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我洗把脸,拿上扫帚,我又回来了。

    青瓷早已走了,我眯眼远眺,伸个懒腰,然后从半山腰,开始往下扫台阶。

    今儿的空气真好,早霞漂亮,心情也好,毕竟,我已经是个富人啦!

    说书说了一个月,我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存款,觉得自己非常富有,这是做鸟以来最大的一笔财富,我捧着快满了的存钱罐,慎重思考了一下。

    我都这么有钱了,今儿得的玉佩就先不卖了,毕竟这么多铜钱,我一时半会也花不完。

    所以玉佩就留着,作为之后的备用款,以备不时之需。

    又过了几天,存钱罐满了,我盘算了一下,这么多钱,总抱来抱去的也不合适,山上管吃管住还管穿,日用品可免费领,没啥花钱的地方,我一时半会也不会搬走,而且之后还会继续挣,所以,我决定把铜钱兑了。

    跟夫子请假下山,夫子说我不务正业,不给我批条,杂物处说我零钱太多,给我兑不了,不得已,我在下午下课后,才出得山门。

    去往山下的城镇,身后已一片晚霞。

    好在城镇的钱庄打烊前,我找到了地方。

    我把所有铜钱,兑成了几块碎银。

    本来我想兑银票,体会一下有票的快乐,可惜钱庄不给兑。

    管事和伙计都说面额太小。

    听听,他们是没穷过。

    要让他们跟我似的穷一回,他们就知道面额有多大了!

    我揣着几块碎银,捧着空了的陶土色胖肚子存钱罐,开心的往回走。

    回到山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下山时走的急,我忘了带灯笼,如今眼前一抹黑,为了尽快回去,我就抄了一条近路。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捷径不可取。

    今晚月色实在不怎么明亮,月牙被乌云遮住了脸,天空只余零星几个星子,我抱着存钱罐低着头,认真的走在树影婆娑的野路上。

    只走了一半,远远的,听见前面的野林子里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他们说话的声音小,感觉鬼鬼祟祟的,我迟疑的停下脚步。

    刚犹豫要不要避开,没想到那说话的声音朝我这边来了。

    为了不找麻烦,我迅速左右一看,把存钱罐藏在路边的深草中,然后自个儿化成原形,迅速钻进横倒的存钱罐里。

    几乎在我刚缩起来,那两道脚步声就来到了我刚刚所在的路段,并停了下来。

    一人的声音道:“咦,刚才听见这里有声儿的,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另一道声音道:“我就说你听岔了,这里荒凉野路,就是白天也少有人来,更何况夜晚。”

    前一人道:“也是,大概是我听岔了。”

    后一人道:“再说你有什么可紧张的,就是托你带个药。”

    前一人声音发紧:“可你毕竟是要算计……”

    话没说完,被后一人提高声音打断:“算计?我这算算计嘛?我喜欢他怎么了?”

    “嘘嘘,你别激动,声音小点儿,”前一人阻止他:“万一被人听到……”

    “听到怎么了,听到我也不怕,我又不是害人。”

    “好吧好吧,药给你,我也不劝你了,看你这么执着。”

    一阵悉悉索索后,后一人道:“怎么就这么点儿。”

    “助兴的话,这么点儿就足够了。”

    “可我想要他对我控制不住。”

    “强扭的瓜不甜的!”

    “我不管,他得到了我的人,还能不喜欢我吗?”

    “你这想法不对,你们关系挺好,别因此反目成仇……唉,算了,我劝不了你,我走了。”

    “等等。”

    “又怎么了?”

    “这药的效用快吗?”

    “立竿见影吧。”

    “那行,你走吧。”

    话说完,一道脚步声离开,我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另一道脚步声才响起,然后快速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没再听到有脚步声返回,我才站起来,在罐子中抖了抖自己的翅膀,然后从罐子口伸出鸟头,往外一看。

    外面万籁俱寂,月光昏暗,周围草木投下大片的阴影,本来安静的丛林,陆续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音。

    正好一粒水滴落在我脑袋上,周围的草叶也被水滴击响,我赶紧缩回罐子里。

    流年不利,就这一会儿功夫,外面竟然下雨了。

    我不想淋湿,所以决定待在罐子里等到雨停。

    前头两个人的说话,本来待在罐子里听的声音有点失真,但那后一人声音突然拔高的时候,我还是听出来了。

    是于清水。

    前一人的声音没听过,不认识。

    通过对话判断,于清水好像拿了类似催情的药?!

