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黑色手机紧紧挨着她的小指, 指尖微动便就碰到。
努力平静,她放下自己的手机,扶住面前的冰淇淋盒子, 许知意又吃一口冰淇淋,终于尝出是香芋味。
小木桌上有四杯咖啡, 又放了两部手机,显得拥挤,蒋司寻拿起她的白色手机叠放在自己黑色手机上。
许知意看着摞一起的两部手机, 在桌下又踢他一下, 眼神质问他,你在干嘛, 妈妈和蒋阿姨还在旁边。
然而男人旁若无人,把两部叠放的手机拿自己面前,又指指其中一杯咖啡:“现在可以喝了吗?”
许知意:“……”
她想起刚才说过, 如果对她没好感就喝咖啡。
手机都已经先放在桌上了, 当然能喝。
只看他一眼, 没吱声。
蒋司寻没去端咖啡,看她吃冰淇淋。
许知意被盯得不知所措, 端起一杯冰咖啡递过去,还没等她把杯子放桌面,男人从她手里接过咖啡。
两人完全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 根本无暇顾及身旁的母亲在聊什么。
蒋月如在看商韫母亲消息, 对方向她打听,商韫与许知意相亲相得怎么样, 商太太抱怨, 说自家那个混账东西回家什么都不说,嘴硬, 根本撬不开。
商太太跟何宜安不熟,不好意思直接问。
“商韫妈找我打听了。”她把消息给何宜安瞅一眼,“我怎么回?”
何宜安转述女儿的话:“两人聊的还不错。”
蒋月如:“我也挺看好商韫那孩子,跟知意般配。”说着,瞅一眼旁边的许知意,后者在默默吃冰淇淋,没反驳她的说法。
而逆子在看着窗外喝咖啡。
她征求何宜安意见:“要不,晚上我们三家聚餐?”
给知意和商韫多创造创造条件。
这句话音量不小,蒋月如确定许知意听见了。
何宜安先询问女儿:“知意,可以吗?晚上一起吃饭。”
听到自己的名字,许知意才回魂:“我随便。”
本人同意,蒋月如迅速回复商太太:【何宜安也在北京,我们俩在遛娃喝下午茶,你晚上有空吗?带孩子出来小聚一下?】
商太太羡慕不已,同时吐糟商韫:【司寻这样的儿子哪里去找,我家那个平时鬼影都看不见。】
蒋月如笑:【要不咱俩换?他八百年陪我喝了这一次下午茶。】
互相恭维几句,约好了见面时间和吃饭的地方。
蒋月如看一眼时间,快四点半,“走吧,到那边时间也差不多。”
蒋司寻抄起桌上的两部手机,问了句:“你跟许伯母商量好了去哪?”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许知意的椅子后,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女士白衬衫。
蒋月如也站了起来,回儿子:“商韫妈订的地方。”
蒋司寻蹙眉:“怎么跟他们一起吃饭?”
蒋月如:“知意说行,你刚没听到?”
她没当回事,挽着何宜安出去。
蒋司寻无声看向许知意,许知意也懵了:“我刚才没注意听我妈和蒋阿姨在聊什么,听到一起吃饭,以为只有我们四人。”
蒋司寻:“没什么,我正好跟商韫说开。”
他下巴微扬,让她走前面。
许知意拿上手包,衬衫和手机都在他那里,她坚持自己拿,男人没给,她只好往咖啡馆外走。
蒋司寻看着身前的人,这才发现这款裙子是露背设计,只不过她头发长,几乎挡住。
瓷白的皮肤在绿裙与棕发发梢间若隐若现。
出了咖啡馆,许知意整理凌乱的思绪。
她回头看咖啡馆的招牌,在这里,她与蒋司寻的关系又绝处逢生了。
跟在何宜安与蒋月如身后,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夏日胡同里的晚风吹起长裙裙角,裙角飞扬,一帧一帧,回忆着过往。
去往餐厅时,两位妈妈要同车聊天,于是顺理成章,许知意坐在了蒋司寻车里。
大喜之后必然大悲,汽车轧过胡同里的槐花雨,梦回小时候。
想到齐正琛,她心里还是疼的。
也终于能体会到,那天她表白过后,蒋司寻为何沉默那么久。
他们之间,不是爱或不爱那么简单。
“二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蒋司寻从车窗外收回视线,“以后,你就只关心我吧,他怎么样,我来负责解决好。”
许知意自己不喜欢拐弯抹角,但接不住对方的单刀直入。
她低头,假装整理自己的长裙。
蒋司寻让她放宽心,“他是你最在意的人,又是跟我一起长大,我不会不管不顾他。”
也不能一直整理裙子,她转脸问他要手机。
蒋司寻把手机给她,问道:“要不要看看我唯一置顶的是谁?”
心跳毫无征兆地猛跳几下,许知意面上风轻云淡,从他手里抽过手机,上面还有他手上的余温。
不需要看,置顶的自然是她。
“你是老板,肯定置顶最有潜力最会赚钱的员工。”
蒋司寻无声一笑。
晚餐选在了西餐厅,这家餐厅她上中学时常来,有些回忆总是猝不及防。
与商韫他们在餐厅外遇到,商韫不吝啬赞美:“裙子很特别。”
许知意回以礼貌笑容:“谢谢。”
蒋司寻伸手,商韫笑笑,两人无言握了握手。
几位妈妈一路寒暄着进了餐厅,都是一个圈子的,何宜安在一些社交场合碰到过商太太,虽然不熟,也绝不陌生,彼此的丈夫又有生意往来,见面后很快熟络起来。
为了方便聊天,选了圆桌。
许知意右边是何宜安,蒋司寻自然而然往她左手边那个位子过去,刚走两步胳膊被人一拽。
蒋司寻回头,蒋月如眼神在说,你有点眼色行吗?
最后,他与许知意之间隔了一个商韫。
服务员过来给他们倒水,每人面前都有餐盘,服务员把六杯水往桌子中间搁了搁,其实抬手就能够到,蒋司寻端起一杯,放到许知意左手边。
商韫靠在椅背里正看菜单,抬眸扫了眼那杯水,对方只一个动作,他便心知肚明。
点过自己的餐,他发消息给许知意:【那天,你通过我在看蒋司寻?】
许知意:“……”
商韫:【他们两发小喜欢上同一个人,现在还又夹着一个我,够热闹。】
许知意:【抱歉,今天一个误会,把你也扯进来。】
商韫:【用不着抱歉,饭本来也得吃。】他这人,有时看热闹就怕事儿不够大。
几位妈妈很有分寸地尽量不去聊刚相过亲的二人,于是话题直指蒋司寻。
“司寻有女朋友了没?”商太太笑着问道,她眼里,蒋司寻那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蒋月如真担心逆子癫言癫语,于是抢过话:“他不婚。”
商太太笑笑:“现在这些孩子观念都很开放,不比我们那会儿。孩子有孩子的活法。”
商韫幽幽看着口是心非的母亲:“我观念更开放。”
商太太给儿子一记警告的眼神,让他闭嘴。
蒋司寻接一句:“多开放?”
商韫:“开放到,她有喜欢的人,我可以不计较名分。”
所有人:“……”
商太太脸颊发烫,面子没地搁。
原来许知意口中聊得不错,也只是自己的个人感觉,混账东西并没有要继续下去的意思,今天他是来专程砸场。
蒋月如赶忙打圆场:“我家那个,也不是东西。上回他去相亲,我三哥被他气得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心口疼好几天怎么也不好。”
蒋司寻看了一眼许知意,对方也看过来。
商韫笑着对几位长辈道:“怎么开始对我们人身攻击了。”
他转脸对身旁的人说,“走,都嫌弃我们呢,去露台找张桌子吃。”
许知意随即附和:“好。”
三人移步去了外面露台。
商太太拿水杯代酒,敬了何宜安一杯,千言万语梗在心口:“实在对不起,我家那个今天太失礼。”
何宜安浅浅一笑:“别放心上,刚才我见知意一直跟商韫在发消息,他们肯定商量好的。”
外面露台上,许知意特意放慢脚步等蒋司寻,“那几年里,你相过亲?”
蒋司寻坦诚:“就那一次,我三舅给我安排的,吃了顿饭,没多讲话。”
她直直看他,“你现在还不婚吗?”
蒋司寻:“要看对谁,你的话,不会。”
许知意别开脸不看他,“走了,先吃饭。”
露台的餐桌都被预订,只剩一张两人餐位。
商韫对蒋司寻似笑不笑道:“有点挤,不知蒋总介不介意。”
不是商韫借题发挥,两人桌放三个人的餐盘,是不宽敞。
“没关系。”
蒋司寻让服务员搬了一张餐椅过来,加入到两人餐位。
许知意瞅他们两人的架势,她一会儿肯定吃不饱,于是很有先见之明地回到室内找何宜安去——
吃完饭回到家,许知意开始收拾旅行的行李箱。
昨晚还打算出游只带一个箱子,衣服也随便带几套,当作是跟过去告别之旅,今天考虑之后,拿出两个大号行李箱。
收拾好箱子,边刷着手机边下楼去找父母。
时隔两年,二哥在社交账号更新了状态:
脱敏疗法的后遗症持续到现在……
许知意看不懂,也再无法点赞。
突然之间,那种难过席卷五脏六腑。
她退出社交平台,扶着楼梯稳了稳心神,下楼。
许向邑应酬回来,在剥荔枝做冰镇荔枝杨梅饮,昨晚女儿没吃几口,后来都到了许珩肚子里。
何宜安也帮着剥,说起商韫:“蛮可惜的。”
许向邑:“那没办法,孩子不想结婚,做父母的一点招没有。不着急,知意还小。”
他从内心不希望女儿那么早结婚,还想再多陪她两年。
“妈妈。”许知意从楼梯下来。
何宜安笑着,往旁边挪了挪,“过来,你爸给你剥了荔枝。”
许知意坐到父母中间,不自觉就靠在何宜安身上。
许向邑目测了下女儿与自己的距离,一时半会儿怕是改不过来。
许知意意识到什么,从妈妈身上起来,凑近许向邑,杨梅与荔枝,她更喜欢酸的,“爸爸,给我颗杨梅。”
许向邑喂了女儿一颗,“不觉得酸?”
许知意笑,“不酸。”
看着女儿终于肯亲近丈夫,何宜安也释然,打趣道:“你爸今晚终于不用再吃我的醋,这几年他天天吃醋。”
许向邑被说得不好意思,不承认:“哪有。”
“对了,知意,”他话锋一转,“你妈妈说你明天要去旅游?”
“嗯,刚要跟您说呢。”
许向邑:“就你一个人去?”
许知意模棱两可:“先跟蒋司寻去伦敦谈个项目,然后跟朋友约了一起去马德里看演唱会。”
“明天司寻和你一起走?”
“对,蹭他的飞机坐。”
许知意塞个荔枝在嘴里,算是蒙混过关。
手机这时有消息进来,蒋司寻:【方便接电话吗?】
许知意:【等等。】
她跟父母说,“蒋总找我,我去书房接个电话。”
说话间,她已经从沙发上起来。
这才好不容易亲近了他两分钟,结果被蒋司寻给打断。
许向邑:“又谈工作?”
何宜安笑着接话:“不然能谈什么,这几年他们哪次打电话不是说工作。”说来也奇怪,两个人明明性格都有趣,碰一起就很无趣,只知道谈工作。
女儿噔噔噔上楼,很快背影消失在楼梯上。
她问丈夫:“闺女怎么突然间就愿意亲近你了?”
许向邑避重就轻:“昨晚谈了谈心。”
“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也能借鉴借鉴呢。”人总是贪心,何宜安希望闺女能与她更亲近一点。
女儿心里的人,她至今不知道是谁。
有天知意告诉她,妈妈,我跟那个人不可能了。
是表白被拒,还是对方已经有了女朋友,知意没说。如果孩子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粘着她二十几年,那所有秘密肯定都会跟她这个当妈的分享。
受了委屈也会第一时间找她寻求安慰。
就因为缺失了那二十年,导致女儿习惯性去自我消化。
“说说呀。”何宜安拍拍丈夫胳膊。
怎么说?
许向邑塞了一颗去核的荔枝在妻子嘴里。
何宜安瞅着丈夫:“你别转移话题。”
“没转移,都是些过去的事,不提了。”
“跟凝微有关?”
“嗯。”
何宜安:“我从来都没在知意跟前提过凝微。”就担心哪句话没说对,无意中让闺女难受。
许向邑:“以后也别再提。”
何宜安点点头。
楼上,许知意回房间顺手反锁了门。
【蒋总,什么事?】
随后,蒋司寻的语音电话打过来。
许知意接听,磁性的声音传来,他说:“没事。”
她静静听着,一时间不知说点什么。
蒋司寻问她:“现在困不困?”
“还行,不困。”
蒋司寻:“那我去看看你。”
许知意下意识去看手机上的时间,他们从西餐厅分开到现在,不过才一个半小时。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蒋司寻带了一大一小行李箱, 大的箱子里是自己的物品,保镖拎下楼时,他特地交代, 小的那个行李箱轻拿轻放。
拿上西装刚要出门,手机响了。
齐正琛打来电话, 问他是否在家,自己二十分钟后到。
蒋司寻已经关了客厅的灯,“什么事, 电话里说。”
“一两句也说不清。”
“那你概括能力有问题。”
齐正琛被气得哼笑, 有正经事要说,没那个闲空逞口舌, “你不是明天才回去?最多耽误你半个钟头。”
蒋司寻看腕表,“不行,我要去许伯伯家, 去太晚打扰他们休息。”
齐正琛本来已经拿上车钥匙打算出门, 对方这么一说, 他把车钥匙又丢回原处,径自去倒红酒。
只要跟许知意有关, 他总忍不住多问:“这么晚,你还去许伯伯家干什么?”
旁边中岛台上,钟妍月正在吃宵夜, 加班刚回来晚饭还没吃, 拌了一盘沙拉凑合,听男人提到许向邑, 本能抬眸看自己老公一眼, 齐正琛在抿酒,看样子是不准备开车出门。
“现在十点半, 你过去不得十一点多?”齐正琛看了一眼腕表,又说道。
蒋司寻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找知意。”
人有时候就很怪,对方越挑明了说,你就越觉得对方坦坦荡荡心里没有任何鬼。
这么晚去找知意,那应该是聊沈清风,齐正琛心想。
蒋司寻带上家门离开,往电梯间去,“你找我什么事?”又耐心问了一遍。
齐正琛刚被挤兑了一句概括能力有问题,为了证明自己没问题,言简意赅,他想投资一家高尔夫俱乐部,为周全考虑,资金从蒋司寻账户过一下。
“知意现在喜欢打高尔夫。”他说。
正在吃沙拉的钟妍月想抬眸又忍住了,他从来不避讳在她面前说起许知意。
齐正琛闷了一口红酒接着道:“知意常约客户打高尔夫。”
蒋司寻进了电梯,半晌没吱声。
齐正琛:“喂?听不见?”
“信号不好,在电梯里。”
“你一年那么贵的物业费,电梯里信号都没覆盖?”
“……”
该关心的不关心,天天净操些闲心。
齐正琛看着腕表倒计时,蒋司寻家的电梯他坐过,从楼上到地库大概四十秒。
“知意打了十几年羽毛球,就因为我,她再也不打。”
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他当成树洞。
电梯里信号好得很,蒋司寻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齐正琛看一眼手表,“你到地库了?”
“嗯。”
地库信号更差,齐正琛又等了几分钟,直到听见呼呼风声,汽车开到了地面上,“我已经跟高尔夫俱乐部那边谈得差不多,这几天过去签协议。”
蒋司寻:“你随便找个人从对方账户过一下,非得从我账户过?”
齐正琛:“我是担心知意哪天查出来。”
“那你就别投资。”
“做不到。”
“你就一点不顾及你老婆?”
“我们互不干涉。”
闻言,吃沙拉吃到一半的钟妍月再次抬头,这个‘我们’应该指自己与他吧。
放下叉子,她回房洗漱。
走远了还能听到身后男人的说话声,“钟妍月她有喜欢的人,不关心我做什么,也不关心我对谁好。”
蒋司寻:“看来脱敏效果一般。”
齐正琛让他打住,“你做个人吧,我不需要脱敏,差点被脱死。”
脱不脱敏不是他说了算,蒋司寻告诉他,知意跟商韫算了,基本已经没可能,如果还有后续的话,那就是商韫真的不计较名分。
齐正琛一顿:“怎么回事?”
蒋司寻:“我概括能力有问题,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齐正琛:“……”
蒋司寻让他有心理准备:“如果知意看上了我,你说我会怎么办?或者,你想没想过,如果跟她结婚,我是愿意的,不婚的条条框框也就不存在。”
齐正琛心里咯噔一下,被脱得真有后遗症了,后背又开始出汗,额头也渗出细密的一层汗水。
他严重怀疑,知意喜欢蒋盛和,蒋盛和是知意的带教,那几年手把手教她,朝夕相处有了感情。
而蒋司寻知道了内情,于是拿自己当例子给他脱敏。
反正不是蒋司寻就好。
电话那端蒋司寻又出声:“从明天开始,你把结婚证放你办公桌上,时刻提醒自己,你已婚了。”
齐正琛不爱听这么刺耳的话:“你不会懂我跟知意的感情,二十几年,不是一本结婚证的问题。算了,不说了,你去找知意吧。”
他直接挂断电话。
蒋司寻无意识地拿手机拍了几下掌心,点开齐正琛的对话框:【知意很在意你,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齐正琛:【你告诉她,我过得不错。】
又千叮咛万嘱咐,【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说漏嘴,说我看心理医生什么的。】
蒋司寻没再回,锁屏手机丢一边。
十一点二十五分,汽车抵达许伯伯家的别墅。
在来的路上他给许向邑打了电话,说今晚住这里,明早方便和知意一起去机场。
因为经常留宿,中学时还长住在许伯伯家两年,许向邑潜意识里早就将他当成自家孩子,在电话里对他道:你过来吧,我跟你许伯母先休息了。
管家给他留了门,把大的行李箱送到三楼客房,小行李箱被蒋司寻留在了客厅。
收拾妥当,其他人都回自己住处,客厅只有他一人。
许知意发消息过来:【你怎么还带箱子?】
她在二楼阳台看到他从后备箱拿行李箱。
蒋司寻:【许伯伯和伯母都在家,今晚我借宿在这。】
若是家里只有她,他不会过来住。
【你下来吧,我在客厅。】
他那么坦荡,许知意也没再扭捏,身上的衣服没换,还是那条绿裙子,对镜照了照,下楼去。
客厅茶几上摆了一个绘有仲夏夜之梦彩绘的礼物盒,盒子是定制,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蒋司寻让她打开看看,“给你的。”
“是什么礼物?”许知意看向他,没急着拆。
蒋司寻:“六年前你不是说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特别?把那样特别的补给你。”他又补充说,“六年前买的。”
“…六年前?”
