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背包处传来的越来越大的动静,沈踏枝也知道江雀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他匆匆吞下了被江雀塞进嘴里的薯片，抱紧了已经想要跳下去动手揍一拳沈留时的江雀。
借着背包隐蔽的视觉死角，他小心地将一只手伸进背包里,安抚着给小触手顺毛,嘴里也不忘顺着江雀的话哄道：
“对,我不要他了,别生气。”
触手纠缠上了沈踏枝的手腕,顺着袖口一路往里,看似动作凶狠，实则根本没有用多少力气，连红痕都没有留下。
几次不小心把沈踏枝勒出伤痕后，江雀已经渐渐地学会控制自己触手的力度了。
江雀维持着被沈踏枝抱住的动作,撇了撇嘴,低头靠回了沈踏枝的怀里，又戴回了墨镜，开始掏薯片吃。
这是沈踏枝的办公室，这是人类社会,他要冷静一点。
眼前的画面看上去就像是再常见不过的恃宠而骄的小情人和宠溺他的霸总,但沈留时眼尖地看到从沈踏枝的袖口处露出来的一点诡异的黑色，与顺着沈踏枝衣服的褶皱不明显的往上延伸的起伏，被吓的脑子一片空白,再次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江雀背后的书包里果然是触手,他肯定是在用触手控制沈踏枝！沈踏枝从回来后变得这么奇怪一定是被这个怪物控制了，现在的沈踏枝根本不是人！！
沈留时的脑中浮现出了诸多类似“寄生虫控制人类”的都市怪谈，一时间觉得昏暗的办公室哪里都潜伏着上次自己见到的可怕的黑色触手，随时都准备扑上来将他控制成行尸走肉。
不、不不不,他不能被控制！！
沈留时甚至都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狼狈地往门口逃窜，嘴里还不住地发出“嗬嗬”的惊恐气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办公室。
好在他没有素质，进办公室的时候都不记得关门，否则江雀很怀疑沈留时会不会一头撞晕在办公室的门上。
真胆小。
他控制着触手顺着沈踏枝的衣服往里钻，缠绕住了沈踏枝的腰后又把自己往沈踏枝怀里埋了埋，这么想到。
助理也没想到沈留时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明明沈总怀里的少年只是摘下墨镜幼稚地宣誓了个主权，顶多就是没想到这少年会好看到这样而已，沈留时怎么会吓成这样？
助理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向对面正抱着看上去还在生气的漂亮少年软着声音哄的沈踏枝，觉得自己更应该担心一下休假回来后从活阎王变成活昏君的老板。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沈总，既然小沈总已经到了，那其他人也应该到齐了，我们现在去会议室吗？”
沈踏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他还在小声地哄用触手紧紧缠住他不让他动作的江雀：
“好了，先放开我，我去开会，开完会就回来，好不好？”
江雀不情不愿地慢慢收回触手，坚持着又重复了一遍：“沈踏枝，你是我的哥哥，不是他的。”
“嗯，只是雀雀一个人的哥哥。”沈踏枝顺着毛哄。()
江雀这才满意了，勉为其难地放开了沈踏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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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触手慢吞吞地回到江雀的书包里，确定站起来后不会有任何问题后，沈踏枝才起身，把江雀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半蹲下身交代道：
“就在办公室等我，右边的门是休息室，里面有床和卫生间，如果有事就用手机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回来，可以吗？”
“可以。”江雀还记得昨天自己答应的事，也没因为沈留时不愉快的插曲闹太久的脾气，抬手又抱住了沈踏枝的脖子，来回蹭了蹭才放开。
其实他是想亲亲沈踏枝的脸的，但是刚才才吃过薯片，嘴上脏，江雀的小洁癖不允许他在这种时候亲沈踏枝。
要知道在深渊里的时候，地底的法阵虽然困住了他，但自带的清洁功能也让他不用为弄脏触手或者是吃东西弄脏了嘴而发愁，他是在走出深渊后知道身上脏兮兮的是什么一种感受的。
