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祝清禾温声细语地跟方知予说：“意定监护。”
在未通过同性婚姻的国内, 同性伴侣大多选择签署意定监护来保障彼此的关系。
也许有的伴侣选择在国外结婚，但国内并不承认那些婚姻，如果伴侣中的一方在国内遇到重大事件, 比如风险性手术, 拥有外国婚姻关系的另一方没有权力签字的。
但是当事人指定的意定监护人有这个权力。
意定监护人是成年人指定一个人为自己的监护人，她可以照顾当事人, 管理当事人的财产, 为当事人签署各类风险通知书，代理当事人为其维权……
总之, 一旦选定一个人做意定监护, 可以说就是把自己的生死大权交到了她的手上，这是一种对爱和人生的承诺。
祝清禾笑了笑，有点腼腆：“方知予, 我想让你做我的意定监护人。”
“这样，你就可以管理我的所有财产，成为在这个世上唯一能够在我手术通知单上签字的人。”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方知予就可以签下一个完整的名字。
而不是无奈地看着白色的床单落下，医生护士一边赶走她，一边说着：无关人员请回避。
而不是。
最亲密的未亡人。
祝清禾想把自己交给她, 对于方知予愿不愿意让她做意定, 那是方知予的自由。
这个决定只需要当事人和被选中人双方同意就能签署生效，就算方父方母不同意也没关系。
祝清禾打算在方父方母面前完成这项协议, 表达真诚的态度, 希望他们能够感受到她对方知予的真情。
这个圈子里的人基本都知道意定, 方知意还是律师, 方知予当然更加了解。
方知予一只手和祝清禾交握着，用另一只手也拢住她的指尖：“苗苗, 我们一起签吧，互签意定。”
方知予坚定的语气像喂祝清禾吃了一颗定心丸，因为祝清禾明白，在奔赴方知予的同时，她也向她而来。
紧接着，祝清禾又听方知予说：“我从我妈那旁敲侧击打听到，他俩是听陆竟遥说起我俩的事才回来的。陆竟遥说我被你骗了钱。”
“？”
如果再见到那混账，祝清禾铁定削了她。
祝清禾问：“陆竟遥出国了……她以前认识叔叔阿姨？”
才想起来陆竟遥说过，她在旧金山工作。
但方知予以前应该没跟家人说过救助对象的事。
“不认识。”
方知予给出的答案果然如祝清禾所想。
方知予说：“尹小姐有座别墅跟我爸妈在旧金山的同一社区，陆竟遥住那里，我爸养的小狗喜欢和她家的狗玩，这么认识的。”
“……”
还真是狗友攀上的关系。
方知予两手用力捏捏祝清禾的手：“我准备等我爸出院了，就把我生病和陆竟遥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告诉他们。”
祝清禾微怔，下意识担心方知予有心理负担：“可以吗？你不要勉强，你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引起情绪波动，引发病情。”
“到时候我会注意的，如果沟通过程中很难受，我会及时停止。但我们不能吃哑巴亏，更不能让我爸妈被坏人蒙在鼓里，不是吗？”
“嗯，你说的对。”
“有你支持我就好。”方知予开心地弯弯嘴角，挽住她的胳膊，靠在她身上。
她们坐在住院部的过道，晚上也有人来回走动。
不过在这充满病痛悲伤的地方，没有人在意两个女人的相互依靠。
“我爸挺喜欢你的。”方知予说，嘴唇蹭到祝清禾耳垂，说话间的热气呵得她痒痒，“我看得出来。”
“是吗，叔叔对我好凶的。”
“那是他听了陆竟遥的谗言，等我告诉他真相，他，我妈，都会欢迎你。”
祝清禾的心情变得明媚，亲吻方知予的额头：“欢迎我什么？”
方知予声线俏皮：“嫁入方家呀。”
“那，怎么不是你嫁到我家。”
方知予伸出手，动动手指：“也行，我家人多，先来我家吧，我叫我姐给我俩咨询做意定，可以省律师费。”
这么一想，还是进方家划算。
祝清禾答应：“好，听你的。”
“嗯。”方知予弯腰，拍拍行军床，“这里好，比睡病房里的沙发舒服。”
“那我把床让给你。”
“这过道上有风，你不怕我晚上睡觉着凉？”
祝清禾看着方知予的明眸一闪一闪，身姿柔软，心里顿时甜得一塌糊涂，倾身搂住她。
“这题我会，我抱着姐姐睡，晚上姐姐就不冷了。”
“这题……跟哪学的？”
“网上吧，不记得了。”
这种问答题纯属看个人心情。
