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什么情况?
江旎又扯了一下, 霍司臣却眉目一敛,似乎刚才同她拉扯的人不是他,收了力道把东西给她, 淡淡道:“当心手。”
被上身了吗这是?这个男的真是让人越来越看不透了……
江旎手上忙活着,肩膀怼了怼他说:“我不管你是谁,现在立马给我从霍总身上下去!”
霍司臣:……
在正中间拿着话筒的曾锐:“那有人在说小话,什么内容是我们不能听的?”
江旎做了个拉住嘴巴的动作。
曾锐借此Cue流程:“大家也不能干忙活, 所以接下来要一边动手一边动嘴,考验嘴快还是脑快——我们轮流来盘一下自己的理想型, 至少三个特质, 就从……岑绯开始吧,说出你的理想型,但手上整理食材动作不能停哈。”
岑绯早做过准备, 完全照着林墨说糖就太硬,似是而非地说了几个,顺延到下一位。
几组轮流结束, 最终来到霍司臣这里。
江旎侧眼瞄了他一下, 静静等着答案。他既然配合营业了半天, 现在最后关头想必照旧。
其实她还挺想听的, 说白了这个环节就是搭档互吹彩虹屁,只不过加入一些暧昧元素,她有点想知道霍司臣会怎样形容自己。
没想到第一个词出来她就绷不住了,霍司臣说的是:“安静。”
江旎哪怕进行着表情管理,牙也咬出了响声。
他的营业系统是解除了吗?“安静”摆明了是和她背道而驰的形容, 或者说, 和她一直以来在他面前立的人设背道而驰,毕竟他嫌弃她“说相声”不止一次。
江旎“啪”地把水果刀放桌上, 转过头盯着他说。
霍司臣乜她一眼,勾了勾唇角,继续。
第二个词是:“内敛”。
江旎:……
这也和她丝毫不搭边。
接着他说:“真诚。”
其他嘉宾还在睁着眼瞎捧场:“哇哦——”
只剩江旎内心一顿天雷齐滚,最后一词真是直击命门,不管是现在节目中,还是她私下跟他相处,始终就和真诚完全相悖。
霍司臣说完,向她扬了扬眉:“到你了。”
江旎干笑两声,开始发功:“朋克。”
在场的人大眼瞪小眼,怀疑是不是听错了,霍司臣的头发丝都和“朋克”俩字儿沾不上一点边。
曾锐抱着话筒,杵在一边嘴角僵硬,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
霍司臣反应平平看不出任何情绪,江旎继续:“热情阳光。”
霍司臣要是热情阳光就太诡异了。
现场一片寂静,大家眼观鼻鼻观心,只觉海风的声音都陡然大了几度。
江旎紧接着CD加满,脱口而出:“年下。”
说完两个笑面虎对上视线,她和霍司臣皆是流于表面的笑意对视着,静水之下暗流汹涌。
事先强调了不许他拆台,她现在自己把搭了大半天的台拆了个一干二净。
旁边夏濛还不明就里鼓了鼓掌:“Oi~”
彭枫在角落里扶额:“我拿什么来带你,我的濛……”
曾锐只能硬说:“听起来是很与众不同的形容呢。”
霍司臣笑笑,云淡风轻地化解:“刚才和江老师说小话,就是在讨论后面的环节怎么表现可以独特一些。”
江旎微愣,他就这样圆了回去。
曾锐趁梯子来了赶紧下:“哦~又是你们私下里的小把戏。”
正巧那边章玫韩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大叫一声:“呀!螃蟹跑了!”
其他嘉宾也忙不迭找:“跑了吗?跑哪了?明明都看见它上烤架了,就这么一半红一半黑地跑了呀?”
“半熟螃蟹我靠。”
一阵找螃蟹的散乱,这一轮就这样不痛不痒揭过,晚餐烤得不多,就是为了节目做做样子,江旎也没吃到“小白鼠”烧烤,最后温情收尾,一起去沙滩放仙女棒。
曾锐拿起话筒:“非常不舍,一场梦一样的海边录制来到了今天的收尾环节,这一环节需要搭档捕捉下对方在你心里最美好的那一刻,定格在镜头中,我们会把相片存进时光邮局,在之后的某一时间随机掉落。”
江旎从道具那拿了相机和仙女棒打火机,分给霍司臣一半,一道去沙滩。
此时海边像巨幅的深蓝,他们肩并肩走在深蓝之中,脚下是每踩一步都似要深陷的细沙。江旎以为会有任务终于完成的轻快,但这份轻快不知为何被打开一个缺口,像气球漏气。
海边有节目组的乐队在演奏,像是热闹散尽的序曲。
程念说让她要有演员及时进入和抽离角色的利落,江旎在想那么这个下午就是戏中戏,等回去还要继续她自己的戏。
于是上一环节的琐杂情绪仍然化为主线任务的提示,她若无其事地笑,转头问他:“那会是在说反话吧?”
霍司臣第一时间就知道她言下所指,同样反问:“那你呢?”
江旎演技上线:“我摆明了就是说反话嘛,要是全部顺从内心描述你的样子,观众牙都得磕崩了,但我又想比前几组表现得更不同一些,所以全程反话,正好和你后来说的不谋而合。”
她刻意强调了一下“顺从内心”,发射爱意电波。
别怀疑,我内心理想型就是你的样子!
霍司臣只深深看她一眼,说:“我的话其实只是随意凑些形容任何人都可以的官方说辞,正反与否,江制片自己心里有答案。”
江旎:……
她好像主动发起攻击,丢了个大,对方连平A都没出。
她追击:“那你那会递扇贝和我拔河是为什么?你别说你还有第二人格,突然闪现了。”
正说着已经来到集合点,霍司臣从她手里抽走打火机,点燃一支仙女棒:“不许愿吗?”
江旎:“……”
转得有够突兀。
她也见好就收,不纠结上一个问题,但嘴不饶人:“你还知道燃仙女棒许愿呐?”
这回换霍司臣无语。
“你帮我拿着。”江旎双手扣起,样子很虔诚,但愿望脱口而出:“希望接下来和霍总的行程顺利。”
霍司臣:“……默许就好。”
江旎:“因为这个愿望你就能帮我实现。”
他轻笑,随她继续。
江旎眼睛半睁半闭着,接着说:“希望我们的综艺大爆,君朗唐颂双双赚超本。”
霍司臣轻挑眼睫,表示认同。
第三个愿望,江旎闭上眼,在心里默念:希望霍司臣尽早找到喜欢的女孩子,好好对人家,别再渣,能锁死就终生锁死,最重要的是,离江春华女士远一点!
她徐徐睁眼,讶异道:“还没燃尽?节目组的仙女棒质量这么好的吗?”
霍司臣抿直唇角,抬起另只手里焦黑的仙女棒:“刚续的,避免你许愿断档,所想落空。”
火花源源不断冒着,映亮他眼底。
江旎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他身上人性的光辉,想要走一波彩虹屁,未料到他接着说:“那样又要吵,脑袋疼。”
“……”
她不该抱有期待的。
等手上这支也燃尽,霍司臣把东西都给她:“自己去玩吧。”
江旎一看,相机里是她刚许愿的定格。
他的拍摄手法很独到,比起突出人,更突出她和取景框里所有的融合。画面里她闭眼许愿,仙女棒的花火像是碎星从她上方洒下去,构图同时还拍进了身后一片海,海边星星点点的灯和花火相辉映,在她周身点一圈亮,像被光影拥抱一样。
……怎么拍出来的?
江旎抬头他已经走开,转眼四处找他身影,见他接了个电话,缓步离录制点走远了些,风扬起他额边发丝和衣摆,侧影在拢着依稀灯火的深蓝里忽明忽暗。
朦胧似日出前,黄昏后。
她顿了顿,同样拿起相机,对准,定格。
*
录完特辑跟郁和笙简短告别,各自回归自己工作,时至年末,除了眼下行程,其他工作也提上日程。
到漓南小半月,江旎需要飞景市参加年底一档盛典,主办平台和君朗近一年刚合作,前后多番相邀,因此霍司臣同去。
这次仍是私飞,登机后江旎还翻腾出本书来,表示要用纸质阅读来有意义地度过这次航行时间。
霍司臣坐在窗边带蓝牙耳机听汇报,中途休息时抛来眼光,问她看什么书?
江旎放好书签卡在看到的部分,合
依譁
上封面,高高举起给他看:
《九零总裁狠狠宠之诱他陷落》
霍司臣:……
江旎见他面无表情,不乐意了:“怎么了?你对网络文学有偏见吗那么多IP还是从这之中发掘的呢。”
“你继续。”他说完接着集中到工作中。
奈何在轰鸣声中还是越看越困,她收了书打开手机登上大眼快乐冲浪,点进去就看到特辑已经上线了。这些时间PC男团队和爆料方可谓缠缠绵绵,终究是没谈拢,特辑正好在这个时间点抬上来,夏濛狠赚同情,除了几位嘉宾的粉丝,不少乐子人也来看个所以然。
官博宣传艾特了江旎,但艾特不了连注册都没注册的霍司臣,只能圈了一下君朗官号,说感谢特别嘉宾。
预剪版她看过一部分,但公开上线不一样,属于第一次正儿八经在镜头前接受点评,难免有点忐忑。
正好霍司臣工作结束,取下眼镜揉了揉眉骨。
江旎决定共享这份忐忑,问他:“霍总,综艺特辑上线了,要一起看吗?”
暂时无事,霍司臣不置可否。
江旎直接连了投影,跟他坐同一侧,她有看弹幕的习惯,工作性质使然,弹幕可以更好同步到观众想法,但不清楚霍司臣,所以开始前江旎问他要不要开弹幕。
霍司臣:“开着吧。”
随即他们共同的综艺首秀就这样被投在了大屏上,还伴随实时的评价。
江旎不自觉蜷起指节抵着唇,屏幕里来到介绍环节,嘉宾们坐在圆弧沙发上。
没想到很快就有一条发言飘过:
[最靠左边的两位,一分钟内我要这对的全部资料!]
江旎愕然,最左边的正是他们。
那条发言激起一层浪,后面有人跟着说:
[同问!]
[之前宣传没见过,是临时加的真情侣吗?!]
江旎眼皮痉跳,有点汗流浃背了,也不知道发这些的是哪个群体,据她观察弹幕里很大一部分是嘉宾粉丝,都专注自家,不过也不排除自由乐子人,况且粉丝也不是明星私有,没有规定她们爱这个就不能感兴趣那个,冲浪嘛,主打一个自己快乐。
思索的空档,紧跟就有人分两条发:
[没看官博吗都?霍司臣,廖廖的公司的上一级公司的董事]
[江旎,这档节目的制片]
[卧槽君朗霍总录综艺?这个世界终究癫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所以两位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啊哪位好心人来告诉我!]
[听说只是合作方吧……]
[不管了,本嗑药鸡再就业,先大吃特吃!]
网友还挺自来熟的,陌生嘉宾这就磕上了……
江旎尬笑两声:“要不关了吧。”
霍司臣双手抱臂,看着屏幕,淡然得仿佛他根本没参与录制,只是旁观者:“江制片倾情献演,不看反馈怎么知道有没有效果?”
江旎:“不必了,这反馈不要也罢。”
霍司臣勾唇:“但我挺需要的,可能不够热情阳光朋克的年上,就是会比较在乎别人的看法。”??
好好好,真是一张好嘴,记仇阴阳起来简直一绝。
江旎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看,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看见弹幕开磕本来值得高兴,但她就是每看一条都会头皮发麻。
没想到更麻的还在后面,当代网友人均八倍镜,弹幕很快有人指出:
[看腿!腿!别人都好好坐着他们为什么又挨又蹭?]
拜托,那么犄角旮旯的小动作为什么会看这么清楚啊?!
弹幕: [他们在耳语什么?朕的唇语大师呢?]
江旎转身去倒了杯水,坐下来缓慢地抿着。
[要什么唇语啊表情不好磕吗?快看旎姐听到霍总说话之后愣了一下那表情!]
江旎:……
叫得还挺亲,全网皆e人是吧?
弹幕脱缰野马般持续舞:
[How Pay,代入一些大灰狼小狐狸文学]
[救,前面爱因斯坦好会代,体型差好有张力!]
“……”
江旎实在受不了,自作主张拉了一下进度条。
拉的过程中发现发现贴纸环节和蹦极惩罚被剪到了一起,剩下的应该是郁和笙说的,根据反响,在后面随机一期里飞进去一段。
她索性一口气拉到了蹦极部分。
弹幕:[此男原形毕露了,为什么不牵她手?]
[哈哈哈哈说了是演的吧]
江旎内心:不好意思你们要被打脸了,因为我也是这样被打脸的。
转眼画面里霍司臣揽过她肩。
心口一紧,原来第三视角看是这样的感觉,江旎端起水杯又咕咚了几口。
反观霍司臣,一副学术研究般的专业和冷漠。
弹幕一片[啊啊啊]
就在这一片猿声啼不住里,有条弹幕不合时宜地提出了一个科学探讨的问题:
[俊男靓女的互相看着脸就够分泌荷尔蒙了,这样的距离真的不会有反应吗?]
咚——
江旎猛地放下杯子,哐哐哐咳起来。
第 32 章
她咳得一阵天旋地转, 心说这届网友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她明明时刻都只想着怎么和他斗智斗勇,至于霍司臣,长了张风月脸, 但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得道了。
江旎等平复下来,清了清嗓坐正,看见弹幕其他人在回应刚才那条:
[你当人家是发晴的吗喽啊?]
[两个人都有在刻意保持距离的,霍总手都很克制]
[他俩在圈里经历过的诱惑肯定不少, 身经百战啦]
而霍司臣还是那副学术研究般淡然的神情,在旁边:“你受什么刺激了?”
江旎无语。
盲, 盲点好啊, 那么醒目的字你没看见吗??
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算没什么想法也要装有很多想法来说点骚话。
“被戳中肺管子了呗。”江旎粲然一笑:“弹幕问蹦极靠那么近会不会对彼此有一些想法。”
霍司臣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江旎顺杆上:“您是君子, 您当然不理解,但我可太有了,上次在赛车场我就说过了, 我对你充满遐想, 白天想夜里哭。”
她说完挑挑眉, 期待着他的反应。
然后他只是一本正经道:“嗯, 注意身体。”
江旎:?
这是人能有的脑回路吗?
她干笑:“谢谢你,你还怪体贴的。”
说完鸣金收兵,注意力都再度集中到屏幕了,谁知他又开口,给了她个措手不及:“不过你有点误会。”
江旎转头:“什么?”
霍司臣平常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样:“我不是什么君子。”
待不下去了, 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很明显, 他看出她在故意大放厥词,所以同样地, 以其人之道打出一记回击。
江旎噌地站起来:“你看吧,我去看看小安在做什么。”
*
到达景市像时空穿梭回前一个季节,虽然是晴天,但城市还残留着前两天下过的雪。盛典在第二晚,她好一段时间都没住家里,虽然会有阿姨定期来,但总感觉少了很多人气。
江旎订了束花,等送到后修修剪剪插瓶,同时打开投影放着某循环N遍的剧当作BGM听,整个房间才慢慢活起来。
简单收拾过后,想给老妈拨视频,拿起手机的同时她已经拨了过来。
还真是心灵相通,江旎接起,老江开门见山就问:“你接恋综了?”
