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安逸思强撑着精神起床吃过晚餐后,稍微洗漱一下就回到了房间睡觉。

    戚牧良回来时,安逸思被他上床的动静惊醒过,朦胧间睁眼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房间内光线昏暗,只开了盏戚牧良那边的小灯。

    戚牧良身上有残存的酒味,没对他在睡觉的事情产生什么怀疑,应该是回来得比较晚。

    他对安逸思开口像是说了什么,没戴助听器的安逸思听不到,又因身体的不适懒得理会,朦朦胧胧间再次睡了过去。

    到第二天早上,没吃药干躺了一天的安逸思感觉脑袋好像变得更重了。

    他又躺在床上缓了小会儿神,稍微精神点才起来。

    戚牧良已经不在房间内,应该是早早就起床去工作了。

    安逸思没细想什么,简单洗漱过后就下楼。

    管家正在整理客厅摆放的物件,见他下来,笑着打招呼:“安小少爷早,早餐在厨房里热着呢,我去端出来给您。”

    说话的同时,他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到厨房去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肉粥出来,放到他面前。

    生病的安逸思原本没什么胃口,见到早餐是粥时还松了口气,拿起勺子小口地开始吃。

    管家原本想先同他汇报一下今天的安排,见他一副精神不太好的模样,问:“安小少爷好像没什么精神,是身体不舒服吗?需要我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一趟?”

    安逸思喝粥的动作停了下,摇摇头:“没睡好。”

    管家听戚牧良说过关于安逸思有点认床的事情,以为是这个的缘故,没多想,开始例行汇报:“小家主今天上午需要到公司去处理一些必要事务,但已经安排好人晚点给安小少爷送来晚宴的衣服。”

    “等下午时小家主会开车回来接您,与您一道回安家,参加今天安家的宴席。”

    安逸思听完,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管家不再打扰他吃早餐,回到客厅去继续整理东西。

    安逸思吃完早餐又回到房间去躺了会儿,直到管家再次来敲门,给他送来一套今晚穿的礼服。

    他平时不怎么穿礼服,来的时候穿的那套不适合晚宴,他又没有另外带,所以这边的别墅里一套像样点能穿去晚宴的衣服都没有。

    戚牧良大概就是出门前在衣帽间里注意到这个,专门给他准备了一套。

    安逸思试了一下,正好合身,听管家确认过具体时间细节后就继续待在房间里休息。

    晚宴是下午五点开始,戚牧良便在四点开车回到别墅门口来接他。

    安逸思准时换好衣服出门,戚牧良已经站在副驾驶的位置前等他,见他出来直接给他开门:“宝贝来了?快上车吧,我们出发过去。”

    安逸思看了眼座位,似乎有些奇怪开车的不是司机,而是戚牧良自己。

    戚牧良笑着跟他解释:“昨晚在戚家的晚宴上喝了太多酒折腾得有点晚,你应该也不喜欢在那种吵闹的地方呆太久吧?今天我自己开车还能找个理由拒酒,早点开溜。”

    听完,安逸思点了下头,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慢吞吞系好安全带。

    戚牧良也回到驾驶位上,专心开车去安家。

    路上安逸思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会儿,脑袋疼得厉害,晕晕乎乎的又不太睡得着,勉强撑到了抵达安家。

    许是听说了戚牧良会提前来,安父安查付和安逸思的继母慕纪怀这次提前等候在了安家别墅的门口。

    一个端得正直,一个看着优雅。

    人模狗样。

    安逸思收回自己的视线,开门下车,借着车外的冷风让自己清醒一点。

    出门在外时,戚牧良会表现得比在家里正经些,维持他坏脾气的形象,随意地朝安查付和慕纪怀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安查付和慕纪怀对戚牧良就比较热情,顺带招呼了一下安逸思,一副对安逸思近况也很关注的模样。

    安逸思没有理会他们,慕纪怀就叹口气对戚牧良说:“这孩子平日里性子就沉闷,也怪我只是继母,没能让小思信任我,还望小家主别介意。”

    平日里慕纪怀就惯用这样的话术,让人觉得安逸思的沉闷是对她这位继母打身份上的不满,装作自己平时对安逸思很好,但安逸思不愿领情的模样。

    安逸思听着这熟悉的说辞,抿了下唇,没有任何反应。

    戚牧良面对他们的热情友善,则是习惯性端着在外时的冷淡。

    他没仔细注意慕纪怀话里的倾向,随意地客套一句:“无妨,安静点也好。”

    安查付笑笑:“小家主不嫌弃小思太过木讷就好。晚宴也快开始了,我们就进去吧?”

    戚牧良颔首:“嗯,有劳安总亲自出来迎接。”

    “都是一家人了,没什么劳不劳的。”安查付摆摆手,带着戚牧良走进屋内。

    晚宴临近开始的时间,安家大厅内吵吵嚷嚷来了不少人,相互之间都在打着招呼。

    安查付领着戚牧良与安逸思进来后,就对戚牧良说:“戚小家主初次到我们这边来参加晚宴,正好我也向小家主介绍一下吧?”