如果是意中人，就要挖空心思地答。
如果是不感兴趣的人，大概率送一句：冷加衣服，多喝热水。
祝清禾给方知予加一件她，再多亲几个就暖和了。
*
天没亮祝清禾就起了。
昨晚方知予和她在医院过道上睡了一夜，估计是太累了，睡得很沉。
祝清禾发现方母已经醒了，她跟方母小声说了几句话，把方知予抱进病房的陪护床睡，然后开车回江畔明庭做早饭。
为了做出尽可能让方父满意的玉米烙，祝清禾到菜市场买菜农运来的新鲜玉米，清甜爽口，做出来的玉米烙会更清爽。
买好食材，在厨房里摆开，祝清禾的脑海里突然闪现灵光，她来不及写谱，直接用手机轻哼，把旋律录下来。
她突发奇想，如果用记录生活的形式，把她的创作灵感做成小视频，发到社交平台上，粉丝会喜欢吗？
于是她把录好的视频稍微做了剪辑，架起支架，边做早餐，边想曲调，边录像。
视频内容就是做做美食，方知予买的厨具和餐具都很漂亮，搭配上祝清禾修长白皙的手，露出来很养眼。
视频的背景音只有解压的白噪音和祝清禾的清唱，清晨的阳光静好，几束浅金光茫照在西西里柠檬图案的瓷盘上，祝清禾把蓝莓洒进燕麦，一旁的牛奶咖啡腾腾冒着热气。
然后是蔬菜蛋饼，玉米烙，给两位老人做的现磨豆浆。
短视频接近尾声，祝清禾走到镜头前，唱出结尾的旋律，对着镜头比出一颗心。
“大家早安，给这首歌取个名字吧。”
祝清禾把每个人的早餐分开装盒，顺手把视频发到海云音乐，微博，还有几个当红的短视频软件。
快八点，祝清禾估摸着方父醒了，赶忙开车去医院。
走近病房外面就能听见方父中气十足的声音：“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瞒这么久不跟我和你妈说？”
“哎，造孽，我前两天跟小祝说的那些话……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这些年你能熬过来全靠她，你该好好待她，补偿她，该的，伺候她。”
方知予的声音：“爸，你冷静一点，这不是我伺候她的问题，我和她是平等的恋爱关系，我想和她成为家人，我们以后要是一家人，你想啊，我和苗苗在一起了，你和妈妈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小小女儿呀。”
方母的昆曲都暂停了：“我又有个女儿了？！”
方父：“你是说，我多了一个会给我亲手做饭，陪我下棋的女儿？那比你和椰椰都强啊！你们两个，一个只会找我要糖，一个只会跟我拌嘴，送礼物倒是舍得花钱买，要说陪我，没一个有时间！”
方知予：“不是，爸，苗苗工作也很忙的，她也没太多时间陪你啊——”
“我跟小小女儿的事用不着你管！”
祝清禾站在门外听得乐，敲门进去：“叔叔阿姨早上好，我做了早餐，看看合不合你们胃口。”
方母热情地挽她进去：“小祝太客气了，快来这边坐。”
“欸好，谢谢阿姨。”
祝清禾手里的饭盒被方知予接过去，打开一个饭盒，玉米的清香氤氲而出，方父坐在病床上一把抢过去：“我的玉米烙，别抢。”
方知予哭笑不得：“谁跟你抢了。”
祝清禾笑了笑，把其他饭盒打开：“还有很多，大家一起吃。”
“阿姨，小鱼说你以前常吃蔬菜饼，我做的可能跟你以前吃的不一样，你尝尝。”
方母眉眼含笑，一直目光慈祥地看着她，祝清禾都不好意思了，低头摸摸脸颊，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
吃到一半的时候，方知意来了。
她穿着律所的职业装，气势十足。
“爸，妈，吃着呢。”
“椰耶来了，你也来点，小祝做的特别好吃，以后鱼鱼有口福了，你说她怎么这么有运气呢，真是。”方父拿着筷子招手。
方知意浅浅地勾了下唇，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坐到沙发上：“你俩意定的相关事项，仔细看看，我在公证和有关部门都有朋友，预约起来很快。”
方父退休前就是法务系统的。
他敏锐地抬起头：“意定？谁指定谁？”
方知予微笑着揽住祝清禾肩膀：“苗苗先指定的我，然后我就顺手推舟，也指定她。”
方父略微皱眉，很快舒展开来，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开口只变成一句沉重的“谢谢”。
“谢谢你，小祝。”
