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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骆驼与药

    辛辛苦苦忙了大半个晚上, 最后的胜利果实居然被一只野骆驼给摘走了!

    向璈充分贯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准则,拖着沉重的病体与骆驼展开了戈壁越野跑比赛,沿着巨石堆积起的斜坡准备从侧面拦截骆驼, 而骆驼不明白自己会什么会被人追, 但求生的本能让它当即便撒丫子跑。

    “站住……把药给我放下,不然我就把你变成烤骆驼!”

    那两个穿越者也没闲着,跟在骆驼的屁股后面一路大喊大叫,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如果没有他们那结果会好上许多。

    “呸!”

    骆驼冷不丁地停下了脚步, 一甩脖子将嘴里的药盒丢得远远的,旋即回过头,猛地冲二人吐出了一大口白沫子。

    哦, 差点儿忘了,骆驼和羊驼都是骆驼科的成员, 都会冲敌人吐唾沫。

    “啊——骆驼的唾沫里有奇怪的成分, ”被吐了一脸的陆鹿顿时感觉身体不适, 然而眼下并没有可供她擦拭的东西,她只好挥舞起袖子在脸上胡乱磨蹭, “完了完了,好像……好像要发烧了!”

    诶, 不太对劲,发烧和骆驼的唾液成分有关系吗?就算里面全都是毒素和病菌, 那也没有发病这么快的;或者骆驼的唾液其实并不可怕,只是自己的感冒又加重了?

    陆鹿靠在路边缓了几分钟, 逐渐感觉这次的发热不太一样, 额头上缓慢淅出了丝丝汗水,这不像是病情加重, 倒像是在退烧。

    “可恶,让它跑远了!”

    向璈望着回头把另一盒药叼走、随后又扬长而去的骆驼,也只得悻悻地失望而归,没办法,她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在泥沙路上长途奔跑。

    “喂,你没事吧,”收拾了沮丧的心情,向璈回到被唾沫击倒的二人身边,一脸无语地拍了他们一下,“不会连骆驼也变异出剧毒了吧?”

    “不,向璈……”陆鹿突然跟诈尸似地坐起来了,一把拽住了向璈的胳膊,脑子里灵光乍现却又描述不清的感觉让她很难受,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疫……疫苗!”

    “什么玩意儿?”向璈听得稀里糊涂。

    “不对,应该说抗体,”陆鹿猛地一下跳起来,倒让向璈确信骆驼的唾液里确实不含剧毒了,“我以前看过一篇报道……是咱们那个世界的,上面说骆驼会对某些传染性很强的病毒产生纳米抗体,我们可以从骆驼体内提取抗体并制作成疫苗。”

    “啧,你这个建议实在是……先不提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问题,就是咱们抓到了合适的骆驼,怎么确定并提取致病病毒,又哪儿来的技术制作疫苗呢?”

    “那个什么避难所也做不到吗?”

    “嗯,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好问题,”向璈走到一块陡峭的巨型戈壁石顶部,远远眺望着趁下雨而疯狂补充水分的野骆驼群,“反正我们的两盒药都被抢走了,或许可以考虑报复性地抓几只骆驼,去跟伊莱瓦的人换抗体……”

    “呸!”

    吐空了的骆驼不甘心地摇头晃脑,这群狡猾的人类居然在自己喝水的地方设了埋伏,实在是卑鄙狡诈。

    向璈毫不在意地拍掉骆驼的唾沫星子,并押送着最后一头骆驼走进了中转站,而对于自己的地盘被骆驼占据这件事,瀚海也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气,对于跟自己无仇无怨的老熟人,他不可能拿出对待伊莱瓦的态度。

    “能提取抗体的骆驼都是经过特殊培育的,你给我一群野骆驼也没有用呀,”瀚海摸了摸因暴雨而沾满污泥的骆驼毛,“再说了,谁知道导致你们生病的是什么病毒,说不定就是单纯的冻感冒了呢?”

    “少废话,我相信我的直觉,”向璈又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实在不行给我支混合类的,外面这水那么浑,说不定致病的细菌不止一种呢。”

    “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瀚海跟那几只骆驼对视了一会儿,心中突然多了一个新想法,于是他站起来,拿着钥匙打开了柜台后的暗门,“行吧,跟我来,反正吃错药出问题了我也概不负责。”

    向璈这还是第一次发现中转站别有洞天,军用级的防护背后是一片巨大的储存空间,除去二层、三层的若干个大型仓库,在地下一层还额外搭建了几个冷藏室,并按照温度将物资区别存放,而为冷藏装置供给能源的电线,则被远方的避难所牢牢把控。

    “阿嚏——”

    寒冷让向璈打喷嚏的症状愈加严重了,她加快脚步紧跟在瀚海身后,面前是一个两米高达的金属柜,拳头大小的机械锁显得有些滑稽,但真要扭开这个冰镇刺骨的小玩意儿,没有防寒手套还真有些难为人了。

    “咔”地一声过后,四指厚的大金属门被艰难地拽开了,内里摆满了半透明的无菌塑料盒,透过盒子可以隐约看到里面装着一支支不明液体,只是它们的颜色大不相同——除去数量占比最多的透明色外,还有不少黄色、绿色或蓝色的半透明液体。

    盒子上的标签是晦涩难懂的化学名称及其拉丁文名,至少向璈时一个也不认识,她只能任由瀚海对着笔记本挨个翻看,最终取出了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盒子,从盒内的剩余数量来看,这一种应该是最近被取用次数最多的。

    “一共六支,给你,”瀚海将剩余的药剂放回金属柜,又小心复原了柜门上的机械锁,“自己拿回去分吧。”

    药剂并不是医院或疫苗站里常见的那种小玻璃瓶,而是一个由特制钢化玻璃做的小圆柱形,还不到一根手指大,底部则有一个陌生的金属托,按照说明将侧面的金属环一拧,金属托底部就会弹出一根银亮的细针,可直接用于静脉注射。

    “厉害,你们这儿高科技的东西挺多呀,”向璈将药剂用一块厚牛皮包好,然后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多嘴问一句,你们这里……真的有提取纳米抗体的技术吗?”

    瀚海的眼皮抽动了一下,但表面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微笑,“当然,否则你用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其实是抗生素,不过瀚海并不打算告诉她真相。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向璈这次总觉得中转站里有人在盯着自己,她心里发毛,只好着急和瀚海告别,“回见!”