网速这么快的吗?
江旎摇头:“不是,还是我上一档综艺,录一期特辑救个场,你看过了?”
“哦~”江春华女士欲言又止的样子,顿了顿说:“看过了,我们囡在镜头里真好看,我看是那些人里面最好看的,做游戏反应也快,蹦极的时候也很勇敢。”
江旎听了忍不住笑得肩膀颤,虽然从小到大老妈就是这样跟她表达的,但今天这些话总感觉像铺垫,真想说的在后面,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笑:“妈,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江春华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你那位搭档,也是节目安排的吗?”
“……”她就知道,老妈看见肯定会问,她虽然不干涉,但她会好奇。
江旎乱诹:“嗯……对啊。”
江春华:“可我为什么看见网上说,他也是特邀嘉宾,跟你一起被特别邀请的。”
江旎:“和我一样是特邀,又不代表我们就认识啊。”
江春华:“我也没说你俩认识啊。”
江旎:“……”
老妈是有点仔细在身上的。
她嘴硬:“那,你不就这个意思吗?”
江春华:“我还看见有人说,你们是合作方啊?他是你这次的合作方吗?”??
危机感上来了,得给老妈铺垫一点霍司臣的坏印象。
江旎:“不是我瞒你,是我压根不想提他,没错,他就是那个很压榨的合作方。”
江春华缓缓后仰:“这样啊。”
江旎重重点头:“难相处,脾气臭,还渣。”
江春华:“这孩子面相看着漂亮,居然是这种人吗?那要不我过几天去看看你,被他压榨得确实瘦了。”
脑中警铃顿时大作,江旎忙说:“不用不用!漓南这段时间挺冷的,紫外线也强,你别过来了,而且有什么好看的!”
老妈知道霍司臣不要紧,看样子她并不晓得榜一大哥真容,聊天也没有深入到现实层面,但要是让霍司臣看见老妈就那不就原地面基了?坚决不能让他们见面!
江春华笑说:“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江旎嘴角抽搐:“有吗?正常反应吧。”
江春华:“算了,不过你要是有情况,记得跟妈妈讲,不用瞒着,别像小孩子谈恋爱一样遮遮掩掩。”
她怎么会这么觉得??
江旎欲哭无泪:“你别被评论弹幕什么的洗脑了,那都是演的。”
江春华:“好好好,不说了。”
心惊胆战聊完,江旎刚倒在沙发上,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死2而二五九一四七某牌SA给她发微信说前几天订的裙子到了,可以去取或者送到家,她本想让送来,但程念也同时发来消息说她已经抵达景市,江旎决定自己去拿,顺便和程念小聚。
她内搭穿得单薄,外面很随意地罩了一件长羽绒服,踩双雪地靴出门。
开车到KJ商场,和程念互通定位后见到面。
她以为自己够随意了,没想到程念戴着不洗头专用鸭舌帽,口罩一戴,也是一件长羽绒服来的。
放眼望去,KJ里随处可见的精致潮人,她俩仿佛单独一个次元,程念笑道:“不会被柜姐赶出来吧?”
江旎:“你可以拉下口罩,让她们对照门口代言人海报验证一下,应该就通过了。”
两人笑成一团,挽着胳膊上电梯。
程念贼兮兮道:“特辑我看了,飞机上看的,你俩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江旎仍心有余悸:“我妈看见了,她甚至觉得我们是真的。”
程念:“就营业来说,他是挺配合的,但除此之外,就单单上综艺这个举动,你不觉得,他还挺迁就你的吗?”
江旎:“不觉得,要是在冷兵器时代我俩早干起来了,就录制的时候都硝烟弥漫,随时会脱轨。”
程念:“你别光听他说了什么,你得看他怎么做,比如之前他让你走,你掰扯掰扯就留下了,这次你请他帮忙,他也真的去了,如果确实铁了心,是不可能做出让步的,换做最开始合作时的他,也不会这样做。”
江旎设想了一下刚认识时的霍司臣,如果跟那个时候的他去谈条件……
汗毛都竖起来了。
程念:“所以我说你的攻略有效果,他在逐步对你退让不是吗?”
江旎若有所思,他是有点变化。
但上综艺确实也对他有利,她没有办法笃定。
况且上次她都趁着酒劲那么直白地问能不能追他了,他也没给出一个答案。
电梯到了,程念拽了拽她,两人下去。
吃过饭又逛了会,最后去拿衣服。
耽到晚上才回到家,她先去把这件给挂衣帽间,毕竟是明晚要穿的。
作为出席制片,她自然不可能去选红毯风的夸张礼服,黑白灰的纯商务型又会过于板正,年底的活动需要在得体不出错上加一些亮点,所以选了条腰间带褶皱,灰调烟藕色的长裙。
江旎挂好后,坐在换衣凳上思索片刻,拿过手机,点进微信找到霍司臣。
现在给他的备注改回了大名,第一个备注[霍阎王]被他抓包,第二个备注[霍猫猫],不知道为什么看了特辑弹幕以后她总觉得过分肉麻,就顺手改了回去,感觉自然顺眼多了。
思绪闪回,点进对话框,她把这条长裙上身的照片发了过去:
[明晚见/星星眼黄豆/]
隔了一会他回了个[ ?]
江旎眉飞色舞地打着字,仿佛他隔着屏幕能看见:
[想到明晚跟你去同一个盛典,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了八条街买件合衬的礼服]
霍司臣:[去了这么多地方?]
江旎:[嗯嗯!]
霍司臣:[其他试过的证据呢?]
江旎狠狠哽住,仿佛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在他面前真是透明的,他还总是会表面配合她,转眼故意把她往坑里带。
江旎啪啪打字:[只把最好看的发给你]
[黄豆哭泣抱拳.jpg]
霍司臣:[……]
很好,发省略号就是无言以对了,江旎乘胜追击:
[男人,被美得话都不会说了?]
隔了一会,他甩了个链接过来。
江旎点开,内容是「幻想症的确诊与治疗:幻想症属于精神疾病的一种,发病群体多在……」
幻你个头!
她怒点关闭,继续骚扰:[不承认就不承认吧]
然后问:[知更鸟胸针你带着吗?]
不等他回复就叮嘱:
[明晚记得戴上它哦]
[毕竟是我们营业后首次合体]
[玫瑰/玫瑰/玫瑰]
霍司臣:[忘记扔哪了]
[猫猫头可惜叹气.jpg]
又是故意的。
江旎没再多说,适时收束战线,发了个晚安过去。
*
翌日,盛典前。
古斯特停在君朗地库,周瑾坐在车里和活动方通话,最后对完一遍细节,见霍司臣从电梯出来。
周瑾不由得疑惑,和活动助理对接的时候,原定今晚的西服明明是黑色,可霍总为什么穿的深灰?
而且他不喜点缀,这类活动最多一枚领带夹作配,但这次却戴了胸针。
周瑾忙下车,打开后座车门,诚惶诚恐道:“霍总,是对接出错了吗?您原本的西服不是这身。”
霍司臣上车,不轻不重道:“临时换的。”
周瑾坐上副驾,车起步,他却越想越惴惴,霍总不大在衣饰上花心思,出席活动全由活动助理定好方案拿给他选,选定哪件就是哪件,他不会在这上面分出精力,还临时去换,莫非是哪个环节的员工冒冒失失损坏了原定西服,他才换的?
领导可以不发作,但出了问题就是问题,不能领导不说,他也默不作声把这事儿揭过。
周瑾转身,正气凛然道:“霍总,这是我的疏漏,您的原定西服在哪个环节出的问题,我会追查到,并做出相应处理。”
霍司臣:“……我自己换的。”
周瑾噎了一下。
霍司臣:“工作少点内耗。”
周瑾:“好的好的,明白。”
对于胸针,他也没再多问。
第 33 章
傍晚六点, V视风行盛典现场。
外场红毯群星熠熠,快门声交织镁光灯谱成一曲视听协奏,内场大屏实时转播红毯现况, 后排粉丝区各色灯牌如同山体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彩,人声鼎沸。
最前面大屏循环播放着平台年度盘点,各路工作人员戴着麦在尚未完全亮起华灯的场内穿梭奔忙。
C区首排贵宾席的各位老总陆续到场,落座以后和左邻右座浅谈Social, 时不时看眼那个空位,椅背上贴着「霍司臣」的名牌。
V视董事何林与往来各人相谈正欢, 突见过道台阶上一管深灰西裤下包裹的长腿拾级而上, 顺着抬眼,看工作人员引霍司臣过来,忙起身堆笑:“霍总!”
周围一道道目光向这看来。
何林飞速瞥了眼大屏时间, 霍司臣居然提前了十五分钟到他的场,诚惶诚恐里带了些飘然,声音也跟着扬了几度:“年底忙, 真是劳您赏光。”
霍司臣客气同他握了握手:“V视的盛典, 应该的。”
又跟周围随之起身打招呼的人一一寒暄过, 霍司臣解开一颗西服扣落座, 坐下时他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侧边区域。
何林敏锐地察言观色,因着现场音响声重,凑近去问:“霍总是找什么人?我帮您请到。”
他想着,或许是哪个女艺人?如能投其所好做个顺水人情就再好不过。
但霍司臣只是说:“山顶的布局很新颖。”
何林看去,今年策划确实别出心裁地加了点东西, 被这么一说不由产生几分自得, 却总觉着霍司臣的视线似乎不是那个方向,但人家看了一眼而已, 总不能刨根究底地过问。
霍司臣的座位正对颁奖台,眼前时不时有艺人和工作人员弓着腰穿行。
他垂眸,拿出手机把状态调至静音。
不远处有个工作人员跑过,边跑边对着麦说:“郁总到了,已经安排好,江总还没进场,我去红毯区通道看一下。”
霍司臣闻言,顺着工作人员跑走的方向抬起视线,见那人跑到一半欠了欠身,而他的视线也随着工作人员的脚步微微停滞。
江旎等了程念走完红毯一起进来,她身着一袭烟藕色长裙,墨藻似的微卷发盘起,更显挺拔,肤白高挑,明明是偏软质地的裙子却能被她穿出利落干练的质感。
江旎和工作人员交待几句,让人去忙,转头去和程念一起找座位,没等迈步,莫名感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放目远望,现场琐杂那么多人,各做各事,而她目光穿过一副副面孔,定在C区首排。
霍司臣在排排坐的鲜亮面容里都实在打眼,更遑论身处各老总扎堆的地方。
他此刻正微微低着头跟旁边交谈,江旎穿着高跟鞋还不够,踮脚抻目,依稀见他西服胸口处一点闪。
程念牵了牵她:“看什么呢?”
“没什么。”江旎回过头,笑意稍盛,“走吧,找座位去。”
她们都在B区,江旎视线到处转,先看到了自己的座儿,旁边是郁和笙,她抬起胳膊晃晃手:“郁老师!”
程念却脚步稍顿,松开了江旎,笑笑:“你去坐吧,我再看看。”
江旎不解回头:“怎么了?你不是说不想坐前排,要跟我挤挤么?”
程念摇摇头,笑得有些不自然:“你另一边的那位导演,之前跟她有点小过节,我还是老老实实去前面接受八个机位的扫射吧,没事,你赶紧去坐。”
是这种情况江旎当然不会再说什么,只一笑说:“好,那你去吧。”
两人各坐各位,江旎坐下后问郁和笙:“郁老师,我记得你座位安排不在这。”
郁和笙摊手耸肩:“这里好摸鱼一点。”
好吧,江旎失笑,看了眼C区,想到霍司臣在首排正对镜头,要被封印一场晚会的时间,有点幸灾乐祸。
盛典通过V视和大眼同步直播,六点半,红毯结束,直播视角转移至内场。
弹幕里五颜六色,各家粉丝齐刷刷的应援,除此之外还有奔着磕糖来的,年底一场盛典,多少大势或冷门的CP都齐聚在这,活动成了百家饭烹制现场。
弹幕夹缝里悄然冒出来几条:
[旎姐和霍总没坐一起,V视你到底懂不懂拿捏?]
[一个B区第三排一个C区首排呜呜呜,明明不远,但我感觉像隔着银河]
[快看!我们姐是在看霍总吗??]
江旎对于此时隔着网线的发言全然不知,场内缓缓亮起了灯,台上开场艺人唱跳表演,后面粉丝的尖叫震耳欲聋。
镜头时不时扫来,她抬起手配合鼓掌。
节目之后,主持人请何林上台致开场词。
何林起身对着四周挥手,根本压不住嘴角,步履轻快,走过去三步并作两步迈上了台。
V视今年连出三部大爆S级项目,其中一部还拿下和海外流媒的合作,同时跟君朗签约,可谓风生水起。
何林接过话筒:“感谢今晚众星为我点亮风行盛典,这是V视的第八年,也是意义重大收获颇丰的一年,这些是诸位到场同仁共同努力的结果,更是市场和观众的偏爱,我诚惶诚恐。同时,V视今年还收获了一个重磅级合作伙伴——君朗影视,感谢霍司臣霍总今晚到场见证。”
掌声如潮水涌动,霍司臣于镜头前起身,浅笑致意,对场内挥了一圈手。
上次郁和笙所说“人类审美大团结”的场面重演,甚至因为综艺特辑露脸的加持,呼声更甚。
此时华光璀璨,江旎才看清他穿着一身深灰西服,而上半身被投在大屏,更是清晰照出他佩戴的知更鸟胸针。
弹幕飞速滚动:
[谁给我们霍总搭的灰色西服,被贵死了汪汪汪!]
[没有发现旎姐的裙子是灰调吗?跟西服很搭啊!]
[薅……那就是xql一起订的,不辟谣我就造谣了]
[姐姐造了那妹妹也造,胸针也是旎姐搭的,领带也是姐打的]
江旎依旧不知晓已被“造谣”,何林回了座位,盛典按流程继续。
又过了几场演出和颁奖,轮到一部影片,江旎斜倚在座位上,手肘撑着扶手轻托下巴,看着屏幕在滚动,随即猝不及防公布结果,大屏上出现关启明那张脸。
江旎恶寒了一下,收回视线,拿出手机摸鱼。
周围也有艺人导演等耐不住,或玩无聊的抓手游戏,或把屏幕调暗,低头冲浪。
台上关启明捧了个奖杯,对着话筒发言,冠冕堂皇感谢了一连串,来到最后一个人:“感谢我的女儿,江旎。”
全场环绕声道出她的名字,但出自这人之口,好似苍蝇飞进耳朵里。
江旎骤然蹙眉,抬眼,食指揿灭手机屏。
镜头很快扫过来,她收了表情,但并不做出丝毫笑意。
首排,霍司臣视线掠过大屏,看见她近乎凉薄的神情。
关启明还在台上卖力表演:“有好几年我独自带着她,压力很大,但她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动力,后来她入行历练,我疯狂克制自己不去帮她,不去给她行便利开后门,但是她很坚强,她的坚强感染到了我,也激励到了我的创作,谢谢孩子。”
关启明还是想借霍司臣的光,但经过之前的事不好明着,恰巧这些天有了那期特辑,提一提江旎,可不就顺带沾上边儿了么?