这声谢谢，是一个愧疚了十几年的老父亲的感谢。
感谢祝清禾在女儿最绝望的时候鼓励她，陪伴她，帮助她走出阴郁的病痛。
感谢祝清禾无条件地信任她的女儿，把自己的财产，人生，甚至生命地交给她的女儿。
在国外多年，方父见过不少同性伴侣，经过接触，他发现那个曾经他嗤之以鼻的世界并非那般不堪。
他们就像那面彩虹，多样，多彩，也许前面有狂风暴雨，但雨过天晴，就会有七色的光环。
如果说婚姻是爱情的保障。
那么现在，她的女儿已经拥有了真挚的爱情和比婚姻更加牢靠的保障。
足矣。
方父语重心长：“小祝，你们的事，还有陆竟遥的事，鱼鱼都跟我说了。之前有误会，我错怪了你，对不起。”
祝清禾忙道：“没关系的叔叔。”
方父轻咳一声：“那个，小祝，既然误会说开了，你和鱼鱼的意定也要签了，你不如现在改口吧？”
祝清禾愣住。
改口……爸？
第62章
祝清禾顿住。
方父和方母都和蔼地看着她。
她猜不透方父的用意, 害怕闹笑话，朝方知予投去求助的目光。
方知予连忙帮她的小女友解围，对方父说：“爸, 哪有你这样的, 前两天怪罪别人，今天突然这么冒进, 谁不觉得奇怪？”
方父点头认错：“是, 我这样做确实不妥。不过旺旺还在家里，我们不能离开太久。”
老两口原本就打算速战速决, 如果方知予被骗得迷失心智, 他们连绑走方知予出国的心都有。
好在有惊无险，这次意外纯属贼喊捉贼，得知陆竟遥居然把女儿害得那么惨, 方父恨得后槽牙痒痒，决定回旧金山以后收拾那个坏玩意。
方知予道：“要改口，也得等办了婚礼以后吧。”
祝清禾脸颊微微发热。
啊？这当着家长的面, 就把结婚的事说出来了？
她可担心方父方母不同意了，还得给她来点考验什么的。
不曾想方父严肃道：“对，是这么个理。”
方母说：“美利坚很多州都可以合法结婚啊。”
她拉住女儿的手：“鱼鱼, 你和苗苗过来旧金山吧, 或者你们喜欢哪个城市，爸爸妈妈跟着你们。”
方父随着妻子说道：“这个主意不错, 鱼鱼, 你们把意定签完以后, 商量好财产, 看看婚前婚后想怎么分配，提前处理, 然后到国外结婚。”
祝清禾听得心潮澎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方知予笑了一声，保持着冷静和理智：“不是，爸，妈，你们随随便便就把话说完了，一会国内，一会国外，我的工作室还没开起来，我俩都要工作，怎么出国定居呀，还带着你们。”
方父眼光责备地看她：“我老方家缺你那点钱了？你和小祝不工作，我老方家的家底都能供你们穿金戴银几辈子。再说了，你成立工作室给自己当老板，就不能在国外上班了？小祝是歌手，在哪唱歌都一样，录了发网络嘛。”
方母赶紧帮腔：“就是，你爸说的有道理。哎，你们要是不喜欢在一个地方住着，可以去周游世界啊，每到一个地方，就有新的灵感，趁着我和你爸的身子骨还能坐飞机坐邮轮，好好陪陪你们。”
老两口越说越激动，方知予完全插不上嘴。
祝清禾更是只能低头乖乖听着，服从家庭安排。
当了很久透明人的方知意开口：“行了爸妈，日子怎么过她们小两口说了算，我今天约了客户，你们让她俩先把文件看了吧。”
方父尴尬地咳嗽一声：“椰椰说得对，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我们不能干涉太多。”
他躺回病床：“你们先忙你们的，我吃完早饭有点乏，先躺躺。”
方知意对两个妹妹笑了笑，翻开文件跟她们讲解。
商定好后，尽快把意定手续办完。
祝清禾对是否要到国外结婚领证并不在意，只是出于仪式感，她询问方知予的意见，方知予说她只需要一个仪式感充足的婚礼就够了。
那就拍结婚照，办婚礼，至于出国领证，等什么时候有空，有想法了，随时都可以，到时候再办第二场婚礼也行。
早上医生查过房，说方父的情况稳定，下午就可以办理出院。
接下来几日，祝清禾和方知予陪方父方母在锦城游玩。
几天接触下来，他们对祝清禾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特别是听闻她的家世后，对她更加欣赏，还有隐藏在心中的同情。
见到女儿过得不错，方父方母就放心了。
返回旧金山前，方父送给祝清禾一把吉他。
“叔叔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就住你在音乐的道路上，越走越好，渐入佳境。”