    将四支药剂分给了那群穿越者,又给自己用了一支药后,向璈将最后一只准备带给白孚的药剂攥在手中,顺带骑上了自己并没有交出去的特殊骆驼——那峰抢走自己两盒药的罪魁祸首。

    可惜抓到它的时候,那两盒药早就不翼而飞了,除了恶意地揣测是不是被骆驼拿去当零食吃掉外,向璈根本没有别的方法惩罚它,只好强迫它把自己送回基地车。

    “呸——”

    对于被强行系到嘴上的缰绳,骆驼只能又吐了一大口唾沫,不过被吐多了的向璈早就学会了预判,一人一驼玩笑似地交锋多次后,最终以骆驼怜惜自己的唾液而宣告投降。

    “别生气了,快点儿出发,”向璈终于骑到了骆驼的背上,两个全是脂肪的柔软驼峰包裹着自己,让折腾了好几天的她顿时萌生了安逸的怠惰,“喏,就是那个方向,你快点儿跑,我先休息一会儿。”

    骆驼从鼻孔里喷出一团白气,心中冒出了一个折腾人的坏主意,紧接着它连路都不看一眼,便撒开四个驼掌开始飞速奔跑,期间还故意挑起伏不定的山丘来增加颠簸感。

    “停,大哥,慢点儿!”被颠得脑浆都快摇匀的向璈彻底没了睡意,对于自己骑骆驼难下的处境她也无可奈何,只得一只手用力拽住缰绳,另一只攥着药剂的手则揣进了口袋,“实在不行你放我下来,别把药给我颠坏了呀!”

    桀骜不驯的野骆驼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回了她一口唾沫以宣告胜利。

    “真是的,向璈到底去哪儿了?”

    睡醒了的白孚扶着楼梯走到了基地车的一楼,夜间的寒冷让她的高烧愈发严重了,喝了一点儿热水后,她唯一能做地就是披着厚羊毛毡等向璈回来。

    “快停下,到站了,我要下车!”

    一阵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白孚连忙起身打开了基地车的大门,带着些许潮湿的冷风吹得她头痛,但为了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白孚还是选择站在门口眺望。

    “呸——”

    伴随着一声属于骆驼的胜利呼喊,一个满身泥泞的人影从骆驼背上滚了下来,旋即撞在了基地车的履带上,并发出了一声清脆而又响亮的“嘭”。

    “向璈?你没事吧!”

    “我……应该……还好……”扶着晕乎乎并鼓了个包的脑袋,向璈从怀里掏出一只早被捂热乎的拳头,努力伸开五根被攥得发红了的手指,一个毫发无损的透明小玻璃药剂出现在她的掌心,“给你,药……”

    嘀嘀——嘀嘀嘀——

    频繁的设备提示音吵得人耳膜疼,然而它的主人并没有关掉的意思,室内的光线也依旧黑暗,但在无数个设备光线的簇拥下,一道无视了嘈杂的问句还是清晰传入了军官的耳朵。

    “一群骆驼?”

    “是的,”军官面对背过身的伊莱瓦依旧无比恭敬,“我们发现新工业区和哨站周围时常有行为怪异的骆驼出没,而且它们的身上似乎安装了什么微型装置,只是骆驼们行踪不定,我们也无法悄无声息地进行捕捉。”

    “嗯,我知道了,派人将封锁圈的面积扩大,避免骆驼再靠近我们的地盘,”伊莱瓦停顿了一会儿,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顺便去通知一下那两个小鬼,见面时间被提前到明天一早了。”

    第122章 再入避难所

    再次回到避难所时, 身边已经没有了引路的人,按照传话士兵的意思,只要带上通行许可证和黑铁徽章就可以自由进出避难所, 至于要去哪里见伊莱瓦, 到了地方自然会有方法通知。

    “要我说,这里的物价可比布雷莎那边便宜太多了,”向璈顺路又从自动贩卖机里拿了两瓶银杏叶茶,“先不提两个信用点能不能买到300毫升的纯净水, 就是这塑胶瓶子就值回本了。”

    “行了, 别算计你那两个子儿了,再磨蹭就抢不上电梯了!”

    白孚抢快几步走进了圆形大厅,这里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密集, 仿佛外面的暴雨灾害与他们毫无瓜葛,然而如果自己品味某些人的面部表情, 还是能从中捕获到一二分的忧虑, 尽管他们自己都不想表现出来。

    “山雨欲来啊, ”向璈和白孚肩并肩站在电梯门外,压低了声音悄然说道, “看来前天晚上的剿匪行动只是一个小插曲,大的还在后头呢~”

    白孚送给她一个白眼, 随后跟着人流走进了垂直电梯,在没有找到所谓的指引时, 她们一致决定按照上次的路线去三楼。

    “其实我觉得他们在玻璃长廊底下加一层薄绿化带,会比目前这种踏步虚空的感觉更好。”站在熟悉的悬空玻璃上, 胆子大一些的向璈忍不住感慨起来。

    “装什么都没有用, ”白孚倔强地梗着脖子,死也不肯低头看下面, “别建这么高就是最好的选择。”

    来到了第三层的玻璃环廊,此时士兵的数量已经超过了其他居民,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减小了音量,生怕会被哪个士兵给盯上。

    “你好!”

    “我去,什么东西?”

    向璈盯着面前某个神似垃圾桶的奇怪物体,抬手用力敲了一下。

    “嘀,请不要敲我!”垃圾桶的显示屏上浮现了一个巨大的蓝色感叹号,一眨眼又变幻成了一张略显憨态的机器人脸,“我是本层的导航机器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靠,伊莱瓦准备的指引不就是这玩意儿吧?”向璈没见过这种高科技,一时间玩心大起,又对着“垃圾桶”的盖子敲了一下,“喂,人工智障,你们的管理者去哪儿了?”

    “嘀,说过不要敲我啦,还有我不是智障,”机器人的屏幕又变换出一张愤怒脸,然而毫无起伏的腔调让它显得并没有什么威慑感,“想见管理者大人,请出示身份证明。”

    向璈可没有身份证一类的东西,思来想去便把猎人证掏了出来,冲着“垃圾桶”的缝隙怼了上去。

    “呸,不要把电池以外的东西塞进我的嘴里!”小机器人终于生气了,它闪了闪头顶的闪光灯,指示道,“看见我头顶的摄像头了没,把证件放到摄像头前进行扫描!”