“嗯。”
那年他送的生日礼物是项链,她还收在哪里。
许知意定定神,屏息打开,是一对咖啡杯碟。
她对他说过不能随意送异性杯子,情侣间才能送,他知道她讲究这个,还是买了,却没有送。
许知意急于想知道:“当时你是知道我有暗恋的人,但还是买了,那跟我暗恋谁没有关系。最后为什么没送给我?”
蒋司寻看着她没说话。
许知意只猜到一个可能:“二哥告诉你,他喜欢我是吗?”
蒋司寻略微颔了颔首,说道:“我以为你暗恋的人也是齐正琛,置顶他的微信,回北京那次,你还收了他的玻璃杯。”
他还问过她,暗恋的是不是他认识的人,她说暂时不想说,更加确定他的猜测。
即便知道他们‘两情相悦’,他还是动了抢的念头。
在她生日前一天,他看着杯子,思想激烈斗争两个多小时。
最终,还是把杯子放起来,总不能成为自己最厌弃的那类人。
许知意手指用力捏住盒子的边缘,“如果我当时年龄再大一点,认识你再久一点就好了。”
二十岁的她,根本不敢轻易向刚认识不到四个月的老板表白。
“你什么时候知道二哥向我表白的?”
“也没多久,今年年初才知道。”齐正琛回到集团总部,不再负责海外市场,他问了齐正琛一句,以后是不是打算异地。
异地恋很辛苦,时间久了,感情无法维系。
结果齐正琛说,知意拒绝了自己。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齐正琛早已经表白,从知意本科毕业拖到读研,硕士毕业拖到工作,总算表白,他以为还要等到知意工作稳定。
被拒后齐正琛一直没走出来,严重到要看心理医生,而且齐正琛固执地想要修复和知意的关系,希望能回到表白前,所以没对任何人说起自己的感情现状,直到他问起。
知意当初申硕顺利,跟齐正琛同在波士顿,去知意的大学吃饭成了齐正琛的日常,俨然一对情侣,表不表白根本不影响他们在意对方。
他也让自己忙了起来,决定回路家争一争。
父亲当初远离了路家的权力中心,二十多年来核心产业都被几个伯伯把持,如今还又多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沈清风,他想回到权力中心,难如登天,需要一步一步布局。
布局六年,尤其最近两年,他的精力和重心几乎都放在了路家那边,基本常驻伦敦和港岛。
回头再看过去几年,看似在清醒着忙自己的事业,且坚持不恋不婚,其实醉生梦死一般。
在商场浸染时间久了变得有些麻木,忘记自己也为一个人心动过,吃醋过。
直到知意跟他表白,那些因为克制,因为时间,因为距离,已经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感情才慢慢回来。喜欢她的时候,他才二十六岁。
太久远了。
他们中间还夹着一个身处痛苦中的齐正琛。
这些年他跟她只谈工作,对彼此在工作上的情况一清二楚,但私下里却变得陌生。
今天她在咖啡馆踢了他两脚,一切又鲜活起来。
许知意握着咖啡杯,久久没发出声。
“早点睡,明天还要赶飞机。”蒋司寻上楼前,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哪还能睡得着。
许知意收下了咖啡杯,放到自己专门的茶水柜里。
在茶水柜前站了十几分钟,安静看着那对杯碟,脑袋里居然是空的。
回到房间,她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双手抬起,漫不经心地把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松散的丸子,预备去洗澡才想起来,礼物收了但还没对蒋司寻说声谢谢。
到处找手机,卧室没有。
想了想,好像落在了客厅茶几上。
下楼去找手机,走到一楼半听到旋转楼梯上有动静,她猛地转身,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在二楼半,这个角度,他们能看到彼此。
他还穿着下午的衣服,跟她一样,还没有洗澡。
蒋司寻道:“我拿瓶冰水。”
许知意点了下头,“我手机不知放哪儿了,下来找找。”
说话时她扶着楼梯厚重的金属扶手,不自觉往下退了一个台阶。
蒋司寻看着与自己隔着一层楼高的人,头发扎得很随意,还有几缕散在耳边。
别墅的楼梯是按她的喜好设计,法式旋转楼梯从三楼盘旋下来,数盏烛台枝形复古水晶灯错落有致悬挂在楼梯上方。
许知意这会儿正好立在一盏水晶吊灯下,烛台古老而明亮,层层叠叠的水晶流苏华贵璀璨,她身着一袭吊带绿裙,人就在这光影间,美到不真实。
蒋司寻提醒她脚下,“别倒着走,当心踩空。”
‘知意,你为什么不向前看。’
‘因为我倒着走的,看不到前面。’
那时他并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他,总劝她别追了,向前看。
两人都陷入回忆,又很快抽回思绪。
蒋司寻对她道:“等我一起。”
许知意还以为他有话要跟自己说,侧过身,后背倚在楼梯扶手上等他。
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近,问他:“要跟我说什么事?”
蒋司寻:“没事。”
原来只是让她等着他一起下楼,快并行时,许知意先一步跨下台阶,走到了他前面。
忽然想到自己头发扎了起来,大片后背都露在外。
不自然了大概五六秒,很快走路姿态又恢复如常。
到了一楼,他去厨房拿水,她去客厅找手机。
茶几上没手机,许知意又去茶水柜那边找,手机正躺上面,捞起来返回。
蒋司寻手里拿着已经喝了半瓶的苏打水,正站在楼梯口等她,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他。
许知意回到房间更不困了,第二天早上顶着乌青的黑眼圈赶去机场。
到了机场大厅,有道目光盯着她看,她光顾着跟蒋司寻说手头的项目进展,没留意旁人。
“沈总?”秘书喊了一声。
沈清风收回视线,把墨镜卡在鼻梁上。
她一个半小时后的航班飞伦敦,巧了,在机场遇到蒋司寻与许知意。这几年她不曾和许知意正面接触过,今天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见本人,气质简直同何宜安如出一辙。
当年她唯一觉得容貌能跟自己比一比的,只有何宜安,刚才她仔细瞧了瞧许知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蒋月如也长得不错,但蒋家大小姐的气场太凌厉,盖过了样貌。
沈清风转脸问秘书:“你感觉蒋司寻跟许知意什么关系?”
秘书回头又看一眼走远的两人,适当的距离,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他们不一直都是上下级关系吗?”
如果说特别的话,那就是两家父母走得近,两人自然又比单纯上下级关系亲近。
沈清风:“也许吧。”
两人前去值机。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到了飞机上, 许知意打开笔记本,往蒋司寻对面一坐。
“蒋总……”
蒋司寻笑,打断她:“你汇报工作上瘾了?”
那不然说什么?
只有聊工作他们才有说不尽的话。
除去工作, 两人这几年私下的交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除了给她过生日, 除了她们家的家宴,很难再见到他。
而他送她的生日礼物千篇一律都是珠宝,就一个字, 贵。
每次家宴, 提到的最多话题就是他不婚,对恋爱对婚姻没兴趣, 谁劝都没用。路伯伯还专程找爸爸倒过苦水,奈何没人能管得了他。
如果不聊工作,状态就像六年前她刚回到家, 每次与何宜安打电话时一样, 一问一答, 干巴又尴尬。
蒋司寻不由分说把她笔记本盖上:“你不困?”
许知意:“不聊工作可能就会困。”
“去睡觉。”蒋司寻把手机关静音,“我也睡会儿。”他指指后机舱的沙发, “我睡那,你去休息间。”
空乘开始往下拉舷窗遮光板,机舱的灯也熄了大半。
许知意抱着笔记本起身, 沙发床被他占了, 自己只能去后面的休息间。
待休息间的门关上,保镖汇报给蒋司寻, 在机场看到沈清风, 对方还盯着他与许知意看了半晌。
蒋司寻:“先不管她。”又问,“她最近约没约许凝微?”
保镖:“两周前约过, 最近没有。”
蒋司寻颔首,表示知道。
沈清风这几年使出浑身解数笼住大伯的心,暗中给自己的KEVE科技输送利益,但路家的男人,又怎么可能长情。她现在想方设法在大伯彻底变心前进入董事会。
机舱的灯全部关了。
许知意随身带的眼罩也没用上,躺床上黑漆漆一片,所有床品都是新换的,依旧萦绕着冷冽的雪松木淡香。
和他身上的气息一个味道。
这几年也不是没坐过他的飞机,但都是商务出差,同行的还有其他同事。
她跟他很少坐一起,有时全程都说不上几句话。
唯一她与别的同事不同的是,空乘会专门给她煮意式,加半条糖。Luna笑说,她喝咖啡的口味很是独特。
喜欢苦的,为什么还要加糖。
每次在飞机上用的咖啡杯都是当初他们在波士顿出差,他自己挑中的那款香芋紫系列。
中规中矩的设计,不知他为何钟情。
许知意忽然想起手机还没调,在枕边摸了半天摸到手机。
难得休假补觉,她把手机关了静音。
二十到二十六岁,恍若一场梦。
太累,都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就睡着。
再次睁开眼已经深夜,许知意打开舷窗遮光板往下看,不知途径了哪个城市,灯火辉煌,似鎏金绵延。
对着夜景醒了醒神,下床到箱子里找衣服。
在飞机上不能穿得太隆重,而且久坐也不是很舒服,她找出一条黑底粉花珠绣吊带长裙,大朵的粉玫瑰摇曳生姿。
梳拢长发,素颜在镜子前照了照,吊带长裙宽松舒适,适合在飞机上穿。
许知意拿着手机出去,肚子饿了,去前舱找吃的,顺手取消了静音模式。
商韫竟然在三个小时前发了消息给她:【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顿饭?】
她回:【休假中。商总什么吩咐?】
商韫很快回过来:【吩咐不敢,一起赚钱,你应该感兴趣。】
许知意:【那等我回去约你。】
商韫问:【哪天回?】
许知意:【这要问我老板。】
商韫:【我跟你老板天生八字不合,你早点回来见我。许总,生意不等人。回来聊。】
许知意收起手机,正好走到前舱。
蒋司寻这会儿也已经起来,换了一身黑色暗条纹西装,下飞机后他有一个洽谈,之后的时间全部用来陪她。
听到脚步声,蒋司寻转身,目光在她那件刺珠绣吊带长裙上没挪开,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说一句:“这件好看。”
许知意在他旁边坐下,故作镇定:“谢谢。”
蒋司寻翻了一页项目资料,说道:“洽谈结束我就换一件跟你衣服搭的。”
许知意看了眼他西装里的衬衫,他很少穿白衬衫,成熟沉稳中透着几分禁欲感。
“知意。”
“嗯?”
蒋司寻看她,“把我微信置顶?”
许知意没吱声,拿出手机开始设置。
蒋司寻:“只置顶我一个。”
许知意侧目,与他对视几秒。
蒋司寻看着她说:“不能还有别的人。”
许知意看向手机最上面齐正琛的对话框,自从她有微信,二哥就是唯一置顶。
她把二哥重新备注,排在了联系人的前排,然后关掉置顶聊天。
聊天页面瞬间找不到他的头像,心也跟着空了一瞬。
就在她被过往缠住的刹那,身前一道黑影倾斜过来。
许知意意识到男人要做什么时,他握着她的肩头,唇已经压下来。
眼前似乎黑了那么两秒,呼吸被掠夺,不知自己身处哪里。
那两秒是他温热的唇抵在她的唇间。
男人的唇离开,顺带抽走了她手里的手机,摞在他的黑色手机上。
吻是什么滋味,许知意完全不知道,鼻尖上还有他脸颊的余温。
蒋司寻问她,“喝不喝咖啡?”
许知意神游回来,“给我一杯吧。”她又特地叮嘱,“不要糖。”
蒋司寻喊来空乘,一杯咖啡和一瓶冰水。
一杯苦咖啡喝下去,许知意才恢复如常。
偏头看一眼身边,男人还在忙工作。
以前他是老板时,想看都得克制着,许知意今天多看了两眼,视线从喉结到他衬衫领口,白衬衫扣子松了两颗,建议道:“敞开一个扣子应该更合适。”
蒋司寻低头在看一行数据,回她:“那你帮我扣上一个。”他语气那样自然而然。
许知意犹豫片刻之后,把手伸到他领口,男人侧了侧身,方便她扣。
他直直盯着她的脸,许知意耳红心跳,手上一滑,那枚小小的纽扣没进扣眼。
忽地,她抬起右手捂在他眼上,“你别看。”她单手系纽扣。
蒋司寻笑了,也没说什么。
感觉到她的指尖摸索着扣好了扣子,他覆上她那只捂住他眼睛的手背,握住她的手往下推。
许知意的手掌滑过他高挺的鼻梁,落在他唇上。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手心,一个激灵,她想抽回来,只是动作不及他的吻快,在抽回来前,他亲下去。
掌心像被烫了一下。
许知意扇了扇手心,散热。
蒋司寻缓笑道:“有那么热?”
许知意一本正经:“我怕热,受不了一点热,受不了一点汗。”
蒋司寻顺口说道:“那以后可怎么办。”
许知意茫然了那么零点一秒,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身上的每一处皮肤都开始发烫。
蒋司寻后知后觉让她尴尬了,转移话题:“想吃什么?”
许知意:“面包。”
“就这么喜欢吃面包?”
“因为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面包。”
蒋司寻翻资料的手微顿,想到了六年前他哄她时给她蘸了番茄汁的面包。
飞机上的食材有限,“今天先将就。”
许知意在他面前慢慢松弛下来,脊背不再僵直挺着。
蒋司寻问她:“还有哪些遗憾,我都弥补给你。”
许知意托腮看向他,“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来。”
蒋司寻索性合上资料,专心问道,“有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遗憾?”
“有一个。”
“什么?”
许知意:“那天表白我没表白好。”
蒋司寻看着她微微垂下的眼眸,“这个不算遗憾,不需要去弥补。”
如果当年齐正琛没打那通电话给他,他和她之间,主动的那个人会是他,而不需要她来表白他。
“不说这个了。”许知意自己岔开话题,“你的手给我看看。”
蒋司寻笑,“我手有什么好看的。”
说罢,左手给她。
许知意捏捏他分明的骨节,在远维实习第一次出差,他在机场给她倒咖啡,后来他又把纽约那场演唱会的门票换给她,这些年,记忆最深的就是这双修长有力的手。
她思绪走神,左肩肩带滑落没感觉到。
蒋司寻另只手把她肩带挂上去。
“我自己来。”许知意松开他的左手,将细带上的那朵玫瑰花整理好,起身去倒水,问他:“你要吗?”
蒋司寻:“再给我瓶冰的苏打水。”
到下飞机前,他喝了三瓶冰水。
直到现在,他每天早上都得跑上十几二十公里,精力过于旺盛也不是一件好事——
到了伦敦,各住各家,还好,两家离得不算远,车程十分钟。
蒋司寻下午约了人,距见面的时间还早,先把行李送回家。
家里客厅有雪茄,管家告诉他,路先生已经来了两天,一早吃过饭就出门,中午也没回来。
蒋司寻颔首,表示知道。
父亲在这里有庄园,最近几年很少再去住,可能是不再年轻,不像以前那么喜欢清净,每次过来都住在他这里,久而久之,这里成了他们父子俩的家,父亲何时来何时走,管家很少再汇报给他。
【你睡会儿,六点左右我去接你吃饭。】他边上楼边发了一条消息给许知意。
许知意正在吃饭,何宜安担心她在飞机上吃不好,交代了家里阿姨给她加餐,做了她最爱吃的川菜。
这些菜在飞机上自然是吃不到的,她已经半碗米饭下肚,吃得正津津有味,手机振动。
她拍照发给他:【在吃大餐,午觉泡汤。】
蒋司寻:【给我留点,我现在过去吃。】
许知意:“……”
【你下午不是约了人谈事?】
蒋司寻:【三点钟见面,赶得上。】
一刻没耽误,交代司机先去许知意那里。
路上他闭目养神,“蒋总。”保镖叫他,没有特殊情况,他们不会打扰他睡觉。
蒋司寻忽地睁开眼,顺着保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一家老牌西餐厅的露天座位上,沈清风一袭红裙与路剑波相对而坐在喝下午茶。
保镖:“沈清风不会没有目的来找路先生吃饭,说不定很快他们吃饭的照片就能传到蒋董那里。”
蒋司寻也想到了母亲,还想到许知意。也差不多是时候该找沈清风清算,他安排保镖,“多拍几张。”
“好的。拍完我联系中间人把照片爆料给媒体?”
“自己亲爹不需要麻烦别人。”
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保镖下去。
蒋司寻盯着十几米外的两人,小时候的一些场景莫名闯入脑海。
“走吧。”他对司机道,还要赶去陪知意吃饭,没闲工夫浪费在这里。
刚分开没多久的两人,十分钟后又见上面。
许知意碗里还剩一口米饭,等着他来一起吃。
她给他筷子,“菜有点辣。”
蒋司寻在她旁边坐下,“没事。”
在两周前,谁都没奢望过他们还能挨坐在一起吃饭。
许知意碗里的饭很快吃完,慢悠悠喝汤等着他。
“这几年,你私下都忙些什么?”
蒋司寻:“没忙什么,也没那么多时间,有空时跟科恩他们聚聚会,再不然就回国,你之前推荐的各地小炒,我都去尝过了。”
许知意喉间翻滚,用力咽下菌汤。
那是六年前九月十二号,那天她满课,他请她吃大餐犒劳她,当晚选了一家粤菜馆,聊起什么菜系好吃。
她说不分菜系,国内很多地方的特色小炒都很好吃,但要去当地吃,才能吃到最地道的味道。
他问她,哪些地方的小炒好吃。
她把从小到大,姥姥姥爷带她去过的地方都告诉了他。
把桌上的几道川菜都吃得差不多,蒋司寻看腕表,“我走了。”说着,他抄起手边的汤碗。
许知意忙道:“那是我的,我喝过了。”
蒋司寻没放下汤碗,问她:“可不可以喝几口?”
许知意:“…留一半给我。”
蒋司寻笑,“好。”把汤碗送到嘴边,只喝了一半。
旖旎在两人间弥漫开。
直到他离开,汽车也驶离,周遭空气里还余留他清冽的气息。
许知意下午没补觉,打开行李箱试穿适合晚上出去吃饭的衣服。
衣服还没试好,接到许珩的电话。
许珩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回去。
“哥,我今天才刚到。”
“跟谁一起旅游?”
许知意脑子迟顿了半秒,“跟朋友。”
“男朋友?”
“…还不是。”
许珩仔细品了品这三个字,“那就是快了。”他开始仔细盘问,“多大?”
许知意当然不会直说,只好绕弯子:“你问人多大干嘛?”
“年龄太小的不行,太大的也不行,尽量同龄,大个一两岁也行。到底多大?”
“……”不想再被盘问,只好先扯谎,“大三岁。”再乘以二。
“勉强过关吧。长得怎么样?”
“那肯定好看呀。”
许珩已经开始看这个有可能是自己妹夫的人不顺眼,“哪里人?”