也不知道异能调查科那里有没有和深渊里类似但不会困住他的法阵，不然他一弄脏就要去洗触手，八根触手洗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如果以后小触手长出来了还会更麻烦。
思绪发散间，被他放开的沈踏枝已经在助理看昏君的目光中推门而出了，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江雀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选择去沙发上坐着继续吃零食。
这里没有人了，江雀干脆拉开了书包拉链，把蜷缩着的触手放出来透气。
委屈地缩了半天的触手终于重见天日，狠狠地伸直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开始帮本体拿奶茶找零食，
奶茶还是草莓味的，里面加了奶冻，江雀边喝着奶茶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他本来是想给沈踏枝发消息的，但在点进聊天界面后又觉得自己现在去打扰正在忙的沈踏枝不太好，于是转而继续打开了搜索引擎。
他还记得杜露露说的她看的叫《末日领主》和《从雾都开始异世称王》，当时他就好奇没有cp的到底会怎么写，想要去看了，只是被各种事耽误了，现在正好去看看。
触手替他拆开了一包鱿鱼丝送到嘴边，江雀“啊唔”一口叼着长长的鱿鱼丝，点进搜出来的第一个关联词条就开始看。
这里面的书确实叫《末日领主》没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搜索出来的界面上弹满了成人黄色广告，江雀皱着眉点了好几次“x”，不是完全没用就是直接跳转到了奇怪的小网站。
好奇怪，这是什么在手机上看的规则吗？杜露露平时也这么看吗？
几次试下来，在确定自己没有办法删除广告后，江雀干脆不管了，直接开始看正文。
的设定很新奇，大概是全人类被传送到了末日游戏，开局每人都有一间破败的小木屋，木屋的刷新地点很随机，有人在山上，有人在森林，也有人在荒无的沙漠。
他们需要外出采集资源、获取游戏宝箱以此获得食物、升级木屋，从而抵御天灾末日
文中第一个月的末日是极寒天灾，然后分别是极热、暴雨、虫灾，江雀还挺有兴趣的，毕竟他一开始给人类带来的就是洪涝灾害和地震，他还挺好奇在这种情况下人类会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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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寒天灾，人类很惊恐，很多人被冻死了，主角凭借着欧皇运气，一出门就捡到了青铜宝箱，获得了一把手拉电锯，第一天就领先许多人，砍了一百点木头材料升级木屋。
主角打开了聊天交易窗，用多余的木头换取食物，因此结识了一个干练的美女。
第一天主角去砍木头，捡到了青铜宝箱……
江雀还没看到一十分钟就开始犯困了。
这都是什么啊？主角除了升级木屋，找宝箱，采集资源和去聊天区交易认识新的交易伙伴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吗？
这不就是另类的被关在深渊的主角，好无聊，就只升级，也不谈恋爱，也没有另一个人陪着说话，哪怕是一心打脸虐渣的江凌云都在学院认识了邪魅腹黑的男主呢……
杜露露还说这本像他们行动小组，那异能调查科的行动小组过的日子未免也太惨了吧。
江雀越看越困，他本就因为早上起早了没什么精神，现在蜷在沙发上，早上太阳又正好，也无聊，他想睡回笼觉了。
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江雀把喝了一半的奶茶用触手放回茶几上，防止自己在睡梦中打翻，然后就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稍微有一点点冷，于是江雀抬起触手盖在了自己的身上，还顺带抓了一根触手来当枕头。
.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还有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踏枝双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温和地问。
在场无一人敢发言，就连呼吸声都很难听见。
哪怕是这次站对了队伍的人都不敢说话，生怕下一秒沈踏枝的刀刃就会对准他们，更何况是那些倒向了沈留时的股东。
在刚刚的会议上，沈踏枝也是带着这样温和的笑容，甩下了一叠资料。上面是所有利用过公司便利挪用公款或是偷税违法的人，证据确凿到足以让他们在狱中反思上半辈子，而凡是和沈留时交好的股东都无一幸免。