    “哦。”

    向璈很敷衍地应了一声,然后将猎人证堵在摄像头前,顺手又把通行许可证也贴在了小机器人的脑门上。

    “你……算了,我才不和一个外来者计较呢,”机器人自我宽慰了几句,便开始处理两份证件上的信息,过了没一会儿又开口道,“等等,你们不应该早上来吗?”

    “呵,折腾我们好几次,放她一次鸽子怎……”

    “闭嘴吧你,真不怕她发火呀,”白孚一把捂住了向璈的嘴,然后带着歉意的微笑面向小机器人,“我们早上遇到一些事情,所以来得迟了,真是十分抱歉……呃,我们这会儿应该还能见她吧?”

    “唉~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作死的,”小机器人带着略显怜悯的眼神望着向璈,“半个小时后她回去餐厅,你们可以去碰碰运气,哦对了,公共餐厅在二楼的5号通道。”

    “谢啦,”白孚拖着向璈往垂直电梯走去,“下次见~”

    公共餐厅远比圆形大厅要小得多,可能是因为绝大多数居民会更愿意在家中进食,而餐厅则是专门服务于士兵与工作人员的,整体风格也更像是学校食堂,长条的铁皮餐桌配上塑料圆凳,让人吃完了就想抓紧离开。

    “真难以想象,总喜欢搞神秘主义和搞人心态的伊莱瓦居然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吃饭,”向璈环顾着人头攒动的狭窄通道,“她不怕辛苦塑造的形象崩塌吗?”

    “我没在人群中看到她的特征,”对于白孚而言,那张刀疤脸应该是十分显眼的,“她不在人堆里。”

    “我就说嘛,咱们还是往角落里找吧。”

    然而找遍了所有不起眼的角落,连伊莱瓦的影子都没见到,早就饿坏了的二人只好各自点了一份最便宜的标准套餐,只是刚找了个隐秘的位置坐下,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也坐在了二人的对面。

    “你们来晚了,”伊莱瓦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更谈不上有愤怒的情绪夹杂在其中,但兜帽的阴影依旧让她产生了一种不寒而栗的威严,“我们决定的时间是早上,而不是中午。”

    “你……你怎么突然出现了?不对,你在跟踪我们!”

    “用不着,没有防护的普通居民不会随意进出避难所,而外出行动的小队都是有记录的,即使不用告知你们的身份,也会有士兵与摄像头盯着。”

    “我就知道……”向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土豆泥,以掩盖自己咬牙切齿的神情,“你找我们有何贵干?”

    “你们跟瀚海很熟?”

    “啊?也不算吧,”向璈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被扯到了瀚海身上,“他在落日城和荒野城都帮过我们,只不过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就事论事,很少触及到任务以外的话题。”

    “他没跟你们提过关于联邦的话题吗?”

    “没有主动提过,但我们问过他几次,他也没有跟我们透露太多内情,而且措辞和语气中也能感觉到他对联邦的态度并不恶劣,至少不像你们一样把联邦当做敌人。”

    伊莱瓦终于笑了,笑得很瘆人。

    “哼,到底还是胆小鬼,”她挑起一块肉放在口中,几乎没怎么嚼就吞了下去,“我猜你们的问题会更多些,说吧,在这顿饭结束之前,我会尽可能回答你们的疑问,就当是这段时间的报酬吧。”

    向璈和白孚对视了一眼,都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和筷子,然后由向璈率先提问道:“关于辐射危机的成因,你知道多少?”

    “去问联邦的老东西,他们最清楚不过了,”伊莱瓦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语气也透露着一股事不关己的态度,“布雷莎也了解一些内幕,你们跟她不是很熟悉吗?”

    “没有,不熟,只是顾客……”向璈干哂了几声,连忙切换到下一个话题,“为什么突然对土匪发动袭击,不留着他们继续试探联邦吗?”

    “试探是有限制的,当危险超出限定的时候,及时剪除羽翼才是更合适的对策。”

    果然,伊莱瓦趁这段时间也暗中调查了许多事,她得到的情报应该比我们要多得多,而且从她的话中猜测,土匪可能在联邦的行动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

    “为什么在中断了我们对难民营的调查后,又给我们机会去掺和土匪的事?你就不怕我们出于跟独眼的交情,‘一不小心’放走了几个吗?”

    “因为你们可能会在调查的过程中对情报本身动手脚,这不是什么困难且需要心理压力的行为;而几个土匪——我相信聪明人不会在这件事上犯错误,除非你们跟某些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话是在暗示瀚海?还是在试探我们……

    “你们接下来会对联邦采取什么措施?”

    “措施谈不上,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搞点儿事情的,”伊莱瓦用勺子将剩余的肉块捣碎,和盘里的米饭混合在一起,却不着急吃,“我们也不过是照常应对,毕竟地下五六百米可不是一般的武器能袭击的。”

    是吗?你的眼神可不是这样。

    感受到对方微不可察的焦虑后,向璈终于感受到了旗开得胜的快感,并追问道:“既然你们与联邦敌对,为什么还要放任联邦的火车出行?如果是出于对难民的顾虑,由你们出手安置不是更为妥当吗?何必要允许联邦在附近收买人心呢?”

    “你的问题真多,”伊莱瓦轻微摇了下头,“堵不如疏,况且他们为了维系铁路的正常运转,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说,还不得不将营地驻扎在里铁路尽可能近的地方,这会让他们更加被动。”

    接着她吃了一口饭,才慢悠悠地解释道,“至于难民,答案很简单,我们养不起,不过放在外面容易变成联邦的眼线,等过了这一阵子,我还会把他们赶出去的。”

    好吧,是自己把这货想得太善良了。

    “我听到有传闻说,联邦准备重修铁路,”向璈的身体前倾,表情和语气都是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你觉得呢?”

    伊莱瓦挑了挑眉,也学她的样子将上半身向前倾斜,“关我屁事。”

    向璈的脑子嗡得一下,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凌乱,她扶着额头冷静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出伊莱瓦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给出这么个回答的。

    “够了,你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有用的情报还没套出多少,伊莱瓦的餐盘却快要见了底,“另一个家伙,你的问题呢?”

    一直在沉思的白孚突然被点到名,她含着勺子张望了几下,才缓缓咽下了口中的洋葱土豆泥,才犹豫着问出了一个在意已久的问题,“您到底……为什么要与联邦为敌?”