“老家跟我一个地方的。”
“…北京?”
“嗯。”
“怎么认识的?”
“工作认识的。哥,你别再查户口。”
“答应他之前,先跟我视频,我看看他长什么样。”
许知意:“……”
看到他长什么样子不得吓死你。
她和蒋司寻之间,除了商韫,没其他人知晓。
许珩又问她具体什么行程安排,哪天去马德里。
许知意习惯了哥哥的事无巨细:“后天就飞过去。”
演唱会是周六,许珩算了下时间,足够宽裕,又关心道:“酒店订好了吗?别让对方订。”
“早订好了。”
他再三叮嘱:“交往前先跟我视频,别忘了。”
“知道。”许知意搪塞过去。
挂了电话,许珩看一眼时间,九点半,还不算太晚,犹豫着要不要今晚就打电话给齐正琛。
他打算约齐二去马德里看个演唱会,对方现在越陷越深,听说为知意投资了高尔夫俱乐部。
今天投资俱乐部,明天还不知会投资什么。
已婚,这么做不合适了。
带他亲眼看看知意喜欢的人,让他彻底死心,以后别再矫情,好好过日子去。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 许珩拨了齐正琛的电话。
当初齐正琛表白妹妹,他勉强算是知情人。那晚妹妹本来高高兴兴出去,回来家眼是红的, 第二天的生日都没了心思庆祝。
一开始他以为是两人闹了别扭,没多想。
之后大半年的时间, 齐正琛不再来找知意,至少他在的时候没碰到过。后来妹妹不再打羽毛球,在他一再追问下, 妹妹跟他坦诚, 二哥表白了。
男人都好面子,表白被拒这种事自然不希望人尽皆知, 他就当不知道。
直到齐正琛突然领证,他找对方吃了一顿饭,故作不知问其跟知意到底怎么回事, 齐正琛才和盘托出。
一旦放纵自己沉沦, 就会陷入痛苦的死循环。
就冲齐正琛以前对知意那么好, 他想拉齐正琛一把。搁以前,他绝不多管闲事, 也最见不得为个感情将自己矫情成那样,但事关知意,很难做到袖手旁观。
知意这个妹妹于他是不同的, 大概是血缘关系, 他们连挑食都一样。
还有相同的喜好。
父母和许凝微曾经十分费解,坐在看台看赛车一圈圈跑, 还看不清哪辆车跟哪辆车, 这样的比赛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与他们说不明白, 因为悲喜从不相通。
然而知意却能体会到看F1大奖赛时的热血沸腾,有时他们在家聊车队能聊到半夜。
“嘛事儿?”
电话接通,听声音,对方这会儿心情还不赖。
许珩没打算哄骗,单刀直入:“带你去看看我妹夫,去吗?”
“哪个…妹夫?”
“我还有几个妹妹?”
在短暂地沉默后,齐正琛问:“知意有男朋友了?”
许珩:“应该快了。她这次去马德里看演唱会就是跟这个人一块。”
“知意已经过去了?”
“还没,有工作,跟蒋司寻去伦敦出差了,忙完项目她直接飞马德里。我没见过她这个准男友,正好去考察一下。你敢不敢去?”
不是齐正琛怂,是打心底害怕,试探道:“你妹夫是姓蒋吗?”
“姓什么?蒋?你知道啊?”
齐正琛心口像被划开一道:“真是蒋盛和?”声音遥远的不像自己的了。
“……”许珩被气笑,“我还以为你知道呢,瞎猜什么,比知意大三岁,怎么就是蒋盛和了?”
齐正琛抹了一把额头,汗涔涔的,迫不及待问道:“知意告诉你大三岁?”
“嗯。”
齐正琛吞咽了一下,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大三岁的话,那排除了自己最好的兄弟。这两天蒋司寻频频给他脱敏,原来是知道知意马上要谈恋爱,难怪还说如果跟商韫有后续,就是商韫不计较名分。
许珩耐心道:“到底去不去?”
“去。”他想看看对方品性如何——
此时的伦敦。
蒋司寻从许知意的住处回去时,再次经过那家西餐厅,他爹和沈清风还没有离开。
他让司机靠边停,降下车窗,拨了路剑波的电话,他看着自己的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直接按掉声音,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响铃结束,他再次拨打。
逆子从来不会连着打两遍电话给他,路剑波到底是不放心,于是接了电话。
“什么事?”
蒋司寻对着车窗外,缓声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问你认不认识港岛的狗仔。”
“你找狗仔做什么?”
“卖几张照片,赚点外快。”
路剑波何其聪明,锐利的眸光往路边一扫,与逆子四目相对。卖照片?这是威胁他呢。
能拿捏威胁他的人,目前还没有。
“狗仔工作室的电话我有不少,要吗?”
父子间的博弈,蒋司寻从不会低头退让,他道:“多多益善。”
“等着,马上发给你。”路剑波心口微微起伏,按断电话。
逆子这是要气死他。
沈清风也看到了蒋司寻的车,朝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你这个儿子,脾气倒是像你。”
“我儿子不像我像谁。”
路剑波翻找简讯,里面时不时有狗仔发消息给他询问一些八卦,近两年少了一点,大哥对外宣布婚讯那年,狗仔得知路家话事人的太太是沈清风时,他的电话和消息差点爆了。
一共找了五个电话号码发给逆子,带着怨气问道:【够吗?不够我再找!】
蒋司寻:【足够,拿到卖照片的钱,我分你一半。】
路剑波忍了又忍,没摔手机。
他真正在意的人不多,逆子排第一个,能不气么。
沈清风优雅放下咖啡杯,“你怎么不跟司寻解释,是我先来找你?”
路剑波淡声道:“这是我们父子两人的事,不需你操心。”
沈清风笑笑,也不恼他的语气,转脸目送蒋司寻的车离开,“我当初要是生个孩子就好了,应该也像你。”
看着他儿子那么像他,她嫉妒蒋月如。他离婚后他们纠缠的那两年,她用尽法子也没怀上,一度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不能生小孩。
路剑波:“我跟你之间就不可能有孩子。”
沈清风脸色微变,瞬间又面带微笑,她不去深究他话里的意思,“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不提了。”
包里的手机接连振动,沈清风拿出来看。
她秘书在隔壁咖啡厅,也看到了蒋司寻。
【沈总,蒋司寻说不定拍了照。】
【他对您本来意见就很大,会不会把照片给媒体?】
沈清风:【没事,他虽然看我不爽,但不会真的把自己亲爹搭进去。】如果真要把照片给媒体,刚才蒋司寻就不会声张,更不会问路剑波要狗仔电话。这么大动干戈不过是给他爹提个醒,警告他爹注意分寸。
她又回秘书:【以他的性子,应该会把照片给路剑良,那不是求之不得嘛,省得我再找人透露给我老公。】
她之所以来找路剑波共饮下午茶,就是为了拍照片让路剑良知道,他四弟对她旧情未了。
男人贱着呢,尤其是路家的男人,得到久了不珍惜,一旦有人抢,一秒废变宝。
这些照片,她说不定还会传给蒋月如看看。三十年过去,蒋月如依旧是她的心头刺。
她只爱钱,从十几岁就是。
唯一让她动过真心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位,当年她以为在他们分开后,路剑波肯定会另寻新欢,毕竟让一个万花丛中过的男人守身如玉基本没可能。
然而没想到,他放弃了路家的巨额财富,一个人去了华尔街,还创办与前妻公司同名的远维资本。
当然,这些年她也不曾单着,交往的男人非富即贵。
可心里就是不甘。
沈清风又交代秘书:【照片暂时不发,我看看蒋司寻那边什么动静。】
另一边。
蒋司寻把收到的狗仔联系方式转给保镖,并吩咐保镖,这些照片等他陪知意看完演唱会再爆料,现在没空应付。
“爆料的时候附上我的大名。”
保镖:“…蒋总,这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我敢做就敢认。”
原本下午三点开始的洽谈,约莫六点能结束,没想到商谈过程意外地顺畅,对方当场决定签订合作意向书。
签订之后又设了一个庆祝晚宴,蒋司寻从晚宴出来已经快十点钟。
“对不起,晚上让你一个人吃饭。”
许知意笑说:“一个人吃饭我也乐意,你这是为远维资本创收,年终我也能拿到分红。”
她问:“晚宴这么快就结束了?”
蒋司寻:“怕你等着急,我也想早点见到你。”
“……”
可能是他五颜六色的衬衫太多,又有路家的基因,给人一种风流的错觉,情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毫不违和。
许知意不吱声,当没听到。
蒋司寻笑笑,说:“我差不多十五分钟能到。”
许知意已经换好了衣服,拿着包下楼等他。
比预计来得要快,十二分钟时汽车开到了门前。
坐上车,车里顶灯没开,许知意看着光线明暗交错里的那张轮廓,“直接去酒吧?”
“你吃不吃宵夜?不吃我们就去酒吧。”
“我不饿。”
司机闻言,掉转车头开往酒吧。
蒋司寻歉意道:“我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
在飞机上答应过她,忙完换一套跟她颜色相配的衬衫,时间仓促,他穿的还是下午洽谈时那套西装衬衫。
“你现在穿的是什么颜色衣服?”他问道,顺手开了阅读灯。
许知意垂眸看看身上的衣服,“算是豆沙粉?”
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所有衣服都是何宜安给她定做。
这件衣服设计另类,从上半身看,是刺绣薄纱深V礼服,胸口处缝了几针,以粉宝石点缀,然而下半身不是裙装,何宜安让设计师改成了连体裤装,方便她在户外穿,防止风大裙摆被掀起。
蒋司寻没敢多看她莹润饱满的胸口,关了阅读灯,转移话题问:“你带了多少衣服?”
许知意:“两箱里都是衣服。”
“那我带的没你多。”
“……”
许知意看车窗外,不跟他聊了。
蒋司寻笑,拧了一瓶水递给她。
上次来酒吧没喝过瘾,今晚许知意要点四杯鸡尾酒。
蒋司寻跟她商量,三杯可不可以,慢慢往上加。
他说:“又不是没有以后,以后我常带你来。”
许知意在四杯跟三杯之间犹豫,上回喝了三杯一点感觉没有。
酒吧昏暗,靠很近才能看清对方的脸,蒋司寻握着她的脖子,直接吻了上来,啄着她的唇瓣,“就三杯好不好?”
真是色令智昏,许知意发现自己居然点了点头。
等他放开她打算坐回去点酒,她双手圈住他的腰。
猝不及防被抱住,蒋司寻浑身一顿。
许知意稳了稳呼吸,仰头跟他对望:“四杯,行不行?”
蒋司寻喉头滚动,败下阵来,“行。”几乎是本能反应,一手压上她柔软的腰肢,一手环住她肩膀,终于把日思梦想的人抱到了怀里。
他低头凑到她唇边,含着她唇瓣亲了又亲。
许知意的呼吸早就不是自己的,昏暗的地方能给人壮胆,她抬起脚尖,好不容易够到,在他唇间落了一吻。
蒋司寻浑身体温飙升,感觉到有了异样,忙放开怀里温香软玉的人,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四杯,一会儿不许再加。”
“不会加的。”
“慢慢喝,不能像上回那样。”
“好。”
两人若无其事般你一句我一句。
许知意手托着腮,握着透明漂亮的玻璃杯。
今天酒吧没有演出,与上回过来比,略显冷清,但她自己的世界是热闹的。
喝着酒,许知意偏着脑袋看他。
蒋司寻察觉到她的目光,回看过去,“在想什么?”
许知意:“在想跟你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现在不算谈?”
“我看到你第一反应就是想汇报工作。”
蒋司寻笑,其实就是委婉告诉他,还没谈,因为还是把他当老板。
酒吧陆续有人进来,不少人顶着卫衣帽子,看样子外面在下雨。
许知意已经喝完三杯,很是珍惜地开喝第四杯,小口小口抿着,“你带伞了吗?”
“不用伞。”
“你这么贵的西装不怕淋雨?”
“我给你挡雨。”
各说各的,看似驴唇不对马嘴,两人都听懂了对方意思。
最后一杯鸡尾酒喝完,蒋司寻还以为她会酒精上头,困到睁不开眼,打算把她抱到车上,可她放下酒杯,与平常无异。
蒋司寻盯着她看:“你不困?”
许知意摇头:“不困啊。”
“上回你困成那样,眼都睁不开。”
“那次是没睡好的原因。”
“跟酒精一点关系没有?”
“没有。”
蒋司寻不再说什么,脱了自己的西装给她。
许知意没扭捏,接过残留他身上体温的西装穿在自己身上。
出了酒吧,风大,雨淅淅沥沥。
这样的雨介于打伞与不打伞中间。
蒋司寻问她:“还把我当老板吗?”
许知意犹豫了那么几秒。
蒋司寻已经不需要她接下来的答案,将人拦腰抱起,看着她的眼睛:“现在还是不是了?”
许知意心跳如擂鼓,在她大脑空白的那一秒,他又亲下来,吮着她的唇问道,“还是?”
许知意搂住他脖子,“我如果不回答,你就一直抱着我?”
“嗯。”
后来她就一直不说话。
蒋司寻笑,抱紧裹着他西装的人,不时还会低头吻她。
也不知走了多远,再抬头,前面没车。
许知意也回神,帮着他找车,发现车在身后很远。
司机与保镖安安静静待在车里,看着老板从车前经过,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们就没出声提醒。
反正雨也不大。
……
隔天,他们飞去了马德里。
保镖没跟着,蒋司寻让其留下来注意一下沈清风的动向。
许知意还特意问了一句,怎么不见保镖。
蒋司寻不想在她面前提起沈清风,“给他放假几天。”
到马德里是下午,办理好入住,两人各自把行李送到房间,套房在同一层,坐在露台可以俯瞰整个马德里,欣赏到最美日落。
蒋司寻打电话给她,问她一会儿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说:“我跟你穿同色系。”
许知意开玩笑道:“我穿粉色,你有?”
蒋司寻:“有。那就粉色。”
“……”她箱子里有条粉色鎏金挂脖长裙,如果穿上再配他的粉色衬衫,走路上够扎眼的。
许知意:“我穿藏蓝色。”
这个颜色低调,穿情侣装不会引人注意。
许知意选了一条藏蓝与蓝黑轻纱层叠的长裙,不规则宽肩设计,嵌满水钻。
换好裙子将长发挽起,选了只同色系的链条包出门。
路过蒋司寻的房门口,男人正好开门,穿了藏青色休闲衬衫,衣袖挽了两道。
以前也撞过衣服颜色,但今天是特意穿了同色,那种奇妙的感觉无以言表。
六年来,两人都是第一次惬意地享受假期。
来马德里的第一顿饭自然得吃她钟爱的西班牙海鲜饭,她又道:“还要烤串,烤章鱼和土豆。”
觅过食,在街头闲逛,今天的日落时间在八点二十多,还早。
许知意问男人:“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你觉得无聊?”
“不无聊。”特别享受。
蒋司寻说:“那就是了。”
他给她买了一个香芋味冰淇淋,抓住她的手指牵在手里。
异国的街头,无人关注他们。
迎着风,许知意嚼着脆脆的蛋筒。
包里手机震动,只好从蒋司寻手里抽出手,另只手里有冰淇淋,男人帮着她打开包,手机递给她。
“喂,哥。”
许珩也到达了马德里,中午饭还没吃,和齐正琛出来打算找个地方吃饭,问妹妹:“你到了?”
“嗯,已经吃过饭。”‘咔嚓’一声,咬一口脆筒。
“你那个准男朋友在旁边?”
“……嗯。”
“蒋司寻没跟你一起去?”
许知意用咽脆筒的几秒时间,迅速组织好语言:“他跟我来干嘛?”
许珩:“替你把把关,我忘了告诉他,找个人跟着你。”
“不用他,我带了司机过来。”这个司机是她的随行安保,六年前就跟在她身边,一直到现在。
“哥,不说了,我逛街呢,晚上回酒店给你电话。”
“记得视频。”
“我知道。”
许珩这边刚挂电话,肩膀被旁边的人拍了一下。
“你……看看路对面是谁。”齐正琛颤着音哑声说道,怕自己眼花看错。
“哪?”许珩在人群里搜索,瞳孔都放大了。
那不是蒋司寻和妹妹,还能是谁。
正走着,他突然往前踉跄一步,脚下的地砖因年久风化,有点高低不平,被绊了一下。
那么多人从这里经过都没事,偏他倒霉被绊到。
齐正琛反应虽然迟缓,但还是一把扶住身边受惊的人,担心人站不稳,没敢松手。
他硬撑撑住了,没想到许珩撑不住。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两人直到半分钟后才想起来要躲一下, 齐正琛扶着惊魂未定的人,“你撑不撑得住?”
许珩摆摆手:“我没事。”
越这么说,齐正琛越不放心。
他扶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 往刚才下车的地方走。
没忍住,又回头看一眼走在熙攘人群里的发小与自己喜欢的女人, 其实根本不需要躲他们,他们旁若无人,眼里只有对方, 就算他扶着许珩从旁边经过, 知意不见得能注意到,蒋司寻就更不用说。
回到车里, 许珩感觉自己快虚脱,不是因为看见妹妹与蒋司寻在一起,是担心四人就这么撞见。
他示意司机, “快开走。”
司机问:“去哪?”
“随便。”许珩捏捏鼻梁, 想起来这辆车是本地牌照, 也不是他自己的车,“算了, 停这儿。”
手肘抵在车窗,对着玻璃自闭了。
后排座椅的另一侧,齐正琛摸摸额头, 没有汗。
或许是前几天脱敏把人脱麻, 汗早就流光。
现在处于麻醉期,伤口再深还不觉得疼。
齐正琛看一眼许珩, “你没事吧?”他从车载冰箱拿了瓶水丢过去, 自己伤痕累累,还得照顾这个拖累。
许珩暂没缓过神, 苏打水从怀里滑落下去,滚到脚边。
半晌后,他弯腰捡起。
拧了两下,瓶盖才拧开,许珩刚把瓶口抵到嘴边,忽而转脸,“你有预感是吗?还是早就发现蛛丝马迹?”
不然为什么来之前猜到姓蒋?
齐正琛握着一瓶冰水续命,“蒋司寻天天给我脱敏,说万一知意看上了他,他也不会坚持不婚之类的。我先前还以为是蒋盛和。”
许珩一口气喝了半瓶冰水,他本意是想拉齐正琛一把,死心后好好过自己日子,发现拉过头,把人甩到另一个深坑里。
齐正琛不敢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但两人穿着同色衣服牵手那一幕偏偏往脑子里钻。
他们什么时候互相喜欢上对方的?