谁都不是知道沈踏枝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他们中甚至有人是在当年沈踏枝与沈何的斗争中力挺过沈踏枝的公司元老，根本没有想到沈踏枝居然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不、这根本不是怀疑，沈踏枝这分明就是早就确定了究竟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倒戈，否则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如此有力地铁证。
虽然明知道完全不可能，但当众人看向含笑坐在上位的沈踏枝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能力，才能如此精准地查到每一个人埋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沈踏枝一人仍神态自若：“如果没有想说的话，我们这次就散会吧，记得带话给沈留时，就说——”
“我希望他能在狱中度过愉快的
()
一生。”
沈留时连滚带爬地逃出办公室后就不知所踪了，甚至连会议都没有来参加，这也是他这么轻易地就击垮了这些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的原因。
沈踏枝想着，冷笑了一声。
真是个草包，也不知道上一世的自己是怎么会觉得沈留时是个可造之材的。
不过也多亏了有上一世的记忆，他清楚的记得究竟是哪些人冷眼旁观甚至是积极地参与进了沈留时将他丢进荒野的行动的，从重生开始就一直暗中关注着，才能在这次的会议中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这群人彻底摁倒。
沈踏枝垂眸看了一眼手机，见已经九点了，担心江雀一个人在办公室等得着急，率先站起身来，笑道：“我先走了，大家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说着打开了会议室的门，款步离开，只留一会议室的股东惊恐地面面相觑。
站在门外的助理见此情景，终于放下了心来。
还好还好，沈总就算成了昏君也是有能力的昏君，看来这次的“陈桥兵变”是要无疾而终了，他还不至于突然失业。
沈踏枝离开会议室后就打开了微信，去找自己和江雀的聊天框。
他担心江雀在办公室找他有事，手机一直没有静音，就是时刻准备着接江雀的电话。
但是别说电话了，江雀连消息都没有发来一条，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甚至还停留在上次互发的小猫跳舞表情包。
小没良心的，嘴上说着舍不得，其实完全没想起来他啊。
沈踏枝哑笑了一声。
此时他也走到办公室门口了，示意助理可以先行离开后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沈踏枝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正在乐不可支地翻找零食的江雀，亦或者是玩手机玩的正欢的江雀，但没想到办公室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雀雀？”
沈踏枝疑惑出声，关上门往办公室内走去，四处寻找江雀的身影。
老板椅上没有，小茶桌旁边也没有，沙发也……
等等，沙发上。
黑色的沙发边缘，一团黑黑的小球蜷缩着，因为江雀的呼吸而规律的上下起伏着。
触手的颜色和沙发皮的颜色太过相近，沈踏枝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江雀。
他失笑，走到沙发旁，只见江雀缩成一团睡得正香，几根触手则是变回了原来的大小，一根充作枕头，剩下几根当做被子，把他牢牢包裹在内。
而他的旁边，则是正发着光的手机。
居然是玩手机玩睡着了吗？
沈踏枝看了一眼桌上基本没怎么动的零食，想起今早在电梯里就一直困困的江雀，打消了叫醒他的心思。
他弯腰轻轻地抱起了还在睡梦中的江雀，把他放在了里间休息室的床上，慢慢解开缠绕在一起的触手，给江雀盖好了被子。
这是他平时用的休息室，床并不是很大，对于有着八根触手的江雀来说甚至有点小了，但总归比在沙发上睡
着要舒服。
确定江雀一时半会大概是醒不了后，沈踏枝重新回到了办公室，准备趁着江雀睡着的时候顺带把最近堆积的文件处理掉。
就在他路过沙发的时候，江雀还在亮着屏幕的手机吸引了沈踏枝的注意力。
江雀的手机……
沈踏枝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沙发上正亮着的屏幕的手机，那上面似乎就差写着“快点来看看我，你就知道江雀当时在想什么了”这几个大字。