场内配合地放着温情的BGM,众人鼓掌。
江旎的手死死扣着座椅扶手,胃里滔天的火,火苗一闪一闪在往头顶直冲。
“好几年独自带她”?
简直当众放屁。
她做了个前倾想起身的动作,被郁和笙按住手臂,对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而关启明发言赢得的掌声还有余波,C区首排大佬们也鼓着掌,何林边笑边点头拍手,想和霍司臣沟通几句,可是当余光挪动,却看见霍司臣并无任何表示,他翘着腿,双手自然放在两边扶手,面无表情。
何林于是悻悻住手,疯狂头脑风暴,思忖霍司臣何意。
他想起近几天上线的那档综艺特辑,一经释出,霍总在节目里和江旎的互动饱受关注,有人磕起了CP。
而此刻他又对关启明提及江旎反应冷淡,莫不是……他反感被磕CP,因此对江旎相关不表一意。
啧,这江旎,CP向舆论肯定少不了她刻意引导,胆儿真的忒肥。
台上又接了一场表演,场内灯光暗下去,变成幻梦般的蓝。
江旎留意了一下,感觉演出顺序有调整,为防出乱,她微信小安让要一份最新调整的流程表。
小安很快发来,她点开,看见还有七八场就到她,而给她颁奖的嘉宾由原来的一位女歌手换成了导演,头衔后面缀着三个发臭的黑体字:「关启明」
“恶不恶心?”昏暗里她脱口而出。
郁和笙侧过头问:“怎么了?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江旎弓着腰起身:“我去找一下协调。”
她猫腰小碎步走到过道,顺台阶一路往上,从侧门出去,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面接起:“江总?”
江旎:“我的颁奖嘉宾换了,你们流程有变都不提前通知的吗?”
“哎呦不好意思江总,歌手老师急着赶班机,不等到那会了,换成您父亲不是皆大欢喜吗?而且颁奖嘉宾换人不影响您领奖呀。”
江旎:“好,那我问你,你的工作职责,是不是有变化要提前和嘉宾沟通?你只说是与不是。”
对面顿了下:“呃……是这样,但晚会协调繁杂,太多人要求变化了,所以不影响走流程的我就……”
江旎:“所以这是你工作的疏漏,影响与否也全程是你主观臆断,整个过程没有和我进行任何沟通。”
对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江总,我这样,我调整一下,十分钟内给您答复好吧?”
江旎:“我会等着结果,不会轻易算了。”
场内,何林收到条消息。
策划说关启明拜托改换的流程,江旎知道了以后态度很强硬要求更改,各方协调不下,只好来问问他。
何林简直气结,这样的小事居然轮得到来问他?整个工作组是干什么吃的!他是主办方董事,不是工作组螺丝钉,还替人解决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不理。
进场不方便通话,内圈走廊信号不好,江旎等在外面,但这里建筑结构问题,直直地透着风,她的外套从到场的时候就放在了车里,这时被风扑得直打摆子,不免后悔,纵然里面空调再猛,早知道带上外套了。
已经过了十分钟,仍是没动静。
江旎又打了一通电话去催,对面嗯嗯地应着。
与此同时的内场,何林再度收到了同样消息,他来了火,有些恼了江旎,直接按住语音说话:
“这江总怎么回事?你直接跟她说就是我们操作换的,我就是要卖关导个面子,怎么了?这流程换不了!吹冷风就吹冷风,我让她吹的?要不是看她节目有得赚,她还上不了我这颁奖台呢,爱领领不领走人!”
何林对着语音说话时没避着霍司臣,相反还说得中气十足,大有说给他听,邀功请赏的意思。
瞧瞧,霍总不待见的人,我也同你一样不待见,还帮你找茬,出了口恶气。
果然,霍司臣的注意被吸引过来,他问:“是江旎江总吗?”
何林看霍司臣情绪不高的样子,想是听见江旎都不乐意,感慨他这语音真是发对了,点点头道:“是啊,您说说她这幺蛾子怎么这么多!”
说着又跟霍司臣复述了一遍全程,越说越来劲:“刚我底下人还有点不忍说她搁那冷风口里等,等就等呗,骚操作太多就该给她长点记性,这颁奖嘉宾我还就换定了。”
慷慨激昂一顿输出,说完,何林见霍司臣笑了笑,那深邃的目光直转向他,明明带着笑意,却浸着寒气,让他不自觉挺直了背:“怎么了霍总?”
下一秒,霍司臣的语气简直让何林不寒而栗:“谁让你换的?”
何林如受一闷锤,当场怔住。
“我……”
还没来得及开口,霍司臣直接起身离席,在一派热闹喧哗里离开了内场。
第 34 章
江旎最后得到的回复是:嘉宾不换。
她气笑了, 风也似更冷,裹着锋利的寒气擦过皮肤。
走廊里一两个工作人员匆匆路过,在反光的玻璃上留下掠影又消失。
江旎在玻璃前站的时间久了, 呼吸都洇出一小团雾气,她搓了搓胳膊准备回去,正要挪步,看见玻璃上她的身边走来一道身影。
来不及反应, 霍司臣的西服已经笼住她肩头,带着体温的外套包裹她冷而木然的身躯, 从手臂开始缓缓回温。
知更鸟胸针影影绰绰在余光里闪。
江旎讶然侧过脸, 他衬衫平整,领扣系得一丝不苟。
她问:“你怎么出来了?”
霍司臣定定看她,反问:“那你又为什么来这吹冷风?”
“有点流程上的问题。”她移开目光, 把话题随意晃过去,想取下外套还他:“你不冷吗?进去吧。”
她不愿说,他也不再提, 只是抬手拦了一下她的动作:“到里面再还我也不迟。”
说完调转脚步要进去, 江旎在他身后并未挪步, 声音平淡:“其实我为什么出来, 你都知道吧?”
霍司臣停步,回首微微抬眉,算是默认。
江旎拢了拢衣襟,转身继续对着玻璃,像叙述别人故事那样:“最开始入圈那年我去跟一个影视项目, 中途遇到点麻烦, 郁老师那会也谈不下来,我梳理了人脉网, 发现要找关启明。”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再度站回她身边,做一位合格的倾听者。
两道并肩的身影投在玻璃上,江旎一时分不清是在跟身边的他说,还是对面他的身影。
江旎:“那会也是一个冬天,雪很大,为了项目我只能暂时抛开个人情绪去找他,就在景郊的私人马场,我没有入场资格,站在露天休闲区等了一个下午,天快黑的时候他出来,当时看见我的眼神……”
江旎有点自嘲地笑:“那个眼神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买菜的大爷大妈在市场闻到鱼腥味,下意识地嫌弃皱眉,就是那种眼神,当时跟他一起的人问我是谁,他绝口不提,说不认识,后来我拦下他,说请他帮个忙,一句话的事儿,但他很轻飘飘地说,让我自己去跑局,圈子里不论哪行,背景不够硬的女孩子,都是这样混出头的。”
霍司臣皱了皱眉。
跑局什么意思,他怎会不知道。
一无所有的时候,皮相和身体做资源,自己把自己挂牌售卖,送上饭桌。
君朗严禁艺人做这些,不管经纪人诱导或是艺人自愿,一经发现立即解约;而江旎口中,鼓动她去走这条路的,是她的父亲。
她嗤了一声,继续说:“后来我没再去找他,但我慢慢有了成绩,第一部制作的网剧爆了以后,他开始到处宣扬和我的关系,但绝口不提我妈,大家都当他是辛苦的单亲爸爸,我想回击,但人的窥私欲足够打乱一个人的生活,我妈给我造了一座堡垒,尽可能让我避免一切伤害地长大,现在我也是,希望她不被这些干扰,再揭一次伤疤。”
哪怕说到这里,她也还是很平静地像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眼底些微的情绪涌动,即便只通过玻璃投影,他看得见。
江旎很轻微地松了口气,这些话说出来就像肺腑里积累的浊气排出,但松快之余,后悔当即袭来,她对霍司臣,似乎有些交浅言深了。
做戏的人对看戏的人,可以倾诉到这个层面吗?
一段关系里,示弱是大忌,哪怕再好的关系,也怕天秤失衡,何况他们这样一言一行都要设计的关系。
可他仿佛有诱惑力,诱她说出这些,明明他什么也没说。
江旎咳了一下,面容之上很快又挂起熟悉的笑:“回去吧,你真的不冷吗?”
她错身一步先走,没料到被他握住手腕。
还没顾得上想他的掌心已经变温凉,就猝不及防,被带进一个怀抱里。
不是营业状态,非营业性质的拥抱,她都蒙了。脑海里瞬间蔓延出千丝万缕的线,绞成杂乱的团。
她穿着她的外套,而他只着衬衫,被他拥抱有种外壳嵌入里子的错乱。
霍司臣环着她肩,轻柔缓慢地拍了拍她背脊,另一只手轻抚她后脑勺,更衬得她手不知该放哪里,只好僵硬地下垂。
他带着温意的好闻草木气息悉数涌进鼻腔里。
江旎听见他开口,声音带着温和笑意:“两三年的时间,从零开始让唐颂在业内占据一席之地,从前不了解,以后真要防着你。”
江旎瞬间笑出声:“你们大资本家真的没有心,别再打压我们中层的生存空间了吧?”
霍司臣嗓音清沉,挠在她耳尖:“可以,看你表现吧。”
何林在霍司臣离开之后,狠狠地自我反思了一会,霍总虽说是个狠人,但向来不在面儿上给人难堪,什么情况能让他黑了脸离席啊?
随后急匆匆地找出来,找了几个出口都不见人,最后七拐八拐到外圈玻璃走廊,一过来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刚才面冷成那样的人,此刻笑得温温柔柔,轻抚着女孩子后脑勺。
十年的脑血栓都给他吓出来了,忙不迭止步,偏偏地面光洁到他脚底刹车都刹出了声响。
江旎听到声音浑身一僵,猝然后退,往声音来源看,霍司臣也随之放下了手。
后知后觉地,一丝尴尬上涌。
并非因为第三人出现,而是刚才情绪到了抱也就抱了,现在突然抽离那个情绪,拥抱却似印章盖过印,停顿在浑身的触觉。
何林见他抱的竟是江旎,心里轰然如雷,恨不得原地抽自己嘴巴子,速度接受了这个信息,立即堆笑上前:“哎呦我……江总,真是不好意思,流程的事儿让您动火了。”
江旎扯扯嘴角,不置一词。
何林抿了下唇,一脸气愤:“我比您更来火!这底下人脑子打结了,瞎安排什么?刚给我来电话,我知道后气得呀,想亲自找您,看您不在场,这不立马出来找,总算找着了,霍总居然也在哈……”
见霍司臣一脸“看你表演”,何林讪讪笑着:“那会没搞清楚状况,真是对不住。”,说着掏出手机:“我这就联系底下人,什么屁流程真是……立马叫他们改!”
江旎却阻拦:“不用,就按照现有的走吧。”
霍司臣深深睇她一眼。
何林又懵了:“嗯?现有的,就是您父……关启明导演来颁奖吗?”
“对,就按这个。”江旎快速转换情绪,使自己忘了刚刚那一抱,笑着看霍司臣:“你不是喜欢相声吗?今晚给你唱个大的。”
内场,一切仍在继续。
江旎进了场就把外套还给霍司臣,三个人各自归位。
前面还有一场演出,她坐回去后,郁和笙问:“到底什么情况?打电话没信号,吓我一跳你。”
江旎摇摇头:“小插曲,他们把我的颁奖嘉宾换成关启明了。”
郁和笙拧起眉:“你不早说,我找他们去。”
“不用。”江旎拦住他:“换就换了。”
郁和笙:“你确定可以?”
江旎笑起来:“他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吗?顶多有点恶心,没事。”
虽然是让郁和笙放宽心的话,但此刻她自己的确也这样想,比起刚得知换嘉宾时,想到要从关启明手中接过奖杯,那种剧烈的排斥,此时莫名就消弭。
台上演出很快结束,主持人Cue完流程,颁奖嘉宾上场,是关启明和一名前辈女演员。
大屏幕滚动作品,最后报出她的名字:年度作品最受欢迎制片,江旎。
镜头给到这里,江旎起身,向旁边欠身致意,走下台阶。
程念把手抬得老高,一个劲儿地拍着,同时这样做的还有前段时间录特辑的那些人,以及更早前有过交集的曹诗云。
C区首排,霍司臣浅笑鼓掌,而何林这下鼓得格外热情加浮夸,弹幕里他们相关的发言量正陡然增加:
[姐你能不能莫名其妙转个行去演戏,就算让我看你和霍总结婚我也愿意/流泪黄豆/]
[瞧瞧霍司臣那不值钱的样子,还有谁上台的时候他纡尊降贵鼓掌鼓了这么久的?]
[姐上台前两人同时消失了一段时间你们没发现吗?]
[哥,又幸福了哥/抱拳/]
江旎迎着近乎刺目的射灯走到台上,从关启明手中接过奖杯,甚至冲他笑了笑。
关启明有点受宠若惊,心里万分期待这半路闺女等下会怎么提到他。
江旎站到立麦前,台上一圈灯光晃眼,台下是如同漫山遍野的人海。
人海正中,霍司臣就坐在那里。
她一手拿奖,一手扶了扶麦,姿态大方,语气谦逊,对于领奖词早已信手拈来。
她在台上披光而立,霍司臣蓦地想起第一次听她发言,是在电影节后的演讲环节,介绍综艺精准而清晰,此时她的身影除了和电影节发言那次重合,更多了一层——那个他不曾见过的,在冰天雪地里站一下午,被亲生父亲怂恿去跑局,但走到今天的女孩子。
江旎在台上感谢完工作范围内的同僚,最后来到个人层面,她莞尔:“感谢刚入行的自己,坚持下来做出了成绩,才得到关导的亲缘认证,感谢关导在我成长路上多年缺席,在唯一的亲人陪伴下我会越来越好。”
场内隐隐起了嗡声,关启明脸唰地绿了,但碍于在台上,嘴一张一合半晌,连个字都没蹦出来,始终僵硬地笑着。
隔着人声浮动与灼灼灯火,江旎和霍司臣遥遥对上视线,她略带狡黠地挑了挑眉。
霍司臣知道这就是她预告过的相声,不由得失笑,在随即响起的热闹掌声里,无声地拍了拍掌心。
江旎下台回到座位后,盛典已至后半段,有的座位已经空了,比如霍司臣左边的男人起身离开,随后,坐过去一个礼服靓丽的女人。
他们的综艺特辑上线后,有人算是明白了,原来霍司臣身边也是会有女人的,那他和圈子里那些人一样,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江旎做了例,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试试?