但过往琐碎,不知从哪里寻找起。
想到六年前,知意生日的前一晚,蒋司寻打电话给他:以后感情上的事你别跟我讲,万一我说漏嘴。还有,我也不喜欢替人干追人这种事。
“好好好,我知道,放心,绝不烦你帮我追知意。”那晚他沉浸在给知意包装礼物的自娱自乐里,根本没细想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再后来,蒋司寻就把重心放在了路家那边,有时碰面,他会提起和知意的相处,蒋司寻让他打住,理由便是,自己对情情爱爱的没兴趣,没空听。
“去吃饭?”许珩打断了他的思绪。
齐正琛指指自己的腿,“应该走不动,也不饿,你去吃吧。”
许珩打电话给秘书,让送两份餐到房间,他对司机道回酒店。
齐正琛的脑子慢吞吞转着,不忘提醒许珩:“别让蒋司寻知道,我已经知道他跟知意在一起了。”
默了许久,“他们应该也挺难的。前几天蒋司寻还去接知意相亲。”
语落,本来就沉默的许珩更加沉默。
齐正琛想起,知意相亲那天,蒋司寻接了他扔过去的烟,但没抽,烟管被揉烂,烟丝零散落在了地上,跟满地的槐花混到一起。
他又想起,蒋司寻家里茶几上的那对咖啡杯,仲夏夜之梦百年纪念款,蒋司寻说是送人,杯碟是崭新的,但包装盒上的水彩手绘图的颜色明显不那么鲜亮,看上去像久放后色彩沉淀了。
他拜托许珩,“你帮我查一下有对咖啡杯是什么时候上市的,我一会儿把图片发你。再查一下,蒋司寻是什么时候买的,我要具体日期。”
许珩的脑子跟生锈了一样:“你查咖啡杯干什么。”
齐正琛说:“有用,我的救命药。”
“演唱会,还看吗?”
齐正琛没有丝毫犹豫:“不去了,把票送人吧。不能让知意知道我们在这。”
她喜好不多,已经因为他不打羽毛球,不能导致她以后再也不愿听演唱会。如果男朋友是他不认识的人,即使在演唱会现场遇到至多尴尬,可对方是他发小。
许珩问:“回国?”
齐正琛:“不回。”
等麻醉期一过,迎来阵痛期那才要他的命,暂时不想回家,“我在马德里再待两天,然后去伦敦。我没事,缓两天差不多,你忙你的。”
一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子,许珩担心齐正琛想不开,接下来必须得舍命相陪,“我正好去伦敦分公司看看,顺路。”
回到酒店,两人草草吃了午饭,待在各自房间再没出来。
马德里的落日,许珩无心欣赏,坐在露台上独自喝了两杯酒,晚上也没找妹妹视频,再也不好奇妹夫。
翌日,许珩起了一个大早,发消息问齐正琛起没起来。
齐正琛半小时后回:【早就起来,在健身房。】
许珩换了运动服,前往酒店健身中心找人。
偌大的健身中心没几个人,齐正琛游过泳正靠在躺椅里闭目养神。
身边有人坐下,他睁眼,“你不用二十四小时跟着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许珩昨天还感觉自己有罪,自责不该带齐正琛来看演唱会,经过一夜调整,恢复了理智,这趟马德里来对了。
虽然齐正琛被甩到另一个更深的大坑里,但早面对早解脱。
不过,他一时还是无法接受蒋司寻跟自己同龄怎么就成了自己妹夫。
他看看旁边神游的齐正琛:“知意现在常打高尔夫,你就投资俱乐部,这么想对知意好?”
齐正琛:“嗯,习惯了。”
也是每天睁开眼的动力。
许珩见不得人矫情:“既然你钱多,要不这样,打明天起,你对我好算了,我看上什么你就给我投资什么,反正也一样,我跟知意一个爸妈生的,基因基本差不多。”
齐正琛:“……”
气极反笑。
许珩最后确认一遍:“演唱会真不去看?”
“不看。”
“那我把票送人了。”许珩瞅身边的人,“演唱会结束我去接知意,跟我一起去?敢不敢?”
齐正琛不吱声。
许珩就知道他会秒怂。
演唱会当天下午,许珩托人把两张门票送给了场馆外没有抢到票的一对情侣,还附赠了一句祝福语,有情人终成眷属。
人山人海里,蒋司寻牵着许知意去检票。
这次没找科恩拿嘉宾区的票,买到了两张山顶票,而且还是在后排。
望着那么高的地方,没有电梯需要爬上去,真正是爬‘山’了。
蒋司寻拉着她的手腕,“走不动我背你上去。”
许知意今天穿了平底鞋,“没事,这才五六层楼高,爬得动。”
馆内的歌迷越来越多,她和蒋司寻的声音被淹没在人声鼎沸里,他一直紧攥着她的手,步调比自己快一个台阶,她几乎不需要自己用力,全靠他拉着。
终于爬到山顶,许知意气喘吁吁,蒋司寻轻捋后背给她顺气,今天她穿T恤,他的手才敢贴着她的背。
“你不累?”她上气不接下气道。
蒋司寻:“不累。”
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没任何感觉。
他把水给她,“你体力不行。”
许知意脱口道:“你体力好就行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有歧义。
仰头喝水,再不吱声。
可能今天天热,蒋司寻觉得燥热。
接过她喝剩下的半瓶冰水自己喝了,喝完更热。
许知意俯瞰整个球场场馆,“我是第二次来这里。”
蒋司寻顺着她的话问道:“上次跟谁一起来的?”
“我哥,陪他看球赛。”可惜你没来,那场震撼的球赛,你喜欢的球队夺冠。
每到一个地方才发现,原来遗憾那么多。
两人找到座位坐下来,蒋司寻不时看她,而她正襟危坐,四处环顾馆内,还是不习惯靠在他身上。
不过这两天不再喊他蒋总。
手机响了,亲爹路剑波来电,蒋司寻直接摁掉。
对方锲而不舍,连打了三遍。
许知意用胳膊肘撞他一下,“接呀,打那么多遍,路伯伯应该有要紧事找你。”她看眼时间,“等开场再接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蒋司寻依旧没接,知道亲爹为了什么事找他。今天中午,他让管家把路剑波的行李打包好放在别墅门口,通知本人来取。
路剑波早上出门办事,这会儿估摸回到了家,看到自己行李在门口,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电话打不通,路剑波发来语音:“蒋司寻你混账!”
“我是你爹!你赶我?”
“在哪,立马给我回来。”
“是嫌狗仔的电话我给的不够多是吗?你想要我再继续找!”
隔了一分钟,又发来:“我不跟你计较!谁叫我没把你从小就教好!”
路剑波在火冒三丈后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让人把行李送上楼。
他不缺房子,名下各种豪宅物业多到自己都记不得全球一共有多少处,可这里,是唯一算是自己家的地方。
没办法,自己养的逆子,自己认栽。
蒋司寻听完语音也没回,退出聊天框。
说的都是粤语,许知意没听懂。
“你听得懂?”她问男人。
问完才后知后觉问了句废话,如果听不懂的话路剑波就不会发粤语,转而又问道,“你们在家都讲粤语?”
蒋司寻道:“很少讲,我爸被我气到的时候才飙粤语。”
许知意:“你说句粤语给我听听,我还没听过你讲粤语。”
蒋司寻笑笑:“不讲。”故意逗她,“我想想提个什么条件,你答应了我再讲。”
许知意手里还有一瓶水,拿水瓶顺势在他腿上敲了一下。
“不准打人。”她瓶子还没收回,被蒋司寻攥住手腕,一把拉过去。
许知意失去重心,一头扎进他怀里,额头撞在他肩窝,她另只空手条件反射般想要撑住自己,只是抵的地方不对,手掌直接抵在了他大腿内侧。
像触电似的,她赶紧缩回来。
蒋司寻只能若无其事,继续道:“还打不打人了。”两只手同时圈住她,把她围在怀里抱住,不让她离开。
许知意还不习惯这样的亲密,反过来威胁他来掩饰自己的局促:“当心我以后一直喊你蒋总。”
蒋司寻在她鼻梁上亲了下,“我如果松开你,以后喊我什么?”
许知意:“喊你好人。”
蒋司寻笑,“你是跟我约会,不是陪老板出差,放轻松自然点。”
许知意:“我已经在调整。”说着,回亲了他脸颊。从知道他的心意到今天才六天时间,而他是自己老板那么多年,哪能一下进入恋人状态。
蒋司寻又吻了吻她额头,松开她。
玩闹中,即将开场,许知意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离舞台实在是太远,戴眼镜才勉强看得清大屏。
太阳还未落,音乐前奏响起,时隔六年,她又看到了偶像。
在全场的欢腾声里,演唱会拉开序幕。
第一次与蒋司寻并排看演唱会,她小声哼着,完全放不开来。
歌单的第三首,她最喜欢的歌。
“知意。”
合唱声太大,她没听见。
蒋司寻凑近她:“知意。”
直到叫她第三遍,许知意才听清转头,“你喊我?”
蒋司寻把她揽到身前,当初伦敦的那场演唱会,他以为她跟宁寅其恋爱了,全程他没有再转身找她说话,那场演唱会自己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歌。
这是六年来,首次听演唱会。
现场震耳欲聋,蒋司寻唇贴在她耳边,讲的是粤语:“一直都想同你再睇返場演唱會。今日其實唔係我陪你,係你陪我。你睇個場波我都係度,我坐係球場既另一邊,只係你同許珩都唔知道。你講得啱,不分菜系,國內好多地方既特色小炒都好食。因為我係一個人去,嗌唔到咁多,以後你陪我再去一次。遲左六年,今日先同你講:我鍾意你。”(一直盼着再跟你听场演唱会,今天其实不是我陪你看,是你陪我。你看的那场球赛我也在,我坐在球场另一边,你和许珩都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分菜系,国内很多地方的特色小炒都很好吃,因为我是一个人去的,一次点不了那么多菜,以后你再陪我去一次。迟了六年,今天才跟你说我中意你。)
那么长的一段,许知意只听懂了最后四个字。
恍神间,他拥住她吻下来。
场馆内,全场数万人在激动疯狂合唱,唱的正是她最喜欢的那首歌。
此时,整个马德里都沐浴在落日余晖里——
三个多小时后,许珩的车到了演唱会场馆外,他给妹妹的司机兼保镖打电话,确定妹妹从场内出来回酒店的必经之路。
“我来给知意惊喜。”他这么对司机说。
司机没设防,说了一个比较好找的标志性地方。
“好,辛苦了。”许珩挂电话。
司机人正在地铁站附近,他们此次来马德里,蒋司寻没安排任何车,都是公共交通出行,带着许知意逛遍大街小巷。
刚才他告诉许珩的那个标志性地方,就是球场到地铁站的必经之地,但今晚人实在太多,就算在那等着,也未必能等到。
许珩示意自己的司机把车开到附近,问身边的人:“你下车吗?”
齐正琛:“我就不下去了。”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好不容易坐上车跟着过来,依然没勇气面对那两人。
许珩不勉强:“那我先去会会比我还大的妹夫。”
数万人从球场涌出来,水泄不通,即使有一百双眼睛找人也不够用。
许珩放弃直接给惊喜,拨打了妹妹的电话,打到第五遍那边才接听。
“喂,哥,我刚没听到。”
各种嘈杂声比许知意本人声音还大。
许珩:“你出来了?”
许知意:“嗯,很快就回酒店,你不用担心。”
“男朋友呢?”
“哥,你多关心关心我。”
“就是关心你才想见见他。”
“视频见面多尴尬,对人家也没诚意,等稳定了我带他回家。”
“带他回家再见面,太晚。我亲自飞来了马德里见他,这诚意够了吧?”
“……”
许珩直截了当说了自己所在位置,“你带着他过来吧,我请你们吃宵夜。”对面突然没声,不用想,妹妹又在想馊点子躲他,“转告你男朋友,如果连见我的勇气都没有,以后想娶你,我这关他过不了。”
“我等你们俩。”他直接挂断。
许知意被打个措手不及,她看向蒋司寻:“要不你先回酒店?我一个人去找我哥,他拿我没办法。你要跟我一起去的话,我担心他会被吓到。”
蒋司寻:“许珩应该猜到是我,他就是专程来堵我。你不想把我介绍给他?”
许知意不再有任何犹豫:“那带你去见我哥。”她主动抓住他的手。
人潮汹涌里,三人终于面对面。
许珩眼睛微眯,在想着怎么给对方个下马威。
蒋司寻幽幽道:“哥,辛苦了,飞这么远请我们吃饭。”
许珩:“……”瞬间破防,“蒋司寻,你比我还大几天,这声哥你怎么好意思喊出来的?”
蒋司寻不疾不徐:“听我妈说,我预产期比你晚。”
许知意笑出来,推了一把身边的男人,叫他别抬杠,她指指路边哥哥的车,“你先去车里等我,我跟我哥说几句话。”
许珩听闻一怔,齐正琛还在车里,“你们自己车呢?”
许知意说:“我们坐地铁来的。”
说话间,男人已经朝银灰色汽车走过去。
“蒋司寻!”许珩出声阻拦,“我的车不带你们,你跟知意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蒋司寻置若罔闻,款步走向汽车后车门。
“蒋司寻!你坐我车你会后悔的。”
不管是蒋司寻还是许知意,都没将这句威胁放心上。
车里的人在挣扎要不要叫司机锁车门,如果就这么正面遇上,接下来该怎么办?说点什么?
可是这么瞒下去能瞒到哪天?还不如一刀下去给彼此一个痛快。
齐正琛内心天人交战。
确认了许知意没有跟过来,他心一横,没叫司机把车门落锁。
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身影,昨天他被吓到的那种滋味,蒋司寻怕是躲不过了。
车外,蒋司寻懒散地拉开车门。
没有一丝防备,与后座深幽又熟悉的视线剧烈撞上。
大脑短暂空白。
提前给齐正琛脱了两次敏,他自己也早做好心理准备,以为一切周全,可等真正直面这一刻,原来是那么难。
来不及多想,下一秒,‘砰’一声,他重重关上车门,紧握着门拉手,在没想好该跟齐正琛说点什么之前,他下意识又用力抵了一把车门,生怕人从里面下来。
门是关紧了,但随后,车玻璃缓缓滑下。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再一次, 四目相对。
反正,谁也别想比谁好过。
远在几十米外的许知意,回头瞅一眼路边的人与车, 男人一手撑在车身上,另一只手握着车把手, 不见他开车门,应该是哥哥的司机在里面落了锁,他打不开。
“你让司机给蒋司寻开车门。”她转身对哥哥道, “要算账你们回去再算。”
妹妹这会儿没戴近视眼镜, 自然瞅不见蒋司寻此刻的表情,没猜错的话, 齐正琛今晚没怂,没叫司机锁车,两人正面相见。
许珩拍了下妹妹的肩, “你在这等我, 我过去跟蒋司寻聊两句。”
他拔腿就要走, 被妹妹拉住胳膊,“诶, 哥。”
“怎么,你不会真以为我要揍他吧?”
许知意抓着哥哥的臂弯没放,“是我向他表白的, 我喜欢他六年了, 哥,他不是路剑良, 更不是路剑波。”
许珩震惊:“几年?”
“六年。”
许珩不敢置信:“二十岁你就喜欢他?”
许知意大方承认:“见第一面就有好感。”
“……”许珩无言以对, 自己妹妹对蒋司寻有好感的时间比认识他这个哥哥的时间还长,他拿开妹妹的手, 再次叮嘱:“在这等我。”
怕争执起来,许珩箭步冲过去,上辈子他可能做了什么孽。
那边,单透车玻璃已经降到底。
蒋司寻放开车门拉手,缓缓站直。
许珩走近,稍稍把蒋司寻朝后推了一下,他自己往车窗上一靠,用身体挡在两人中间,压低声音:“既然都撞见了,那就爽快点儿在这把事情解决。现在摆眼前的事实是,一个已婚,一个在实习第一天就对自己的老板有好感,一个莫名其妙对路家突然感兴趣。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掉头就走,去找妹妹。
齐正琛在那句‘实习第一天就对自己老板有好感’中没回过神。
蒋司寻还记着那天,他在电梯里一眼认出她,那天她穿飘带白衬衫搭配卡其色半身长裙。
相对无言片刻,齐正琛往中间挪了一个位子,“上不上来?”
蒋司寻扫一眼许知意那个方向,有许珩拖延,她暂时不会过来,但也没打算进车里。
齐正琛从车窗递了一支雪茄给他,“我昨晚跟你现在一样,到夜里才缓过劲。”
蒋司寻接过雪茄,在手背上磕了磕,没抽。
已经戒烟,就没打算再破例。
几分钟过去,思绪不像刚才那样凌乱,“许珩怂恿你来的?”
“算是。”齐正琛替许珩解释了一句,“来之前,许珩也不知道他妹夫是谁。是昨晚在路上碰到你和知意。”
以前还有发小的那份情谊模糊在中间,提到知意讳莫如深,如今那层窗户纸捅破,再提到许知意,各自的占有欲是如此强烈。
蒋司寻把玩着雪茄,“你有什么要问的,今晚有问必答。”
“没有。”齐正琛自己没拿雪茄,手里有只蓝黑色打火机,手指无意间来回点燃,他现在是一半嫉妒,一半安心。
安心她遇到了偏爱她的人。
嫉妒蒋司寻是陪她过一生的那个人。
齐正琛盯着车窗框,视线并未聚焦,一片虚无,“你先别告诉知意,不然她连恋爱都谈不安稳。她这个人,总把对自己好的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等以后我彻底放下她了,我亲自跟她聊这事。”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该放下她。
可心里头怎么也舍不得。
“我还真有个问题,本来托了许珩去查,他估摸也忘记了。”
“什么问题?”
“你那对咖啡杯是送知意的?”
蒋司寻稍有沉默,最终点点头,“嗯。”
“什么时候买的?”
“六年前九月十二号下午,大概三点多。”这个日期任凭齐正琛记忆再好,也不会有印象,蒋司寻提示道,“你打电话给我,说喜欢知意的前两天。”
齐正琛呆住,身体像被抽空突然间没了支撑,塌在椅背里,这明明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是他的救命药,可却又是他最害怕听到的答案。
因为他,他们两人错过了六年。
他嘴唇微动:“那你突然对路家感兴趣?”
蒋司寻:“不去争家产,留下来跟你争人?”
齐正琛陷入沉默,久到手里的打火机都被捂热。
终于,他抬头看向立在不远处的男人,刀子总得捅,不然两人积攒已久的压抑、痛苦和自责无处宣泄,“对了,知意对我说过,以后我跟她老公有矛盾,她也会坚定站我这边,无论我对错。就算她现在跟我断联系了,哪天我跟你之间有矛盾,她还会向着我。”
蒋司寻:“……”
捅完刀子心里可能能会舒服点,他也不客气:“知意的微信,现在唯一置顶的是我。”
齐正琛:“……”
这刀戳得深。
“就算不置顶我,那我……”肯定也排在她家人行列的第一个,她心里总有一个位置是他。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算了,这么多年都是你让我,今天我让你一回。”
蒋司寻也没再戳下去,把那支雪茄又从车窗丢回去,“留给许珩抽。今天先这么着吧,你回去养养伤,我也回去养养,北京再见。”
齐正琛也没力气再聊,升起车窗。
隔着一道黑色玻璃,谁也看不见谁。
蒋司寻对着还在闲聊的兄妹俩,“知意,走了。”
“马上。”许知意冲哥哥挥手,“回家聊。”
“…你到底还陪不陪我去看大奖赛?”许珩怨道。
“放心,肯定陪你去。”许知意说话间已经往蒋司寻那边走去。
一说放心,他就很不放心。
许知意对着蒋司寻指指那辆银灰色汽车,“不坐我哥的车?”
