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纪铎这次是真的没听明白,这时龙刚也按照银珀说的,从牛皮卷中翻到了蛇诱果,拿给纪铎看。
“还真的‘给它——想要的东西’。”年奕说着挠挠头,“这句话怎么断句?谁想要的东西,给蛇诱果还是吃了它的人?它就是个果子,能有想要的东西?”
“你们看,这尸体是不是在动!”这时宋承业的喊声打断了他们的思路,他惊恐地从口袋里掏出十字架,指着床上老纳先生的尸体。
只见老纳先生已经被烧焦的头颅微微地颤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焦黑的皮肉中钻出来。
“都离他远点。”纪铎说着,自己却与银珀走上前去,他机械手臂中的刀刃无声地弹出,警惕地盯着老纳先生的头颅。
忽然,老纳先生张开的口中,钻出了一条纤细的绿色丝状叶,紧接着拱出了一枚淡黄色的果实。
大家不由得送了口气,原来不是诈尸,只是植物钻到里面去了。
可这寄生在老纳先生尸体中的蛇诱草,所生长出的黄色果实,却并不像其他地方那般,长到十来公分就停下了,反而像是吸收了尸体的营养般,越长越大。
而且这果子表面越发光滑,颜色却渐渐变淡,果皮上透露出几缕鲜红细丝,像极了被包裹着的脂肪瘤球,却又有些恶心的诱人。
对,这是诱人的,纪铎察觉到自己脑海中出现的想法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可他刚想提醒周围其他人时,却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化起来。
他的耳畔似乎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热浪伴着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如数把刀划过他的面庞。
这是联盟军攻入海亚首都的最后一战,他被己方背叛,被最信任的手足逼至海崖边缘,只有银珀还固执地守在他的身边。
布满爪牙的黑色枪弹,伴着火光向他投出,时间仿佛静止了。但无数的画面,凌迟般反复在纪铎的脑海中回放着,他知道下一刻,银珀就会在废墟跃起,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他的面前。
银色的长发被烈火灼焦,无暇的肌肤炸散成无数的瓷片,仅剩的残躯也被冲入深海。
那是他永远无法直视的梦魇,纪铎想要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期望在一切发生之前护住他的人偶——
可就在这时,他被一双手,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
“哥哥,在,做什么?”
银珀的声音冲破了嘈杂的战场,清晰地回响在他的耳畔。
纪铎怔怔地转过身,僵硬地低下头,模糊的视线中,银发的小人偶正仰起绝美的脸庞,担忧又疑惑地看着他。
霎时间所有幻象都如海水般退去,被火烧灼后的气息重新涌入纪铎的鼻间,目光所及之处也恢复了清晰。
他正站在老纳先生的尸体前,而那枚由口中生长而出的果实,已经成熟为了猩红色,顶部裂开锯齿状的口子,只要再靠近一步,就会被它咬掉脑袋。
“不能再上前了。”银珀皱着眉,双手还紧紧地抱在纪铎的腰间。
而房间中其他的果实,虽然并没有眼前的这枚这么大,但也发生了同样的异变,玩家们也被那迷惑着,不断向它们聚拢而去。
纪铎眩晕的几乎想要吐出来,周围几个人的情况却越发刻不容缓,小黄毛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扑到果实上了,下一刻就要被咬掉鼻子。
纪铎并不知银珀是怎样将他唤醒的,试探着暴力敲向离他最近的宋承业的后脑,但宋承业被打得一踉跄,随后又继续向着果实前进。
拦,是拦不住的,就算纪铎能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全部捆起来,也无法将他们从幻境中唤醒。
那要怎么做?