原本坐霍司臣左边这位高层经纪,就属于动了这样心思的人,于是当即给手里艺人邓姝烟发送信号,让她去休息室再好好搞搞妆造过来,特地给让开了座儿,叫她放机灵点儿Social一局。
邓姝烟提着裙子就过来了,走到霍司臣附近,弯下腰轻声细语:“霍总,陶总是坐这的吧?他去洗手间了,让我过来说有点事。”
椅背上有名有姓贴得明明白白,霍司臣不多说什么,客气里几分疏离,点点头:“嗯。”
邓姝烟早就想好了怎么找补:“因为我看好多人不是按座位坐的,而且我隔着距离也没法确定陶总是不是在这坐过,所以问一下您。”
霍司臣:“没事。”
他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邓姝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坐下后暂时停下搭讪,余光打量霍司臣,他翘着腿,深灰西裤下露出一截劲瘦脚踝,手指随意地搭在膝上,腕上的表看得她双眼立时睁了个圆,但视线顺着熨帖的西服一路上移,停在胸针时她却愣了一下。
价格完全不对等,根据她扫过无数奢侈品的经验,这胸针撑死五十万,纯靠他本人衬得这小玩意儿贵,但要配饰为什么不配得统一一点呢?
难不成他们Old Money并不在乎这些,只看合不合眼?不应该啊,不该更讲究吗?
邓姝烟再次开口:“霍总,您这胸针真好看,知更鸟象征爱情忠贞,方便给我个购入渠道吗?”
霍司臣这才转头,终于要接她话,终于要打开话题了。
邓姝烟期待着回答,没想到霍司臣只是一笑:“从一位艺术家那里讹来的。”
邓姝烟愣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讹??
B区,江旎定定坐在座位上看远处霍司臣和旁边的女明星有来有回说了不少。
好像相谈甚欢,说着说着还笑了。
江旎尖利地笑了一声,把郁和笙吓一激灵:“你怎么了?笑得这么反派。”
江旎给郁和笙指指C区首排的位置:“你看,霍司臣和美女聊上了。”
郁和笙一头雾水:“不正常吗?这种场合份内的Social啊。”
江旎:“我没说不正常啊,我就是觉得好配哦,都有点磕他俩了。”
郁和笙:“??你从台上下来还没缓过劲儿吗?怎么说话还是阴阳怪气的?”
江旎:“你哪只耳朵听出来的?”
她拿出手机,以这个视角拍了张那二位热聊的背影,不管一直转圈的网络,点开微信发给霍司臣。
配了一长串星星眼吐舌黄豆脸,说:
[新CP出现,我磕磕磕磕磕/星星眼/玫瑰/]
[真是太配辣!!]
[霍少爷好久都没这样笑过了,老奴打心底里高兴!]
盯了屏幕好久,点了三四次重新发送,才总算发出去。
她极目远眺,恨不得从粉丝区抢个望远镜来一帧一帧分析。
而首排,邓姝烟使尽浑身解数想再找话题的时候,见霍司臣拿出手机,看了消息,倏而一笑。
她瞄到屏幕,最上方的称呼好像是什么什么艺术家。
随后霍司臣打字,打完后朝侧后方看了眼。
江旎的屏幕亮了一下,她解锁,点进去,霍司臣说:
[过来]
就不,江旎啪啪打字:
[过去干什么?]
[我还没做好近距离磕CP的准备]
不容易发出去,又隔一段时间才收到回复。
霍司臣:[社恐]
[来帮我挡一挡陌生人搭讪]
江旎看笑了,回他:
[老黄瓜刷绿漆装什么新手?]
[你看看照片上你那不值钱的笑呢?]
霍司臣:[漓南之后的行程……]
靠。
就说本质黑心资本家,多少个拥抱都改变不了他剥削压迫的内核。
江旎仿佛被扼住咽喉,噌地站起来,高跟鞋踩得噔噔响,直往C区去。
这边邓姝烟已经找遍了话题,霍司臣就是不接茬,她鼓足勇气制造身体接触,手伸向他的手臂。
伸出去的时候,霍司臣却在同一时间转过了脸,这样面对面的冲击使她动作顿住。
但很快她发现霍司臣的视线越过她,落在她身后。
似乎有高跟鞋脚步声由远及近。
霍司臣客套一笑:“劳驾给你身后这位艺术家让个座,我有话和她说。”
第 35 章
邓姝烟最后看清了那个备注, 全称是「相声艺术家」,所以在转头看到江旎的时候不禁一愣,直觉他们关系的确不一般, 起身客气笑着招呼:“江总,您真是全面发展,什么时候跨界相声了?”
江旎:“?什么相声……”
话到一半,视线移到霍司臣, 他泰然自若坐在那,嘴角勾着一抹笑, 她心里明白了。
这狗男, 是不是偷偷跟别人编排她?
江旎咬咬牙,故意顺着邓姝烟的话,笑道:“霍总这就透露起我的下一步方向了?商业合作保密第一吧?”
察觉到一丝诡异, 邓姝烟匆匆找了个借口,先一步离开这修罗场。
江旎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看他, 他慢条斯理扬了扬下巴, 示意她坐旁边。
她气昂昂往那一坐, 腿一搭, 目不侧视看着前面舞台,想要好好问一问他怎么跟别人编排她的,不料霍司臣先开口,语气有些玩味:“就拍了那一张照片吗?”
什么照片……他和女明星聊天的背影照?
“就”哪门子“就”?意思是拍少了有点可惜是吗?
瞧瞧,渣到骨子里的人是什么样的, 才装好人在外面主动抱着她安慰她, 进了场就招蜂引蝶,她拍一张还嫌少了?怕不够留着回味的。
江旎扬了扬唇:“你很在意那照片啊?”
霍司臣胳膊撑在座椅扶手, 白皙的指节懒懒抵着下巴,一本正经:“嗯,很在意。”
江旎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在意你个头!
霍司臣:“毕竟你最擅长夸大其词,传播出去对我风评不好。”
好好好。
江旎嫣然笑道:“发给你的就那一张,其余很多照片都在我手机里,想要啊?先告诉我你跟人说我什么了?说得那么开心,人家一见我就说我要进军相声界。”
霍司臣轻微地侧了侧脑袋:“她问我这枚胸针的购入渠道,我说,讹来的,从某个相声艺术家那里。”
江旎:……
霍司臣:“这件事,比较值得一笑。”
江旎嗤了一声,莫名觉得很像她吃味,而他在解释。
她的要求满足了,霍司臣问:“很多照片是多少?”
其实就那一张,江旎乱诹一气:“大几十张吧。”
“哦。”霍司臣挑眼看她,“所以你刚一直在后面盯着拍照?”
江旎眉间一动,原来他的重点是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死2而二五九一四七这个吗?不是照片本身,而是她是否一直在注意他们?
这人什么脑回路?
偏此时摄像猝不及防地扫过来,他们坐一起的画面出现在大屏上。
江旎忙做样子专注台上演出,霍司臣居然微笑着对镜头挥手。
山顶粉丝区和直播弹幕同时小沸。
等镜头过去,江旎立即起身回自己座位,他那个问题成无解题,撂在原地。
霍司臣也不再问。
江旎中途从程念那里路过,被她投来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回座位一直到盛典结束,江旎回家休息一晚,第二天飞漓南。
落地后离酒店还有段距离,和霍司臣共乘一辆商务车回去。
空调烘得全身像软化的巧克力,行车的轻微嗡鸣运作下,江旎倚着靠背,控制不住地昏昏欲睡。
最后睡过去前,她为免朝着霍司臣的方向栽倒过去,就靠在另一边,倚着窗。
过减速带的时候车身颠了一下,江旎脑瓜和窗户撞出沉闷一声响。
霍司臣循声转过眼,哑然失笑,伸手去给她调整脑袋位置以免再撞到,江旎也已经被磕醒了。
还有点迷糊,一睁眼就看见他伸手靠近自己,她当即抓住他手腕:“你想干什么?嗯?谋害吗?”
霍司臣:……
他脱开她桎梏,手停在她鬓边,随后在她耳廓轻轻捏了一下:“你再靠着窗睡,玻璃就该碎了。”
好似捏她开关,江旎大脑一瞬开机。
对视凝住两人目光之间的空气,他先垂眸,收回了手。
捏过她的那只手指节蜷起,耳廓微软的触感停在指丘久久不散。
江旎看向窗外转移注意,外面熙攘而精彩,但思绪时而空时而乱,刚被他捏那一下不知怎么的,留在耳尖还是很烫。
包里手机适时地振动两下,江旎拿出来看,屏幕上停着微信消息。
她点进去,看清内容后浑身的血涌向头顶。
老妈:[已到漓南]
[让我看看.jpg]
江春华本不确定要来,但看了昨晚盛典直播后,她想来看看江旎。
江旎攥着手机,双目无神,老妈又发了一个定位,已经出了机场。
她倒吸一口凉气。
霍司臣转过头来:“怎么了?”
他还算温柔的一问却让她一激灵,江旎干笑着:“没,没什么,看到一条恐怖消息。”
江旎抱着手机,尽量背靠车门,整个人往窗边移了移,确保屏幕不会被他无意看到,啪啪给老妈打着字:[你什么时候到酒店?]
然后发了个朗逸云湾的定位过去,千叮万嘱:[到了发消息!一定要先跟我发消息!]
江春华:[酒店已自行定好]
[除了看你,我明天还要去剧团见你文阿姨]
[所以咱们保持边界/握手/玫瑰/]
江旎:……
她还挺讲究。
老妈发来另家酒店的链接,这酒店名叫月升,面朝墨湖,能看见雪山。
也是绝佳好位置,江旎点进地图,缩小再缩小,后背一凉。
月升酒店就在朗逸云湾附近!
她只觉眼前一黑,黑掉的部分演化出一个小剧场:老妈在湖边晨跑遇到霍司臣,原地面基,然后老妈逃,他追……
过了一段时间,霍司臣得意地入主她家,见她就说:江旎,过来,看见长辈怎么不叫人?
江旎想着那个画面,痛苦地紧闭双眼。
然后被旁边的声音唤回神智:“又怎么了?”
她睁眼,转头,霍司臣正看着她。
江旎:“少装长辈。”
霍司臣:“……该下车了。”
车已经开到了酒店,她警惕地看向窗外,感觉浑身有根弦慢慢绷紧。
下了车,到电梯的几步路,她都草木皆兵觉得有路人像老妈。
江旎迅速明确了战时计划,这几天要随时盯着霍司臣的视线,防止他乱看!
她凑近几步,几乎贴上他手臂,霍司臣目光下掠,露出有几分奇怪的眼神。
江旎略尴尬地笑,再度入戏:“怎么办?就想离你近一点呢~”
霍司臣无奈地抿了抿唇,加快步伐走进电梯。
这样也行,进了电梯就是安全区,江旎松了一口气。
缓缓上行,霍司臣手机来了条消息,他点开看完,跟她说:“明天降温有雨,先把我们一起的室内项目提前。”
“好。”江旎有些心不在焉地问:“是剧团项目吗?”
“嗯。”
等等!剧团?
剧团?!
江旎猛然转头:“哪个剧团?!”
霍司臣挑了挑眉,似是不太满意她对行程的熟悉度:“禾众剧团。”
江旎心里轰然。
她知道是禾众,因为全漓南最大规模最高规格的就是它了,但她需要确认。
因为那位文阿姨的剧就在禾众。
而且老妈去给老友捧场,想必会上台合影,只要一上去暴露在聚光灯下,简直目标明确。
怎么办怎么办!
江旎飞速头脑风暴,点开票务信息看明天禾众的演出表,发现有场沉浸式剧目,就在文阿姨的演出之后。
如果她拉着霍司臣去那场沉浸式,需要提前准备,就可以错开时间。
电梯到了,江旎拦住霍司臣,给他看演出信息:“霍总想不想接受一些艺术的熏陶?”
霍司臣轻哂:“你又在动什么心思?”
“啧。”江旎不满道:“我能有什么心思?我就是想请你一起去这场沉浸戏剧,上次吃饭最后还是你请,这次就当我请回来好了。”
霍司臣笑笑:“恐怕没空。”
说完要回房间,江旎拉住他:“考察顺便体验一场,也算切实感受剧场配备了。”
霍司臣看了眼被她拉住的手腕:“江旎,你占便宜上瘾了?”
江旎理直气壮:“你昨天还抱我呢。”
“……”
她补充:“主动的。”
“……”
江旎:“去吧~漓南的阴雨天,我想在暖烘烘的剧院里和喜欢的人共演一场沉浸戏剧有错吗?”
霍司臣似乎实在懒得和她纠缠,抹掉她的手,说了句:“去找周瑾让他备好票。”
然后回了房间。
江旎得逞,步伐轻快回去,然后联系老妈,去月升酒店和她接头。
把老妈的时间安排摸了个底,她明天下午提前去给文阿姨送花,然后看完全程合个影,去和老友聚餐。
江旎没说自己明天也会去,要不然老妈肯定要喊她,拉她去和她朋友们打招呼,那就完了。
陪老妈到晚上回酒店,第二天江旎特意穿了身很宽大的衣服,打扮得也和平常风格不符,他们今天会在剧院一整天,所以无论如何要确保老妈出现的时候看住霍司臣。
江旎神经紧绷到饭都没吃几口,嚼了两根能量棒工作一上午。
中午暂停,一行人去吃饭。
江旎贴着霍司臣走,随时准备捂他的眼。
霍司臣看她一眼:“江旎,收敛一点。”
“啊?”江旎抬眼,随即继续留意着身边的人,心虚但胡扯:“我有剧院PTSD,一来这就会触发皮肤饥.渴症,跟人贴着才能保证安全感。”
霍司臣:“你的病还能提前触发。”
江旎:“?”
霍司臣:“从昨天就开始皮肤饥.渴了。”
江旎破罐破摔:“这病见你就犯。”
霍司臣:“……”
江旎:“你知道我一直忍着不碰你付出多大的努力吗?”
霍司臣:“你多努力吧。”
江旎还就反骨,听他这样说,直接挽住他胳膊。
一路担惊受怕,总算出了剧院,江旎松了口气,随意放眼,看见路边停下一辆保姆车。
她还看了眼,这辆和他们昨天坐的那辆很像。
定睛一瞧,紧跟着是天崩地裂。
老妈和文阿姨她们从车上下来了!