    第123章 敌人

    “我们不是敌人, 至少不会一直是敌人,”伊莱瓦突然放下了餐具,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联邦的确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坏, 但它也确乎不算一个合格的领导者,或者更准确的说,它也不过是万千在废土挣扎求生的幸存者组织之一罢了。”

    白孚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握紧手中的勺柄轻声问道:“既然如此, 你们就不能合作吗?人类在辐射面前已经很渺小了, 为什么还要沉迷自相残杀呢?”

    “这不是自相残杀,有些东西是始终存在的,只要人类的文明没有完全消失, 矛盾和斗争就会贯穿始终,”伊莱瓦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知的幼童, “人类不可能也不应该全部团结起来, 那只会把所有人带向更加危险的深渊。”

    白孚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谜语人”, 而向璈则轻声敲击着金属餐盘的边缘,俨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可能还不理解我说的话, 但这不代表我会阻止你们前往联邦总部,”伊莱瓦没有继续吃仅剩的食物, 像是在给二人留下充足的思考时间,“联邦的做法是对是错, 应该在你们真正了解过之后再做出判断。”

    “你对瀚海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吗?”向璈终于忍不住了。

    “你还了解什么?”

    “瀚海私下与联邦火车的人有所密谋,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 你始终没有对他采取过强制措施,难道也是出于这种想法吗?”

    “不, 他不配,”伊莱瓦一听到有关瀚海的消息,立刻露出了少见的冷笑,“欲擒故纵,斩草除根。”

    向璈突然觉得自己该去跟瀚海聊一下,至少看在他帮过自己的份上劝一劝。

    “那辐射呢?”白孚略过了瀚海的问题,继续自己刚才提出的话,“蝗虫组织正在四处袭击庇护城,幸存者组织之间的冲突也愈发严重,再这样下去,谁来解决辐射的问题?还是说你们口中所谓的为了人类未来,只是欺骗大家的话术?”

    “……唉,”伊莱瓦少见地保持了不知所措般的沉默,她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哀伤与追念,但很快又被心底的潮汐收回了,“你们和我想的还是不太一样……明年吧,最晚再到明年,我会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好吧,既然管理者大人都作出承诺了,那我们也只有暂时相信咯,”向璈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从背后轻轻扯了下白孚的衣摆,“餐厅里快没人了,再不离开,可就要被周围的人发现了~”

    “这边暂时没有需要你们插手的事了,”伊莱瓦也端起金属餐盘,准备随着人流一起离开,“你们可以去更远的地方活动一下,等事态发展到下一阶段时,会有人再来联系你们的。”

    向璈挑了挑眉,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迅速带着白孚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为什么要着急离开,”走在空旷的泥沙地上,白孚带着些许抱怨的情绪问道,“她又没下逐客令。”

    “你不是还要去联邦总部吗?那就不要对伊莱瓦的计划了解太深,不知者无罪,”向璈紧盯着白孚的双眼,语气难得严肃了不少,“何况他们的矛盾无关对错,这才是最麻烦的,说不清是非的冲突无法和解!”

    “难道你要抛开这个问题不管?”

    “当然不是,但伊莱瓦明面上的态度如何,联邦和避难所在不少人的心目中都是敌对关系——至少现在是,可我们呢?我们的敌人是联邦吗?是避难所吗?既然都不是,那就不要与他们的恩怨纠缠不清,否则到时候连全身而退都做不到。”

    “那我们的敌人是谁?”

    “嗯,这要看你更注重哪方面了,如果是利益至上,那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敌人;如果是有别的什么要求,比如和平、原则啦,那蝗虫大概有幸算一个,其他的……以后再算!”

    白孚不再反驳她,但心里明显还是不服气。

    “安心,我们又不是最后一次来避难所,如果你还想了解更多情况,而等下一次邀请再问吧,”向璈揽住了白孚的肩膀,试图劝她消消气,“先回去吧,小狼还在车上等着我们呢~”

    “嗷呜——”

    隔了几个沙丘就看到二人的小狼放声嚎叫起来,脖子上还有一个涂红的皮制小牌被摇得哗哗作响,白孚快步跑到小狼面前,将陌生的牌子摘了下来,却发觉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今日之前请到8号哨站一叙,有要紧事需商讨一番,不来……也行?PS:你们养的狗很聪明。”

    “得,这下小狼成小狗了,”向璈解开小狼的皮绳,把它带上基地车后又投喂了一点儿食物,“话说那两个货可真会使唤人,才见了一面就把我们当帮手用了。”

    “那我们不过去啦?”

    “去,为什么不去,”向璈含了一块提神醒脑的蜂蜜薄荷糖,坐在驾驶座上开始启动基地车,“有报酬拿最好,要真把咱们当手下人使唤,那也该去教训这两个货一顿!”

    轰——

    砰!砰!砰!

    两个榴/弹袭击过后,大片聚集在哨塔附近的辐射巨蝎早已变成了奄奄一息的模样,向璈则提着枪大摇大摆地走在巨蝎之间,见哪只没死透就再补上一枪。

    “一、二、三……十四、十五!一共死了十五只辐射巨蝎,”白孚跟在后面计数并搜集信用点,顺便检查每只辐射巨蝎的损伤情况,“有不少背甲都被榴/弹的弹片击破,无法回收利用了。”

    “是吗,可惜了,”向璈的脸上却没有过于惋惜的表情,大约是因为这次狩猎在榴/弹的帮助下变得太过简单了,“先把能带走的东西都装上车吧,哨塔底下的人都快等不及了~”

    陡峭的斜坡利于积水的快速排出,加上此面向阳,脚下的土地重新变回了干燥、多岩石的戈壁荒坡,向璈换回了新做的皮衣,踏着雨水冲刷后突兀冒出的戈壁石,见到了等候已久的燕家兄妹。

    “果然,这项工作交给你们最合适不过了,”燕皑脸上挂着欢迎客人的浅淡微笑,完全看不出是要说什么要紧事,“我们考了新鲜的戈壁岩羊肋排,一起吃?”

    “你叫我们来就是为了这点儿事?”向璈对燕皑的示好仅回报以冷淡。

    “唔,也是为了对之前拦截你们表示歉意嘛……”一旁等了许久的燕皎终于忍不住开口,不过她实在不是撒谎的料,没几句之后就编不下去了,“呃……好吧,其实是为了一个你们很熟悉的敌人——蝗虫。”

    “蝗虫都追到这里来了?”向璈这次还真感到惊讶了。

    “不是为了追你们,”燕皑掏出一张全新的地图,为她讲解具体的情况,“蝗虫组织在荒野城一战中损失惨重,为了稳定人心,他们经过了短暂的休整后便决定袭击青池避难所,打算破城并劫掠一番。”

    “不是吧,又让我当救火队员?!”