“他现在嫌弃我,有点骨气,我们坐地铁回去。”
许知意笑,“行。”
两人并肩往地铁站走。
走着走着,许知意忽然回头。
蒋司寻问:“看什么?”
许知意转回身,摇头:“没什么。”
银灰色车里,齐正琛抵着额头,看着回过头的人,他鼻腔酸了,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心口还是堵得发慌。
他跟她二十多年的亲情,有时特别奇妙,莫名会感应到对方在周围。
就像她相亲那天的胡同里,他一转身,身后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
回到酒店,许知意第一件事是泡面,趁着泡面的几分钟,挽起长发,快速把脸上的妆卸了。
顶着清爽的面容,端上泡好的面,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蒋司寻刚解了衬衫扣子要去冲澡,门铃响了。
在齐正琛与许珩中间猜了一个,万万没想到是许知意,还给他送来了宵夜。
扣子又系上,门打开来,许知意叫他离远点,“别碰到我,有点烫。”
“我来。”蒋司寻伸手就要去接。
“没事,你别碰我就行。”她小心翼翼把滚烫的桶面放餐桌上。
无事献殷勤,蒋司寻笑笑,把她拉到怀里,低头就去亲她:“想问我什么直接问,不用给我泡面。”
许知意抱住他的腰,“你在演唱会说的那段粤语,告诉我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最后几个字听没听懂?”
“那个肯定听得懂,我想知道前面那段。”
她圈住他晃了晃他的腰,“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蒋司寻脸上始终有笑,差点顶不住她的温柔,又在她唇上吻了吻:“我去吃面。”
许知意不放开他:“你真不说?”
“前面那段是我随口说的,忘了。”
许知意怎么可能相信,“说个大概意思。”
“大概意思也不记得,只记得后面,我钟意你。”
“……”
她还是不愿放开他,蒋司寻低头,封住她的唇,许知意本能偏头退开,有话要跟他说,男人没给机会,手臂箍紧她后背,唇舌再次压她唇上,顶开她的牙关。
没有横冲直撞,引导着她放松,接住她的舌尖几乎不敢用力地轻吮着。
在男人强势又温柔的怀里,许知意眯上眼试着回应他,鼻尖盈满他身上的气息。
舌尖相抵那一刹,酥麻感从心头窜到指尖。
她腰间的黑色体恤在他掌心皱巴巴的变了形。
房间里,交错的呼吸声渐渐急促。
呼吸被完全掠占,许知意朝后撤,短暂离开他的唇,获得几息喘气的时间,还没呼吸几口,男人又含住她的唇,不许她离开。
两人又亲到一起。
这一次,许知意试探着抵开他的唇。
蒋司寻腹部倏地一紧,努力稳了稳呼吸。
唇分开,很不舍地放开她,“我还有个电话没回。”说罢,他握着她的肩将她转过身,指指餐椅,“你先去吃点面,留一半给我就行。”
起了反应喝冰水没有用,蒋司寻以回电话为由,拿上手机去了卧室。
门反锁,边解衬衫扣子边走去浴室。
男人因什么回卧室,许知意心知肚明,坐下来先把快要冷掉的泡面吃掉。
边吃边想着事情,不知不觉把一桶面吃完。
自己房间里还有,她回房又拿来一桶,算着蒋司寻差不多快冲完澡,打开来泡上。
面还没泡好,男人从卧室出来,依旧穿着原来的衣服,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头发是洗过刚吹干。
身上冷冽的沐浴露香味即便隔着一两米的距离也能清晰闻到。
蒋司寻看看桌上的面,“你没吃?”
“都被我吃完了,给你另泡了一桶。”许知意若无其事般,在他旁边坐下,手托腮瞅他身上的黑色衬衫,“你穿红色挺好看。”
蒋司寻问:“哪种红?”
各种红色自己都有。
许知意:“勃艮第红。我实习第一天碰到你,你就穿那个颜色。”
蒋司寻回想六年前的第一次见面,只记得她穿了什么,至于自己那天的穿着,没有丝毫印象。
“你等我下。”他起身返回卧室。
许知意对着他背影:“你又要打电话?”
蒋司寻没回头:“不打,你看看桌上。”
许知意这才注意到,他手机没带,在泡面桶旁边。
很快,他去而复返,手上拿了三件衬衫,清一色勃艮第红。
“要不要?送一件给你,都是新的。”
“……”许知意不理解:“一种颜色你买那么多件?”
蒋司寻把衣服放旁边椅子上,“我衬衫都是一打起定。”
许知意说:“你衣服大,我拿回去也没场合穿。”
蒋司寻:“在家里冷的时候随便搭一下,也能当睡衣穿。”
旁边的人没吱声,默默把泡好的面推到他面前。
蒋司寻意识到,好像刚才后半句不妥,他拿起叉子吃面。
上次吃泡面还是上大学的时候,是许珩给他准备的所谓大餐,吃人的嘴短,吃完就得替人干活,还无法拒绝。
这兄妹俩套人的套路都一样,花最少的钱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许知意看眼腕表,快凌晨两点,演唱会的亢奋还在,没有一丝睡意,但也不能再久留。
她拿起最上面那件衬衫,“这件送我了。”
蒋司寻看着她:“好。”
短短两句对话,似有暗流涌动。
许知意起身,“我回去了。”
刚抬起步子又迈回来,俯身在他耳廓上一吻,低声说了两句西班牙语,说完旋即又换成普通话:“晚安。”
蒋司寻一把拉住她:“你刚才说的那两句翻译过来是什么意思?”
许知意浅浅一笑:“拿你的粤语来找我换。”
“晚安。”她拨开他的手,带上那件红衬衫离开。
其实她压根不会西班牙语,刚才那两句是模仿人家说的,因为突然忘记一些发音,临场又乱加了几个词,把话凑长。
从演唱会现场回来,她去便利店买泡面,喜欢吃的口味只剩一桶,她问营业员还有没有了。
营业员又问另一人,大概意思是那个味道的面没有了,要进货。
如果表白爱意,她不会用他听不懂的外语表白——
次日上午,他们返程回伦敦。
这两天布村天气不错,早上能等到日出,蒋司寻说还没看过布村的日出,她决定陪他去看一次。
返回的飞机上,接到爸爸的电话。
许向邑温和笑问:“这会儿在哪玩呢,怎么也不打电话回家。”
许知意:“演唱会看完了,正飞回伦敦。”两天没打电话那是因为有点乐不思蜀,她笑着哄爸爸高兴,“正想打给你们呢。”
“给你和妈妈带了礼物。”
“妈妈呢?在你旁边吗?”
“不在,又去你蒋阿姨家里吃饭看电影了,我们明天回上海。”许向邑切入正题,“打电话是告诉你,沈清风近期都在伦敦,她约过凝微,接下来会不会接触你,很难说。”
“我正等着她来找我,就算她不找我,等假期结束,我也去会找她。”
父女聊了大半个小时才收线。
收起手机,她另只手被蒋司寻牵过去。
“昨晚那几句西班牙语,你再说一遍。”
“我忘了。”是真的忘记怎么说,一觉醒来全然不记得那几句话的发音。
蒋司寻但笑不语,自然不信,悠悠把她如葱白的指尖放到唇边吻了吻。
指尖过电,许知意想抽回,但没抽动。
落地伦敦后,蒋司寻接到保镖的电话,今天沈清风又找路剑波喝下午茶。
蒋司寻:“你在那等我。”
挂断电话,他对许知意说有点事,晚上接她去吃饭。
许知意不多问:“好,你忙。”
到了市区,蒋司寻先下车,司机送她回家。
走了快一个街区,蒋司寻才与保镖汇合。
保镖指指前面那家路剑波常去的咖啡馆,“人还在里面。”
蒋司寻伸手:“相机给我。”
保镖:“……”
没动。
拍自己的父亲与出轨旧情人,那得是什么心情,“蒋总,我来拍吧。”
“不用。”
保镖只好把专业相机递给老板。
蒋司寻推开咖啡馆的门,径直走向父亲那桌,在距离他们五六米的地方调整焦距找角度。
两人感觉周边所有人都向他们投来打量的眼神且窃窃私语,齐齐转头往门口方向看去,看清举着相机的男人是蒋司寻时,那一瞬间的错愕被拍了下来。
蒋司寻把相机递给保镖,面色沉冷,踱步去了吧台。
沈清风瞅都没瞅那个相机一眼,根本不关心对方拍了几张,选的什么角度,刚才她惊讶的是蒋司寻怎么会亲自拍照。今天的连同上次的照片,要是现在就传给路剑良才好呢,正好刺激刺激他。
她老公这人最嫉妒的就是他四弟,什么都要跟路剑波比,偏又处处被压一头。
否则当初,她又怎么会如此顺利嫁到路家。
沈清风从包里拿出化妆镜,不担心被拍,担心妆不够精致,看着镜子里的人,与年轻时自然是没法比,但好在岁月优待她。
收起化妆镜,她冲桌对面的男人低声道:“我们两人第二次被拍,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你觉得我该有什么反应?”
“在你儿子那里,你现在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路剑波还是那句话:“这是我和我儿子的事。”
沈清风:“假如告诉他,我们在一起了,你说你儿子会是什么反应?”
男人搅着咖啡,眼皮都没抬。
沈清风无所谓地笑笑,戴上墨镜,“你还不知道你儿子喜欢谁吧。”又看一眼蒋司寻,长得不仅形似路剑波,连骨子里的那种气场都像。
路剑波的真心不多,对路家人都没几分,那几分里还带着算计,唯独对自己儿子掏心掏肺。当年她要是有个他的孩子,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收回视线,她对男人道:“你们父子俩聊。”
拿上包,优雅离开。
蒋司寻点了杯冰咖啡带走,等咖啡制作期间,在旁边空椅子坐下。
路剑波端起咖啡喝,看一眼坐旁边桌的逆子,“方便的话,把照片传份给我,我留个念。”
蒋司寻:“传照片多麻烦,一个钟头后你从网上直接存。”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路剑波无声盯着逆子片刻, 被气也不是一年两年,从成年后回到他的身边,只要父子碰面, 哪一次不是把他气得两三天缓不过来。
最过分的就是昨天,把他几箱行李扔到大门口, 通知他本人三个钟头内来取,还说什么过时不候,不取直接扔垃圾桶, 垃圾处理费叫他自己付。
管家战战兢兢把这番话转达给他的秘书。
他当时外出有事, 迫不得已,赶在三个钟头内回来, 太了解逆子,若他本人不亲自回来取,逆子会真的把箱子扔了。
到家, 他给管家加薪, 夹在他们父子间不容易, 管家说不用了,蒋司寻已经给他加过薪。
路剑波问服务员又要了一条糖加咖啡里, 轻轻搅动。
喝咖啡将近四十年,从来没有破过八条糖纪录。
逆子六年前给他煮的那杯加了八条糖的咖啡,他喝了, 一口不剩。
那是逆子第一次给他煮咖啡。
放下咖啡勺, 路剑波端起已经不热的咖啡轻抿一口:“你喜欢知意?”
跟许知意有关,蒋司寻把目光投过去, “听谁说的?”
路剑波指指自己的眼:“还不瞎。”
亲爹不主动说是怎么看出来他喜欢许知意, 蒋司寻也不张嘴问。
路剑波在逆子那里从来讨不到半步退让,先低头的永远是自己, 不跟他计较,说起:“当初许向邑公开知意,你借着我那套珠宝嫁妆,私心送了一条不那么高调的项链给知意,别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以为打着儿子遗传爹喜欢送珠宝的幌子就能瞒过所有人。”
能瞒过别人,但怎么可能瞒过他这个当爹的。
蒋司寻看看父亲,不置可否。
路剑波:“选那条项链下了一番功夫吧。既要让人觉得你对知意足够重视,不是随便选的礼物,又不能让人瞧出你的心思。”
蒋司寻依旧不置一词。
“你给我煮咖啡那天晚上,齐正琛在电话里同你说了什么,你魂不守舍?回到家下车时你连车门都忘记关,还是我帮你关上的。”
因为那杯咖啡,那个晚上的一切,至今他记忆犹新。
路剑波打住回忆,又道:“跟宁允解除婚约也是因为知意?”
“我跟宁允没有婚约,那是你们自作主张,经过我同意了?”
“……”路剑波无语凝噎,但凡不利于他在知意心里专情形象的,立马有嘴了,冷哼嘲讽逆子:“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蒋司寻:“看对谁。”
路剑波心有不快道:“你对我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蒋司寻懒得再出声。
路剑波:“……”
嘴又被封死了。
这时他的咖啡制作好,蒋司寻连招呼都没和父亲打一声,径自取了冰咖啡离开。
从咖啡馆出来,找出宁允的电话拨出去。
六年间,他与宁允联系不多,每次打电话都是为工作,亦或跟宁寅其有关,除了家族设宴,私下没再见过面。
“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天又有什么吩咐?洗耳恭听。”宁允依旧是爽朗的语调。
蒋司寻:“你不是最爱八卦,不能让你错过。”
宁允笑,给自己找补:“当时不是年纪还小不懂事嘛。你几时来伦敦?我请你吃饭,放心,再不请你吃海鲜,请你吃粤菜。”
“我现在经常吃海鲜。”
“真假?”
“真的。”
宁允见了鬼似的,换以前他怎么可能还会回答‘真的’,对这种废话问题直接一概忽略。
“你不会是恋爱了吧?”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蒋司寻回答她之前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就在伦敦,跟知意。不用请客,方便的话,我一会儿去找你,有些事需要见面聊。”
知意这个名字在脑子里太久,导致她想到知意就觉得是蒋司寻妹妹,“你们来出差?”
“陪她。”
宁允脑子转了好几圈才回过味来,忍住了没爆粗口,“你真恋爱了?”
“嗯。”
“早就喜欢?”
蒋司寻没否认。
宁允纳闷:“那这几年你为什么不追她?”
蒋司寻坐上车,“很多原因。”
宁允自有分寸,不再多问,“恭喜。你看我说的准吧,我当初说等我们下次再见时,希望我们身边都有了共度一生的人。”她强调,“这个再见指的是我们私下聚,不是那种家宴婚宴。”
蒋司寻只道:“谢谢。”
不再玩笑,宁允问他到底什么八卦。
蒋司寻简单说清原委,叫她帮个忙,“你常年上热搜,跟港岛狗仔熟,一条新闻怎么维持热度和讨论度,你比我懂。”
宁允:“……”
她只能哈哈笑。
而后言归正传,“你确定要把你爹亲自送上八卦头条?小叔子跟大嫂,而且还是旧情人关系的大嫂,这个大嫂又是路家话事人的太太,就不仅仅是一条花边新闻那么简单,这是你们家家丑,还会影响你们路家的股价,你想清楚。”
“或者,你可以内部处理,把照片给你大伯,总好过到时满城风雨,整个路家都受牵连。”
蒋司寻没打算内部处理:“沈清风找我爸,就是利用我爸在大伯那里达到自己的目的,我怎么可能还送她人情。”
沈清风不是有多爱大伯,她处心积虑笼住大伯是想进入董事会。
“我跟沈清风还有些私人恩怨,手下留情是不可能。”
宁允知道这个恩怨:“听爷爷说,沈清风当初破坏了你父母的婚姻,是没有办法容忍。”
蒋司寻默认了她这个说法,没提沈清风当年调换了知意。
宁允:“那路伯伯不知道沈清风找他吃饭是利用他?”
“我都能看出来,他会看不出来?”父亲只是将就就计,不想让大伯心里舒坦而已。
反正,谁都不是善类。
宁允不免担心:“那蒋阿姨呢?她看到会难受吗?”
“沈清风的秘书每次都随行,不可能不拍照片,不管我爆不爆,她都会让我妈看见她跟我爸在一起的照片。”
宁允不再废话:“我这就给你安排,热搜的钱,记得转我哈。”
蒋司寻:“让你赚个差价。”
宁允大笑,挂了电话。
就在蒋司寻不紧不慢喝着冰咖啡的时间里,亲爹路剑波上了国内各大平台热搜,港媒还开了直播,说两次拍到的照片都是路剑波亲儿子提供。
之前传闻路剑波有个儿子,原来不是空穴来风。
在家正整理行李箱的许知意接到Luna的电话,她在休假,远维的员工都知道,Luna这个时候联系她,应该是有十分棘手的事。
“老板家爆出丑闻,还是老板亲自爆料。”
许知意刚从箱子里拿出首饰盒,顾不上珠宝贵不贵重,随手往化妆台上一丢,打开平板,热搜前排全是爆。
“好,我知道了。”
点进词条里,一共拍到两次沈清风与路剑波约会,或许根本不止两面,只是被拍到两次,还有没拍到的呢。
几天内频繁见面,且在颇有情调的老牌西餐厅与一家悠闲咖啡馆,怎么都无法自圆其说见面是谈公事。
照片里,沈清风第一次约会穿一袭深V正红长裙,第二次穿黑色斜肩裙,配以大澳白,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
年轻时她就钟爱纯色裙子,三十年过去,穿衣风格与当年无差。
从照片上看,红唇炽烈,依旧风情万种。
浏览过热搜,许知意发消息问蒋司寻:【照片真是你拍的?】
【嗯。】
【爆料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蒋司寻:【提前告诉你,你不一定允许。】
许知意实话道:【我肯定不允许,你这是拿自己当靶子,把自己卷进舆论漩涡里头。】
蒋司寻:【没事。我在宁允这。】
没过两秒,他又撤回,重新编辑:【我在宁允这。】
许知意:【怎么把‘没事’删了?】
蒋司寻笑:【这不就有话聊了。】
许知意被逗笑,他这个时候明明很糟心却还在哄她,她也说了句让他高兴的话:【想你了,早点回来。】
蒋司寻:【好。等宁允这边与狗仔工作室的方案全部确定我就回去。】
他又发来一条,【下次想我了,发语音给我。】
许知意当没看到,没回。
蒋司寻:【又当作没看到是吧?】
许知意:“……”
【我这边有事,回来我们再聊。】
有事不是托辞,退出聊天框,许知意找出商韫的电话打出去。
商韫正在看热搜:“旅游回来了?”
“没。在伦敦。”
“还以为你是找我吃饭。”商韫笑笑,开门见山道:“你是担心路家的股价?”
