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几个耳光都发在一边脸上,酆黎一边感叹这哥们是个狼人,一边想着自己要不要拦一下。

    好在他自己停了。

    准确是说,这只雌虫扇自己的最后那一下太用力,导致整只虫直接摔倒在地。

    酆黎站着,俯视着地上的虫,面无表情。

    雌虫爬起来调整姿势,然后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

    过了一会儿,雌虫才做足了心理准备缓缓抬起头,但也不敢全部抬起,只敢仰起一个恰好可以看到酆黎眼睛的角度。

    看向酆黎的眼神似有祈求,但更多的是一种极其热烈的情感。

    “别抛弃我……”

    雌虫说话了,酆黎惊讶了。

    他居然能听到记忆场景中的声音了?

    上一次还不行,即使是洪辉给他开通了“亡灵对话”业务,可是他也没能听到黑斗篷虫和实验员们的通话。

    雌虫眼圈通红,脸颊也红。

    “我是德罗家族的罪人,我不该独占您一个人……”雌虫低下了头,也放下了自尊。

    雌虫双手按在酆黎的鞋尖,然后把额头抵在手背上。

    一副万分虔诚的姿态,祈求眼前虫不要抛弃自己。

    酆黎没有太在意自己为什么能听到声音了,因为他本能觉得,此处有瓜。

    却没感觉出来这瓜是苦是甜,是酸是涩。

    雌虫直起身,眼睛不再看酆黎,而是低垂着眸子,睫毛上微微有些湿润。

    “请您草拟一份选纳雌侍协议书,我会在上面签字的,只是……”

    他呼吸在说话间逐渐变得急促,嘴巴开合了几次才说完接下来的话,却还是断断续续:“只是……请您千万不要抛弃我,我会努力控制自己……绝对不会再伤害到您。”

    酆黎听到这些后,原主的记忆第一次没有经过他的“搜刮”就主动跳出来的。

    虫族世界,在平权运动之前,雄虫因为数量稀少再加上身娇体弱,一直处于虫族社会的上层,所以存在“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但是有一点,雄主要纳雌侍或者雌奴都必须经过雌君的同意,也就是在所谓的“选纳雌侍协议书”上签字。

    在原主的记忆里,只要雄主动了选雌侍或者雌奴的心思,他们都会通过各种方式让他们的雌君同意。

    采用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暴|力、威胁、精神控制。

    这个规则形同虚设,酆黎觉得大概率是摆在那里好看,骗雌虫结婚的作用大于它的实际作用。

    但是,酆黎还是仔仔细细搜刮了一遍原主的记忆,确定没有雌虫会跪下来祈求,用选雌侍来交换自己继续留在雄主身边的。

    一般情况下,雄主达到目的后就满足了,他们并不会执着于和雌君离婚这件事情,毕竟能作为一只雌虫的雌君,这只雌虫一定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和不菲的财力。

    酆黎嗤之以鼻,搞封|建|那套婚嫁制度已经够烦人了,居然还吃软饭,吃软饭就算了,还没有一点吃软饭的自觉。

    雌虫跪得好好的,身体却突然向前一扑,他一手撑地,另一手开始捶打自己的太阳穴。

    这个地方课不兴打啊!

    酆黎见他拳拳到肉,还是准备拦一下,伸手去拉雌虫的手臂,可是他的手却穿过了雌虫的手臂,仿佛两个人还是处于两个空间,彼此之间不能触碰。

    不对啊!刚进入这个场景的时候,酆黎和这只雌虫还撞了一下,撞的还不轻,脑袋都是嗡嗡的。

    而且刚才雌虫摸他鞋尖的时候也是实实在在碰上了的,他还能感觉到雌虫头压在他脚尖的重量。

    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酆黎却被雌虫一胳膊扫出去老远。

    落地之前,酆黎还在想,这不是能碰到吗?许他碰我不许我碰他?!

    落地之后,酆黎又在想,为什么他掉在地上没有发出声音呢?摔了还不疼,不会是把脑子摔坏了吧!

    以及,前方那个躺在地上的漂亮雄虫是谁?

    很显然,那只雄虫摔的比酆黎严重多了,双臂撑着地面才面前坐起来。

    坐起来后也没有缓一会,就像站起来。

    雄虫不仅没站起来,还又跌了一下,但是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因为他站不起来干脆就不站了,连滚带爬地到雌虫身边。

    伸出胳膊抱住了雌虫发狠攻击自己的手臂。

    酆黎原地盘腿坐,自己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准备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场景却发生了变化。

    雌虫躺在床上,从肩膀往下被捆得结结实实。

    酆黎怀疑绑绳子的虫是按照绑木乃伊的手法来困的雌虫。

    雌虫眼神空洞,已经干裂起皮的嘴唇还是不断开开合合。

    “不要抛弃我……”

    “别不要我……”

    “我有罪,我该死……”

    眼神倏地一变,空洞变得癫狂。

    嘴里的话变成了“我有罪,我该死。”的不停重复。

    从小小声的念叨逐渐变成大喊大叫。

    随着声音的增大,雌虫开始挣扎,可是即使能看到他倾尽全力,挣扎的幅度也不大。

    他已经筋疲力竭了。

    雌虫又突然停下来,眼中的癫狂又变成悔恨。

    “对不起,对不起!”