    “蝗虫可没本事攻破青池城的隔离墙,”燕皎又强行插入了话题,“青池城从十几年前开始就频繁加固隔离墙,现在估计有二十多米厚了。”

    “我们要担心的也不是庇护城的安危,而是青池城与避难所之间的通道,”燕皑接下妹妹的话茬,并用红色的记号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长线,“你看,这是两地之间维系的通道,生命线工程的铁轨也修在此地。”

    “联邦的火车好像还没回来吧,”向璈忽然想到了一点,“既然有联邦在,蝗虫应该没胆子截断通道吧?”

    “是这样没错,但这条通道的侧面有一条峡谷,尽头通向的是老铁矿场,”燕皑又换了一支蓝色的笔,在红线附近画了一个圈,“老铁矿场的矿早就被开采完了,但附近的轨道和营房还在,如果被蝗虫占领可能会成为他们持续进攻的桥头堡,因此上面安排我们去炸掉那里。”

    “所以?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8号哨站的人手向来不足,我们还要留下大部分人守卫哨塔和钢闸,因此需要你们帮一把,”燕皑不好意思地干笑几下,对自己管辖哨站的窘迫有一丝尴尬,“这也是管理者大人的意思。”

    “……”向璈对伊莱瓦刚攒的一丢丢好感又转瞬消逝了。

    “如果我算得没错,联邦的火车会在这个时间路过此地,”一直盯着地图的白孚忽然小声提醒道,“向璈,你觉得这只是个巧合,还是伊莱瓦有意为之?”

    “巧合还是故意,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吗?”向璈在提醒下看到了这次行动的价值,并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你们同意跟过去?那有些事我可要跟你们说清楚,”燕皑使了个眼色,身边的燕皎马上搬出了两个大盒子,“峡谷中长期被辐射风暴所占据,所以你们必须穿着专业的防护服方可进入,且沿途随时会被更加强大的辐射生物袭击。”

    “长期的……辐射风暴?”

    别说向璈,就连自幼在废土长大的白孚都觉得匪夷所思。

    “对,正常的辐射风暴确实是不断移动的,”这次解释的人换成了燕皎,“但凡事总有例外,赤色峡谷特殊的地理构造导致辐射风暴被固定在了峡谷之中,演变成了如今终日狂风不止的呼啸峡谷。”

    二人心里忽地又感觉后悔,早知道就把消息都打探清楚了再决定答不答应呢。

    “别再磨蹭了,”燕皑指挥两个士兵将烤羊肋排搬到了室外,又分给了向璈和白孚小刀,“先吃饭,等到了明天你们就能亲眼看到了。”

    第124章 梦呓(三)

    “大猎人团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这才多长时间就又运了一批材料过来。”

    “唉~他们帮得再多也没用啊,谁让我们摊上一个总不干正经事的监工呢!要是这位有大猎人团一半用心,我们可就谢天谢地了~”

    “说起那位, 她这几天又开始征用人手挖坑了, 说是要把避难所建到地下五六百米,我呸!她搁这儿给自己修皇陵呐!”

    “嘘——都小点儿声吧,这位的后台可比咱们硬多了,要是真把人给得罪了, 咱们以后可就真没好日子过咯……”

    伊莱瓦听着工人们聚在一起说自己坏话, 却没有上去训斥,只是自顾自地走开了。

    她本就没指望这群信息来源稀缺的人能说出什么神秘内幕,也没打算向外人解释什么, 反正等到真出了事的那一天,大家自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当然, 能不出事最好, 只是她最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或许在必要的时刻还是需要做出些解释的。

    铿——

    “那个家伙还是不搭理人,”小瀚海从石头后面跑回来, 一把将手里的稿子甩在地上,“将军, 您才是工兵团的领袖,难道不应该管管她吗?”

    将军刚跟身边的人讨论完图纸的问题, 见小瀚海来了,便擦了一把汗苦笑道:“她也算在做她自己的工作, 我去横插一杠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小瀚海急了, 三步并做两步地跃上了一块戈壁石,让自己看起来比将军还高一点儿, “现在混凝土和钢材都是稀缺物资,她却把这些东西都拿去盖房子!我们的工程进度早就比其他组落后太多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修不完的!”

    “可铁路周边的确需要大量的附属建筑,否则仅仅承担运输作用的话,也担不起‘生命线’这么个喻义高大的名字。”

    “也就是说,您也同意她的想法?!”

    “呃,这个倒……”将军抿紧了嘴巴,一时做不出明确的回答,只好指了指南边的某个方位,“没事的,我们已经派人去修建新的铁矿场了,等我们自己能够冶炼钢铁,就不用为这点儿小事抱怨了。”

    小瀚海对将军转移话题的行为十分不满,不过他的反抗也仅限于鼓起腮帮子不说话、不理人,而将军也只能以一声叹息作为补偿。

    嘭!

    “又怎么了?”

    远处突然爆发出一声异响,随即人们迅速围了上去,将整个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小瀚海爬上更高的石头也看不到内情,只好跟着大伙儿一起挤进人群中。

    “出什么事了,不抓紧时间干活还大吵大闹,离这么近也不怕辐射病集中感染。”

    伊莱瓦也揉着耳朵走了过来,不同于其他人的是,附近的工兵团成员都主动让出了一条路,大概是出于对总部本身的敬意,但这仍让旁观的小瀚海更加气愤不已。

    “报告监工,又是难民的事情,”回话的人戴着深绿色的防护面具,让伊莱瓦一时也没看出他是谁,“我们发现难民组团偷窃数量本就不足的防护服,被发现后还主动攻击我们的人!”

    “主犯是谁?”