沈踏枝微微垂下眼帘。
刚才在会议室里的唇枪舌战让他的心跳有些快，这是激素分泌的正常表现，而现在他可能在激素的刺激下有些不太清醒，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过分介入江雀的生活的念头。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紧闭着的休息室的门，骤然冷静了下来。
江雀对他毫无防备，但这也并不代表着他就能利用江雀的毫无防备去做什么越界的事情来。
把对敌人的心计用到自己在乎的人身上本就是个错误的思路，他不能这样做。
沈踏枝想着，往前走了几步，准备直接关掉江雀的手机，就在他俯身摁下熄屏键的下一秒——
【一夜//七次的秘密！□□找上门！】
【公公太凶猛！儿媳流水……】
……
沈踏枝：……？
各色的小广告和动图视频在屏幕上跳跃，而这上面居然大部分都是两个男的的画面。
沈踏枝一点都不想去探究两个男的怎么会有公公和儿媳的关系，“啪”地一下关掉了手机。
江雀平时居然在看这种……
沈踏枝迅速摇了摇头，回忆起刚才在小广告中夹缝生存的，觉得江雀应该是想要看的。
江雀不是那种会特意去搜奇怪小网站的人，应该是不小心进了盗版站。
沈踏枝自己说服了自己，并决定等江雀醒来之后教他怎么下载正版的app，同时努力把刚才看到了过于辣眼睛的小广告抛之脑后。
幸好江雀还不懂这些东西，不知道触手和人类要怎么做，上次还在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要怎么生小触手……要是江雀真的知道怀卵的方式，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江雀。
此时的沈踏枝不约而同地和杜露露升出了一样的想法：
果然要提交一份净网行动倡议书了
.
江雀是被饿醒的。
他慢慢睁开眼睛，在感受到身下柔软的床后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这是在家里，于是很自然地在被窝里滚了一下，想要滚到在不远处的沈踏枝怀里。
然后。
“咚——”
沉重的落地声响起，江雀茫然地坐在地面上，看着陌生的房间和变小了许多的床，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都发生了什么事。
他跟着沈踏枝来公司，沈踏枝去开会了，他留在办公室等沈踏枝，然后在沙发上睡着了。
但这里明显不是沙发?[()，休息室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一点了，沈踏枝早该开完会了。
——所以是沈踏枝开完会把睡着的他抱进休息室了？
想通了的江雀一下子站起身来，当即就要出门去找沈踏枝，下一秒就与听到了声音匆匆推门进来的沈踏枝对上了目光。
沈踏枝一边急匆匆地推开门一边道：“雀雀，我听到有声音，你……”
江雀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打断了沈踏枝的话：“我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了，我睡醒的时候没反应过来，以为还在家里。”
摔得这一下并不疼，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开心地奔向沈踏枝抱住对方：“你开完会啦，事情都解决了吗？我们回家吃饭吧。”
沈踏枝被他抱住，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上去并无大碍的江雀，这才笑道：“嗯，都解决了，可以回家吃饭了，现在我们回家？”
“好。”江雀早就不想继续呆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了，当即就背上自己的书包准备和沈踏枝一起离开，期间还不忘问了一句，“沈留时呢？”
不知道那个讨厌的家伙有没有死。
“他没来开会。”沈踏枝帮他收起桌上没怎么动过的零食，答道，“不过之后你也不会再见到他了，今晚他就会入狱。”
“入狱。”江雀皱着眉重复了一遍，终于想起了有关监狱的记忆。
想起自己看见过的监狱里的乱象，江雀满意地眯起眼睛笑了：“那就好，我讨厌他。”
他见过的监狱都是血腥暴力的，欺/凌和强j都算是家常便饭，很多人类都在那个地方被折磨至死或者是自己选择死亡，沈留时去了那种地方多半活不下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理解的“监狱”和在文明法制的和平国家的“监狱”相差甚远的江雀开心地拉住了沈踏枝的手，只要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和他抢哥哥就开心地想要去亲亲沈踏枝。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也不管自己的那点点洁癖了，踮起脚就往沈踏枝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抱着沈踏枝的手臂笑：“那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了，好开心。”