由于她一直盯着,霍司臣也顺着她视线看去。
江旎转眼,以迅雷之势踮起脚揽住他肩,另只手钳住他下颌掰过脸逼他移开视线,然后两人同时转身背向那辆车。
霍司臣眉眼间有一丝无语。
江旎还抱着他脖子,朝他狠狠地眨巴几下眼睛,胡扯八扯:“你看我今天假睫毛掉没掉?502粘的。”
霍司臣:……
江春华和其他人路过,从背影看见了这一幕,文阿姨笑道:“年轻真好,放肆表达爱意。”
江春华笑了笑:“我也觉得。”
文阿姨:“你家旎旎也是这个年纪,印象里她还没谈过呢,倒是常有小子献殷勤。”
说到这,江春华扭回头往刚才那俩小情侣那边又看了一眼,心里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
下午再进剧场,江旎时刻留意着周围,同时加快工作进度,等到文阿姨演出尾声,工作结束,她拉着霍司臣直奔准备区。
检票拿到面具,戴上后心里多了些微安全感。
但上了台,她魂差点吓没。
旁边有人取下面具整理系带,正是老妈和文阿姨。
江旎忙转头看了眼霍司臣有没有看到,随后无声轻呼,他正在看演员手中的画像。
她牵起他,拉着他走远了些。
霍司臣都已经习惯了她今天的怪异,她牵就任她牵着。
好在灯光逐渐一片昏暗,只剩幽微的一缕,引众人前行。
沉浸式耗费体力,她还要留意着老妈她们,时而牵起霍司臣调整位置,时而跟随演员们狂奔。
一场戏到尾声,她仿佛陷入了八百米循环。
就快结束了。
BGM响起,演员说着台词:
「你会留下吗?你不会留在这的,对吗?我知道,你的爱只是谎言,一个分不清生活与戏的人,何求真爱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听说过你,西朗弗斯说过爱只是你的手段,可我还是沦陷了」
「求求你,别再说了,我会离开」
「不,如果戏也是你的一部分,是你的影子,请你让我和你的影子……继续相爱」
「和影子?爱使清醒者昏头,你又如何去跟一个影子相爱呢?」
BGM停,此处是互动环节,由观众随机接上。
人群拉扯间,江春华女士的面具系带又一次出了问题,直接摔在了地上。
面具材质偏硬,摔在地上声响不小,附近的人都看过去。
包括霍司臣。
他转过眼的那一瞬,心跳剧烈地冲击耳膜,江旎什么也顾不上,当即搂着他脖子,踮脚凑近。
面具下,霍司臣一双墨瞳陡然放大。
幽微灯光投出边缘不甚分明的影,墙面上两道侧脸剪影的边缘,吻在一起。
第 36 章
现场顿时哇声一片, 壁炉里的火焰晃动,投在墙壁上,映照得两片影子也跟着闪。
隔着面具, 并不会真切地碰到彼此,但两只面具撞上的时候,却连带着产生了怪异触感。
呼吸困在面具下,洇出潮湿, 潮气似乎漫到眼睛里,四目相对间蒙了一层雾。
“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霍司臣被她圈着脖子, 只能被迫降低高度。
这个距离总在提醒她从游艇上下来醉酒那晚, 她貌似就昏昏沉沉干过类似的事。
江旎吞了吞口水,面具下的眼珠子直转,强撑个理直气壮:“沉浸在剧情里了, 有……有什么问题吗?”
BGM响起,这一幕结束,人群流动起来, 江旎估摸着老妈戴好面具了, 松开他, 还不放心地遮了一下他眼, 自己飞速看了一圈周围,老妈已经随人群过去了。
她的手腕冷不防被握住,江旎一激灵,回眸,霍司臣拿开了她的手。
“嘁”她嗤了一声, 装什么贞洁烈男?
要不是你网上发骚我至于这样么?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江旎拿出来一看,后退几步才点开, 是老妈发来微信:
[等下出来在3号口等你。]
[审视.jpg]
她心里狠狠一咯噔,老妈认出她来了?
但是老妈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没有当面打招呼点破,还贴心地把接头地点选在了比较偏的三号口。
江旎收了手机速速跟上大部队,散场通道开启,她怕再出岔子,依旧紧盯着霍司臣,出去到走廊跟他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霍司臣垂眼看她,没问什么事,只说:“要送你么?”
外面连续地下着雨,而且天已经黑了。
江旎:“不用,我坐……朋友的车,她也会送我回去,就不劳费心了。”
霍司臣眸色稍转,不置可否。
江旎问:“你还不走吗?”
她不放心,势必要亲眼看着霍司臣上了车才行。
霍司臣挑眼:“你担心我看见什么?”
她差点就失去表情管理。
这狗男人是雷达吗?
她又是熟悉的笑:“没,我就想看着你的背影,这是爱的眷恋,你到底懂不懂啊~”
霍司臣:“……别太晚回。”
他说完离开。
江旎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五官七窍都松了一口气,这凶险的一天总算过去了,简直高度耗心费神。
她拖着步伐找到三号口,等在那里的不止老妈,还有文阿姨,两位都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还带点探寻。
江旎开口就转移话题:“哇文阿姨你今天好美啊!”
文阿姨笑:“旎旎今天的即兴表演也很不错。”
江旎:……
她尬笑两声。
两个长辈没再提,她以为过去了,谁知到了饭桌上才真正开始问。
江春华表示不理解:“我就觉得门口抱在一起的小情侣其中那个女孩子像你,结果还真是,一到沉浸式那里我就看出来是你了,你说说你,谈恋爱就谈恋爱,有什么不好跟我说的?还全程躲躲藏藏,我又不做狗仔。”
“对啊。”文阿姨说:“我看那个孩子很不错嘛,高高靓靓的,盘儿很正,是很拿得出手的另一半,别人谈了这样的恨不得24小时秀,你倒藏着。”
江春华:“是和你一起上综艺的那个吗?感觉还好,没你说的那么不堪,脾气差啦什么的,倒是你,全程抱着人胳膊又拉又扯,他也好性子,一副被蹂躏惯了的样子。”
“……”江旎眼皮重重地耷拉下来。
什么蹂躏??
她拿起公筷就是一顿反哺,疯狂给老妈和阿姨夹菜:“好了好了多吃点。”
然后又敬了文阿姨一杯茶:“阿姨后续演出顺利。”
文阿姨喝完话还是没停:“哎老江,你刚说旎旎嫌弃她男朋友脾气差?”
江春华:“对,吐槽了一堆。”
文阿姨:“旎旎啊,年轻人谈恋爱那情绪一阵一阵的,让你觉得时好时坏的人,还是当心,无论如何自己的快乐最重要。”
江旎:……
江春华:“赞同,远离内耗,但老妈仅建议哈,建议仅供参考。”
文阿姨:“不过男人什么都能是假的,但帅和有钱是装不出来的,所以你自己看着来,及时行乐。”
江旎欲哭无泪,最后只能躺平任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下去,一顿饭的功夫脑补了一出大戏。
之后几天江旎工作之余陪老妈四处逛,同时还要防着避免霍司臣和老妈见面,深觉自己俨然一时间管理大师。
严抓谨防总算是度过了这些时间,老妈回去后没多久,临近跨年,虽说这行没什么新年或春节的快乐,毕竟大家总是全年都在忙,对这些节日早就失去了实感,但助理还是得放,跨年前他们都回了景市,江旎得去把这一年的工作扫个尾。
到景市第二天,就收到以前合作过的一位老总邀请,说见一面。
没假不休息是常态,年关走动人情也是必备,江旎应邀。
没想到按照所约等到了地方,却是一处低调古朴,但处处充满金钱气息的私宅,显然有了年程,看一眼便知是有市无价。
她看了眼门牌,上面四个烫金行楷:「柏棠公馆」
联系约她那人,已经没有回音,江旎拎着礼物正不知要走要留,里面出来一阿姨,请她进去。
江旎不轻动,先客客气气问:“我能先问问这里面是哪位吗?别拜访错了门。”
阿姨一笑:“霍老先生有请,您是江旎小姐就没有错。”
江旎懵了一下,真想问个具体,哪位霍老先生?但答案明摆着,放眼整个景市,还有哪个霍家?
霍老爷子叫她来这干什么呢?
江旎进门,既然来了就把礼物给了阿姨,换上客人专用的居家鞋进去。
霍连山坐在窗边沙发上看景,听脚步声进来,转头按了下扶手,电流声嗡嗡地,沙发自动移过来,他打量着江旎,笑起来看着温和慈爱:“坐,孩子。”
江旎就近坐了,笑道:“不知道要见的是霍老先生,冒昧了。”
霍连山:“没事,我让朱总请你的,如果提前说是我,你不就要和司臣通气?我是单独见你。”
江旎:“承蒙您邀,敢问有什么见教?”
霍连山端起茶杯,杯盖在杯口来回几下,呵呵地笑:“小姑娘看来是深谙舆论之道,也确实有两把刷子,才让司臣看得上眼,但你不好好合作,拉他去镜头前,有意引导暧昧的话题,存的什么心?”
江旎皱了皱眉,仍保持客气:“只是请霍总帮我救场,您说的‘刻意’,并没有这回事。”
霍连山吐了口茶叶,杯子就此放在桌上:“你和你爸爸一样,惯会攀附高门,晚会上还要对着镜头眉来眼去装模作样,不是刻意做给公众看的还能有谁。”
江旎嘴角的弧度瞬间收起:“您的确会错意了,如果您让我来只是凭臆断审问,恕不能继续奉陪。”
“好大的架子。”霍连山语气冷下来:“来头不大,翻天的事不少,为着你,霍家和苗家的关系断了,那里面有多少损失,是你能懂的?”
江旎拧眉:“您只看着损失,不知道苗廷都做了些什么?跟踪霍司臣,一心想破坏生产线,给他泼脏水,这样了还想如胶似漆维持和谐,我确实不懂。”
霍连山:“你还没资格和我辩论这些,一句话,你手头这个项目,我可以高价买断,高于你的预估利润,你点头,一周内就能处理到位,往后切了合作,不能再和君朗搭上关系。”
江旎听着好笑,她的戏开始进入苦情剧本了?这是“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进阶版吗?
老爷子套路还挺传统的。
她说:“项目冲着市场和盈利做出来没错,但我看重长远效益,不仅关乎利润,还涉及我在业内的成绩,就算是霍司臣来跟我提买断,我也不会答应。”
“业内?”霍连山乜她一眼:“你觉得你在业内还有好出路?”
江旎:“我的出路和私人生活,就不劳您费心了。”
霍连山继续警告:“你不用动私下缠着霍司臣的小心思,你想要的位置,不是苗靓也会是别人,反正不可能是你。”
江旎有点无语。
家庭背景这么复杂,以为是块香饽饽人人都上赶着?
也是好笑,她对霍司臣就是做戏,霍司臣信没信不知道,一众旁观者倒比她还入戏。
江旎笑说:“您放心,我不图那个位置。”
“那你图什么?”
江旎倏地扭头,见霍司臣着一身黑色轻薄的大衣进来,全身带了些寒气,不轻不重接上她刚才那句。
霍司臣回了景市,是按常要来一趟柏棠公馆的,他不想在正新年时过来,就挑了今天,本想晚点再到,公馆里负责南方菜的阿姨跟他通着气儿,看江旎过来,发了条消息给他。
霍司臣了解霍连山说话,句句扎人心里,他来的路上甚至多此一举想了江旎失落的场景,一如那晚盛典在走廊窗边。
现实是她牙尖嘴利处处不输人一截。
霍连山瞥了眼霍司臣,挺直腰板又长长出了一口气:“你来了,消息倒灵。”
江旎转眼猜到他在这里有眼线,面不改色顶上:“我进门前跟他说了。”
霍司臣深深看她一眼。
霍连山直笑:“一条消息来得这样快,好,好,霍司臣向来不开窍,冷心冷面,如今被迷了心窍了。”
霍司臣平淡道:“是,我被迷了心窍了,您既执着苗家,那就联手他们再建一个君朗。”
江旎心里鼓雷,豁然转头看他。
霍连山:“好,你不顾及你爸爸,且随性吧。”
霍司臣不多说,牵了江旎的手出门。
他手温凉,周身寒凉气散去留下隐约木质味,这主动一牵江旎只觉发蒙。
到门外,车停在那里,他自己开车过来的。
“先上车。”霍司臣绕去左前驾驶位。
江旎拉开车门上去,车内暖风吹得玻璃上一层霜雾,她坐好后,忍不住先发问:“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霍司臣坐进来,点了一下总控:“哪句?”
一时要她说还有点不好宣之于口,江旎稍顿,才说:“迷了心窍那句。”
霍司臣没有立时开车,转眼过来,两人对视,他也问:“那你那句呢?”
不图那个位置,那图什么?
跨年夜·上
他这样问, 江旎面色稍滞。
她明白他在问什么,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要问,是探询她的心思, 还是像一开始那样,只是想问她靠近的目的?
但似乎和开始时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无法确定。
确定不了, 只能按惯有路数演戏,总不会出错。
江旎绽出个笑:“还能图什么?我当然是单纯为你这个人。”
她在他面前始终是这样似真似假的笑, 说话像玩笑, 又像掺了几分真。
她应该不是为利,她自己就很有赚钱的能力,也并不图那个位置与头衔。
他信自己看人的判断。
只是无端想起她与她父亲和那个弟弟的纠葛。
是想寻他做个依傍么?
两股视线相接, 像沉默地交火,都想试探,都想读懂对方。
半晌, 霍司臣转回去。
面容投在后视镜里, 镜面中他垂眸, 神情平淡。
数不清的人拉着他和君朗的名号扯大旗, 以他为依傍的人多了,何妨多她一个。
比起一心想走捷径歪门的那些人,她只要安身。
她需要依傍,那给她靠着就是。
“你去哪里?”
霍司臣突转话题,问她的目的地。
江旎愣了一下, 不明白他为什么跳过得这样突兀。
但好歹这个话题算过, 她笑笑:“回家吧。”
霍司臣:“输一下地址。”
她从善如流地点触屏输入她的目的地。
定好路线,打灯开车。
江旎犹豫还要不要问, 思索再三,还是捡起她的问题:“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呢。”
她侧过身,歪了歪头笑着看他:“霍总是真的被我……”
临到话出口,又突然觉得“迷了心窍”那几个字羞耻难以启齿。
霍司臣掠眼瞥她,明白她问什么,转而继续看前路,轻哂:“他执意那样认为,我就顺着他的话说了。”
江旎撇了撇嘴,坐回去。
原来只是懒得解释,她会错意了,还以为他开窍了,破天荒地打一记直球。
脑际回溯着刚才三个人的对话,老爷子说的那句“不顾及你爸爸”横亘脑海。
霍司臣的爸爸怎么了吗?
思及看过的不少豪门争斗剧本,她暗忖,刚提到他父亲,他看起来一池静水,实际会不会不开心?据说缺爱又面冷的人最会掩饰情绪了。
盛典那晚他算是安慰她,那她就趁此还回去。
江旎看向窗外,成排的枯木落雪,一眼看去世界静止。
思索一会拿出手机,准备翻点逗人乐子的攻略,在微博看见一则气象预告,国内最北端的林城在跨年夜会有极光。
脑袋上“叮”一声灵光闪过,这不就来活了?
带他去看极光吧,他看遍了浮华丽景,稀有的自然景象难得,跨年这个日子,再怎么习惯工作,也还是需要点仪式感。
指尖在屏幕上方停留片刻,江旎瞄他一眼,点到日历确认了一下时间,略带刻意地惊呼:“哇哦~明天就31号了,和你一起的时间过得真快啊。”
转头问他:“你跨年有安排吗?”
霍司臣:“跨年去哪?”
意外地同时脱口而出。
江旎没想到次次都难约的人,这次主动接茬儿,她微微愣了下。
他指节还算轻快地敲了几下方向盘:“你先说。”
江旎:“没什么,但每年都会有合作来往的人请去一起跨年,新年本质还是留给工作的。”
霍司臣:“不和朋友一起吗?”