    被围住的人群中有一个中年男子颤抖了一下,眼尖的士兵立即将他揪出来并踹了一脚,像是在把刚才被袭击的仇。

    “大人……”被抓的中年人衣衫褴褛,没条件修理的胡子甚至跟头发黏在了一起,活脱脱就是个山顶洞人的模样,然而手中沾血的半截工字钢还是暴露了他袭击者的身份,眼中闪烁的精光也让人不寒而栗。

    “您应该也明白这里的辐射有多危险,偷防护服是可能导致有人死亡的,”伊莱瓦半蹲身体,从他手中将工字钢用缓慢而坚决的动作夺了回来,“偷取战备物资,袭击士兵,这些加起来也够你死一回了。”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然后猛地抬起头与伊莱瓦对视,伊莱瓦没有退缩一分一毫,也予以不容拒绝的眼神作为回应。

    “给个痛快的吧。”伊莱瓦平静地判决了他的命运。

    两个士兵马上出列架起了男人,拖着他走向了一片空旷无人的地带,男人没有再进行激烈的反抗,只是一直回头紧盯着伊莱瓦,好像跟她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如果不解决根本上的问题,这样的袭击事件还会接连不断地发生,”伊莱瓦打断了即将爆发的呼和声,忧心忡忡地看向身后的副官,“去把负责勘测规划的人都给我找来,顺便去查一下那个人的具体情况。”

    伊莱瓦很快走开了,而小瀚海盯着她的背影一愣一愣的,总觉得接下来还会有大事要发生……

    “她这又是几个意思?”

    小瀚海听说了工兵团里流传的话,赶忙跑到了将军的房间询问。

    “就是字面意思,要给难民修建安置房嘛,”将军看上去很是平静,但捏着烟的收支却一直在摩挲烟嘴,“她给的理由说得过去,也并非没有人赞同,我也就默许了。”

    “我可是听说了,当初要把她派过来的时候,可是多次向总部反应联邦无力承受现有的方案,”小瀚海表现得格外义愤填膺,“可她来了以后却还在原有的方案上加大工程量,这不就是想拖着让铁路建不成,进而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吗!”

    “臭小子闭嘴,”将军第一次对他用上了严厉的语气,“那你来给一个解决难民问题的好办法?!”

    小瀚海被训斥了一顿,却没有任何打算放弃说服将军的意思,不过也真心问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们给难民食物和水,还给他们讲了很多次联邦的规划,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袭击我们呢?”

    “你知道前几天的那个人为什么要偷防护服吗?”将军的态度恢复如初,话题却转到了具体的人身上,“他的妻子患上了重症辐射病,两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也有相关的风险,为了应对迫在眉睫的死亡,他不得不为了亲人铤而走险。”

    “可那也不该对我们下手,工兵团……”

    “瀚海,”将军加重语气叫了他一遍,示意他听自己把话说完,“我们的承诺太遥远了,可辐射和死亡都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你该如何让他们相信联邦所说的未来?没可能的,做事都是一步一步来,安置房就是进一步的诚意,换取的就是让他们不再闹事。”

    “但是,我们之前不是给过他们很多次食物和水了吗?”

    “他们不也帮我们干活儿了吗?”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证明过自己的诚意了,难道救命的基础物资还不足以让他们相信我们吗!”

    “当然不能证明,”将军毫不留情地掐灭了他的幼稚幻想,“食物、净水、药品等,这些东西当然很宝贵,可它们都无法解决最关键的问题——辐射,如果没有辐射,难民又怎么会变成难民,在旧世界找一份工作难道不能满足这些需求吗?”

    小瀚海还想说什么,但这次他克制住了自己的表达欲,选择听将军把话说完。

    “况且这些都是可以随时断掉的东西,它什么都证明不了;但安置房不一样,半米厚的混凝土墙可以隔绝大部分辐射,而且它是固定的、夺不走的,除非联邦不恤名声地对他们进行强制驱逐,否则谁能使他们放弃生命的保障品呢?”

    “小子,不是你许诺给大家一个光辉的未来,大家就必须站出来支持你,看不到实打实的诚意,大家就只会根据自己的需求来做事,就像在生命受威胁的情况下会跟我们抢夺生存资源。”

    “联邦以领导者自居的前提是它真的做了一个领导者该做的事,这才是总部各派都同意进行三大工程建设的原因。”

    小瀚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是从他略带狐疑的眼神来看,他并未完全接受这一套说辞。

    咚咚咚——

    “谁?进来。”

    “报告将军,不好了!”一个气喘吁吁地士兵猛地顶开门,焦急让他的脸和脖子都憋成了红色,“矿场……矿场塌陷了!监工已经带着人准备赶去救援了!”

    “我也要去!”

    一直在挨训的小瀚海突然支棱了起来,还没等将军出口阻拦,他就一溜烟儿地冲出了营地。

    “……事态紧急,我先赶过去探查情况,同时向被困的矿工传达救援即将抵达的消息,”伊莱瓦已经带上了应急工具箱和医疗包,坐在摩托上准备出发了,“你们组织好救援队后立刻出发,记得带上大型设备。”

    “我们明白,可是您真的没必要亲自过去,”一旁的副官站在摩托车前,似乎在尝试阻拦伊莱瓦,“矿场内的情况不明,可能存在二次坍塌的风险,我们不能放任您去冒这个险!”

    “除了我还有谁能为他们提供强而有力的信心吗?就是因为我们的身份不一样才必须我去,如果我被困了他们反而更放心,毕竟他们可以被放弃,但你们敢不救我吗?”

    “这……”

    “让开,”解释完了缘由,伊莱瓦的语气骤然冰冷,“不然我撞死你。”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小瀚海终于赶在出发前追了上来。

    “你个小屁孩凑什么热闹,”一向不喜欢小孩子的伊莱瓦直接把他推开了,“怎么,觉得我会趁机在矿井里搞事,给工兵团的大家找麻烦干,然后导致铁路工程继续拖延下去?”

    “我呸!你别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瀚海立马嚷嚷起来,“再说了,小孩怎么了,矿井里的许多空子有时还真就需要我这个身体小的去钻!”

    “嗤,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伊莱瓦都没多搭理他,直接骑上摩托扬长而去,不过很快又一句话飘了过来,“腿儿着追上就带你下去。”

    第125章 赤色峡谷

    呼——

    仅仅穿越了一个山口隧道, 车外的空气就立刻干燥起来,干枯的刺状植物身上看不到一丝下过雨的迹象,翻涌的风沙尾随着车轮一路嚎叫, 让新洗干净的车尾再度被黄沙玷污。

    “这诡异的破天气, ”向璈将车窗关得更紧了些,同时与前方的车拉开一定的距离,防止车头也被飞扬的沙土遮蔽,“一山之隔就又如此大的气候差异, 看来地理书还真没骗我。”

    因为通向赤色峡谷的道路过于狭窄, 因而向璈将基地车和小狼暂时放在了8号哨站,而她和白孚则从燕皑那里借了一辆备用越野车,只是这车并没有厚重的防弹装甲作为保护, 让向璈也不敢搞横冲直撞的危险驾驶了。

    “按照燕皑的解释,赤色峡谷以前是一条大河的河床, ”白孚一直在地图上埋头做着记录, “辐射危机后, 此地发生了剧烈的气候变化,河水干涸, 大量含有三价铁离子的盐类物质被遗留在戈壁石上,才形成了血一样的殷红砂石。”

    “有什么实际危害吗?”