沈踏枝猝不及防被亲了一下，愣在了原地，还是在江雀用触手拉了拉他之后才反应过来的。
他匆匆把给江雀买的零食收拾好，然后拎着零食，带着江雀再次在全公司隐晦的八卦的目光下出了公司。
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江雀副驾驶座上，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后坐好，而身后背包里的触手则是因为江雀和座椅的双重挤压不舒服地动了动。
沈踏枝启动车辆，道：“要不还是坐到后面的座位上？我把隔板升起来，窗帘放下来，你就可以把触手放出来了。”
“我不要。”江雀坚定地拒绝，“我要和你坐在一起。”
开会的时候被迫和沈踏枝分开他就已经很不情愿了，如果车上还要和沈踏枝分开的话，他坚持着跟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嘛。
沈踏枝无奈，这样的话
()
他在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一次了，当时的江雀就很坚定地拒绝了，结果在路上难受地只能拉开书包拉链透气，现在居然完全不长记性，还是坚定地拒绝。
他只能伸手帮江雀拉开一点书包拉链，交代道：“要是觉得太挤了就稍微把触手伸出来一点，不要憋着。”
江雀应了声好，下一秒一根触手就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探出头来，往车后座的方向藏，书包开始蛄蛹，看上去是其它触手在里面为了出来而打架。
沈踏枝：……
算了，早点开车到家，江雀也能早点解开这难受的束缚。
他一脚踩下油门，驶出了地下停车库。
出了停车库，沈踏枝才惊讶地发现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办公室因为他的提前交代拉上了窗帘，写字楼内的电梯又看不到外面，因此沈踏枝之前在楼里的时候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要下雨了。
好在车上有伞，一会也是直接开回别墅的停车库的，他和江雀应该不会淋湿。
沈踏枝这么想着，也就没有特意再加快车速，保持着一个安全的速度，顺手打开了车载电台。
电台是他平时听的新闻频道，正在现在正在播报午间路况，江雀早上的时候还对电台挺好奇的，现在已经失去了对电台的好奇心，正盯着车窗外的风景看。
车水马龙的都市，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街道两旁的店铺，这都是他曾经很少见到的景象。
他总是看到一个或两个人，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死掉，或者是一群人相约打开煤气死掉，这些事情大都是在狭小的空间或是空旷的荒野发生的，偶尔会有那种当街杀人后自杀的人存在，但这也是少数中的少数。
这样子平静的，正在匆匆生活且脸上没有任何绝望的痕迹的一大群人他真的很少见到，因此江雀正在试着分析自己看见的人的情绪。
恰好这时遇到了一个红灯，沈踏枝控制着车辆缓缓在斑马线前停稳，让江雀得以近距离地观察到正在过马路的人群。
推着婴儿车的女人路过。
这个女人脸上的是幸福，不过很疲惫，还有对另一个人的怨恨，看上去应该是很爱自己的孩子，但有个不负责任的丈夫，而且生活拮据。
骑着自行车的几个学生路过。
这几个人很开心，脸上居然除了傻乐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放学回家午休这件事就这么让他们开心吗？
提着东西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路过。
这个人身上的情绪很复杂，有尖锐的刻薄，主要是针对买菜的时候多收了她三毛钱的菜贩子的，还有悲伤，因为她刚刚死了老伴。
唔……还有慈祥和满足，因为她买到了很好吃的小蛋糕，正准备回去给自己的孙女吃。
很好吃的小蛋糕？
江雀一下子停下了打量别人的目光，仔细看向老奶奶手中拎着的小蛋糕的包装，很快就在马路对面发现了一家有着和包装上同样logo的店铺。
“沈踏枝。”他一下子坐了起来，“马路对面的那家左岸蛋糕店的小蛋糕很好吃，我想吃那个。”