    “不许动他!你们不许动他!”

    “杀了我,你们杀了我,我是让他死的!是我处决的他!你们杀我!”

    悔恨变成恐惧,雌虫盯着不放的天花板上似乎在播放着雌虫的噩梦。

    他不止喊叫,泪珠无法汇聚成滴,从眼角流出来还没到枕头就已经干涸了。

    酆黎好奇雌虫的眼前究竟在播放什么,能让他这么快的转变情绪,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抬头,什么都没有。

    酆黎站起来,走到床前,再抬头看,还是没有。

    再看床上躺着的雌虫,还是盯着天花板哭嚎。

    “他该死!”

    雌虫突然一声大吼,吓得酆黎一个激灵。

    雌虫的眼睛变得通红。

    “背叛部落,盗取机密,他害死了至少一万的军雌!”

    “敌军突袭的时候,平民还来不及完全撤离!”

    “战后清扫,但只幼虫的尸体都有三万多!”

    “他该死!”

    他的眼神又癫狂起来。

    “我只恨他死在我处决他之前!”

    “你知道我给他判处的什么刑罚吗?”

    “我要先毁掉他的精神海,再杀他!”

    癫狂变成嘲讽。

    “你以为他爱你吗?”

    “他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窃取情报,让你也成为部落的罪人。”

    “让你蠢到即使他死了,你都还在死心塌地为他报仇,成全他的阴谋。”

    “你还配的上军雌这个身份吗?你现在想想,你害死的平民有你救下的多吗?”

    一切情绪最终归于平静。

    “你永远不能撼动我的信仰,如果需要违背信仰才能捍卫爱情,那这爱情就是一场骗局。”

    雌虫闭上了眼睛,神色平和温柔。

    酆黎站在床边看着雌虫。他五官硬朗,应该偏坚毅硬汉的长相在这一颗居然出奇的和煦。

    这种气质他在另外一只虫的身上见到过。

    祁徽。

    被强制观看直播的祁徽,在主播进入第一个场景的时候就已经震惊了。

    情绪起伏过大让他的精神海出现剧烈的动乱。

    他从震撼中回过神,为了让自己恢复理智,他注射了两只抑制剂。

    直播间里那只雌虫,本诺,是祁徽军校时期的挚友,他们一起奔赴战场,一起晋升,他们两个曾经默契配合过多次战役。

    不过,两虫也有不同,本诺遇到了他的爱情,他们结婚了。祁徽一直单身到现在。

    现如今,本诺在军部档案里的情况是——失踪。

    和洪辉一样。

    太过激动的情绪导致祁徽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本诺的雄主,不对,平权运动以后,应该称呼为,本诺的丈夫。

    祁徽情绪的再一次失控是看到被捆在床上的本诺。

    这次他再也控制不住,即使两针抑制剂也没有再能压制住祁徽精神海的动荡。

    生命检测仪及时发出警报。

    收到警报的江陵正在快速感到。

    这么多年来的负面情绪一瞬间充斥着整个精神世界。

    气愤调动着他浑身的暴虐因子。

    理智在斗争中逐渐处于下风,留在它消耗殆尽的时候。

    嗅觉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甜香。

    祁徽突然回忆起在高温的沙漠星球吃过的一种青瓜。

    那一丝香甜能够抚慰在高温下烦躁的心。

    理智逐渐回笼,祁徽收回自己已经显现的虫族特征。

    精神海平静下来,那一丝香甜已经消失,即使他努力寻找,那一丝香甜也就像风中细线,早已消失不见。

    “祁上将在吗?”

    终端里的那个叫“黎”的主播在找他?

    酆黎坐在黑暗里。

    刚刚的场景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循环,酆黎没有继续看,也没有进入下一个场景。

    他走出场景,就坐在黑暗里。

    酆黎想问问祁徽认不认识这只雌虫,就在直播间呼叫祁徽,可是一直没有回复。

    可能是祁徽在开会?

    可是正睡觉的都能被扇醒看直播,祁徽怎么可能因为开会,就被直播漏掉。

    于是酆黎就开始了直播呼喊模式。

    所以在祁徽那金光闪闪的弹幕出现的时候。酆黎只有一个念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祁徽知道酆黎想问什么,就直接发弹幕。

    祁徽:【那只雌虫是本诺上将。】

    “果然是上将吗?我看着就像!气质跟你有几分相似。”

    酆黎轻松的态度上直播间的观众们很不满,自然少不了各种各样的谩骂。

    可是酆黎压根就不在意,他当个笑话在看。

    其中还有几个虫说的应该是虫族歇后语,还挺有趣。

    直到他看到祁徽的弹幕才正色起来。

    祁徽:【他是我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