跟聪明人打交道,都不需要长篇大论解释为何打这通电话,对方已经了然你的来意。
正好节省了她的时间,许知意直奔正题:“蒋司寻都没那么在意股价,我就更不在意。我记得商总家旗下就有娱乐公司,相应的娱乐公关肯定有。”
“你想控制舆情?”商韫不紧不慢,“既然蒋司寻敢爆料,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他那个人走一步看十步,怎么可能让事态偏离自己的掌控,你这么做实在多余,没必要。”
“有没有必要我自己清楚。你说的没错,他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但他肯定不会正面营销自己,更不会把远维资本如今的业绩算在自己头上。”
“你想替他正面公关?”
“是。”
商韫劝道:“知意,别恋爱脑。远维资本这几年最成功最赚钱的几个项目,功劳是你,不是蒋司寻,他心思不在远维。”
“功劳是我那是因为他把项目权限都给了我,从来不干涉我的决定,当初也是他全力支持我投资AI医疗。我和他之间,外人不懂。”至于这几年他心思不在远维,那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而这些事是无法公开的。
许知意看腕表,舆情公关分秒必争,“商总,我说他心思在远维就在远维。”一句话结束争执。
商韫忽而笑了,“你平时工作都这么强势?”
“那要看对谁。”许知意问:“商总,给句痛快话,这单生意你接还是不接?不接我另找门路,别耽误我时间。”
“接。”
“账单发我邮箱,友情后补。”
“那你就早点结束旅游回来见我,别耽误我们合作赚钱。”
许知意收线,把远维的一些相关资料发到商韫邮箱。
还没到半小时,跟蒋司寻个人能力相关的词条出现。
此时守在电脑前的宁允看到新出现的热搜,微怔,转而又想到是谁在背后操作。
没管这些有利于蒋司寻的话题,点进路家的几个热搜词条,路家现在应该闹翻了天。
路剑良在电话里对着沈清风咬牙切齿道:“看看你自己干得好事!”
沈清风不慌不忙:“我是为了气你,不信你可以看看我自己拍的照片,时间早于蒋司寻拍的那些照片。”
路剑良:“已经不重要。”
事已至此,沈清风懒得再辩解。
拿路剑波来刺激自己老公,是一招险棋,走不好就是一步烂棋,去伦敦前她就想好了各种可能出现的节外生枝以及不尽如人意的结果,也做好了应对,本来十拿九稳,只是万万没想到,蒋司寻居然直接撕破脸,亲自爆料,一点不顾路剑波的颜面。
这么一爆料,父子间那点情,算是尽了。
她想得很开,人生有得有失,哪能所有好处都让她占尽。
失去了进董事会的机会,但看着他们父子俩决裂,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得,自己唯一输给蒋月如的就是没有路剑波的孩子。
这辈子她有两个执念,一是赚很多钱,再多都不嫌多,二是想跟自己喜欢的男人有个孩子,不需要多,一个就够,不论男孩女孩。
可后一个愿望,注定无法实现。
自己没有的,也见不得路剑波对自己儿子好。
所以蒋司寻主动爆料,跟亲爹闹僵,算是误打误撞如了她的心意。
沈清风问路剑良:“你要离婚吗?离婚就提前通知我,反正我无所谓,你四弟什么德性你最清楚。离了,我正好恢复单身跟他再续前缘。”
路剑良哑口无言,气得直接摔了电话。
冷静了几分钟,捡起屏幕裂开的手机,还不影响使用,他发消息给四弟:【你儿子能耐!把路家搞成这样你心里是不是很痛快?路剑波我告诉你,没有了路家,你又算什么!好好管管你儿子!】
路剑波没回。
路剑良等了半小时都没等到回复,直接打电话,那边提示手机已经关机。
估计电话被狗仔打爆。
他又看一遍火爆全网的丑闻,上面是自己老婆与四弟的暧昧照,扎眼。网上这些流言蜚语又不能放任不管,老头子勒令他处理干净,只好吩咐人危机公关。
靠在椅背里缓了半天,细想这铺天盖地的丑闻背后,不禁一个寒噤,到底是他疑心太重,还是蒋司寻心思太深?
所有人都对蒋司寻的举动不解,甚至觉得他够癫狂,许向邑却知道这背后的真实目的。
蒋司寻想进入路家的权力中心,自然得以路家人的身份,他没打算改姓,于是以这个方式让路家所有合作伙伴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众所周知,港岛路家的水深,没有手段和狠心根本无法掌舵那么大一艘巨型商业航母,也无法服众。蒋司寻对自己亲爹做了孽都不会手软,且敢作敢当,还又彻底断了沈清风进入董事会的所有可能。
而由他管理的远维资本,这几年在全球各地的业绩又有目共睹。
手段与狠心,都不缺。
董事会几位元老通过此次爆料事件,对蒋司寻固有的花花公子形象定会有很大改观。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蒋司寻才忙完回许知意的住处去看她。
许知意整晚也没闲下来,盯着手机和平板数小时,眼干头疼,泡了一个热水澡才舒缓一点。
洗过澡正准备睡觉,接到男人的电话,说过来看看她。
夜里外头有点凉,她去衣帽间拿了件外套,那件勃艮第红衬衫就挂在外套旁边,忽然想到蒋司寻说过,在家里冷的时候随便搭一下。
挂回外套,取下那件衬衫穿身上。
衣袖太长,手指都露不出来。
许知意把两边衣袖撸上去。
站在门外的台阶上等男人时,瞅着衣袖堆在臂弯不优雅,放下来抚平,一道一道挽上去。
衣袖挽好,汽车拐进来,车灯刺得她睁不开眼,许知意拿手挡了挡。
蒋司寻看着身穿自己衬衫的女人,喉结微动。
当晚她把衬衫拿回去他才发现,那件自己穿过。
衬衫是从伦敦的家里带到马德里,一共有四件勃艮第红衬衫,三件新的和一件穿过一次的,品牌不同,款式与料子也有差别,为了跟许知意各种料子的裙装搭配,几件全部带上。
行李是管家帮忙收拾装箱,三件在同一摞,另一件放不下,摞在了其他颜色衣服上。穿了一次的衣服跟全新的没区别,管家自然分不清楚,都叠放在了一起。
惯性思维,他以为单独放的那件是穿过的。
后来仔细一看,发现不是。
下车,蒋司寻笑着走向等他的人,“怎么不在屋里等。”
许知意伸手,先抱住他:“累不累?”
“不累。”
许知意看他:“就因为我,你付出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什么代价?”
“你以前不喜欢掺和路家那滩浑水,现在自己蹚到了浑水最中间。”
蒋司寻笑说:“那怎么能算代价,路家话事人的权势,谁不想要。”他打岔过去,说起明早要早起去布村看日出,“四点钟出发,你定下闹铃。”
“换个时间再去吧。”
“你有别的事?”
许知意摇头,她是担心他,路家出了这么大丑闻,经过一夜发酵,明天谁知是什么样呢。
蒋司寻:“不影响。明天的事明天再解决。今晚我就借住在你这里,二楼不是有很多客房,我住二楼。”稍顿,他道,“我爸在家。”
许知意明白,爆料了自己的父亲,暂时避免正面交锋。
“不聊这些了。”蒋司寻问:“家里有吃的吗,我晚饭还没吃。”
“你在宁允那里没吃饭?”
“没。”六年前他们三人第一次吃饭,她因为避嫌,有意跟他保持距离,不愿坐他旁边,那个时候她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许知意:“家里阿姨睡下了,我给你做点宵夜。”
“好。”蒋司寻低头亲她,将她敞开的衬衫一粒一粒扣上扣子,“这件我穿过。”说着,又亲着她问道:“要不要再换一件新的给你?”
许知意:“不换。”搂紧他的腰,抬眸看他,“你都把扣子扣上了,也没打算换新的给我。”
蒋司寻笑,“是没打算。就是告诉你,你身上的衣服我穿过。”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从院子到进门, 蒋司寻牵着人没松手。
到了厨房,把人抱起来往中岛台一放,改主意:“不做菜了, 我随便吃点。”
“不麻烦,很快的。”
“你不是已经洗过澡?别再沾油烟。”
“没事, 睡前再冲一下。”
说罢,许知意解衬衫纽扣,刚穿的衬衫, 免得溅上油渍。
蒋司寻按住她肩膀, 不许她脱下来,“我吃泡面。”
“那个没营养。”
“你看我像缺营养的样子?”
“……”许知意语塞, “那我给你再拌个蔬菜沙拉。”
她身上衬衫的扣子都已经解开来,蒋司寻把她衣襟拢拢,“屋里不热, 不用脱。”
“嗯。”许知意又道:“不是因为热, 脱下来是怕弄脏了, 你不是说可以当睡衣穿。”
两人无声对视几秒。
蒋司寻体内躁动开来。
许知意即使再佯装淡定,呼吸也没那么稳当, “我给你做沙拉,想放点什么菜?冰箱里都有。”
心猿意马的心思一旦燃起,怎么可能还舍得放开怀里的人去做宵夜。
蒋司寻低头, 灼热的气息扫在她脸庞, “太晚,不吃了, 明早跟早饭一起吃。”低声同她商量, “以后我在你这里遇到困难,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这个困难?”
说着, 他牵起她的一只手轻轻攥住。
意思已经很明显,用手帮他一下就可以。
许知意装不知道:“什么困难?”
蒋司寻话音里带笑:“你说呢?”
许知意顾左右而言他,戳戳自己脑袋:“忙了一晚,有点不太灵光。”
蒋司寻:“不灵光没事,你太看得起这个困难,还用不到脑子。”
说完,两人同时失笑。
纾解需求,哪里用得着脑子,一只手足够,她当然知道。
蒋司寻吻她,磁性的声音染了几分沙哑和性感:“这次我自己来,下次你帮我?”
许知意没有回避,点头,声音极轻地“嗯”了一声。
这声嗯蛊惑人,蒋司寻衔住她的唇,握住她后脑勺,同时压着她的背往自己怀里按,不似那晚在酒店里温和,攻城略地吻下去。
男人的舌尖在她口中,将她心神彻底搅乱。
被他沉冷的气息包裹,热烈的吻几乎将她吞没。
许知意还不会换气,不到两分钟的深吻便喘不过气来,推了他一下。
力量悬殊太大,没推动。
“学着换气。”蒋司寻说完又探入她的口中。
哪能一下学得会,许知意抓着他结实的手臂,无意识掐了下去。
蒋司寻只好离开她的唇,吻落在她脖子里,嘬着女人精致的锁骨,几乎是本能,唇顺着锁骨往下。
隔着睡裙,亲在饱满的边缘。
怀里的人不禁嗯了一声,尾音蚀骨。
他腹间紧绷到极限,只好放开人,到冰箱里拿冰水,一瓶冰水压根扑不灭火气,又打开一瓶。
许知意平复喘息,问:“明早还看日出吗?要不别看了,起不来。”
蒋司寻为了让她多睡,改时间:“后天早上去看。”
他拿出一桶面,用吃的来转移注意力。
许知意:“我给你做蔬菜沙拉。”
蒋司寻转头对她说道:“不用。我吃面不是因为饿。”
许知意:“……”
蒋司寻把面泡上,站在中岛台这端看她,今天她在微信里说想他的时候,当时就想好好抱一抱她。
许知意迎着他温柔的眼神问:“在想什么?”
蒋司寻答非所问:“你先坐那,等吃完,我过去抱你。”
许知意:“只拥抱。”
蒋司寻答应她:“好。”只抱着不亲吻,他还是能做到。
“你怎么把远维的业绩都归功于我?”聊起正事。
许知意反问:“在你心里还分你和我?”
蒋司寻缓缓一笑,这是给他挖坑,他紧跟着道:“领证才不用分,什么时候把我带回家?”
许知意心头一跳,不甘落下风:“不是已经把你带回来?你现在就在我家。”
蒋司寻锁住她的眼眸:“我说的家是上海那个家。”
许知意:“那个家你住的时间比我久,不用我带。”
蒋司寻不再玩笑,认真思忖几秒:“那我带你回去。就跟许伯伯和许伯母说,带女朋友去见他们。”
“……”
蒋司寻适时转到另一个话题:“给我安排的热搜,找了商韫帮忙?”
许知意惊讶:“你怎么会猜他?”
面泡好,蒋司寻坐下来开始吃,慢悠悠道:“雷达扫到了他。”
许知意笑,“你乱吃醋。”
面吃完,把餐桌收拾好,蒋司寻用冷水冲了一把脸才过去。
前额和发梢都湿了,他也没管。
许知意摸到旁边的手机,捞起来解锁,一键关掉别墅内所有公共区域的灯。
瞬间,一楼漆黑一片,连彼此都看不清楚。
感觉到男人今晚笑容掩饰下的疲惫,许知意抬起胳膊,一手绕过他脖子,另一只手环住他后背,什么都没说,脸贴在他肩头。
蒋司寻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安慰,心里某处也跟着柔软下来,长臂圈住她,将她围在自己怀里,下巴在她发顶摩挲,“我没事。”
男人手上的力道紧了紧,似乎隐忍得很辛苦。
许知意坐直,与他适当拉开一点距离。
蒋司寻也换成单手揽她,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手指撩起她脖子上的项链,光线不够亮,只能看见吊坠轮廓,“怎么不戴我给你买的那两条?”
公开身份时一条,那年生日一条,都是他精心挑选。
许知意:“两条都在家里,回去我就戴。”
以前没想过会有以后,所以没舍得戴。
蒋司寻把项链放回她脖子里,整理好,握住她的两条腿盘在他腰上,“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我抱你上楼。”
这个姿势暧昧又旖旎,许知意心跳加速:“不用抱,我自己走。”
男人没放她下来,把她整个人从中岛台托起来抱住。
漆黑看不清楚,担心踩空,许知意又将所有灯都打开,两人的人影缠叠映在楼梯上。
从一楼到三楼,因抱着她,蒋司寻每上一个台阶花的时间都比平时多上两三倍,他微微偏着头需要看路,她在他怀里于是更一动不敢动。
终于回到自己卧室,男人关门离开,许知意长长舒了口气,刚才在楼梯上她一直屏息。
反手摸摸后背,没出息,汗津津的。
又冲了一次澡,换下的睡裙刚才浸了汗渍,没法再穿。
盯着那件衬衫许久,以后总要习惯他的气息,他的拥抱以及所有,扯下身上的浴巾,许知意抄起衬衫穿身上,随意扣了两个扣子趴床上去。
关了灯,辗转反侧半小时还没睡着。
……
路家的丑闻经过一个晚上加一夜的发酵,股价并未受影响,且因为蒋司寻以路家人的身份出现,今天开盘后一路大涨。
这几年路剑良的所作所为让投资者信心不足,下一辈里能挑大梁的没几个,表现也平平,而蒋司寻的出现,给路家带来了无限可能。
最慌的人是路剑良,股价上涨并非他所乐意看见的局面,大跌才好,只有跌了才能将一切都归咎于蒋司寻,顺便让老头子看看,平时最疼的小孙子是如何狼心狗肺无情无义,根本不顾一家人的情分,完全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结果股价大涨,拿什么去声讨四弟和蒋司寻?
把家丑外扬的确大逆不道,可老头子终归最看中集团利益,顶多把四弟和蒋司寻骂一顿,叫他们父子俩反思反思。
轻拿轻放已经是可以预见的结局。
蒋司寻的此番操作,也对外释放了一个信号,要来争夺路家话事人的位子。等他一退,路家的核心产业大概就没有自己几个儿子和闺女什么事了。
十分钟后,远在伦敦还没起床的沈清风接到老公电话。
看一眼时间,才五点四十,刚要大发雷霆对方吵到她睡觉,脑子转一圈,港岛现在是中午,估摸跟昨天的丑闻有关。
还有用得着这个老公的时候,她忍住没发脾气,但语气也没好到哪儿去。
“什么事?不知道我都是很晚才起?”
路剑良冷哼:“你倒是能睡得着!”
沈清风坐起来,掀被子下床,“没做亏心事,我为什么睡不着?”
路剑良觉得好笑,她还没做亏心事?
沈清风往露台椅子上一靠,“说吧,要我干什么?”反正打电话来不可能是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她怎么样。
“你不是对我四弟旧情未了?想去找他喝咖啡,你就去,咖啡我买单。”
“你什么意思?”
“婚,我不离,咖啡你继续喝。你想叫他们父子离心,我跟你一样。说得够明白了吧?”
路剑良挂了电话。
沈清风忽而冷笑,男人讳莫如深的那点面子,在权势与巨大的利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天刚微亮,回笼觉是彻底睡不着。
在露台漫不经心刷着手机,刷到许凝微的动态,对方在社交平台的定位显示伦敦,过来参加学术会议。
她留言:【晚上有空吗?见面聊一聊。】
许凝微到伦敦没多久,时差还没倒过来,这会儿正在酒店刷路家的丑闻,看见留言,斟酌片刻,回复:【我上午没事,一起吃早餐?】
沈清风:【OK,酒店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撂下手机去洗漱。
与见路剑波不同,完全没心情打扮,只化了一个淡妆,头发挽起,穿上浅灰色薄西装。
司机还未来,沈清风自己驱车出门。
清早的街道上格外安静,风从车窗吹进来,她想到年轻时与路剑波曾在这里约过会。
她缠着他,问他更爱谁。
沈清风开了车载音乐,没有放任自己继续沉沦在过去。
在酒店门口等了不到两分钟,许凝微下楼。
“好久不见。”沈清风浅浅一笑,“还以为你会避我如蛇蝎,毕竟我现在是全网唾弃的女人。”
许凝微坐上副驾,拉上安全带系好,在沈清风面前不能耍小聪明,实话实说最安全:“回复你之前,我也犹豫要不要见你,最后被八卦心理战胜。”
沈清风笑:“想找我本人吃瓜?”
许凝微只笑笑,没说话。
“现在这个时间点,吃早饭还太早,我带你逛逛,然后再吃?”沈清风征求旁边人的意见。
“我随便。”
汽车没有目的的在街上开着。
沈清风问她想听什么八卦,“我跟路剑波这次是不是真的?”
许凝微:“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沈清风:“假的,媒体带节奏而已。你吃瓜不如去网上吃,我这里的真瓜没意思。不说这个了,约你是聊你博士毕业后的去向。”
“我是真诚邀请你来我们研发中心,条件好说,你尽管提,我权限内的尽量满足,实在不行,我去跟我老公申请。”
许凝微欲言又止。
沈清风把车靠边停,熄了火,笑问:“刚想说什么?”
许凝微直言:“发生这么大的事,一点不影响你们夫妻关系?”