方父出手自然是最好的，短时间来不及定制，便选购了一款顶级的成品，刻上禾苗的专属名字。
祝清禾激动地接过吉他：“谢谢叔叔！”
方父小声跟她说悄悄话：“我已经关注你了，现在啊，我也是你的粉丝。”
“啊……谢谢支持！”
方母在旁边掩唇轻笑。
飞机还有一会才起飞，方母看了看时刻表，把方知予叫到一边：“鱼鱼，来。”
“妈？”
方知予跟过去，母女俩站在宽阔的落地窗前，外面停着一架架等候起飞的班机。
“鱼鱼，以前的事妈妈都明白，不怪你。可是我不知道那些事对你造成了这么恐怖的伤害，没能照顾好你，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方母眼眸湿润，用丝绢擦了下眼角。
方知予欲言又止：“妈……没事的妈。”
方母轻轻摇头，牵起她的手：“其实那个孩子最早做胎心的时候就已经不稳了，与你无关。”
“鱼鱼，不是你的错，没有人责怪你，爸爸妈妈要你幸福。”
方知予蓦然抬头，太阳的光茫筛落她的睫毛，眼瞳里的光点颤动，像有无数颗星星在眼波里闪耀。
方母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笑容慈爱：“爸爸妈妈爱你，姐姐爱你，苗苗，你未来的妻子也爱你，我们永远是你的依靠，是你的底气，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一切，我们永远支持你。”
方知予握住母亲在岁月的流逝中不在细腻的手：“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时隔十多年，她像无数次在梦境里那样拥抱母亲：“妈妈，我爱你。”
方母微笑着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有空来旧金山玩。”
她悄悄告诉方知予：“其实你每次寄来的礼物，你爸爸坚决退回以后，又自己在亚马逊上琢磨，买回家一模一样好的。”
“他还偷偷一个人说，嗯，女儿选的就是好用。”
“鱼鱼，我们每一天都在想你。”
“谢谢苗苗，让我们找回了你，还多了一个这么好的小小闺女。”
祝清禾耳朵好，隔着一点距离听到有人提到自己名字，敏锐地转过头去：“哎，阿姨？”
方知予和方母的眼圈都有点红，方知予对祝清禾笑道：“我妈夸你好呢，说喜欢你这个小小闺女。”
祝清禾不好意思：“谢谢阿姨，我也很高兴能遇见你们。”
机场多送别。
不过这场分别喜悦大于离愁。
太阳很大，仰望蓝空的人知道，这是她们幸福的开始。
飞机穿越云层，乘坐航班的人知道，分别是相聚的序曲。
只要相爱，就会团聚。
*
“我去！方知予你看微博了吗，我分享你的短视频！”
刚从机场回家，方知予的手机就被陶冶的电话短信一顿狂轰滥炸。
“我还没空看手机，怎么了？”
“祝清禾啊，你小女朋友啊，一星期上千万的浏览点赞，全网都在刷#禾苗的早餐歌名字#！”
方知予好懵：“什么，早餐歌？我没听她说出新歌呀？”
陶冶不可置信：“我的天哪，你可真是暴殄天物！你天天跟她睡一张床上，都不看她的账号动态吗？”
方知予：“我看的。”
看啊，肯定看。
只是这几天忙着照顾父母，再加上祝清禾就在身边，所以她都没有用过社交媒体。
等她打开微博，看到视频，再到海云音乐社区和其他几个视频平台逛了一圈，才明白陶冶为什么那么激动。
禾苗是真火了。
如果说她原来只是个小有名气的唱见歌手，动态一般只有几万的浏览，现在她就是凭#早餐歌#爆红的流量密码。
歌方知予听了。
简单，抓耳，朗朗上口。
听一遍就能记住，几岁的小朋友能很轻松地唱，几十岁的大人也能唱。
可以像视频那样，做简单的时候哼几声，也可以在放学的路上，骑着自行车唱给后座的那个ta听，还可以在ktv里点一首送给最亲爱的朋友，亲人。
祝清禾的创作的歌曲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它让方知予想起梦想最初的模样。
那是她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钢琴，摸到黑白的琴键，按下一块，听见美妙的声音。
她就是喜欢那种声音。
想要捕捉那个声音。