    我在想,他想发生关系的人,是谁。

    盘点一下我见过的美人,我们山主算一个,绝对的大美人,清冷禁欲系。

    青瓷也算一个,是那种傲然帅气又通身带着一股骄矜的美。

    其余的也好看,但跟他俩比,都差了一点味儿。

    但之前对话中,说于清水跟那人交情好,我觉得青瓷的可能大一点。

    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我抱紧我的钱袋,打了个哈欠。

    青瓷照顾过我生意,还让我得了一块玉佩,在我发家之路上推了我一大把,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伴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我很快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被冻醒了。

    伸脑袋往外瞅了瞅,天还没亮,但雨已经停了。

    空气中有一种清新湿润的气息。

    我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爬出来往外走,不想脚底打滑,五体投地,摔地上了。

    这一摔,把我摔清醒了,我也不打盹了。

    化人形,摸了摸身上,一手泥。

    我今儿没穿别的衣服,化人时的衣服是自个儿的羽毛。

    这也就意味着,我羽毛脏了!

    我得洗。

    正好离这儿不远有个湖,我可以把自己涮一涮,顺道洗洗我沾了泥的存钱罐。

    路不远,我化成鸟身,用爪子抓住罐子嘴,提着飞了起来。

    下完雨,月亮倒是明亮了不少,因为遮住月光的乌云飘走了。

    在这月光底下,我也不怕撞树,提着我的大存钱罐,从树梢顶上低空飞过。

    因为走直线,所以没用多久,湖就飞到了。

    月光下,湖水像清澈的镜面,闪烁着粼粼波光。

    我松开爪子,“噗通”一声,让巨大的罐身打破这波光。

    然后我追在罐子身后,一个猛子扎下水。

    扑腾一会儿,我化成人身站起来,抱起我的水壶,用手仔细捋了一把头顶的揪揪,还有披散在身后小辫儿上的水,甩了甩头。

    晚上的水还是很凉的,泡久吃不消,我决定抱着我的壶往岸边走,然后化原形抖干羽毛。

    不成想,忽闻“噗嗤”一声,有人在我不远处喷笑。

    我闻声赶紧回头。

    明亮的月色下,只见湖边的大石上,一人侧身斜躺,用胳膊支着头,正满脸惬意的看着我,表情很欠揍。

    那张脸在月光底下白的发光,像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儿。

    他向我吹声口哨,语气吊儿郎当:“小乌鸦,看光啦!”

    这么欠揍的主儿,是青瓷。

    我把滑到肘弯的衣服拉起来,挡住袒露的肩膀,再抱住我的陶罐挡在身前。

    我也是不可思议,那么大个人,就躺在湖边,以我的警觉性,我竟然没能发现,大概是陶罐挡住了视线。

    我问他:“大晚上的,才刚下过雨,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道:“看风景。”

    我点点头:“那你看吧,我走了。”

    刚涉水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我有事需要告诉他。

    我停住脚步,回头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还是那个姿势,闻言挑眉:“什么事?”

    我道:“这消息关乎你的清白,所以,”我伸出两个指头。

    他道:“两百个铜钱?”

    很上道,我满意应声:“没错。”我问他,“不贵吧,这可关乎你的清白。”

    不想,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回道:“我不要清白,你走吧。”

    我不可思议,忍不住朝他走了几步,他突然拔高声音:“你站住。”

    恶声恶气道:“不是要走吗?赶紧滚。”

    还驱赶我。

    我想,谁会不在乎清白?!

    这不对。

    所以我站住,觉得奇怪,我观察了一下他,我发现他这个姿势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变,而且随着我的靠近,我发现他脸看着发光,好像是脸上有水映照的。

    我就奇怪,他衣裳头发都是干的,脸怎么是湿的?

    我问他:“你哭了?”

    他恼怒:“你放屁,”还赶我:“赶紧走,你靠过来干什么?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这么色厉内荏的话,他姿势竟然还是没变。

    我怀疑他受伤了,当下不再犹豫,直接飞过去落在他身旁。

    落地后我才发现,他身后大石头底下,离他三米远的距离,躺着一个人。

    我一看清那人的脸,二话不说扭头走。

    青瓷已经撑着腿慢吞吞坐了起来,看我要跑,他又叫我:“等等。”

    我对他道:“对不起打扰了。”

    他说:“不是你自己非要过来,现在又要跑什么?”

    我已经走出一大块,闻言头都不回:“我去给你叫人。”

    他急急道:“三百铜钱。”

    我刹住脚步,回头:“你要我干什么?”

    他道:“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