    戚牧良环视了一圈大厅,大多确实是他不熟之人,扭头想喊安逸思一起。

    安查付却赶在他开口前说:“小思向来讨厌这样的环节,让他自己在附近走走就好了。”

    戚牧良想了想,觉得安查付说得也挺对,准备出口的话一拐,对安逸思说:“那你自己走走吃点东西吧,晚点我们一起回去。”

    安逸思小幅度点头,算作应答,目送着安查付和戚牧良离开。

    安家和戚家所在领域大相径庭,平时几乎不会有什么什么交往的机会,所涉及的世家圈范围也不太一样。

    安逸思不知道安查付到底是怎么找到的戚家联姻,作为联姻的工具,他也懒得再去探究这些事情。

    他看着戚牧良面对来宾时的矜持高贵、游刃有余,根本看出丝毫平时在别墅里那副不太正常的模样。

    片刻后,安逸思才收回视线,走到角落去站着。

    从小到大,每到这种晚宴的场合,也就只有最不起眼的角落能够给他提供一处容身之所。

    安逸思没有事情要做,身体又实在难受,没有胃口吃东西,站在昏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他能感觉出自己应该是发烧了,晕晕乎乎地待在角落,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渐渐听不太清周围的动静。

    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他昏昏沉沉之际,他的肩膀突然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紧接着礼服的衣角就被洒落的酒水浸透。

    安逸思踉跄几步,勉强站稳,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那名女生。

    正是昨天在商场里骗他离开的那名。

    沈素雅手中还握着空掉的高脚杯,毫无诚意地道歉:“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呢,这个角落太昏暗,我居然都没注意到这里还站了人。”

    她穿着一袭纯白的露肩礼服,姣好的身材被完美突显出来,妆容精致,言行举止优雅得体,很有名门世家的品味,说出来的话却尖声尖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安逸思沉默地低下头。

    见状,沈素雅又轻哼一声:“不过想来也是,像你这样不识礼数之人,只适合站在这种无人关注的阴暗角落。难怪阿良都嫌弃你,昨日连戚家的晚宴都没带你出席。”

    她笃定了安逸思就是被戚牧良欺负嫌弃,态度十分无礼。

    尖锐的嗓音刺得安逸思脑袋更疼,他捏了捏手心,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

    沈素雅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微仰头得意洋洋地说:“也罢,你就等着后续被阿良抛弃吧,像你这样的呆愣木头,可别想着靠联姻来和我抢阿良。”

    说完她撩撩头发,踩着高跟鞋回到了热闹的晚宴当中。

    安逸思大概明白了这是戚牧良的桃花债,在沈素雅走后低头看了眼被浸湿了大半的礼服。

    被泼成这样,若是慕纪怀看到,想必又是一番明褒暗贬。

    安逸思本来就难受,不想让自己更加头疼,看了眼仍在人群最中心被簇拥的戚牧良,转身从后门离开了大厅,去到院子里透气。

    安家的院子里有一架快要荒废的秋千椅,是安逸思年幼,妈妈仍在时最喜欢到院子里玩的地方。

    慕纪怀带着她的儿子到了这座别墅来之后,这架秋千椅附近就再没被打理过,只有安逸思偶尔会过来坐坐。

    他脱下礼服搭秋千椅的后背,坐到秋千上,摘下助听器。

    大厅内嘈杂的声音一下子被隔绝,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死寂夜色中吹着冷风。

    时间也似乎在这一瞬变得沉寂。

    又过了许久,在安逸思差点就要直接昏睡在漆黑后院中时,他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了些有点刺眼的光。

    应该是戚牧良给他发消息过来了。

    安逸思闭眼适应了一会儿屏幕的亮度,划开手机。

    【戚牧良:宝贝,你现在在哪呢?】

    【思:后院。】

    【戚牧良:行,那我马上来找你,我们准备回去了。】

    安逸思没有回他的第二句,看到戚牧良说马上过来,重新带上了助听器。

    没过多久,戚牧良就自己顺着后门找了出来,见到他脱了外套坐在外边,皱眉担心地开口:“怎么不穿外套?晚上天冷,这要是着凉了可有得受的。”

    安逸思抱着衣服起身,回答:“不小心,湿了。”

    “那你也该回房间换一套,而不是到外边来吹冷风呀。”戚牧良心疼地一边说,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到安逸思身上。

    戚牧良今晚没有喝酒,外套上还有点浅淡的花香,很好闻。

    安逸思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只觉得肩膀上突然多了个暖融融的温度,下意识伸手拢了下。

    戚牧良看不到安逸思隐藏在夜色中的神情,见他乖乖披着,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走吧,我们赶紧回家去。”

    安逸思听话地跟在他身后,一路绕回到车子附近,上车回戚家那边的别墅。

    车子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安逸思身上还披着戚牧良的外套,上车后没多久他就彻底支撑不住,在车上靠着椅背昏睡过去。

    专注开车的戚牧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异样,还以为安逸思是累了,特意关掉车内的音响,由着他睡。

    戚牧良平平稳稳地把车开回他们住的别墅门口,一边松开安全带一边想喊醒安逸思,但叫了好几次安逸思都没有任何反应。

    到这时戚牧良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打开了车内的灯,终于看到安逸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通红的脸颊,明显是身体不适。

    戚牧良连忙伸手去探安逸思额头的温度,被烫得心底一惊。

    他立即下车,拉开副驾驶位的门,把安逸思从车里面抱出来,着急地对侯在门口的管家说:“快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宝贝他发烧了!”

    管家见到戚牧良怀里昏迷的安逸思,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戚牧良一路匆忙地抱着安逸思回到房间,看着他眉头紧皱特别不安稳的模样,既心疼又懊恼。

    心疼安逸思要受高烧的折磨,又懊恼自己居然没有早点发现他身体的不适。

    这得是烧了多久才能烫得这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