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宿舍大楼,路过一楼的时候,旬骅突然被人叫住了。

    喊他的人是负责管理练习生日常生活的工作人员之一,叫房长和,大家都喊他房哥,是一位年纪大约三十的男性。

    旬骅对范飞章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先走。

    房长和:“旬骅,你父亲今天又给节目组来了电话,他好像有什么事一定要亲口跟你说,还让我们嘱咐你今天一定要给他回一个电话。”

    房长和把旬骅的手机递给了他,“我已经给你的手机充完电了,你去给你爸爸回个电话吧。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别让他担心了。”

    旬成胜又跟节目组编了什么鬼话,不过正好,他也能借机和秦刚联系一下。

    不过,那位张导演和那间演播室的工作人员没有把自己“以下犯上”的事情传出去吗,怎么感觉训练基地的工作人员对自己的态度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还更和善了一点?

    旬骅笑着接过电话:“多谢房哥了,那我出去找个地方打电话了,一会儿就把手机还给你。”

    房长和连忙说:“我今晚轮班不睡觉,你还是和你爸多聊一会儿吧。”

    旬骅走到他常去的角落,树叶在夜风下窸窣,上次还微微亮着黄光的路灯,这次不知道是哪根电线短路,一会亮一下,把气氛烘托得格外古怪。旬骅检查了一遍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

    通话记录还停留在上周,页面的第一行是旬成胜的名字。旬骅看着这三个刺眼的大字,点了一下,很快对面就接通了。

    最开始谁都没有出声,大概过了十秒钟,对面沉不住气了,“儿子,昨天你们那个节目的第二期播出了,你的镜头还很多呢。”

    旬成胜:“我看你们年轻人不都玩那个微博吗,你弟弟还注册了一个号关注你了,你现在都有十五六万的粉丝了,涨粉速度可快了。”

    旬成胜絮絮叨叨了一大堆话,不过重点都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多喜欢旬骅,全家都给旬骅投票,旬骅现在是个大明星啦,他真骄傲。

    旬骅挑眉,眸中不含半点感情。不知道是谁教旬成胜的这些话,反正比起上次直接要房子,这次他倒是从头到尾没有提一句要钱的事。旬成胜这时候正声泪俱下地把当初自己的行为控诉了一遍,希望旬骅能够原谅他。

    “小骅,等你参加完节目了,记得回家看看呗。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妈妈和你弟弟都想你着呢。咱家那些亲戚,这几天可把咱家的家门踏破了,谁不知道我老旬家出了一个大明星。”

    他其实并没有太多波动。

    泪水滑落,脸颊上忽然一丝凉意,旬骅微微一怔,才发觉他流泪了。

    睫毛上挂着的半颗泪珠,滴落到手上,旬骅抹掉眼泪,始终面无表情。

    这并不是他在流泪,只是身体残留的一丝郁气罢了。原来的旬骅也曾经想过闯出名堂后让旬成胜后悔,但是他最终还是先被现实压倒,选择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旬骅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感情地说:“原来的旬骅已经不在了,您的儿子早就死在你抛弃他的那一天了。”

    旬成胜沉默了几秒,“爸爸当初的确错了,但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真的不原谅我吗?”

    语气暴露了他的一丝本性,旬骅眼底划过一丝嘲讽,这是准备威胁他了吗,流程走得可真快,装样子也不多装几天。

    “如果我说是呢。”

    旬成胜笑了一下,带着一丝轻蔑,“儿子,你还太年轻。华国向来以孝为尊,你要是还想混出名堂,就应该好好的孝顺我。”

    旬骅脸色漠然,深邃的眼眸不带一丝波澜和感情,语气却和表情截然相反,“嗯,我知道了。可是,我现在没有钱。这里一个月只给七千,我现在还没有太大名气,赚不了太多钱。”

    旬成胜:“你觉得我会信你?你们那个导演早告诉我了,你绝对能挣不少钱。旬骅,你爹我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我也不多要,今年年底,给家里一百万。”

    今年一百万,那明年呢,之后呢。旬骅眼中布满了寒霜,“您说的是哪个导演啊?”

