巧是最开始立下Flag的岑绯林墨组。
天色渐沉,道具开始搬烧烤架和食材,大家对于岑绯的话心有戚戚,一致决定一起烤。
也正是这个时候,夏濛才顶着核桃眼睛姗姗来迟,她的执行经纪彭枫和助理拎着包,一路过来,给众位连连道歉,尤其多感谢江旎几句。
现在算下一个环节前的休息时间,江旎简单给她们安排:“没事,来了就好,去做下准备。”
前面的环节自然不可能劳动其他嘉宾跟着再走一遍,夏濛要做的就是在最后这一环,和别人的热闹形成对比。
彭枫请江旎到一边,格外感激:“您那番话确实让小夏清醒不少,小姑娘年纪小,刚出校园,没把握好,CP炒出真情实感。”
江旎:“不用谢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蔻裙四儿尔二伍九伊丝企整理之后上传欢迎来玩,团队最好对之后每一次合作都把好关,明明一个眼神一个嘴角都是预设程序,大家都在演,她当真会吃大亏。”
彭枫:“是的是的,那我们先去妆造一下,她那核桃眼还有点难搞。”
江旎:“个人建议,核桃眼不用遮,原封保留。”
彭枫了然:“好,我先过去了。”
等她走开,江旎也转身回去,无烟烤架摆了一排,挨着长餐桌,大家都开始上手处理食材,霍司臣在开酒,一众人跟他简单谈笑着。他往那一站,像单独一个次元,海边露天烧烤秒变高星餐厅。
江旎到他跟前,巧笑道:“烧烤虽然简单,但也挺考验技术,所以霍总厨艺过关吗?”
霍司臣:“既然好奇,那你就率先尝试吧。”
桌子那头章玫她们召唤:“江老师,喜欢吃什么我们多串点。”
“等我一起。”她朝那边应了一句,然后闭掉麦:“把我当小白鼠就好好烤哦。”
转头扎进她们那里去串食材。
等全部备好上架的时候,夏濛也出来了。
灯光等一系列器材就位,刚自由活动的各CP重新站一起,又在江旎旁边给夏濛单独指定了站位。
夏濛过来,对江旎浅欠了欠身:“谢谢旎姐,我一定好好表现观众想看的。”
江旎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这夏濛也不知道是缺根筋还是难受没回神,又说:“姐那番话我印床头裱起来,您说的太对了,在这圈里CP全是戏,眼神接触什么的都是预设程序,没有一丝真情实感,当真是傻子。”
“……”这会说合适吗?在场这些不全是演的吗?
她笑笑,表示让她好好拍,随后自己也投入状态面对镜头。
搭档们都在互相递东西,一派你侬我侬,江旎营业开始,对霍司臣嫣然一笑道:“霍总把那盘扇贝递我一下呗?”
“好啊。”他淡声应承,端起,拿给她。
江旎伸手接,却发现一股反力牵着不让她拿走,她疑惑抬眼,目之所及只有他凉嗖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