一遍又一遍，让悦耳和感动流淌在心底，像清泉流过山石，蒲公英飞向原野——
像我穿越茫茫人海，走向你。
祝清禾的歌向她，向所有人诉说着：
“太阳照在你送我的向日葵围裙。”
“一杯热牛奶就能看见你的开心。”
“不是恰好每天听到的第一首推荐歌我就会喜欢。”
“不是恰好每天见到的第一个微笑我就如沐春风。”
“你是恰好。 ”
经过一周的评论推选，上百万粉丝的参与，最终给这首新歌选中名字。
《你是恰好》
原唱：禾苗
作曲：禾苗
编曲：禾苗
作词：禾苗
这首歌将作为禾苗正式出道专辑的其中一首。
陶冶虽然还没从华乐辞职，但是身在华乐心在方知予的工作室，已经开始操盘祝清禾的出道宣传。
等她正式离职后，也将加入新工作室，负责祝清禾的经济业务和公关工作。
年末社区举办街头文化活动。
方知予有天经过大学城后面的街道，发现酒吧外的街角，她们曾经相遇的斑马线被涂上了爱心。
她莞尔一笑：
嗨，你好，陌生人，你所在的城市也有被涂上粉色爱心的爱情路吗？
如果有，请你到那里去一次，一步一个脚印地，从上面走过。
因为我想让你们感受到，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我从那里走过，听见酒吧里传出的歌声，我转过头，看见她，无比喜悦的心情。
恰好我从那里经过。
恰好我听见她在唱歌。
恰好我爱她很久很久了，而她，有一天也会爱上我。
——我是恰好。
第63章
工作室办理好所有手续后正式投入运营。
方知予作为总裁统筹全局, 兼任祝清禾的经纪人，陶冶负责商业和公关，另外招聘了助理和几个职能人员。
方知予的投资是工作室的启动资金, 她操作卖出了一些祝清禾过往作品的版权, 筛选后接了一些有品质的广告，款项回笼后, 工作室的工作进入正轨。
接下来就是大家都期待的禾苗出道专辑了。
工作室唯一的音乐人, 名副其实的“独苗”，整个公司上下左右都围着祝清禾团团转, 她觉得有点鸭梨山大……
而且现在去人多点的地方都要戴墨镜口罩了。
有一回祝清禾去超市买菜, 被小粉丝认出来，网上的粉丝群里奔走相告，在附近的粉丝全部闻风而来, 把祝清禾堵在超市里面一个多小时才出去，签干了一根签名笔。
再不敢了。
后来祝清禾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工作室安排的地方，出行都跟着方知予, 或者有助理陪着，最大程度的保护隐私。
为了保护私人地址，方知予单独在工作室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别墅居住, 翻修时额外加装了安保系统和录音棚。
这是一个非常注重隐私的新楼盘, 快递，外卖都由专门的别墅管家送到业主的户外玄关。
方知予连生活助理都不用, 只和祝清禾两个人住, 陶冶和助理司机偶尔会来。
祝清禾在厨房做饭, 方知予喜欢的火锅。
上次她说等有机会, 做家庭火锅，请方父方母和知意姐一块吃。
但这天只有她俩。
祝清禾炒火锅料的时候, 娴熟地颠勺，蓦地想起刚到方知予家不久，她为了表现，卖力地在方知予面前颠锅，还把手给烫了。
“……”
锅里开了，祝清禾往里加水，对过去的幼稚行为哭笑不得。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方知予从冰箱里拿柚子吃，忽然叹道：“今时不同往日啊。”
祝清禾回头，问她：“怎么了？”
怎么会发出这种感叹。
方知予喂她吃一瓣剥好的柚子：“你第一次给我做火锅的时候可卖力了。”
祝清禾：“？”
“怎，怎么说？”
方知予贴近她的耳边，神秘地说：“我观察过。”
“一开始，我只是在客厅走动，你炒料的幅度就正常，锅铲是嚓嚓嚓的声音。”
“后来我走进厨房，你的手臂就很用力，锅铲撞锅就是铛铛铛，像是要起飞了。”
祝清禾感到汗流浃背。
虽说是真的吧，但是从方知予嘴里说出来，她觉得好难为情。
方知予小声问她：“那个时候我在想，你是故意想告诉我你的手臂力量很大吗？”
祝清禾回答：“没有啊，我是想炫技。”
“炫颠勺？”
“嗯。”
方知予笑着捏她的脸颊：“你好可爱哦。”
祝清禾的脸蛋被她揉来揉去：“唔唔唔，知道啦……”
后面的话音含含糊糊，都听不大清了。
方知予站到一边，满眼发亮地看着她：“那你今天怎么不炫了？”