江旎:“他们也都各忙各的。”
霍司臣表示同情:“挺辛苦的。”
江旎重重点头:“是吧!”
霍司臣:“所以林城的行程提前。”
江旎:??
还压榨?压榨到跨年夜来了!
霍司臣睨她一眼:“有什么问题?”
江旎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没问题。”
“你呢,跨年当晚都不用休息吗?”
霍司臣:“都是应酬,不如做点实际的工作。”
江旎连连点头。
好好好,你还真是勤劳致富,这么爱工作,就算不出生在霍家你也能干成首富。
点着点着转念一想,林城?
工作之前去看个极光是可以的吧?
她立时变脸,转头笑问:“我们也算合作方之上,友人未满吧,比起其他冷冰冰的合作人,算是有点情谊?有点不同?所以跨年一起工作,也该有点不同。”
霍司臣眉心微挑:“不同在哪里?”
江旎:“你跟其他合作方牵过手吗?”
“……”
“抱过吗?主动的。”
一个拥抱倒成了她的必杀技。
“……”霍司臣回敬:“那情谊?”
“游艇那晚,勉强也算是共患难吧。”她笑:“所以和关系比较好的合作方一起,新年的工作往后稍稍,至少把跨年当夜留出来吧,没点娱乐活动,实在有点可怜单调。”
霍司臣:“你想怎么不单调?”
江旎:“我刚看到林城在跨年那晚刚好会有极光哎,再怎么工作,跨年夜不静静地看点极光是不是有点太剥削了。”
偏这时他的来电响起,名片显示「秦赫」,连着车内蓝牙,他也不避忌,直接点了控屏就接起,对面声音有些闹,顿时响彻车内:
“霍司臣,你回景市怎么也不说一声?在平港天天都是海景,待烦了,咱去滑雪啊?不用跑北欧,国内新开了好场子。”
江旎:?这就来个截胡的。
霍司臣:“在哪?”
秦赫:“林城。”
触发关键词,江旎当即:“啊?也是林城?”
秦赫:“谁在你旁边?”
“我可听到有女人的声音!”
霍司臣:“推销。”
江旎:??
霍司臣看她一眼,轻笑:“她的话术比你的更有说服力。”
秦赫:“什么意思?不跟我去是吧?”
电话那头像是在什么私人Club,霍司臣嫌吵,撂下一句“在开车”就挂了电话。
江旎:“所以你愿意去了?”
霍司臣:“出于人文关怀。”
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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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旎:“好,那这极光你是露天看呢,帐篷看呢,还是坐缆车?”
霍司臣哂道:“这三者的区别,是你被冻成不同度数的冰棍吗?”
“……”
有够难伺候的,少爷毛病又犯了。
她沉默良久,霍司臣最终轻笑:“不用你为难,极村的观景独栋,算是新年加班报酬。”
嗯?
她豁然转头,抿唇笑了。
原来他先有安排。
笑意逐渐变作思索,所以他问她跨年去哪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
江旎把这段时间的种种串起来思考,但他就在身边,作为她分析研究的主角,存在感过分强烈。
有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他会读心,思绪全被听见不是太尴尬?
转念想到,她在他面前立的就是喜欢他的人设,为什么还会心虚?
车从郊外行到繁华,最终送她到住所。
江旎下车,跟他说开车小心。
霍司臣扬了扬唇:“航班信息晚点发你。”
江旎微微点头,关了车门转身,到小区门口,转头才见他走了。
回到家江旎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小安还放着假,有些东西她要自己留意清楚。
也正因小安放假,显得这趟像是私行而非公事。
收拾完毕去泡澡,躺进浴缸里,天马行空,忍不住开始梳理细节,发现霍司臣好像确实有很多不一样了。
除了确实有迹可循的迁就,甚至他会向她要一个答案,比如在海边,再比如今天。
是不是可以说明,产生好奇,上了钩?
江旎思来想去,从旁边捞起手机,找林城认识的人安排一场烟火,再包架直升机。
只有极光不够,就算只冲着跨年的气氛,也要来场大的。
*
第二天中午落地林城,阳光已是稀薄一层,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死2而二五九一四七碎而轻飘的浅金色光斑铺在无边雪原,虽然晴朗,但这里下午三点就日落。
下飞机到上车的短暂过程,江旎都觉得自己几近冻凝。
到了酒店安顿好,江旎先偷偷确认了包机没有问题,发消息给他,一起出发去定好的极光观景点。
观景点在雪山脚下,看标牌也是君朗的旅游项目,外面是符合本地建筑的木围栏,进来后是低密度分布的阳光房小独栋,简约森林风设计,弧形顶,落地窗,方便看雪景极本文由企e群四二贰耳捂九伊死气整理上传光,客厅燃着壁炉,一进屋暖烘烘,灯光也是暖黄色调,隔窗望去,不远处就是滑雪场和观光索道。
门外是大片空地,积雪足有二三十公分。
江旎进门先奔着窗边满眼的白茫茫去了,外面有游客堆雪人。
她在玻璃上呵气,赶在雾气消散前画个心,又被自己土笑了。
再呵一遍,画两个火柴人。
身后霍司臣端了两杯咖啡过来,浓黑冒着丝丝缕缕的白色香气。
他递给她一杯,两人就这么站在落地窗前,江旎耳尖不知是冻到了还是其他原因,似比咖啡还要热。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里虽是极光观景房,但和酒店没差,就他们两人。
但不过夜,纯为看个景,看完就回去,而且说好了一起看,不订一间难道两间,各自盯着头顶隔空同步么?
霍司臣抿了几口咖啡,看穿她所思所想似地:“之前深夜要进我房间办公,现在又不太习惯?”
江旎:“……怎么会?”
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惊异,她确实有点,还被他看出来了。
不能够!明明她是进攻方!
他似笑非笑拿修长的食指点了点自己耳尖:“你的耳朵是冻的吗?”
江旎扬了扬下巴,不明原因一律嘴硬:“当然是冻的。”
霍司臣:“我记得你戴了遮住耳朵的帽子。”
……就不能不咄咄逼人吗?
江旎心一横,走近,停在他面前,伸出手也捏上他耳尖揉了揉。
霍司臣端着杯子的手骤然一颤。
跨年夜·下
看他眼神, 江旎知道自己又赢回一局。
她放下手,他耳尖也已红透,她得逞似地笑。
霍司臣唇线抿直, 随后放下咖啡,转身离开窗边。
江旎忍不住想笑,这就怕了。
转头脚步声又回来,他再过来时拿了另一张房卡:“这是你的。”
江旎问:“不是说一起看吗?”
有些好笑, 莫名地,这时她又这样问了。
霍司臣:“备用, 离天黑有段时间, 除去一起看极光,你应该需要休息或者个人空间。”
他有分寸又坦诚,倒显得她刚才所想忸怩。
江旎扬起个笑:“和你一起的时间怎么能浪费?去外面吗?”
没等他回答, 落地窗外扑过来一个人影,吓她一激灵。
是秦赫,看样子刚滑完雪回来, 整个人包得像熊, 他敲了敲窗, 不可思议:“霍司臣!你这样合适吗?”
质问同时不忘跟江旎招招手, 隔着玻璃笑得意味深长。
霍司臣问:“你怎么在这?”
秦赫把护目镜从脑袋上搂下来:“我既然来林城,必然住君朗啊,报你名就能尊享服务,谁也不是傻子。”
和秦赫一起的是他女朋友樊雨,在他后面走来, 挥了挥手。
秦赫问:“出来玩吗?”, 他知道问江旎或许更有用,就转向江旎:“滑雪吗?小江总。”
霍司臣:“天快黑了, 滑雪不安全。”
樊雨:“就近玩也成,堆几个雪人呗?”
江旎看霍司臣:“去吗?”
“走吧。”
天已蒙黑,外面围栏处每隔七八米分布一个很有设计感的小木信箱,信箱镂空,里面亮起盏盏暖黄色灯火。
两人戴好手套出门,靴子踩在厚厚的雪上咯吱咯吱响。
江旎走得比他稍快,她戴了顶明黄的毛线帽,遮住两只耳朵,上身是蓬蓬的白色派克羽绒,走在雪里一晃一晃,霍司臣忍俊不禁。
秦赫凑过来:“这你得跟我好好解释解释,我请不动,你是为了跟人独处?”
霍司臣:“所以你是不是有些没眼色?”
秦赫:“……”,他收起吊儿郎当,严肃道:“老爷子能行啊?你爸不还在国外呢么?”
秦赫跟霍司臣算是发小,别人不了解,有些情况他是亲眼见过的。
霍连山和苗家的太太有过一段,所以他格外偏苗家,和长子霍江舟的妈感情相比续弦又更好,故而偏心外人偏心长子,就是不看重霍同光,霍同光人在海外,说白了就是流放。
霍司臣从小就总是被塞给霍江舟,老爷子不让他见自己父亲,愣是要他和大伯培养亲情,就是为以后好用。
霍司臣初中开始断绝了一切私人娱乐,卯了劲儿学,学校的课程、课余的运动、艺术、礼仪、竞赛,样样拔得头筹,为着老爷子高兴。
他十四岁生日那天,秦赫也在,玩玩闹闹的功夫,霍司臣不见人影,秦赫找上去,溜到三楼,见霍司臣捧了奖杯去找霍连山,说想见一见自己爸爸,霍连山夺了奖杯“咚”地摔在桌上:“你爸只当没你这个儿子!这点成绩就自满自足,不能一直维持顶端,没有人愿意见你,除了你大伯和我真的为你好,你以为你爸妈和颜悦色就是爱你吗?那是毁了你,有几个人无条件爱你?”
秦赫当时都听傻了,哪怕他们这样背景长大的孩子从小见识再多再早慧,青春期听至亲这样一番话都很难不怀疑自己,他回去都迷思了好久,不知道一直在那样环境里的霍司臣怎样想。
霍司臣云淡风轻一句话把他思绪拉回。
“我父亲有自己的安排。”
秦赫:“嗐,那就好,其实老爷子应该是对那位关导有意见。”
他听说过,关启明攀龙附凤,摸到过苗家一亲戚。
“你要不查一查这小江总的底,摸清她和她爸划清没有,她姓江,是随她妈姓?咱们身边的人,摸个底总是稳妥些。”
远处江旎专心致志蹲雪地里堆各式各样的形状,黄色脑袋分外显眼,在一片白里晃悠。
霍司臣想起江旎曾半真半假地说她母亲不是华裔。
他眼神淡而远:“还远不到那个地步。”
她不主动说,他也不会去查,她什么时候说了,那更不必多此一举。
秦赫:“瞧瞧你,学学我呗,我就会查,查了安心,要不我帮你查?”
霍司臣冷眼乜他:“管好你自己。”
他说完缓缓后退几步,秦赫还摸不清头脑,转眼,脑袋上被重重砸下一个圆溜雪球。
是樊雨:“难怪你最开始贼兮兮的,敢查我?”
两人闹成一团,雪沫四溅,霍司臣转而走向江旎那里。
雪量多就是好,江旎很快堆出个人样。
身后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愈近,她抬头,果然是霍司臣。
江旎拍拍自己的作品:“看,专门为你堆的,是不是很像你?”
霍司臣:“……”
它就只是一个葫芦型,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叠落在一起。
霍司臣:“是很抽象。”
江旎:“没有更多材料了,所以只能这样,神似比形似更高级,它气质很像你。”
霍司臣躬身拍了拍它:“我不觉得我的气质是葫芦。”
江旎:“……雪嘛,冷冰冰的,你不就冷冰冰的吗?这不叫气质相通叫什么?”
“……”霍司臣起身:“在这等着,去给你拿点道具。”
江旎笑起来,看他迈开长腿的背影。
不多时他回来,拿了两颗黑色棋子,一副镜框,还有顶帽子。
江旎讶异:“装备这么齐全呢?”
霍司臣只是笑笑,跟她一起把这些元素都添上去。
画龙果然要点睛,有了两颗黑子,瞬间就真有人样儿了,眼镜帽子一戴,再经霍司臣之手润色一番,是好作品。
江旎拿出手机拍照,打开摄像头了又觉得有哪里不对,端详了半天,“霍司臣,你这雪人不长嘴啊?”
霍司臣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雪:“也不必太像。”
江旎不干,看着雪人突然福至心灵,她涂了一层唇釉的。
她走到跟前弯腰,躬下.身去在雪人脸上该长嘴的地方印出个唇印。
霍司臣睫毛猝然煽动了下。
有种痒意,在喉咙,在心口,在肺腑,具体捉摸不清。
江旎乐呵呵盖完了印,起身过来站他旁边:“看吧,现在更逼真了吧?”
她睫毛上沾了点雾气,唇上残留了些雪星。
霍司臣倏然轻笑,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两人同时拍下,江旎发了条朋友圈,配文:共创。
发出去转眼去看他,只见他也低着头在屏幕上点着。
江旎笑了笑,才回过眼就看见各类点赞消息潮水般涌来。
她多少有点强迫症,要点进去消掉一波。
在进入那个页面后,投在屏幕上反射出的脸一愣。
点赞头像里出现一个雪人,就是她刚堆好发出去的这个。
是霍司臣。
江旎无声地咬了咬下唇,又回到列表确认,是他,刚换了新头像。
而后抬头,他似乎已注意到她这一系列小表情小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在看她。
四目相接,江旎怔了怔,故作大咧:“你换头像速度还蛮快的。”
霍司臣把手机放回口袋,“就当,新年新气象吧。”
天边一抹亮色,雪地里越来越多的人,大家齐齐“哇”了一声。
江旎抬头看,极光出现。
她惊呼一声,从巨大的口袋里捞出带来的小相机,开始录像。
眼睛在相机和原景之间跳跃不及。
她拉过霍司臣臂弯:“来我的跨年视频入个镜吧。”
然而只拍到他肩颈。
霍司臣不由发笑。
倒是秦赫一听入镜很积极,奔过来弯腰凑近:“加我一个!”
霍司臣懒懒地掀眼,伸手摁在他脑袋上,那么一推,原地出框。
江旎当即笑出声。
秦赫恼道:“你做不做人?”
樊雨:“该了你了,上赶着当电灯泡。”
天边极光除了绿色还冒出一道粉,周围人都笑说这是很符合当地特色的配色。
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江旎有点冷,没忍住蹦了蹦。
霍司臣垂眼看她,问:“要进去看吗?”
江旎直点头。
也有不少人刚出来就受不了又回去了,江旎跟秦赫他们打过招呼,各自都回了屋。
屋内壁炉燃出噼啪响声,一进来眼前的雾逐渐化成水珠,江旎取了帽子,脱下外套,去窗边把两个懒人沙发挪近了点。
霍司臣叫了餐点服务,问江旎:“喝什么?”
她小狗般一蹦:“啤酒!”
霍司臣去冰箱取了两瓶,开好拿到窗边。
透过玻璃顶望去,极光在星河间涌动穿梭,这一处温暖的独栋,像只载着他们的航船,行走宇宙。
江旎咕咚了几口,泡沫漫进喉咙,桌上屏幕一亮,电量不足,她起身去给手机充电,才留意到客厅角落的黑胶唱片机。
她问霍司臣:“这里有唱片吗?”