此时红绿灯恰好跳绿，沈踏枝轻踩油门起步，闻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那家蛋糕店好吃的？”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依言先把车停到了蛋糕店旁边的公共停车位上。
“是刚才过马路的人说的。”江雀答道。
他本就不准备瞒着沈踏枝自己可以看透人心的事情，在车停稳后解下了安全带，重新把放出来透气的触手塞回了书包里，一边下车一边向沈踏枝解释他刚才从推婴儿车的女人、放学的学生和路过的老奶奶身上看见的情绪，还附赠了一句自卖自夸：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的，我吃过很多人类的情绪，所以人类的感情我一眼就能看透，我是不是很厉害。”
沈踏枝也下了车，他从车门处掏出了一把黑色的雨伞，闻言表情有些奇怪：“你一直都可以这么看透每个人类的感情和他们心里具体在想的事情吗？”
“不是一直。”江雀实话实说，“我只能看透大部分的负面情绪，正面的情绪看不太出来，但简单一点的可以判断，因为以前我见到的负面情绪最多。”
他说着皱起了眉头：“不过也有例外的人类，我总是看不懂你的感情，还有郗景和段雅素，我看不见他们的感情。”
沈踏枝轻巧地跳过了关于自己的问题，答道：“因为郗景和段雅素都是异能调查科数一数一的人物，只要他们愿意，原则上来说是可以做到感情不外露的。”
这和江雀之前的猜想差不多，他闻言也没有多放在心上，而是推开了蛋糕店的门，再次强调道：“除了他们我都可以看清楚，我很厉害的吧？”
这是还在纠结沈踏枝刚才没有夸他。
沈踏枝笑着揉揉江雀的头：“对，特别厉害。”
他这句夸奖出自真心实意，要知道江雀这样的能力无论放在哪个领域都会是极为有用的利器。
不过，哪怕是上一世就认识江雀的他，也一直以为江雀顶多只是能判断出人类的情感类型，若不是刚才江雀向他解释，他完全不知道对方看透人心的能力可以详细到这个地步。
异能调查科大概也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江雀交给他来监管。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事，他们不会敢把一个不死不灭且战斗力及其凶悍、可以看透所有人类的家伙收编进队的。
这已经不是安全的问题了，是只要江雀愿意，他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勾起人类心中最原始的恶意，从而引发内乱直接让整组、乃至整个异能调查科团灭的问题。
蛋糕店的门上的门铃随着江雀推门的动作发出“叮铃”一声轻响，站在收银台的店员抬眼就看见沈踏枝摸着江雀的头夸奖的动作，感叹着真是相亲相爱的兄弟的同时不忘问道：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吗？”
江雀扫了一眼蛋糕店，被各种烘焙面包和小蛋糕看花了眼，闻
言往前几步问道：“刚才有个拄着拐杖、穿着紫色花衬衫的奶奶来这里，她买了什么？我也要那个。”()
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这种刚发生的事情只要回忆一下就能想起来老奶奶具体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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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员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愣了一下，不过她确实记得刚才有个凶悍的老太太来买蛋糕，还因为蛋糕的奶油蹭出去一点硬是要砍五块钱，于是指了指在柜台里的蛋糕道：
“她买的是这一款半熟芝士蛋糕哦。”
江雀没钱，他拉拉沈踏枝的手，沈踏枝立刻会意，走上前来道：“那就要这款蛋糕了，麻烦给我两块，我来付款。”
等到付款完拎着蛋糕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更阴沉了，江雀带着墨镜感受不到，只是觉得风有点大，于是赶忙拉着沈踏枝的手上了车。
车内很温暖，江雀抱着蛋糕，迫不及待地就拆了包装，用勺子挖了一块。
蛋糕入口，江雀的眼睛亮了。
“果然很好吃。”他感叹道。
蛋糕软绵绵的，几乎入口即化，上面还有芝士带着咸味的奶香，就像是在吃奶油一般的口感。
他说着不忘挖了一勺送到沈踏枝的嘴边，沈踏枝只好停下了准备启动车辆的动作，低头也尝了一口蛋糕。
味道确实不错，在他吃过的甜品里也可以称得上是好吃的程度了。
沈踏枝垂眸，看着江雀毫不在意地继续用他吃过的勺子挖蛋糕，也轻声道：“嗯，很好吃。”