恋爱一段时间后，祝清禾好像确实没有炫技的心理了。
她是什么样，就是个什么样，反正怎样方知予都喜欢。
祝清禾用大勺在锅里晃了一圈红彤彤的汤水：“想看？”
方知予弯唇：“看看。”
“那我现在出道了，跟以前不一样哦。”
方知予微微扇动睫毛，眼神有点诧异：“呀，你这是，耍大牌了？”
祝清禾笑出声：“不是，是你教我的，为了维持艺人和工作室的良好形象，我的一言一行要符合我的身价。”
她转头望着她：“那要是让我的粉丝知道我在家系着围裙颠大勺，多违和啊。”
方知予顺手操了把锅铲拍她的屁股：“你的粉丝还不知道，你能颠着大勺唱歌呢。”
祝清禾立马老实了：“我颠，我这就颠。”
方知予眉眼含笑，打开手机录她煮火锅的模样。
祝清禾备菜的时候还真来了灵感，把几段旋律排列组合地唱，直到试出满意的片段为止。
她把这段视频剪辑做好，打上#火锅歌#的tag，连着一串#记录生活##美食#tag发到社交平台，然后跟方知予一起吃热腾腾的烫菜。
时间正好是周末的傍晚，大量社畜堵在即将狂欢的晚高峰。
网上流量正好，禾苗的火锅歌关联早餐歌的热点，迅速窜上歌曲和美食热搜。
评论区的粉丝叽叽喳喳：【我苗这是要歌坛和美食界双栖啊！】
【又有新歌了？我苗高产啊！】
【歌很好听，这个料看起来更好吃，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两个都要——所以禾苗，什么时候出专辑？（伸手）】
【啊啊啊苗苗答应我，一定要出实体唱片！我买爆！】
【禾苗，我和我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你，我买了你代言的棉花糖，超好吃∩_∩】
【什么时候再开直播？我要看你街头点唱，或者你开吃播也行啊QAQ】
很快，一条另辟蹊径的评论被送上置顶。
【看背景环境，禾苗是在家吧，那么多出来的一副碗筷是给谁的？[图片]这里黑色冰箱门的反光，有一个人影，看起来是个大美女！[图片]】
热评下面的回复迅速刷出了几百条：【噢，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现在新粉太多了，都不知道江城耳机。】
【？？？江城耳机是啥？】
【拿走不谢-链接：禾苗江城海滨公园直播录像·有人可以推荐一款耳机吗·我想送给我喜欢的女孩。】
【所以，禾苗和那个女孩是在一起了吗？！】
当然是在一起了呀。
*
工作室化妆间。
化妆镜前的小灯泡亮得发白，照出祝清禾净透的肌肤。
她里面穿着肉色打底，陶冶和助理给她试演唱会上备选的几套演出服。
“这个多巴胺纷彩系列怎么样？”
“选一个颜色就够吧。”
“对。”
祝清禾问陶冶：“我是唱一首歌换一套演出服吗？”
陶冶翻看企划表：“你家姐姐是这个意思。”
祝清禾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文件夹。
“方总。”
陶冶配合她：“对，你家方总是这个意思。”
小助理在旁边偷偷地笑。
陶冶叫她拿其他衣服，跟祝清禾说：“你不觉得这个工作室就像一个妻妻小作坊吗？”
祝清禾信心满满：“它会越来越壮大，未来你会做陶总的。”
陶冶想象了一下，微笑：“嗯，听起来还不错。”
不过祝清禾心里想，就是现在的妻妻小作坊也不错呀。
她可以和方知予做到天荒地老。
“祝老师，有信息。”
助理把手机拿过来，祝清禾打开看。
小鱼：现在有空吗，过来7号会议室一趟。
7号会议室是一个有子母间的房间，大房间有面玻璃是单向的，从小房间可以看到外面，用来做即兴表演一类的面试。
祝清禾暂停试衣，到7号会议室的小房间，方知予坐在里面。
另一边的大房间里，人事正在面试候选人。
方知予递给她一张资料，祝清禾拿起来，面试者的简历姓名栏写着：吴丽。
“是她啊。”
祝清禾有些感慨。
一年多前，那个家还算个完整的“家”，有祝伟，有吴丽，有祝玥，有她。
爸爸，妈妈，妹妹，姐姐，四个职位齐全。
不到四五百天，悉数破裂。
祝清禾和方知予建立起属于两人的新家，她不知道原来那个叫做家的组合里，其他分散的组成部分都怎样了。
目前看来，吴丽这一年似乎都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
祝清禾不觉得祝伟会自觉地给祝玥交养育费。