“你听什么?”他起身过来,打开唱片机下柜子,里面是成摞的唱片。
她有种感觉,他们喜欢的曲风应该类似,他会安排放这的,她大抵都听过,或者会喜欢。
江旎蹲下去选,觉得《温室效应》分外应景。
此处就是一个身心的温室。
两人放好回到窗边,江旎继续打开相机录像,这次都坐着,不存在他入不了框的身高差。
她举着镜头:“我的愿望是,计划顺利,你呢?”
霍司臣撩眼一笑:“什么计划?”
“保密。”
霍司臣:“我的愿望是,愿望成真。”
江旎不满地回头:“这未免太草率,什么愿望要明了。”
他也同样:“保密。”
江旎轻嗤一声,抿唇笑了,随即调转方向,窗外极光做背景,窗内,近景是他。
唱片机之上,黑胶缓缓转动,曲调悠扬。
「轻俏地擦着了电流,今晚后跟你不只是朋友」
拢火斜倚,头顶夜色,用过晚餐待到深夜,江旎去看手机消息。
负责那人说已经就绪。
外面空地上又来了些人,应该也是出门数倒计时。
江旎拔了手机,戴好帽子:“霍司臣,出去吗?该数着时间了。”
他起身,拿上围巾,过来却套在她脑袋上:“围好,别刚出门就冷到蹦。”
江旎笑得神秘:“鉴于加班福利这么好,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不等他问,她匆匆圈上围巾,拉着他一路快步到门外。
轰鸣声由远及近,一架红色直升机降落在指定地点。
旁边有人惊呼:“卧槽谁的男朋友这么会整活?”
霍司臣稍许讶然:“你……”
“对,没错,这是我为你包的直升机。”
江旎说出这话有一瞬感觉自己才是那个霸总。
她盯着霍司臣眼底,试图读出点情绪。
男人,为姐的爱感动吧?
霍司臣移回目光,轻笑:“这就是你的计划?”
“没错。”
莫名地,他伸手捏了捏她脸。
江旎有些被捏傻了。
霍司臣又捏了两下:“走吧,不能辜负你一片心意。”
他们自然而然牵手,一路踏雪,走过广阔的雪地,走到直升机旁边。
负责人很得体地鞠一躬:“霍先生,江小姐祝你新年快乐。”
霍司臣握着她的手倏然收紧。
江旎肩膀碰了碰他:“还有惊喜,在后面呢。”
霍司臣哑然失笑,柔声道:“你哪来这么多花样?”
江旎嘿嘿傻笑,拉他登上直升机。
并排坐一起,系好安全扣带,关舱门,螺旋桨剧烈转动起来,缓缓升空。
升起的不只有高度,还有心脏,地面上的一切慢慢变小,远去,呼吸悬浮。
纵然这样的寒天,交握的手中也漫上一层薄雾。
江旎空出那只手拿出手机看着时间,每过一分,心口跟着缩紧。
23点59分。
一片白色大地上,星星点点的灯火间,绽出烟火。
地面人群的倒数声恍然还听得见。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霍司臣,新年快乐。”
“江旎,新年快乐。”
说出口时不禁笑出来,原来他也在默数。
低空中的焰火散落成碎光,落在彼此眼底。
江旎眼睛亮闪闪地,跟他指了一圈:“看,霍司臣,全世界都爱你。”
说出“爱”字的时候,声音像走在路上崴了一下脚,瞬间发虚。
她说完立刻移开目光,趴在窗上看烟火。
“江旎,回头。”霍司臣此刻无心烟火。
她下意识按他说的回头,对上视线那一刻,心又跟着崴了一脚。
他轻笑着:“为什么是‘全世界都爱我’?”
江旎吞了吞口水:“当……当然是你值得。”
“什么值得?”
江旎:“这还要问什么值得?就因为你是你,所以值得。”
霍司臣眼底无名情绪涌动,视线骤深,像要洞穿她:“那你呢?”
“什么?”她被他握在手中的手,已经开始无意识颤抖。
“你在世界之外,还是世界正中?”
轰鸣声戛然放大,横冲直撞冲击心底,不只是在直升机顶端,更炸开在耳边。
他视线紧逼,江旎有从这上面跳下去的冲动。
喉口发紧,江旎下意识想逃,她想抽回手,霍司臣非但不放,反更往他那边带了带。
带过的短暂过程,让她意识到,似乎他也在紧张。
或许是这个感觉给她几分底气,理智回笼些许,江旎尬笑两声:“我当然是最……最爱你啦~”
“江旎。”霍司臣捏了捏她掌心:“我在认真。”
第 39 章
外面烟火仍燃, 在极光游走的夜空绽开又燃尽,像落在油画里。
良久,她憋出三个字。
“不知道。”
他突如其来的追问反转他们之间微妙的天秤, 让她无法继续理直气壮肆意撩拨,只能讷讷一句“不知道”。
脑子被螺旋桨搅得一片混乱,直至夜空漫游结束,下了直升机, 两人都无话。
秦赫拉着樊雨迎面跑来,震惊:“霍司臣, 你闷声不响玩儿这么大呢?还直升机烟火秀?”
霍司臣瞟了一眼身旁的她:“是江旎准备的。”
秦赫嘴巴瞬间圈成一个O:“江总, 你……以后多指点指点我。”
还是樊雨看出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锤了一把秦赫:“都各回各屋吧,太冷了。”
江旎不住点头, 先一步匆匆过去,到门口意识到房卡不在她手里。
涩然转头,霍司臣在其后走来。
“回酒店还是住这?”他问, 同时刷开了门。
江旎脚步僵硬地进去, 本来毫不犹豫想说回酒店, 但一想, 回去的路上有漫长车程,他们要尴尬地共坐后排,还不如先住这算了,且顾眼前的,或许过去一晚, 彼此都能放松一些。
她笑了一下:“就住这吧。”, 随即立马补上:“我进去拿了房卡就走。”
“嗯。”霍司臣关门进屋,从桌上拿起卡给她:“后面那栋, 从侧门可以走室内廊桥过去。”
“好,谢谢。”
她接过,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变回这样滴水不漏的礼貌,拿了迅速转身就走。
霍司臣在身后提醒:“你的充电线。”
江旎刹住脚步,转身看他拿起充电线递给她,捞过来转身离开。
“你的包。”
江旎脸皱成一团,硬着头皮再度转身去拿,抓起带子的时候,听见他似乎很轻微地一笑。
她无心留意,扯过飞速到门口,手握上门把,霍司臣轻唤了句:“江旎。”
她回头:“怎么?”
他水滴撞玉的嗓音娓娓而谈:“你不知道,我可以等你明白。”
握住门把的手收紧,一如还未放宽的心再次收缩。
霍司臣始终和她保持着几步之遥的安全距离:“通俗直白地讲,就是试错期,再贸然一点就是,我追你。”
脑海中轰然炸响,她只觉直升机的轰鸣声今晚会一直在耳边挥之不去了。
他说得这样谨慎小心,江旎突然觉得自己没演到位,连之前对他说同样的话,也是趁醉随口说出。
想起那次,江旎鼓了点劲儿,说:“你不是说,没有做三的癖好吗?”
“现在有了。”
江旎:“……”
“我竞争一下。”
她只有错愕。
看她表情,霍司臣稍顿,柔声说:“当然,权柄在你。”
他从桌上拿起一只遥控器,对着门点了一下:“如果你不立即离开,就算首肯。”
江旎顿觉好笑:“哪有你这样的独.裁者?锁上了门,把选择变成单选题。”
她说完,蓦地反应过来,他点完那一下遥控器,实际门锁并没有动静。
霍司臣笑意稍深:“你要不看看四面的玻璃?”
江旎倏地睁大眼,发现玻璃全部被调节到了单向可视。
原来他点遥控器那一下调的是窗而非门。
霍司臣:“我锁的不是门,但如果你第一反应是排斥,当时怎样都会压下门把,也就能发现门始终开着,但你没那么做。”
江旎垂下眼睫。
果然,认真起来谁玩得过他?
“你可以走了,再多停留,或许我真会锁门。”霍司臣放下遥控器,轻笑着下逐客令,“我说过,我不是君子。”
江旎喉咙一紧,麻溜地打开门快步出去。
不知道他只是防她驳回他诡辩意味的独断。
她出门,霍司臣无声轻舒一口气,收了收掌心,竟还是一层薄雾。
屋外,跨年的热闹渐息,整个林城逐渐安静。
有人沉睡,有人无眠。
02点20分。
江旎躺在床上抓起手机,屏幕刺眼,一看时间,长夜尚未过半。
逼自己入睡,却越躺越清醒。
她起身,拢了条薄毯披在肩上,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于火光中窝进沙发。
突如其来的瘾,很想抽烟,奈何没有带,大半夜的也不可能买到。
夜空中极光还在,绿色雾状云似地影影绰绰,天花板上映出她闪烁的脸。
江旎双目放空,漫无目的地绞了一截儿头发,在手指上一环一环绕着圈。
绕了一会儿感觉到发间还有些潮湿,想必是回来洗完澡没吹全干。
她起身,去浴室拿吹风机吹头发。
感觉吹了无比漫长的时间,出了浴室一看,才消磨过去二十分钟。
江旎开始乱晃。
从客厅到窗边,再从窗边荡到岛台。
看见冰箱,心想喝点酒应该可以助眠,她喝了酒向来睡得很香。
打开,扑面来一阵冷气,这里冰箱内储备基本一致,第一眼她就看见了熟悉的棕色玻璃瓶。
在霍司臣房里跟他喝过的酒。
心骤然浮起,江旎强迫自己掐断念头,找了找其他的酒,挑了瓶度数稍高的,拿启瓶器开了,豪爽地对瓶吹几口。
拎着瓶回到沙发上,手机消息还在闪。
熟悉的不熟悉的联系人太多,逢年过节列表里数不清的问候,一直会持续到节后,她早已习惯。
江旎再看眼时间,终于熬到凌晨三点。
她有些忍不住地解锁屏幕,想要点进微信,但指尖都快触到那个绿色方块了,又收回,熄屏,把手机扔一边。
一整瓶下肚后,迟迟漫上来些许睡意,江旎把瓶丢进垃圾桶,去了趟洗手间,荡到卧室,关灯上床睡觉。
*
03点30分。
霍司臣始终睁眼。
他拿起床头柜上手机,看了眼时间,轻揉眉心,起床。
到客厅,依稀暖光闪烁。
唱片机早已停了,上面还放着江旎选的那张黑胶。
他上前,去把那张唱片取下来,放进装盒,开柜门重新摆进整齐排列的唱片里。
窗边两张懒人沙发,中间茶几上还放着玻璃酒瓶。
他拎起一只干净的空垃圾桶,到这边把酒瓶悉数放进垃圾桶里,收拾好后拿到门边。
眼前闪过刚才玻璃上残留的痕迹。
他洗了个手,回到窗边,屋内的火焰映着,窗上显示出隐隐雾渍,是一个不甚饱满的心形,和并排而立的两个火柴人。
她画的。
霍司臣拿了手机,在窗边沙发上坐下来,恍觉零点时自己问得实在突然,其后的一系列对话,也半点没有准备周全的得体。
比起她直升机烟火的仪式感,他未免过分亏欠。
他划开屏幕,点进微信,在看到无数殷勤问候堆积的页面后很快退出。
起身去冰箱拿了瓶酒,动作稍顿又多拿了一瓶,回到窗边。
*
05点19分。
睡眠好像卡着点,在她酒精消散的时候就跟着退散,睡意极其稀薄的一晚,还有不绝于耳的轰鸣声随身。
江旎甚至觉得那轰鸣声后劲比酒还大。
她长长地叹息,工作原因,时常累死累活如牛马,她的睡眠是无需担心的,但这一晚久违地失眠,实在难受。
江旎拿过手机,对时间的流速已然不抱指望,先去看日出时间。
预报显示日出要到八点半。
还有近三个小时煎熬,她痛苦地扔下手机,在床上来回滚了一圈。
然后鬼使神差地,最终下定决心般解锁,点开微信,不住地往下翻,努力做出不经意,但眼睛一直在等那个雪人头像出现。
翻了好久,「霍司臣」三个字闯入视线。
心头瞬间突突地跳起来,应该是熬夜熬的。
江旎呼了一口气,点进聊天框。
看到页面顶端时,心跳猛然加速,跳动堪称狂乱。
——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现在凌晨五点二十一分,她怀疑自己花了眼,放下手机揉了两下太阳穴让自己清醒,然后狠狠地眨了几下眼睛,眨得眼睑边缘都泛起了湿,才重新拿起手机。
拿起来时不小心点到输入框,江旎吓了一跳,赶紧点屏幕中心,输入键盘下去,但转眼看见“对方正在输入”消失了。
应该是她看错吧……
江旎想要点左上角退出,聊天框里却猝不及防跳出来一条消息,他发的。
霍司臣:[图片]
她点开,是她刚才误触输入框显示在他那边的“对方正在输入”,被他截了图。
他真的醒着。
怎么转瞬即逝的功夫都能截图?
她尬得脚趾蜷缩时,又来了一条消息。
霍司臣:[醒了?]
江旎不谈,回问:[你也醒这么早?]
不料他回以坦诚:[没睡]
江旎看着简简单单两个字,努力抿住唇,然而嘴巴拗不过意识,抿住的一条直线弯出个弧度。
她回:[为什么没睡?]
霍司臣:[睡不着]
她笑起来。
但他很快回将一军:[和你一样]
江旎:[我被吵醒的,忘关静音了]
霍司臣不说破,只回:[现在睡吧]
[等你醒了微信上告诉我]
江旎在想是否要进行程开始工作,问:[有安排吗?]
霍司臣:[嗯]
[追求者请你吃新年第一餐]
他不说早餐午餐还是晚餐,因不确定她什么时候会醒,睡到什么时间,全由她自然而然,他只等着就是。
江旎看见那三个字,瞳孔急剧放大。
熬夜熬得心跳越来越癫狂,她真得逼自己睡了。
江旎回个:[晚安/早安]
霍司臣:[睡吧]
后面还跟了一个拍拍哄睡的表情包。
江旎放下手机,被子蒙过头,强迫自己入睡。
再醒来已是中午。
雪地把大晴天映得分外光明,整间房透着亮。
江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等眼睛适应本文由企e群四二贰耳捂九伊死气整理上传了光亮,想起睡前他说醒了跟他说一声。
她翻了个身,准备拿手机,手伸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这一夜没睡好她该有多狼狈啊!
江旎掀被而起,踩着拖鞋就直奔浴室。
开了最亮的灯,揽镜自照,仔细检查有无痘痘水肿,无名指抚过眼下,看黑眼圈明不明显。
毕竟今天第一顿饭她要面对的是画皮成精的那个人。
痘倒是没有爆,但眼下确实有淡淡乌青,脸上也有一丝熬夜痕迹。
江旎对镜一声哀嚎,忙不迭去包里拿装备。
洗漱过后打了底,又加了层遮瑕,算是满意,转身出浴室又回来,站在镜前,后悔没带身可换的外穿衣服。
就算来之前没打算在这过一晚,但一次性的必备衣物她是随包带了的,只是想到还要穿蓬蓬羽绒服,就觉得输人又输阵。
江旎皱了皱眉,想想又算了。
现在什么情势?是他追她。
那她就是要自然而然,理直气壮,穿厚羽绒怎么了?吃个饭有必要吗?