“怎么说呢,离婚还不至于,毕竟假的。但男人嘛,你也知道,面子大过天,肯定不高兴,我这不是在尽心尽力干活表忠心嘛。”
沈清风自嘲,“别人都不理解,我怎么好日子不过作着过,其实哪里是什么好日子。”她特意停顿片刻,“像我这样要学历没学历,要背景没背景,凭着脸嫁到豪门,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你比外人了解。”
许凝微脸色一变,二十岁前确实了解。
六年过去,那个圈子离自己已经太遥远。
“说实话,我挺羡慕你,有学历有天赋,亲爸是科研大佬,养父母是首富。”沈清风故作不知,继续道,“就算没那层血缘,可你们有二十年的感情在那,不比亲的差,许向邑就是你的后台,你的底气。换成别的孩子,有那么一个高薪的工作机会,早就牢牢抓住。你就不同了,有太多选择。”
然后半开玩笑说,“你看连我都要亲自请你。如果你养父不是许向邑,你说我会拉下面子?”她自问自答,“不可能。”
许凝微笑了笑,没接话。
心如针扎。
二十年,七千多个日夜的感情,自己至今没有割舍下,她在无助难过的时候,特别想问问爸爸妈妈,还会惦记她吗?
每年生日那天,会不会想起她。
六年里,有时她特别想回家看看他们。
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陪着她长大。
自己的房间不知还在不在。
还有对着玻璃花房的那间琴房,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原来那个样子,琴房墙上挂的都是她小时候的涂鸦油画,当初回北京没有带走。
这几年,她好几次拨了何宜安的电话,没打通前又挂断,她太想她了。她不相信,妈妈不会想起她。
沈清风瞥一眼走神的女孩,见好就收,打断她的思绪:“你回去想想提什么条件,如果自己拿不定主意,再跟你亲爸商量一下。这个项目是跟商韫合作,前景方面,我想不需要我多说。”
许凝微:“谢谢沈总,我回去问问我家里人的意思。”
每次跟沈清风吃饭,都是吃进一肚子玻璃渣,疼得要命。
匆匆吃了早饭,她借口要回去准备会议资料,提前结束了这次见面。
【沈清风今天又找我。】她发给蒋司寻。
蒋司寻昨晚很晚才睡着,这几天没一天睡好的,睡前关了手机,早上睡到十点才醒。
开机一股脑涌进来三十多条消息。
从头到尾扫一遍,只回复了许凝微:【以后别再见她。见多了,你早晚会受到她挑拨。】
“叩叩”,敲门声响。
蒋司寻锁屏手机,过去开门,来人一袭白色长裙站在门口。
许知意笑着道:“早。下去吃饭。”
蒋司寻打量着她,“上午要出门?”
“嗯。”她问道,“你怎么关机?”
“反正在家里,你随时找得到我。”他牵着她下楼。
昨晚没能吃上她做的菜,许知意今天给他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刚在餐桌前坐下来,接到母亲的电话。
蒋月如问了一句跟许知意同样的话,“你怎么关机了?”
蒋司寻:“不想接电话。”
“你和你爸怎么样?”
“应该不怎么样了。我昨晚没回家,没碰面。”他又补了句,“我住在知意这里。”
蒋月如已然习惯他借宿许向邑家,没半点异常反应,转而道:“后续你都处理好了?”
蒋司寻:“今天继续处理。”
蒋月如昨晚就看到了热搜,因为是路剑波和沈清风的照片,打住好奇心没点进去。
今天有几张照片直接推送到她账号首页,装看不见都不行。
三十年,物是人非。
“照片拍的不错,你临时从哪找的专业相机?”
他带了相机是给知意在游玩的时候拍照用,谁想到派上别的用场。
蒋司寻没回这个问题,对母亲解释:“照片是选了角度拍的,他们也是互相利用,妈您不用往心里去。”昨晚已经发了消息给母亲,今天还是想亲口再解释一遍。
蒋月如:“我早就无所谓,不是三十年前了。”
昨晚在照片被爆出来的时候,路剑波已经让秘书向她解释过。挺荒唐的,当年她在意的时候,他闭口不解释,脸上写着你如果不信那没办法。
要他一个解释是那么难,心灰意冷就是从那时候慢慢开始。
三十年前还没有所谓的热搜,所有八卦都来自娱乐小报,沈清风想尽法子让自己和路剑波的亲密同框照上报。
第一次看到照片,她难过了很久。
后来的照片都被许向邑花钱买了下来,这些她是在离婚多年后,从一个从事娱乐行业的朋友那里偶然得知。到底买了多少,断了多少沈清风的心思,朋友也不是十分清楚。
“把这事解决好,不管怎样,别把你爷爷身体气坏。”蒋月如叮嘱儿子。
“有数。”
结束通话,蒋司寻放下手机吃早饭。
许知意见他打完电话,“蒋阿姨很难受吧?”
蒋司寻:“早就免疫了。”
大伯刚跟沈清风在一起时,母亲还反过来给他打预防针,说沈清风特别会生事,如果哪天看到她跟路剑波在一起的照片,让他别被影响。
许知意问他,上午有没有重要安排。
蒋司寻不答先问:“你是不是有事?”
许知意:“如果你不忙,我陪你回去。你和路伯伯父子离心,是你大伯和沈清风最想看到的。蒋阿姨把你送到路伯伯身边花钱的计划也落空。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就算有,关起门来自家解决。”
刚才他那句‘应该不怎么样了’,她听着心酸。
蒋司寻笑笑:“不是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
许知意:“……你别打岔。回不回?”
蒋司寻本不想在亲爹那里让步,他颔首,“回,带你回家。”
许知意哄他高兴:“不会让你先低头,我去找路伯伯算账,看把你气的。”
蒋司寻失笑,放下叉子把她揽到怀里。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回家之前, 蒋司寻先给管家打了电话,确认父亲是否在家。
管家:“在,快回来吧。”
又远远瞅一眼沙发上脸色沉静正闭目养神的人, 暗自叹口气,这父子俩呀。
挂上电话, 管家倒了一杯温水,轻手轻脚送到客厅茶几上。
路剑波手支额角,始终阖着眼, 没注意到身边有动静。
“爸爸, 我和妈妈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北京接我们回家?”
“好久好久了, 你怎么还不来。”
“爸爸,今天妈妈又哭了。”
“爸爸,北京很大, 你是不是迷路了呀?”
“妈妈说这个星期天是我生日, 爸爸你会来的吧。”
“爸爸, 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
“下回许伯伯来看我,你偷偷让他带一张你的照片给我好不好?”
“今天我在幼儿园打架了。”
“爸爸, 明天就是我生日啦,我等你一起吃蛋糕。”
“爸爸,我给你留了一块蛋糕。”
……
“路董?”耳边忽然响起秘书的声音。
路剑波猛地睁开眼, 自己没睡, 刚才想到儿子小时候给他的电话留言。他与蒋月如离婚时,问儿子跟谁, 儿子说, 想跟妈妈也想跟爸爸。
那时儿子太小,不懂离婚意味着什么。
在孩子问题上, 他们夫妻俩没有交恶,孩子小先跟着妈妈生活,随时都可以到他身边来。
儿子随妈妈回北京后,基本每天都会给他电话留言一条,有时甚至两三条,直到儿子与几个堂哥堂姐打架之后。
四周岁半多不到五周岁那年的暑假,蒋月如照例让人送儿子去港,那天他正在开会,管家打电话给他,蒋司寻跟几个堂哥堂姐打架,脸上挂彩。
忙完他赶回深水湾道,儿子一直抹眼泪,忍着疼。
听管家说,儿子从头到尾没哭出声。
他质问:“你为什么打架?为什么先动手打人?谁教你的?这样是不对的知不知道!”
“我要回家。”
“问你为什么先打人?在幼儿园也这么打架是吗?”
“我要回家。”
“蒋司寻,我问你话你好好说,这样很不礼貌!你看看你什么脾气,总是爱闯祸,在家里打,在幼儿园也打!”
“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家。”
“不是!”
“蒋司寻!”
后来儿子哭喊着,声嘶力竭:“我再也不给你打电话了!”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委屈地哭岔了气。
他又生气又心疼,把儿子抱怀里。
儿子一把推开他,不让他碰。
那晚,儿子没吃饭,睡着了都在抽噎。
那个暑假没有在港过满两个月,提前回去,说想妈妈了,老爷子见他眼泪汪汪,便让人把他送回北京。
暑假刚过来时,儿子第一件事就是问他要张照片,后来儿子离港的时候,把那张照片留在了床头柜上没带走。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接到过儿子的任何电话和留言。
蔡秘书见老板久久不吱声,“路董?”
路剑波揉揉鼻梁骨,问:“什么事?”
蔡秘书:“……”
看老板现在不修边幅的样子,大概一夜没睡,忘记早上给他打过电话。
“您打电话让我过来一趟。”
路剑波自己也记不得让秘书来是为什么事,下巴对着旁边的沙发一努:“你先坐。”
拿开身上的毛毯站起来,在沙发上等逆子等了一夜,身上的毛毯不知何时管家给他盖上的。
站起来时头晕脑胀,缓了几秒钟脚下才稳。
年轻时通宵是家常便饭,如今不服老不行了。
回到房间,路剑波洗漱刮胡须,洗脸用的是冰水,脑子才慢慢清醒。在沙发上眯了一夜,衬衫皱得不成样子,重换了一件。
戴袖扣时不禁又走神,那时太年轻,不懂怎么跟孩子相处,也没有那么多耐心。
等自己到了一定岁数,回想起儿子当时的委屈,他又问儿子,当年为什么先打堂哥?连堂姐都打。
逆子问:几岁时的事?
也不知逆子是真忘记,还是不愿再提及。
打架当晚,看儿子睡着了还在抽泣,他打电话给大哥,问下午到底怎么回事,几个孩子回家有没有说什么。
路剑良道:正要打电话给你,问问司寻怎样,伤得严不严重。孩子间玩闹,有些粤语司寻听不懂,以为是大家故意捉弄他。孩子嘛,童言无忌。他们回家怕我罚,一个个都吓哭了,我已经训过他们,明天我去看看司寻。
几个侄子侄女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还有个才五岁。
大哥都那么讲了,他还能说什么?
是自己儿子先动的手,没打过人家,只能受着。
儿子在北京那边没有说粤语的氛围,之后他专门请了一个粤语老师随管家去儿子那边。
好在,蒋月如没有反对。
管家跟着儿子那么多年,即便是他支付薪酬,也照样替儿子把他的行李打包放在大门口。
“路先生?”
人真不禁念叨,管家在卧室门口敲门喊他,路剑波应着,问:“什么事?”
管家:“司寻跟许小姐回来了。”
逆子总算回来。
路剑波戴上另一个袖扣,不紧不慢下楼。
到了楼下客厅,他们人也从门外进来。
“路伯伯,早。”许知意先打招呼。路剑波骨子里的贵气优雅,很难将他这个人与渣男联系起来。
“…早。”现在十点半还多,哪里还早。
路剑波扫逆子一眼,随后神色温和看向逆子旁边的人,“早饭吃过了吗?我让管家准备。”
许知意:“不用麻烦,吃过了。我是专门送蒋总回来,他昨晚气急攻心,一夜没睡,我不放心,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蒋司寻:“……”倒也没那么严重。
路剑波:“……”气急攻心的应该是他才对,一夜没睡的也是他。
蒋司寻目不斜视,往楼梯那边走,踏上一级台阶又转头看向许知意,“你到附近转转,我收拾行李,时间可能会久一些。”
许知意:“?”
怎么是收拾行李的走向?
不是带她回家吃饭?
这个时候不能拆他的台,“没关系,我就在楼下等。”
待逆子上楼,路剑波请人入座,“知意,随便坐。喝意式还是红茶?”
“红茶吧,谢谢路伯伯。”许知意在蔡秘书旁边的那个沙发坐下。
路剑波亲自倒了红茶:“昨晚辛苦你照顾司寻。”
许知意笑笑:“应该的。”
放下茶杯,路剑波面色从容坐回沙发里,心里却想着逆子收拾行李是不是要准备离家,再也不回来住。
许知意则盯着眼前的茶杯看,也是香芋紫。
这个系列的瓷器,无论是咖啡杯碟还是茶壶茶杯,设计都显得平淡无奇没亮点。
不该在蒋司寻的审美上。
路剑波不时瞅瞅斜对面的人,真是跟逆子有的一拼,你不说话,她决不先吱声,宁愿盯着一个土气的杯子研究。
“知意,中午留下来吃饭吧,尝尝我们家厨师做的粤菜。”
他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小两口统一战线,知意不可能站自己这边。
许知意迂回道:“我正好挺久没吃粤菜了。不过,”说着,她指指楼上,“我留下来,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然后端起红茶,“路伯伯,其实我站你这边的,您信不信?”
路剑波笑:“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许知意也笑,喝起红茶。
路剑波还等着下文,结果人家悠悠喝起茶就再也没了下文。话说半截,太极打到极致。
人家没直接拒绝,但也没明确说留下来,一切看他表现,如果他先主动让步,逆子心里舒服了,她就站他这边,留下吃这顿饭。
不管怎样,她在努力缓和他们父子关系。
“知意你坐,我上楼找司寻聊聊他大伯的事。”他决定去楼上看看逆子。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低头,就当弥补儿子小时候受的那次委屈,路剑波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卧室衣帽间里,蒋司寻换了件黑色衬衫,即使身上的衣服昨晚在许知意的住处洗过烘干,但他还是没有同个颜色衣服连穿两天的习惯,除非情况特殊。
正挽着衣袖,传来叩门声,房门半敞,外面的人推门而入,脚步声没靠近衣帽间,去了露台上。
露台正对着花园,绿意盎然。
路剑波在木椅子里落座,小木桌上只摆了一个花瓶,里头插着两朵芍药,花期已过,花瓣簌簌掉了一层在桌上。
另一种意境感。
蒋月如年轻时就喜欢芍药,只是这个花花期太短。
路剑波闲着无事,开始清理桌上的花瓣。
身后传来脚步声。
路剑波攥着满手的花瓣,没丢进垃圾桶,“你能耐,连你爹也算计利用。蒋司寻,好歹我从来没对你虚情假意过。”
蒋司寻往对面一坐,直接无视质问,“那么多照片,够你留念的吧?”
“……”
‘足够’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路剑波又忍着咽下去,把手里的花瓣全撒落回桌上,再一瓣瓣拾起,来转移自己的怒意和火气
“你四五岁时,为什么跟大伯家的堂哥堂姐打架?”
蒋司寻置若罔闻,抽出花瓶里两朵凋零的芍药,丢到桌下的垃圾桶里。
不管儿子是否还记得小时候的事,路剑波放下姿态:“那次是我不对,回家没有先安慰你,上来就质问。”
安慰也没有用,并不是因为被质问他才难过。
那天堂姐说过好几次,你要有新妈咪咯,四叔很快要娶那个狐狸精。
蒋司寻起身:“满柜子的衣服还等着我打包,您请便。”
路剑波怒不可遏到气急败坏:“你非要气我是吗!我跟你好好说话,怎么就油盐不进!这是你家,你搬去哪?!”
蒋司寻风轻云淡:“搬到许伯伯家。”
路剑波:“…你搬去人家家里像什么话!”
“怎么就不像话了?我打算当上门女婿。像我这样带着巨额财富嫁进去,不管是许伯伯许伯母还是许珩,应该都非常欢迎我。”
“……”
蒋司寻抬步就走。
路剑波冲着逆子背影:“不把我气死你是不甘心!蒋司寻,我一夜没睡等着你回家,你就这个态度?”
蒋司寻的脚步随之顿了下。
脚步迟疑那一瞬,路剑波心里总算舒坦一点。
但逆子还是去了衣帽间,随后,他听到打开行李箱的声音。
没有佣人上来打扰,房间里只有他们父子两人。
这一幕好像回到三十年前的港岛,他坐在卧室沙发里,听着蒋月如在衣帽间收拾行李,儿子靠在他怀里不安地问着,爸爸,你怎么不说话?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相处的画面。
蒋司寻收拾了多久的行李,他就在露台坐了多久。
半小时后,连箱带人从衣帽间出来。
路剑波看过去,只有一个箱子,总算松一口气,看来是收拾了一些常穿的衣服放在知意那里备用。
“中午做粤菜,知意想吃。”
蒋司寻:“再给她加个龙虾面。”
这是答应了留下来吃饭,知意的面子比他好使。
路剑波问:“吃哪里的龙虾?”
蒋司寻:“所有龙虾她都喜欢。”
楼下客厅,许知意一刻也没闲着,从车里拿了笔记本,利用蒋司寻在楼上收拾行李的时间,跟KEVE科技那边开了一个视频会。
当初KEVE科技B轮融资2.8亿美元,沈清风作为幕后老板相当谨慎,最后挑选了三家风投机构合作,她们远维资本只是其中一家,且占比最少。
沈清风再三犹豫后,之所以仍然选择了远维,是看中远维雄厚的资源关系,力求更多与同行竞争的优势。
经过六年暗中运作,其他两家风投机构退出,股权全到了她手里,包括KEVE科技明面上的老板李珂的大部分股权也转给她。
如今她是KEVE科技幕后最大的股东。
会议结束,李珂没急着下线,港岛路家的丑闻她全程都有关注。
许知意问:“还有别的事?”
李珂微微抿唇,心有不安:“你们对沈清风准备收网是吗?”
许知意:“是。六年,该收了。”她看着屏幕里操劳过度,一直被沈清风拿捏在手里,且非常信任的女人,“你是担心,还是后悔?”
李珂自嘲笑笑:“到了这一步,我就算后悔也已经来不及。”
无岸可回,无路可退。
许知意:“你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也没时间管KEVE,以后KEVE继续归你管。”
李珂:“你们不等沈清风离婚后再收网?”
“她一时半会儿离不了婚。不等了。”
“沈清风没有了KEVE,那她还有路剑良。”
“不急,一样一样失去。我和我爸妈分开二十年,总不能让她疼个二十天这事儿就算完。”
“以为六年过去,你早就释怀。”
“这不是释不释怀的问题。得有多狠毒,才会把人家的孩子换了。李总,你自己没经历过,体会不到二十年是有多久,你也体会不到跟亲生父母之间隔着很多东西是什么滋味。”
楼梯上,男人提着行李箱下来。
许知意及时打住,对着屏幕道:“等我回北京再联系。”
她摘下耳机,关了屏幕。
蔡秘书就在旁边,刚才开会她也没避着对方。
当初路剑波查到KEVE科技跟沈清风有关,就是经了这位秘书的手。
许知意冲着男人笑笑:“真收拾了行李?”
蒋司寻:“你回去的时候带上,放你那里备用。我再收拾一箱放到上海那边。”
“……”
旁边的蔡秘书默默看了一眼楼梯那边,自家老板还没下来,估计被气得够呛。
蒋司寻示意她,“去车上说。”
许知意把笔记本装包,拎上同他一道出去,“你不留下来吃饭?”
“带你回家,能不吃饭?”
“路伯伯快被你气死了吧。”
“还撑得住。他以前说过,不看着我结婚生子,他死不瞑目。”
许知意笑,腾出手牵住他。
从出门到汽车前不过十来米的距离,两人一路十指相扣。
行李箱放好,两人坐上后排。
司机问:“蒋总,回去吗?”