    旬成胜啧了一下,“我还能认识哪个导演,不就是你们节目组那个张导演啊。你骗骗我就算了,难道人家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外人还骗我。”

    旬成胜真是掉钱眼里了,他这话反着说才对吧,旬骅敷衍了旬成胜几句。

    电话那头忽得挂断了。

    旬骅扯了下嘴角,《疑案》的片酬是一万,《青春派》这个综艺打了七千块,他全身上下加一起都不到两万块钱。一百万,真是狮子大开口。

    张导演,张宝满啊,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旬骅抿着唇,眼里闪着怒火。

    旬骅眼里透露着一丝疲倦,微蹙的眉心,透露着几分烦躁。

    他现在被困在训练基地出不去,唯一联系外界的方式只有一部时刻会被收走的手机。最重要的是他也没钱,而且他也不想给钱。

    如果旬成胜真的垂老不能照顾自己,他作为血缘上的儿子,肯定会为他送终。但是旬成胜今年才四十二岁,工作稳定,身体强健。他是国企职员,爱面子又爱钱。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旬成胜即便是为了工作,也不会贸然撕破脸。

    旬骅眸子遽然眯起,但是挡不住有人诱惑他这样做。

    秦刚躺在沙发上,正美滋滋地喝着小酒。

    旬骅最近的涨粉量又突破新高,现在第二期才刚刚播完一天,昨天还是还是八万不到,现在粉丝数就已经突破十五万了,照这么下去,等后面他的镜头多了,估计能有个小二百万也说不准。

    他老婆最近忙得也不回家,不过这样也好,自己这样喝酒也不会被骂。秦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享受得眯起了眼。

    旬骅那小子,自己挖到宝了啊,等之后他把旬骅捧上去了,楚捷序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呵呵,老子费心费力的把你碰出来,红了就一把踹掉,能让你楚捷序好过,他能姓秦!

    秦刚又给自己奖励了一杯,虽然他现在赚的钱比年轻时候多了,但是还是觉得什么酒都比不上二锅头。

    谁的电话啊,这时候给他打!

    秦刚语气有些冲,“谁啊?”

    “秦哥,是我,旬骅。这么晚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不过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和你商量一下。你现在能抽出一点时间吗?”旬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有一点点失真,大概是因为压抑着某种情绪显得有些低沉,清澈的音色夹杂着一点暗哑。

    秦刚在听到旬骅出声的时候酒就醒了,他很少见旬骅这种情绪,“当然有时间,你说吧。”

    旬骅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声音里没有什么感情,冰冰冷冷的,仿佛在说什么和他无关的话题。

    秦刚手里还一直拿着酒,他听完之后立刻把酒瓶砸到桌面上。“小旬,你爸也忒不是个东西了。这样,你先把你爸的电话发给我,我先和他联系一下,你先不用担心,他现在的目的是要钱,那还不是最简单的事情,到时候实在不行,先给他点拖住他。”

    旬骅耸了耸肩,钱的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而且这次也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旬骅:“你知道张宝满吗?《青春派》的副导演,上次我和他起了冲突。我想,旬成胜某种程度上应该受到了他的教唆。”

    “张宝满?你说那个副导演是吧,他这人挺会趋炎附势的。”秦刚啧了下嘴,“你小子咋把这种小人给得罪了。”

    旬骅扯了扯嘴角,“当时实在没控制住脾气。秦哥,你说我要是退——”

    “秦哥,等一下,我一会儿再跟你聊。”旬骅挂断了电话,警觉地抬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路灯一闪一灭,树叶依旧被风吹得窸窣作响。

    一秒钟后,粗壮的有两人宽的大树前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旬骅敛眉,脸色稍沉,声音清冷又带着不加掩饰的厌烦,“又是你啊。”

    喻烽靠在树上,神色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偷听是最没品的行为。”

    喻烽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俯身,轻声哂笑,“我只是猜到了。太好猜了,不是吗?”

    旬骅望向他的眼睛,喻烽的眼底漆黑一片,他没有说谎。

    “你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件事。”旬骅眼神微动,眸底一片冷然,“可是你为什么要盯着我。”

    喻烽轻扯了下唇角,脑袋稍稍一偏,有些吊儿郎当,喻烽的目光带着探究,在旬骅的脸上绕了一圈,“你现在还蛮有意思。”

    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旬骅却一瞬间明白了这个家伙的意思,他果然是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好惹的家伙,当成了乐子。

    旬骅目光瞬间变冷,迸发出的眼神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是吗?但我不想被你一直盯着。我挺烦的。”

    喻烽舌尖顶了下腮帮,眉梢轻挑,“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吧。”

    喻烽又靠近了一步,“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唱跳,也不想当什么偶像吧。”

    旬骅没有后退,反而直视着他,几乎嗤笑出声“跟你有半毛钱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