    “有, 比如……”

    咔——咔——嘭!

    “……比如脆弱又与砂砾颜色相近的盐壳会产生强烈的迷惑性,从而使高速行驶的车辆陷入盐壳下的沙坑中。”

    “啥也别说了, ”向璈看着被卡在盐壳底下的前车轮,无奈地挠了挠头, “下去抬车吧。”

    专业级的防护服要比原来的笨重皮套还厚重不少, 毕竟密度越大的物质在抵抗辐射方面效果越好,而考虑到过重的防护服会影响行动, 专业防护服的最外层又加装了一套外骨骼系统协助行动。

    “还是钢化玻璃的头盔好,”终于摆脱了食蚁兽一样的防毒面具,向璈感到无比的轻松与畅快,“视野一切正常,这下再也不会被视野影响命中了!”

    而白孚显然还不习惯防护服的拘束,便顺口回嘴道:“是呀,背上还多了两个大氧气罐,成钢王八了。”

    “啧,就当是负重越野训练了,”向璈才不想和她斗嘴,转身丢给她一根撬车棍,然后将自己的撬棍顶进盐壳中的车胎下方,“快点吧,那两个货都快跑没影了,再不追上去咱们可能会迷路的。”

    “有地图在手呢,哪有那么容易迷路……”白孚不情不愿地干起了苦力活。

    随处可见的盐壳并不好防范,绝大多数情况下,它们的上层都会覆盖有一层薄沙,如果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踩中,就会立刻被盐壳下的流沙吞没,这些沙层往往要比常规的沙地深很多,且由于附近的盐壳地面无法借力,通常无法依靠自己一个人脱身。

    二人先是用力在附近跺了几下,确认没有易碎的盐壳后才敢卯足力气撬车,而能提供额外力量的外骨骼倒是起了不小的作用,至少极大减少了撬车所消耗的力气。

    “吼……”

    “什么声音?”向璈忽然警惕起来。

    “哪有声音,”白孚累得趴在引擎盖上喘粗气,“你听岔了吧。”

    “不,不对,应该是在……”向璈谨慎地将头盔拨开一条细缝,闭上眼睛仔细倾听着随风飘动的细微吼叫声,直到下一刻猛地脱口而出,“头顶!”

    “吼——”

    近乎垂直的血色戈壁上,几只蓬松的大型金毛动物正以极高难度的动作伫立在岩石边缘,尽管凌乱的毛发遮挡了它们大部分的特征,但似犬的头部外形还是让眼尖的向璈辨别出了它们的真实身份。

    “是戈壁熊,唯一能适应沙漠气候的熊类,”尽管听说这玩意儿跟大熊猫一样是吃素的,但难保辐射不会让动物的食性发生变化,向璈还是主动掏出枪来防范,“小心一点,它们好像变异了。”

    “吼!”戈壁熊又咆哮了几声,却迟迟不下去攻击,似乎是想和她们交流。

    “呃,它说的什么?”

    “好像是在打劫?”白孚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要给动物做翻译,“戈壁临近冬天几乎没有食物,大概是这些大家伙饿急眼了。”

    “那就好办多了,留财保命,”向璈从后备箱将所带不多的牛肉全部取了出来,又从口袋中摸了几块蜂蜜糖放在肉上,“喂,大家伙,先放我们离开,这些食物就是你们的了!”

    戈壁熊好像听懂了她们的话,点了点头不再向下移动。

    二人立马趁这个空档跳上了车,慌不择路地离开了现场,而戈壁熊也怕狡猾的人类会预留陷阱,一直等到汽车尾气都消失在了视野中后,才一跃而下分走了留在地上的食物。

    “走了?”

    白孚瞥了一眼后视镜,没有戈壁熊追来的痕迹,“走了。”

    “呼~还挺守信的,”向璈刚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向前张望了一会儿,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糟了,那两个人的车呢?”

    越野车的挡风玻璃前只有一望无际的风沙,猩红嶙峋的戈壁石如同张牙舞爪的戈壁熊,披着黄沙、张着血口就要来吃了她们。

    “我开始怀念基地车了,大铁皮的安全感是一辆破越野车给不了的。”

    “别开玩笑了,专心开车,风逐渐大起来了!”

    白孚的警告刚落,整辆越野车的车身都猛烈颤动起来,旋涡一样的狂风不停冲转着高耸的巨石,并在狭窄的石缝中发出囚笼困兽般的怒吼,而随着飞沙淹没了脆弱的视野,有几声咆哮似乎更像是真怪物的警啸。

    “铁轨呢?我们不能按照铁轨的走向重新判断方向吗?”

    “你记性不好吗,我们早就过了岔路口了,”白孚紧紧拽着头顶的把手,身体像是在躲避“砰砰”拽门的暴风,“能不能给燕皑发通讯?”

    “也晚了,已经进入了辐射区,彻底没信号了,”向璈的身体努力前倾,几乎要让自己趴在方向盘上,“不行,可见度还不到十米,根本不敢加速追赶。”

    越野车几乎以龟速在风暴区中蛄蛹,而面前的风暴深处则闪烁着绿色的微光,一如风暴怪物的数颗魔眼,正在紧盯着这个自不量力的铁皮蜗牛。

    更要命的是,遮天蔽日的狂沙不止掩盖了视线,还通过沙粒与戈壁的摩擦声混淆了脚步声,无论是怪物还是外来的敌人,他们的行踪都彻底成为了无法探查的潜在危险,而移动都成困难的二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咔嘭——

    “完蛋!”向璈对着方向盘砸了一拳,“又被盐壳困住了!”

    “这种环境下根本没法撬车,”感受到前车胎正在以身体可以感知到的速度下陷,白孚瞬间慌乱起来,“能不能弃车逃走?这里根本就不是开车的地方。”

    “你在想什么,车上还带了一大堆物资和装备,背上它们走的话没多远就筋疲力尽了,到时候怎么办?在原地干等着被黄沙掩埋吗!”