蒋司寻:“留在这吃饭。”
“好。”司机熄了火,下车出去溜达,把空间留给刚恋爱的两人。
许知意逗他:“你真打算以后住我家?”
“嗯。”蒋司寻笑着把人抱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问,“当上门老公,你要不要?”
许知意:“我不婚。”
“我不要名分,都是虚的。”
“……”许知意笑出来。
蒋司寻把人逗开心后,又亲了亲怀里的人,“刚才在跟李珂开会?”
“你怎么一猜就准!”
“休假还开会,除了KEVE有这个魅力。”蒋司寻决定明天回国,先落地上海住几天,然后回北京。
许知意从他怀里抬头,“你不是想去布村看日出?”
蒋司寻:“日出哪天都有,下回来再看。我大伯和沈清风接下来肯定会有动作。”
许知意问他,这次跟她回家是不是就以男朋友的身份。
蒋司寻:“刚谈没几天,不着急见家长,让他们自己发现。”
“那我先告诉我爸和我妈,说你有女朋友,不告诉他们这个女朋友是谁。”许知意拿出手机,向爸爸报备一声提前回家,点了爸爸的号码拨出去。
没打通,占线。
就在五秒钟之前,许凝微拨打了许向邑的电话。
国内现在是傍晚,许向邑还在公司,见是养女的电话,划开接听。
“凝微,什么事?”
许凝微:“爸爸你现在忙吗?”
“不忙,你说。”
“沈清风又来找我,高薪挖我去路家和商韫合作投资的那个项目,我想问问您什么意见。”
她还没打电话给尚通栩,先打给了养父。
第40章 第四十章
许向邑其实想问, 业界那么多橄榄枝抛给你,怎么偏要去路家那里。
转念一想,总不能因为他与沈清风之间有恩怨, 以此干涉养女的选择。
“路家与商韫家合作的项目,进研发中心而且条件任意提, 机会当然难得,但这份工作以后会经常跟沈清风打交道,凝微, 这点你应该清楚。”
许凝微当然清楚, 且十分清楚以后免不了隔三差五就能见到。
“沈清风这个人,我年轻时跟她打过交道, 一般人应付不来她。她能周旋在路剑良和路剑波两兄弟之间这么多年,能在上一段婚姻里达到自己目的后全身而退,还创办了KEVE科技, 你想想她能耐多大。不是外界以为的只靠一张脸, 但凡她不那么偏激, 如果再有良好的教育背景,称她句商业奇才都不为过。”
“你还小, 社会阅历浅,在她面前跟张白纸一样,你想什么她一眼看透。”
“她想挑拨谁, 时间久了就没有挑唆不成的。你如果心理足够强大, 不在意她说什么,那可以。”
许向邑把所有情况都客观分析给她, 最后道:“凝微, 决定你自己做。”
许凝微沉默须臾,靠在房间的窗边, 看着阴沉沉的天,心情不比外面的天气好多少。
内心深处,她渴望爸爸还像以前那样把什么都给自己安排好,她能决定的、不能决定的,统统不需要自己再操心。
沈清风说许向邑就是她的后台,是她的底气,那是以前。
然而现在,她连见他们一面都要克制再克制。
为什么就因为许知意在那个家,她连见都不能见?
“爸爸,如果许知意现在在我的立场,问您意见,您会怎么替她做决定?”
许向邑笑笑:“她的决定我根本插不上手,她都想替我做决定。”闺女还打算让他提前退休,给她打工,说KEVE科技如今进军国内市场,李珂根本忙不过来,想高薪聘他全权负责国内市场。
许凝微哑口无言,自己瞬间被人比了下去。
许向邑无心将两个孩子比较,各有所长。
养女的科研天赋,是闺女没有的。
闺女天生的领导力,又是养女所不能及。
他循循善诱:“凝微,你不是没能力做决定,你十多岁时我就有意识培养你这方面的能力,那时候你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人给你托底,不愿费那心思,但不代表你没有独立决定的能力。就算是父母,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替你做决定。”
养父提及从小对她的培养,许凝微突然间泪崩,那时爸爸还是她一个人的,她享受着全家人的宠爱。
许向邑从手机里听到那头极轻的隐忍啜泣:“凝微?”
“爸爸,我现在很乱。”许凝微哽咽了一下,“我知道自己不该见沈清风,可我又忍不住去见,在她那我才能找到虚荣感。”
沈清风无意间挑拨的那些,正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每次被戳心,似乎也是她能宣泄的一个机会。
许向邑在沉默里自责,让一个被奢养宠大的孩子回到普通生活,谁都无法接受那个落差,他再次道歉:“凝微,对不起。因为我当年得罪了人,导致你被调换,平白无故要承受这些。”
每次想到两个孩子被换,除了心疼自己闺女,也对凝微有愧疚。这六年,他一直想方设法去弥补养女和她的家人,不间断赞助尚通栩实验室科研经费。
通过尚通栩,把许凝微今后的人生道路也铺平。
但现在看来,也许他铺好的这条道路并不是许凝微自己想要的。
“爸爸,您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怪你。是我自己想不开,总想着你和妈妈。”许凝微擦擦眼泪,“我自己会慢慢调整。”
许向邑无法回应养女的想念,因为不可能接回来。
可今天这个局面又是因他造成,该怎么平衡养女的心态,他陷入两难。
“爸爸,你忙吧。”许凝微吸吸鼻子,做了决定:“我把沈清风拉黑,以后再也不跟她接触,那个工作机会我不要了。”
许向邑:“心里难受的话,找尚教授聊聊,他心思细腻。”
“会的。爸爸,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没什么麻烦的。好好照顾自己。”
“爸爸再见,您和妈妈也注意身体。”许凝微言别,先挂断电话,当即点开沈清风的微信,直接拉黑,又把对方手机号码加入了黑名单,其他社交账号也设定了权限。
截图留存,全发给许向邑。
就在她拉黑半小时后,沈清风临时想起来件事情,打电话过去,没打通,再一发消息,出现红色叹号。
沈清风哂笑,如果没猜错,许凝微这么做是要向养父表决心,趁着养父母对她愧疚,寻求机会联络感情。
在自己几番刺激下,许凝微终于心态失衡。
至于接下来许凝微是去跟许知意明争暗抢,还是暗自伤神,她并不关心,反正不论哪种,许凝微注定没心思再搞科研。
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也最要尚通栩的命。
孩子抱错对尚通栩来说根本没任何打击,只有他最看重的科研苗子自暴自弃,才能平她的恨与怒。
当年,她入股的那家医疗器械公司想跟尚通栩团队合作,但对方没瞧上,最终选择与她们公司的竞争对手合作。
因为尚通栩的研发成果领先市场,导致她入股公司的产品失去了核心竞争力,最后资不抵债。
爱情没了,钱也赔个精光,那是她人生最痛苦的几年。
怎么都不甘心,想要东山再起又谈何容易,只好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还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离异男人,只因这个男人有钱有资源。前夫对她也设防,但防不住她,这才有了KEVE科技。
摸爬滚打二十年,历尽艰辛,如今KEVE的估值在十五亿美元左右,总算抚平了一点她心中的恨意。
她一开始想报复的只有尚通栩,不是不想报复许向邑,是没那个实力,也不敢轻易招惹,更没那个机会,毕竟保镖片刻不离身。
谁能想到,何宜安那天突然胎动异常,胎儿情况十分不好,必须手术。
报复的机会已经送到跟前来,她又怎么会错过。
也不能怪她,是许知意和许凝微命该如此。
她也知道,许向邑断定是她换的孩子,不然许凝微对她不会如此好奇有时又如此平静。
知道又如何,奈何没证据。
明面上她没有多少资产,嫁的又是路家,不怕对方收拾。就算有想收拾她的心思,可许向邑跟路家的合作千丝万缕,总不能搞砸自己的生意。
许向邑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孩子被换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他也并不亏欠尚通栩一家。谁叫他当年坏她好事,拦着路家不许她进门,还又买断她那么多费尽心机拍到的照片。
就让他继续愧疚,继续弥补下去吧。
这六年,她人生过得最肆意,将路家搅翻了天,让许向邑与尚通栩两家因为抱错不得安宁。
而蒋月如的日子,怕是也没那么好过。
手机振动,沈清风拿起来瞧了一眼。
路剑良:【早点回港,老头子最近要设家宴。】
沈清风:【他去吗?】
路剑良压着怒意:【你不是能耐很大,自己问他去!】
沈清风把手机往床头一丢,懒得再回。
不年不节的设家宴,应该是老头子以家宴为由头,敲打各个儿子,这个节骨眼的聚餐,路剑波应该不会错过——
另一边,许向邑在挂了养女的电话后,斟酌数秒,发给尚通栩,让对方多关注一下凝微的情绪波动。他与妻子无法再对养女嘘寒问暖,走得太近会让凝微无形中产生希望,也会给知意带来二次伤害。
发完消息,立刻回拨闺女的电话。
“爸爸刚才在接电话,午饭吃了没?”
许知意:“还没,在路伯伯这里吃,蒋司寻带我过来的。”
电话那端,许向邑的反应与蒋月如一样,压根不会将两人往恋爱方面联系,笑说:“让你路伯伯给你多做点好吃的。”
“好。对了,爸爸,我们明天回上海。”
一听‘我们’,许向邑问:“司寻也回?”
“嗯,他正好也休假。”
“那在家多住几天,家里就我跟你妈两个人,冷冷清清。”许向邑已经开始盼着女儿与蒋司寻回来。
闻言,许知意冲身边的男人递个眼神。
蒋司寻含笑看她,指指她的手机。
两人无声用嘴型交流。
你要干嘛?
跟未来岳父打声招呼。
许知意笑着推开他,蒋司寻反抓住她的手攥在手里,两人掌心贴合。
“爸爸,我告诉你个秘密。”
这是女儿第一次主动分享秘密,声音雀跃还又带着一点娇气,许向邑欣喜又难过,两三岁时本应该就像这样无忧无虑在他怀里撒娇的。
“什么秘密?”万分期待。
“蒋司寻有女朋友了。”
“什么时候的事?”许向邑震惊之余又难掩欣慰,“我之前担心他真不婚。这下好了,你蒋阿姨不用再操心他。”
“女朋友是哪里人?你见过吗?”
“见过,出生在港岛那边,具体我没问。”
原来是港岛人,“挺好,司寻正好会粤语。”
说起粤语,许知意眼神声讨男人,马德里演唱会的表白,她只听懂他喜欢她,其他一头雾水。
许向邑关心道:“那这次跟着司寻来上海吗?来的话,我跟你妈妈得提前准备见面礼。”
“蒋司寻说才谈不久,不急着见家长。我刚才跟妈妈说了,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许向邑笑着故作吃醋道:“秘密不是第一个告诉我的啊。”
“本来想第一个告诉你,打你电话占线,我就先和妈妈聊了一会儿。”
许向邑如实道:“凝微打我电话,沈清风又去找她。”
“不是告诉过她,离沈清风远点。”
“刚才已经拉黑沈清风。”
许知意不愿多聊对方,对许向邑道:“沈清风的事你别插手,我自己解决才能解恨。她让我跟你和妈妈之间,永远都隔着一个许凝微。”那种滋味比她和父母分开二十年还难受。
“知意,你和我们之间,没有隔着任何人。”
“我的隔着,和你们的隔着不一样。说不明白。”
许向邑不再提这些让女儿难受的事,“几点落地?爸爸去接你。”
许知意没有把情绪放大,不然就正中沈清风的下怀。她话音带着笑意:“你问蒋司寻,他知道具体时间,我不清楚。”
在挂断电话之后,蒋司寻才出声:“沈清风几次去找许凝微,挑拨之后,受影响或是受打击最大的是谁?”
这还用说嘛。
“许凝微自己。”
“沈清风明知道许伯伯和许伯母对你的在意,不会不顾你的感受再把许凝微接回来,她还是去挑唆。至于许凝微去不去路家的研发中心,对任何人都没影响,除了许凝微本人。”这是他始终想不通的地方,“她跟许凝微又没冤没仇,不该这么针对。有那个时间,她找我爸喝下午茶也不会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许知意突然抓住男人的胳膊,“我爸,就是尚教授,他博士留学回国在港岛待了好几年,后来才回北京进了大学任职。不然我怎么会在港岛出生。”也算是港岛人。
有个念头在蒋司寻脑子里呼之欲出。
许知意:“我爸的科研课题都是跟医疗有关系,沈清风一直深耕医疗这个行业,以前会不会……”
还不等说完,她推开车门就下去。
“知意,你干嘛。”
蒋司寻忙从车里下来。
许知意是跑着进了别墅,“蔡秘书。”
被喊的人正在客厅喝茶,因为老板还没想起来叫他过来是为什么事。
“许总,什么吩咐?”
许知意喘歇几秒,在旁边沙发坐下:“要麻烦你帮忙查一下,我养父尚通栩二十年前,是否与沈清风有过过节或是交集。”
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情,总觉得是许向邑得罪了沈清风,她才换孩子报复,有没有可能,尚通栩也得罪过她。
可能得罪了人,养父自己都不知情。
蔡秘书这人雷厉风行:“您转达一下路董,我这就回港岛一趟。”放下茶杯便离开。
蒋司寻紧跟着进了别墅,看着款步离开的蔡秘书,惊诧问许知意:“我爸还在楼上,你这是什么速度,让他立马吩咐蔡秘书去办。”
许知意:“我没通过路伯伯。”
蒋司寻更不可思议:“你直接用了他的人?”
“嗯。反正路伯伯不可能不答应。”她开玩笑道,“我现在可是能决定他儿子是否离家出走的人。”
蒋司寻低笑出来,说起蔡秘书:“没跟我爸说一声,直接走了?”
“嗯。让我转达。”
男人看一眼落地窗外驶离的汽车,回过头来看她,“平时只听我爸的,我的话对他都不管用。”
许知意起身去拿水果吃,笑:“现在谁掌握家里的话语权,聪明人一看就知道,听我的准没错。”
蒋司寻把人揽到身前:“我没那么聪明,也听你的。”
他深情又专注的时候,许知意难以招架,推他:“我去拿水果。”
“我跟你说句话。”蒋司寻抱着人没放。
许知意便没动,“说什么?”
“我爸到现在在楼上还没下来,是在想给你什么见面礼,低于九位数的不要,我们多存点小家的启动资金。”
“……”许知意笑,“你抢劫呀你。”
蒋司寻确定了她心情没被沈清风和许凝微影响,这才放心松开她,“你坐着,我去给你拿水果。”
男人往厨房去,许知意对着他背影:“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水果?”
蒋司寻未回头,“青橘,黄金草莓,冰杨梅里浸荔枝肉。”
连她喜欢的水果排序都准确。
先拿了青橘和黄金草莓,冰镇杨梅需要一些时间。
蒋司寻刚放下果盘,父亲从楼上下来。
路剑波扫了客厅一圈,“蔡秘书人呢?”
蒋司寻替正在吃水果的人回答:“被我们家话事人安排回港调查一些事情。”
许知意从果盘里拿了几个金黄色草莓递过去:“路伯伯,水果释兵权。”
路剑波哈哈笑,接过草莓。
家里多了一个人,原来这么热闹。
蒋司寻把剥好的青橘自己留一瓣放嘴里,剩下的塞到旁边人手里,又拿起一个青橘剥。
路剑波看向逆子:“我下周回港,你一起。”
刚才在楼上接到了老头子的电话,通知他回去参加家宴。
蒋司寻幽幽道:“我去干什么。”
路剑波:“你现在不是摄影业余爱好者?带你去拍照。”
蒋司寻:“……”
看来沈清风也要回深水湾道的老宅。
“我明天要陪知意回上海。”
“不影响,下周六家宴。”
这是大哥结婚以后,第一次家宴。
老头子在电话里一再勒令,那天必须到。
餐厅那边,菜摆上了桌,龙虾面也已经做好。
许知意先去了餐厅,将客厅留给父子俩。
蒋司寻把橘皮丢进垃圾桶,起身,“我从小就对堂姐堂哥没什么礼貌,家宴上会不会礼貌,难讲。多担待点儿。”
经过父亲旁边,把剥好的橘子放在了边几上——
翌日下午,他们启程飞回上海。
飞机上,蒋司寻在许知意之后冲了澡,换上深色家居裤和深蓝色衬衫,擦干头发,去前舱找人。
许知意正盯着舷窗出神,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蒋司寻在另一侧舷窗边坐下,两人分坐在了过道两边。
许知意转身,拍拍身边的空位,“你怎么不坐这?”
蒋司寻淡笑:“距离产生美。”
许知意也莞尔,坐正,把吹得半干的头发拢到脑后,打开平板玩赛车小游戏,学生时代就玩,一直玩到现在。
蒋司寻心不在焉晃着杯子里的红酒,注意力都在旁边的人身上。
犹豫着要不要坐过去,两人都刚洗过澡,打算一会儿在飞机上调时差,一觉睡到上海正好天亮落地。
洗过澡后她素颜穿着纯白色棉质长裙,松弛又温柔,坐过去后就忍不住想抱一抱她。
“在做什么?”他微微仰头,抿了一口红酒,问道。
许知意:“一个小游戏,打发时间。”
蒋司寻放下酒杯,最终还是挪坐过去,“什么游戏,我看看。”
“赛车类的,很小众。”许知意边玩边道,“你应该不知道。”
蒋司寻坐旁边看了几分钟,她侧眸笑着看他一眼,“是不是挺没意思?”
“看上去不错。”
情不自禁,在她蛋白一样的脸颊亲了下。
许知意忽然半起身,回吻他。
蒋司寻担心她的游戏:“翻车了,被人超过去了。”
“没事,都是人机。”
她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才坐好,开始抢救自己的游戏。
蒋司寻听说是人机,抽过她的平板放桌上,将人转过来吻下去。前舱不时会有空乘过来给他们送饮品,亲吻容易被打断,他低声问:“去后面?”
许知意看着男人深邃的眼眸,点了点头。
休息间独立盥洗室的空间有限,门关上,两人紧挨着拥吻。
深吻结束,许知意背靠门板平复,一侧脸,镜子里她被男人整个拢在怀里,身高差一个头还多。
蒋司寻顺手打开水龙头,没看是热水还是冷水。
盥洗池里慢慢腾升热气,在镜里氤氲开来,两人在镜中的身影渐渐模糊。
她答应过他,下次帮他。
男人贴在她耳边,要先给她亲,许知意没出息地以怕热拒绝。
周遭都是他身上冷冽的味道。
许知意面红耳赤,不敢看手里,只好仰头。
男人下颌线紧绷,喉结滚动。
旖旎的空间里,粗重撩人的呼吸被哗哗的水流声稀释。
许知意眼神无处放,盯着男人锋利的下颌,抬起另一只闲着的手摸了摸男人的下巴。
蒋司寻难耐,唇贴着她的唇,低声哄道:“专心点,别三心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