前两次的经历告诉他,只要找对了方法,这些植物非常容易解决,可这一次的方法却并没有记载到牛皮卷中。
“给它,想要的东西”,他想要的东西是银珀,所以银珀能够唤醒他,但鬼知道其他人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纪铎烦躁地看着,已经准备动手先去捆住他们了,可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了仍旧张着口的老纳先生尸体上。
想要的东西,并没有说过是谁想要的东西。
随着植物的生长,老纳先生烧焦的尸体还在耸动着,像是已经坠入了地狱的恶鬼,仍不放弃挣扎。
如果,是要给予他想要的,那么他想要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是承载着他研究成果的牛皮卷吗?是那些已经烧毁的植物吗?还是——
已经来不及思考太多了,纪铎动手拦下离果实最近的玩家,只是一个眼神对望的默契,银珀已经用长匕首插入蛇诱果藤茎中,攀行着从年奕手中抢过了牛皮卷扔了过来。
纪铎一把接住塞进了老纳先生头上的果子狸,但猩红的果实很快将它嚼碎,却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银珀发现不行,就继续沿着藤茎攀爬,一刻不停地,搜刮房间中的东西,将残存的标本、信件一一扔进去,但都没有用。
纪铎眼前的景物再次扭曲模糊起来,他下意识地想要用机械臂上的刀刃刺向自己保持清醒,但被跃回的银珀紧紧地抱住了手臂,纪铎刚想要安抚他,却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扔到地上的铜马车。
“……小纳先生在离开黑森旅店的路途上,也因马车失控而死亡。”
导游w的话浮现在耳畔,铜制马车仍旧在缓慢地沿着轨道奔跑,距离四分之三处,仅剩最后的一小段。
所以——马车中的小铜人,是指小纳先生!
“赌一把。”纪铎挑挑眉,眼前的景象再次又扭曲了海边,滔天的巨浪,硝烟弥漫的战场,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其他玩家说道:“错了……大家就一块喂鱼吧。”
话还没说完,面前那猩红的果实,已经又化为了那黑洞洞地对着他与银珀的枪口,来自于同伴的背叛。
但这一次纪铎没有再深陷其中,他坚定地高高举起手中的铜马车,在噩梦降临之前,用力地将它重重砸落,像是打碎了劣质的玻璃画屏般,彻底将那一切击得粉碎——
现实中,纪铎手中的铜质马车,直接砸入了老纳先生口中,那裂开血口的果实中。
“噗——”猩红色的果肉被砸得稀烂,汁液四溅,像是在灰白的床帐上留下了谋杀的血迹。
可老纳先生的嘴却开始蠕动起来,红色的果肉包裹着马车,一点点被他吞食入口中,霎时间房间里所有的果实,都伴随着糜烂得声音,将它们得裂口撕扯至最大,然后如肉泥般掉落。
仿佛在死亡的秋日里,坠地前最后绚烂。
与此同时,其他玩家们也都如梦初醒,迷迷糊糊地震惊于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纪铎松了口气,显然他赌对了,随着果实重新被老纳先生吞入口中,他的尸体开始在床上扭动起来。
纪铎下意识地护着银珀后退,但尸体却并未真的起身,而是又将马车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简旭倒是最先从幻境中恢复过来,为了线索忍着恶心,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尸体边:“我们要把它取出来吗?”
显然纪铎也并不想再碰那玩意,危不危险是一回事,但只看起来就着实难以下手。
“我来吧。”这种时候,老实人龙刚终于破解了困境,他用窗帘的残片包住了手,将那马车取了出来。
黄毛黄小伟立刻一盆子水浇了上去,让它总算看起来,能勉强接受了。
马车停在了轨道最后四分之一处,纪铎也发现了车厢中的不同,原本坐车的小铜人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寻找已久的印章,与一张陈旧的信纸。
“太好了,终于结束了!”年奕紧绷的神经乍然放松,随即瘫倒在地上,纪铎取出了印章,为自己和银珀盖完后,就交给了别人。
但他真正感兴趣的,却是那张信纸。
“这是——老纳先生写给私人律师的那封信。”年薇也看了过来,冷静地读出了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老朋友,时过多年,我仍旧难以接受,自己亲自抚养的孩子,会长成如今这副模样。”
“即便我将他带到了这样一个安静又美好的地方,他却已久难以改掉赌博的恶习,这令我太过失望。”
“我一生中大部分财产,都已经用于为他还债,但生命即将结束,我已经彻底厌倦了这件事。”
“我希望能将仅剩的那部分遗产,用于更有意义的事,将它们全部捐赠给爱彼得植物研究会……”
“这,这什么意思?”黄小伟的脑子像是有些转不动了,一边的简旭反而沉思道:“也就是说,老纳先生想要剥夺儿子的继承权。”
他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到了老纳先生的尸体上,经过刚刚房间中的种种,他再无力对纪铎敌视,反而第一次赞同纪铎的说法。
“你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老纳先生可能……并不是k夫人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