自我调理的速度相当快,江旎确保得体大方即可,跟他发了条消息,说已经收拾好。
他回得很快:[好,在门口等你]
江旎大摇大摆插着兜就出了门,自在松弛得像去赶大集,直到到他房间门口,见到他人,那些自信瞬间烟消云散。
他不知去哪变的装,大地色系的羊毛大衣,内搭颜色稍浅的西服,容光焕发地立于雪色之间,清贵卓然。
江旎怀疑他是吸血鬼,时不时喝点什么永葆状态。
霍司臣听见她的脚步声,转眼看过来。
江旎当即控诉:“你作弊!”
他轻笑着走近:“我怎么作弊?”
江旎:“你哪来的新皮肤嗯?连夜氪金是吧?”
先生,你这样显得我帽子长靴羽绒服很尴尬哎!
说话间他越来越近,江旎忙遮住眼,手指岔开露出个缝,机关枪似地输出:“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平常的我,是熬过夜的我,很狼狈有黑眼圈,你穿得孔雀开屏,我在旁边很像拎包小妹,不公平。”
霍司臣笑意更盛,伸手握住她的手,拿开遮挡。
她毫无防备,他倏而倾身靠近,呼吸在寒天雪地里分外热烈,凑近时带着清冽浅香。
雪白得晃眼,近前这张脸冲击力更甚,江旎霎时间屏息。
靠得很近,江旎这才看出,他眼下也有极细微的淡青痕迹。
他只是稍作停留,随后直起身,一副严谨认真的样子:“不仔细端详看不出来。”
江旎无声轻呼,撇撇嘴:“好吧,本拎包小妹当真了。”
霍司臣实在忍俊不禁,抬手把她帽子往下拉了点:“什么拎包小妹,穿麻袋也不影响你。”
江旎俏生生地眨眼,追他视线:“不影响我什么?”
霍司臣:“好看。”
第 40 章
江旎眉心一跳, 虽然是自己追问的答案,但他就这么说出来,还是比心里过一遍效果更甚。
她怀疑他连夜看了什么宝典。
说话间车已经到门口, 两人上车。
行车到了一处私房菜馆,坐落雪山脚下的江边,进了包间,从巨大的落地窗望去, 漫山一片白,山顶泛金浮光, 江面冰冻, 偶有几个闲适大爷提桶在上面钓鱼。
餐桌在窗边,是最适合看山的视角。
脱了外套坐下来,服务生随后, 问:“霍总还是先前的菜式吗?”
“重新点吧。”霍司臣让她先看看吃什么。
听服务生的话那这里是他来过的地方,应该比她更清楚,江旎翻了翻屏幕, “就按你原先的菜单好了, 我也不挑的。”
他浅笑, 记着上次吃饭她的口味, 加了几道。
点完之后,服务生前脚走,随后又出现一位,推车进来,但上面不是菜, 而是一捧新鲜的蓝桉。
来人把花插好瓶, 放在桌上:“江小姐,您的花, 霍先生祝您新年快乐。”
跟昨晚请他上直升机前一样的话,她不禁笑了,看着那瓶蓝桉,想起第一次她请他吃早餐,桌上就是这花,只不过当时不欢而散。
霍司臣:“在想什么?”
江旎托腮拨弄了一下花蕊,笑笑:“既然送我这花,那你应该知道。”
他深深看她:“虽然已经中午,但补上你那个早晨,迟到了点。”
这算是对于那天他让她走,一个抱歉?
江旎停手,犹豫了下问:“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想法?”
“江制片。”他浅笑,讳莫如深:“这是谜底,现在迷局刚开始,不到揭晓的时间。”
江旎不再问,只觉得原来她独角戏进行到如今,他也入局,变作两相周旋。
霍司臣说完,把一张卡推到她面前。
江旎好笑:“给我的?别说你也走‘刷我的卡’这种简单粗.暴的路子。”
霍司臣笑:“你看看正面。”
她翻过面,是他那间阳光房的房卡。
霍司臣:“这间值得保留,你放过的黑胶唱片我已经收进柜子里,搬到窗边的沙发原地不动,还有你在窗上画的图案,我找了人,把图案做成磨砂,留在玻璃上。”
江旎好笑又困惑:“那个图案为什么要留着?”
他抿一口水,一本正经:“小朋友和小狗有一个共性,喜欢做标记。”
“说谁小狗?”
他笑,转而言他:“阳光房项目开的时间不久,所以这间没有别人的痕迹,以后也不会有,卡交给你保留。”
之后要看极光,看雪,这间始终独属于她。
江旎:“好霸道啊,明明是你住了一整晚,我只是在那里停留了一些时间。”
霍司臣坦言承认:“这是我的私心,你住的那间没有我的痕迹,拒不奉送。”
江旎轻咳一下,喝水掩饰。
思绪凌乱。一半心虚,一半疑惑。
他好像还挺认真?
但他在她妈直播间……
昨晚被问傻了,刚起床那会也还懵着,一时没想到这茬,但这是本质矛盾。
他不说他是什么时候有的心思,她也无法确定他是一时兴起,还是同时脚踏两只船。
江旎又喝了一口水,清清嗓:“所以你这算是更正式的开场么?”
“是。”
他本没想直言,毕竟昨晚就算不周全也已经问过一次,再开口就有逼问之嫌。
但此刻她主动问了。
霍司臣:“所以更正式的开场,可以有一个更明确的答案吗?”
“你愿不愿意,我追你。”
他第二次问,没有用她之前似是而非的那些
YH
“表白”来拿乔,丝毫不提,完全一码归一码的态度。
不像大部分男人,都要拿捏着“你不是喜欢我吗?”来走捷径取胜。
但他从昨晚到现在不提,是因为从来就不信她的那些表示,还是单单因为尊重,再或者是他天生好手段,她也不能确定。
问题在前,江旎再度心如鼓擂,但总归相比第一次更游刃有余:“那就看你表现吧。”
说完自己都惊诧,跟他一起有段时间了,已经习惯他的习惯——看你表现。
只不过这次她手握大权。
这话落地,她看见霍司臣眼底漫上笑意。
江旎及时提醒:“不过终点不一定是必胜。”
霍司臣缓缓点了两下头:“明白,毕竟我不是你的理想型。”
江旎:“……”
还记着呢这位年上?
霍司臣:“但理想型太过千篇一律,我不打算改。”
江旎故意道:“哦,那你胜率打折。”
他笑:“希望我本原的样子在你那里占得一席之地。”
门被敲开,服务生开始上菜,不知饭桌上已经卷过一阵硝烟。
*
新年假结束,正式开始林城的工作,小安从景市飞来林城。
但毕竟这个行程原本在后,来的一行人都收到霍司臣的开年红包,行个彩头,数额足是一季的薪水。
小安兴高采烈充满干劲,不知道江旎的红包多一倍。
资本家邀买人心,江旎笑笑,退回太扫兴,只是单独放起。
冰天雪地之行收尾又临近春节,所剩地方不多,他们加速赶在节前把其他需要走的城市扫了一遍,核心问题解决,最后剩一个澜城,江旎生长的地方。
想到老妈也在那,她就心惊肉跳,好在霍司臣说,请她这个地头蛇带路。
去澜城考察的日子定在初五后,江旎先回景市,稍作休息,收拾好行李,赶在三十晚飞澜城回了家。
邹姨休假回家,跟老妈一起等着她回去过年的是表姨母女和阿婆。
澜城这一带不包饺砸,但年夜饭比搂席还夸张,尤其是江春华女士,仪式感十足一个人,享受烹饪,规格直逼国宴,等吃上饭江旎已经快饿穿了。
动筷前,看见手机上有消息,江旎点开看,是霍司臣,十几分钟前发的。
他分享一张年夜饭照片,简单四个字[春节快乐]
她也拍了一张发过去。
他回:[看样子才开动?]
江旎:[刚饿晕,现在复活了]
他回个[猫猫头笑脸]
[那先吃饭,空腹不要吃太快]
江春华舀了一碗桂花羹给她:“回应酬消息呢?先动筷。”
表姨跟老妈使个眼色:“当面应酬就算了,隔着屏幕回消息也笑得这么高兴啊?”
表姨她女儿举手:“我看见姐姐回的是那个雪人!”
阿婆:“哪个雪人?”
小孩:“就姐姐发在朋友圈那个雪人!”
江旎:o_O
一桌子探寻的目光齐刷刷投来,简直如芒在背。
江旎转向小孩,笑眯眯道:“视力这么好呀?下学期就小升初了吧?澜城小考可卷了,姐多给你整几套真题严选,现在就下单。”
小孩:“只有真相才会让人破防。”
“……”江旎认输,老老实实放下手机吃饭。
*
以往总觉休息日过得飞快,这次却不同。
初六,霍司臣上午落地澜城,江旎也进入工作状态,继续行程。
第一站是思学巷,一处老学区聚集点,文化底蕴和娱乐性兼具,部分改造由君朗投资,而综艺的取景也在这里,两人同行。
江旎的附中母校在这,校内有项目需要进去一趟,就跟他约好在校门口见。
她提前了一会到,和校门保安说明。
很快看见他来。
澜城气温稍暖,霍司臣今天戴了眼镜,穿件偏轻薄的大衣,下车,朝她这边走来。
霍司臣走近,笑了笑:“看起来休息得不错。”
江旎:“你怎么来这么快?”
霍司臣:“你这是明知故问。”
她装不懂,“走吧,地头蛇带你参观母校。”,她说完转身先走一步。
霍司臣跟上。
过校门时,保安大叔呵呵笑,夹杂着方言:“是校园情侣找回忆来嘞?过年好多结婚办喜宴的哦,附中操场上拍过不少婚纱照了。”
江旎讪笑着,打个马虎眼混过去。
霍司臣信步走着,问:“他说什么?”
江旎:“听不懂。”
霍司臣:“是吗?我听懂了。”
“……”这人真够恶劣。
她生硬转移,跟他指一个方向:“你看那,废弃的一栋老楼,当时学生时代总有人说闹阿飘,我几次想去探险,最后都没能进去。”
霍司臣幽幽地说:“是因为整栋楼被上了锁。”
江旎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霍司臣:“真的有点什么,才需要封印。”
江旎后脊背一凉,看他在笑,无语:“你幼不幼稚?”
霍司臣:“要去看看吗?学生时代没探的险,我陪你。”
江旎吞了吞口水,心一横:“冲!”
学校放着假,除了留值的工作人员空空荡荡,因此他们格外显眼,为了遮挡,从绿茵小道一路溜过去。
绕到老楼后面,踩着一米高的台阶上去,那一圈都围着年久失修的栅栏。
江旎抬眼一看:“这翻也不好翻……”
说完突然福至心灵,她抓住栅栏其中一根,晃了晃,果然活的,使劲那么一拔,直接抽走,栏杆中间的缝瞬间宽了。
霍司臣配合她,也以同样的方式又解决掉一根。
足够穿过一人的缝出现。
江旎弯腰,迈过一条腿:“欸,我进来了。”,然后又迈回来,“欸,我又出来了。”
霍司臣:……
江旎拍拍他,兴奋得不行:“完全可以!跟我钻进去!”
霍司臣欲言又止,她好像没有考虑过高度。
江旎已经灵活进去,回过头招手:“速度!现在是上午,阳气最重的时候,过了正午就不行了。”
“……”霍司臣:“你还真是涉猎广泛。”
江旎:“是吧!快点!”
然后就看见了世界名画。
——纵横名利场,所到之处人人殷勤奉承的君朗霍总,一副无框眼镜,清正矜贵,正提着大衣衣摆,身高腿长艰难地迈过铁栅栏。
她差点笑出声。
他终于进来,江旎从兜里拿张湿巾给他擦手,问:“刺激吗?”
霍司臣慢条斯理地抹去白玉般指骨蒙的尘,点点头:“有点。”
江旎笑得更收不住了。
两人推开老楼的玻璃门进去,楼道里一片昏暗。
心又坐了水慢慢上浮,江旎靠得他近了些:“还……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哈。”
霍司臣先找了个垃圾桶把湿巾扔了,陪她继续走,看了眼旁边教室,里面还算整洁。
他说:“这里应该没完全废弃,有人打扫。”
江旎挽住他胳膊:“有没有可能不是人?”
霍司臣哑然失笑:“进教室看看?”
江旎绷着脸,深吸一口气:“进就进。”
他们推门进去,教室内窗帘紧闭,课桌教具之类好像又都是新的。
江旎:“外面那么破,里面全新且干净,这不就是平行世界吗?”
总感觉气氛更诡异了。
霍司臣下巴指了指黑板:“上面好像有字。”
“什么字?!”江旎顿时一惊。
与此同时听见走廊里响起脚步声。
江旎吓得眼睛都骤然抻大,想拉着他就跑,但到底是出门还是藏桌底,也一时摸不着头脑。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手电筒。
江旎慌中看见窗帘,拉着霍司臣就躲到窗帘后面。
又挪了挪,挪到窗边,保证人影不会在窗前而透光。
但窗边的位置不足以容纳两个人,江旎还在丈量距离,转眼霍司臣挪开,跟她对向而立。
她背后是墙,面前是他,帘子后面狭小的空间显得更逼仄,整个人被禁锢在这一小方里,只感觉氧气都要耗尽。
江旎不由得往后贴了贴:“你……”
他完全气定神闲,沉声道:“别出声。”
教室门被打开了。
紧跟着是一声断喝:“什么人在教室里?!外面还没修好,新教室不给进来的!”
江旎感觉浑身都紧成一条,原来如此……
明明可以出去,说明来意,保安知道有合作项目肯定不会说什么。
但每个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人,骨子里都留着这种被抓包的恐惧,江旎愣是没要出去。
看了眼霍司臣,他竟然还有隐隐笑意。
江旎在他胸口无声推了一把,反被握住手,扣在墙上,他的指节不由分说闯进她指缝。
她简直要炸了,门口保安还没走呢!
而这里,昏暗,逼仄,还有步步升高的温度,不知是来自交错的鼻息,还是自己。
心跳狂乱,两颗心在相反方向紧贴着鼓动出相同共振。
声音在耳中无限放大。
江旎要疯了。
教室门关上,保安出去,但脚步声依旧在走廊里。
江旎感觉悬心下降两分,闷闷地说:“霍老师,可以放过我了吧?”
霍司臣墨瞳流转:“你说什么?”
江旎抿住唇,不想再重复。
霍司臣低低地笑了,昏暗中,摘下眼镜,“本来可以。”
没有了镜片遮挡,他眼中的情绪更加清晰。
他这个动作像极了梦里,江旎瞳孔骤然放大。
咔哒一声,眼镜被撂在旁边窗台上,最后一分清醒,是听见他说:“现在不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