仅凭吴丽的积蓄，带着一个才上初中的女儿……
肯定是很难的。
“苗苗。”方知予唤她，“你有什么想法？”
祝清禾看着玻璃另一边，积极作答，极力想要争取到一份工作的吴丽，沉眉：“公司的人事招聘我没有想法，都是按照规章制度来的。”
方知予：“这是我为你开的工作室，你就是天，你可以有想法。”
祝清禾顿了顿。
她望着那个为生活和女儿卖命的中年女人，吴丽是那么卑微，恳切，和以前对她处处苛责的继母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此时此刻，无数心酸在祝清禾心底翻涌，但是随着时间的流动，它们又慢慢沉淀，陈杂的百味逐渐汇成一种深沉的味道。
它的名字叫做，成长。
祝清禾问方知予：“方总，我可以问她几个问题吗？”
方知予点头：“这也是你在招聘员工。”
她按下麦克风的开关。
大房间的人事停下交谈，叫吴丽听音箱里的传声。
“吴女士，你这辈子，有没有对不起的人？”
外面，吴丽愣住。
她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继女儿的声音。
因为哪怕她曾经嫌过她，厌过她，也不得不承认，祝清禾的声音非常动听。
“你好，面试官。”吴丽眼角湿润，看着看不见人的玻璃，缓缓道来，“我有过。”
“我曾经对不起过一个和我一样的女人，她是个伟大的母亲。我更对不起她的孩子，我本应好好照顾她，可我害怕她夺走我女儿的资源，欺负她。”
“我知道我犯的错。我想和那位母亲和那个女孩说：对不起。”
祝清禾沉默少许，波澜不惊地回答她：“她们无法原谅你，但你是另一个女孩眼里，最伟大的母亲。”
吴丽倏然睁大眼瞳，泪水从她涂满粉底的脸庞滑落。
祝清禾关闭麦克风，方知予把她抱进温软的怀抱里。
“小鱼，我不想在公司里看见她。但我也不想祝玥过比我以前还不如的日子。”
方知予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发，声线温柔：“嗯，我明白。”
“我有认识朋友的公司在招业务员，需要经验丰富的，我会推荐吴丽过去。”
祝清禾抱紧她：“谢谢你，小鱼。”
方知予挑起她的下巴，垂眸：“还记不记得以前我问过你一个问题？”
祝清禾凝望她，唇瓣嫣红。
方知予寻着她的唇一点点靠近。
“你要拿什么来谢我？”
第64章
祝清禾想, 她人都是方知予的了，还能拿什么还呢？
她只能做牛做马，肝脑涂地了。
窄小的会议室昏暗静谧, 祝清禾双手攀上方知予的肩颈, 嘴唇碰到她的耳垂，呵出热气：“我来伺候你吧。”
方知予耳朵酥麻地颤了颤, 眸子里泛出晶莹。这个说法, 跟方父叫她伺候祝清禾如出一辙，这一老一少的脑回路是怎么做到这么相像的？
方知予抱住她的腰, 坐正：“行啦, 不要你伺候。调戏你来的，跟我客气什么。”
祝清禾眼巴巴地望着她：“真的吗？”
“真的呀。”
祝清禾反倒委屈上了：“姐姐不要我伺候吗？”
“……”
方知予想了想，问她：“你想怎么伺候？”
祝清禾又附到她的耳朵说悄悄话。
方知予听了笑出声, 双颊隐约泛出桃花似的粉色，拍拍她的后背让她下去。
“好了，你快回去试演出服吧。”
祝清禾一只脚落地, 另外那条腿的膝盖还跪在椅子边缘。
她握住方知予的肩膀撒娇：“小鱼，我说真的。”
方知予说：“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但是现在在上班, 而且我想等到举办婚礼以后再说吧……”
祝清禾露出吃惊的表情：“这种事情也要等到举办婚礼以后嘛？我们都互相签意定了诶。还是说这方面你也要仪式感？”
方知予微微眯眼：“算是吧。”
祝清禾乖巧地点头：“我知道啦, 都听你的。”
她回去继续试演出服。
祝清禾以前给YNA写的舞曲没用，但是后续会作为单曲发售, 已经有几家国内的舞蹈室有意购买版权。
这次祝清禾的第一次演唱会将首发出道专辑, 新专辑一共有八首歌。
她和方知予相差的八年岁月, 每一年都能用一首歌的时间追上。
方知予给她选了八套演出服。
其中的一首主题曲, 方知予会在幕后为她钢琴伴奏。
举办一场个人的演唱会，和相爱的人一起同台演奏, 这是祝清禾曾经想都不敢想象的梦。
但是现在，梦想变作红毯，铺在她的脚下，指引她一步步向前。
化妆间。
陶冶拿衣服，助理勾画已经过掉的服装和曲目。