虽然他没来得及开车，但车子已经启动了，车载电台重新打开，现在正在播放新闻。
江雀一边吃蛋糕一边道：“看，我很有用的，以后你开会也可以带上我，我在后面帮你看着，谁对你有坏心我就告诉你。”
这是他刚刚在沈踏枝付钱买蛋糕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他不能总是花沈踏枝的钱，他也可以给沈踏枝帮忙，比如今天这种情况，把他带上的话沈踏枝就能知道在场的人所有的自以为藏的很好的小心思了。
但是那些有歪心思的人刚才都被清理干净了，剩下的人估计近几年内都不敢有所动作。
沈踏枝这么想着。
但这不妨碍他因为江雀的话感到温暖，他也没怎么把江雀随口的这句话当真，于是笑道：“好，谢谢你。”
江雀闻言顿了一下，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沈踏枝话里的不在意。
他放下勺子，摘下了墨镜，重新认真地看向沈踏枝。
阴天了，他不用适应光线也能睁开眼睛，那双黑眸中满是专注。
“沈踏枝，你看我的眼睛，人类的情绪最直白的表现是在眼睛上，我的眼睛应该也可以看出来情绪的。”
“我是很认真的在说，以后带上我吧，我想对你有用一点儿。”
江雀说着忍不住又拿起勺子，很郁闷地戳了戳蛋糕：“走出深渊之后我总是被你保护着，你给我很多吃的，也给我住了漂亮的房子，还给我买东西，但我连跟你出门都很难做
()
到，我不想这样。”
“我也想帮你做点什么的，我不想一直都是你给我，这让我感觉……”
江雀想了想，勉强找出一个词来形容自己从昨晚到现在的心情。
“这让我感觉很无力，就好像是我除了给你添麻烦之外就什么都做不了。”
“但我其实很有用的，藏起来触手之后也可以融入人群，我学东西也很快，过不了多久就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总是把他当做需要照顾纵容的孩子了，连他认真说的话也当成孩子的玩笑话。
他也想要自己在沈踏枝面前是值得信任、值得依靠的存在。
“你……”
沈踏枝话刚出口就失了声。
他看着江雀专注的目光，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江雀在此时是真的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他先前只想着把江雀带出来，满足他的一切愿望，给他最好的生活，却忘了江雀并不真的是一个需要他的帮助才能存活的柔弱小雀鸟。
不合时宜的短暂沉默后，沈踏枝终于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着嗓子道：“对不起，我之前没有想到这些事，以后我会尽量让你也帮帮我的，好吗？”
“不是你对不起我。”江雀皱眉，“明明现在是我在亏欠你，我想要帮你。”
真奇怪，明明是沈踏枝教他的，沈踏枝说人和人之前的交流是相互的，那么这种帮助也应该是相互的才是，怎么沈踏枝现在又不这么觉得了？
江雀不懂，他也从未看透过沈踏枝，只能又重复了一遍：“你以后得带上我。”
“好。”
沈踏枝应声，但其实更像是在叹息，他抬手摸了摸江雀的头，像是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雨滴落在了车的挡风玻璃上。
不过几秒钟，更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紧接着就是无数雨点倾泻，砸在车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而天边也响起了闷雷声。
阴沉了不知多久的天空终于落下了夏季的暴雨。
江雀愣住了，他抬头看看车窗上正在滑落的雨点，又看向街道上惊叫着纷纷开始狂奔的人群与偶尔撑伞走过的路人，一直到窗户被雨滴全部覆盖住都没能反应过来。
一辆汽车驶过，溅起路上的水花。
江雀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把蛋糕放了下来，摁下车窗，伸出手去接冰凉的雨滴。
凉凉的，一滴滴打在手上，和水龙头里流出的水的感觉不一样。
落下的声音也很好听，很清脆，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这是雨，是他在深渊里只见过但从未触摸过的雨。
他真的和沈踏枝一起看到雨了。
江雀被飘进车里的雨淋了一脸，但还是很开心，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那些无力感和不安，举起手给沈踏枝展示手上的雨滴，一下子抱住了沈踏枝，笑道：
“沈踏枝，你看，下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