“主题曲。”陶冶看了眼平板上的ppt，下一个曲子准备了三套备选衣服。
她把移动衣架拉过来，每一件都是蓬蓬的，华丽的，梦幻的……
——婚纱。
陶冶：“……”
“方知予是要在演唱会现场，多平台全网直播上和你原地结婚吗？”
陶冶边吐槽边取衣服给祝清禾试：“腰勒这么紧，你确定到时候你唱得出来？”
祝清禾也被这三套婚纱惊到了，配合陶冶和助理往身上套：“应，应该没问题……”
束腰从后面用力一拉，祝清禾吸了一口气，表情顿时扭曲。
助理连忙把系带放松一点：“其实礼服都很紧，只是婚纱的体积更大，穿起来会更累。这样好点吗，祝老师？”
祝清禾深吸一口气，试着练了几个音：“Ok的，没问题。”
陶冶打了个响指：“好，换下一套。”
祝清禾看着镜子里，蓬松的裙摆把她的腰衬得特别纤细，洒满碎钻的蕾丝薄纱紧贴她的肌肤，从前胸往下勾勒。
她像一朵盛开的花，只待某个热浪涌动的夜晚，被一双柔软细腻的玉手采撷。
助理羡艳地合起双手，眼里冒星星：“祝老师，好漂亮哦！”
“每一件都好美。”
“你想选哪一套做主题曲的演出服呢？”
祝清禾抬头问陶冶：“方总的意见呢？”
虽然演出服都是方知意选的，但是每套她都有给出建议，祝清禾有的会遵从她的意见，有的还是按照自己对歌曲的把握选择更合适的。
唯有这首主题曲，祝清禾首先问方知予的建议。
陶冶摊手：“你俩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方知予说，先别告诉你她的建议，让你选，以你的选择为准。”
祝清禾从衣架上取下刚刚换下的那套婚纱，敛眸。
“我知道，她选的是这套。”
陶冶愣了一下，惊叹：“你们商量过？”
祝清禾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
助理笑着把手贴到脸颊：“因为祝老师和方总心有灵犀呀。”
祝清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和她做过默契小游戏，得分没有想象中高。”
她双手托起婚纱的裙摆，眸色沉静：“但是这件婚纱，我就是知道。”
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
祝清禾把婚纱取下来，拿起化妆桌上的配饰：“来试试全妆吧，我想戴妆唱一遍。”
默契源自生活。
也许她陪伴她的岁月还不够长。
但这件婚纱承载的无关岁月。
是一个打着爱情旗号的依赖。
*
锦城明安湖音乐广场。
观众席呼声滔天，粉丝们高举禾苗的歌牌，彩色的射灯在云层里穿梭。
湖水上的舞台烟雾缭绕，立体大屏幕播放着祝清禾的演唱特写，优美的舞台设计赏心悦目，祝清禾清越的歌声更令人陶醉。
演唱的歌曲顺序按照专辑里的歌曲顺序安排。
前几首歌过去，迎来整场演出的高.潮部分，主题曲。
清透的蓝色顿时晕染舞台，大屏幕上漫过一层又一层清透的浪花。
湖面上忽然飘起泡泡，坐在前方的观众好奇地用手去摸泡泡，叮铃，一声清脆的音响，舞台上落下浅蓝色的纱幔，从里面传出悠扬的钢琴曲。
纱幔上，一道三角钢琴，和女人美丽的侧面剪影。
祝清禾穿着蓝白相间的婚纱从舞台中央升起，舞台的水面掀起一层层涟漪，她踏着水晶鞋缓缓走下，来到钢琴的剪影旁边。
摄像机对准她，祝清禾蓦然抬首，大屏幕显出她的面部特写，蓝紫色的梦幻眼影，眉心点着一片银白色的鱼鳞，她的双耳还戴着鱼鳍形状的装饰，垂下水滴状的珍珠流苏。
观众欢呼：“鱼！”
“是鱼！”
“苗苗你好美！”
“宝贝！人鱼公主妆米哭了！”
“啊啊啊啊啊！禾苗宝宝！麻麻爱你！！！~~~”
祝清禾微笑，眼尾的亮片闪烁细光。
她对着镜头轻启樱唇：“这是一首同步时间的歌。”
“这张专辑，每一首歌，都在追赶一年的时光。”
“有一尾鱼，她在相差这几首歌代表时间的年纪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不知道。”
“所以这首歌，是我用一个人的心，去领悟那尾鱼的爱。”
说着，祝清禾转身抚摸身后的蓝色帷幔，全身轻贴上去。
她隔着帷幔，深深亲吻女人的剪影。
“这首歌的名字叫《予你》。”
“希望你能喜欢。”
“唱给你听。”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