    “那留在车上无非就是多加了一副铁棺材,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两个人越是紧张,越开始了喋喋不休的争吵,直到将彼此的想法全部否决后,她们才发现越野车已经被风撕扯得倾斜,高高翘起的车尾下全是堆积的橙红色沙砾,而被流沙困住的车头早已被掩埋了大半。

    “……算了,弃车吧,”向璈眼见着彻底没希望脱困的越野车,只好选择了白孚最初的方案,“我拿装备,你背物资,记得保存体力。”

    然而车门却像是被风焊死在了车身上,即便用全身的蛮力撞击也纹丝不动,无奈之下向璈又用肘击打碎了一侧的玻璃,粗大的沙砾混合着玻璃渣敲打在头盔的钢化玻璃上,像扫射的机关枪压得人抬不起头。

    “快,跑快点,一鼓作气冲出去!”

    两个人都闭着眼顶开车门,跌进了怒号不止的风暴区,厚重的防护服和外骨骼装甲终于在这时展现了更重要的作用——防止她们被风吹飞。

    “咳咳,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刚从沙堆里爬出来的白孚靠在车身边,耳边的传感器却在反复提示附近有人声,“好像是在风的另一端,但离我们也不是很远。”

    “开什么玩笑,风在戈壁石间穿梭也会发出类似人类的声音,”向璈正准备反驳她,说到一半却也发现不太对劲,“等一下,这个声音在说什么?”

    “队长,我们快……呼啸峡谷了,前方……常,未发现其他势力,风速也仍在可接……围内,但可见度仅……钟后抵达目的地,到时会进行下一次例行联络,over。”

    尽管声音断断续续,但这种音节复杂且逻辑性强的句子不可能是风沙摩擦产生的,而至于声音的主人是谁,二人对视一番后便有了共同的答案。

    “蝗虫!”

    “这沙子也太多了,连前面有什么都看不清了,”蝗虫的声音正在极速靠近,而这群人却也没注意到她们的存在,全程在自顾自地聊天,“而且沙砾还是红色的,乍一看还以为是血雾呢,真吓人!”

    “就是,而且这堆石头还总发出奇怪的声音,我刚才还听到它们模仿出车胎陷入流沙的旋转声了呢~”

    向璈甚至怀疑双方只隔了几百米,只是风沙太大才看不见彼此,既然这样,直接在半路截杀敌人不就有新载具了吗。

    “白孚,小点儿声说话,”向璈趴在沙地上,匍匐着从车后绕了过去,“你能听出他们大致在哪个方位吗?”

    “不用听了,”白孚的身体紧贴在越野车上,一根手指则虚虚地指了一下面前,“他们……可能就在我对面。”

    第126章 风暴咆哮

    近在咫尺的说话声被耳边的狂风揉碎, 丢弃于千里之外,但熟悉又危险的感觉却仅在二三十米之间。

    向璈闭气凝神,缓缓抬起了随身的步/枪, 枪上没有安装任何瞄具, 但她却有信心能击中目标。

    嘭!

    当蝗虫的车辆与废弃越野车碰撞的一刹那,循着风中微弱声响的向璈瞬间睁开了双眼,向自己估算的位置扣下了扳机,火舌吐息, 方才还抱怨不止的蝗虫士兵立即发出了连环的惨叫。

    “有埋伏!快……快下车!”

    仓皇反击的蝗虫反而更快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向璈没在原地停留,而是以绕圈的方式转移到了敌人的另一侧,但手上的攻击却全程未断, 以营造出伏兵众多的假象。

    然而这只蝗虫小队也不是乌合之众,在经历了短暂的混乱后便意识到了“敌人可以隐匿在风沙中偷袭, 而自己也可以”的道理, 于是本打算聚集起来的士兵们纷纷悄声散开, 让后续的子弹全部落了个空。

    “都冷静下来,敌人等到我们撞车才发动袭击, 说明他们并没有精确定位我们的好办法,”此前一直沉默的队长终于开始指挥, “虽然死了三个兄弟,但敌人的数量只会比我们更少, 优势在我!”

    士兵们的士气有所恢复,而倾泻的子弹也暴露了伏击者的位置, 尽管对方始终处于移动状态, 但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有得到机会的时刻。

    不要着急, 只要再耐心等一会儿……

    “吼——”

    “什么声音?”有士兵惊惧地大声问道。

    “不要大声说话,会暴露位置的,”队长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半蒙半猜地给了一个答案,“肯定是风吹的,这地方风大石窟多,有奇怪的声音再正常不过了,况且你觉得有什么动物能适应风暴区的环境吗?”

    “说得也是,”士兵松了一口气,继续蹲在岩石后方躲避子弹的袭击。

    而在另一边,对着车队的方向打完快十个弹匣的向璈终于停了下来,此刻的她不知道敌人的数量、配置,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打死了几个人,甚至不知道敌人是开着什么样的车来的——一无所知,连瞄准都纯靠猜测和运气。

    但她必须将这场战斗拖延下去,直到方才离开的白孚偷回一辆能带她们离开风暴区的车。

    “吼!”

    “这好像是戈壁熊的吼叫声?”向璈窝在沙堆里,倾听着狂风送来的声音,“怎么回事,它们不是得到食物了吗,为什么又追上来了?”

    如果戈壁熊能和蝗虫缠斗起来,那结局便是最好不过了,可假如这帮家伙也是群欺软怕硬的,那自己可就真的危险了。

    怎么办,要不要考虑装死?

    向璈觉得要不是周遭的空气过于干燥,自己此刻一定是汗流浃背了。

    不过好消息是,惨叫声是先从对面响起的,“啊啊——队长,有……有……”

    “你他娘的把话说清楚!有什么东西?”

    这种不清楚敌人是什么的处境才是最糟糕的,队长刚打包票,自己的手下们这时肯定满脑子都是变异的巨型沙虫,亦或者是什么更加奇葩的怪物,更糟糕的事自己无法制止他们的胡思乱想,因为他也不知道危险是什么。

    “吼——”

    金色蓬松的毛发与漫天黄沙融为一体,宽大柔软的肉垫让脚步隐匿在风中,伴着戈壁熊迈出厚重坚实的步伐,毫不焦躁地来到一个精神紧绷的士兵身后,又一道刺穿风沙的哀嚎声响彻戈壁。

    队长明白,一切都晚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士气这下彻底崩溃了。

    “不……不要吃我!”

    砰砰——砰砰砰——

    仅存的士兵们向着沙暴中心盲目地扫射,可惜聪慧的戈壁熊早已洞悉他们的一举一动,在察觉到情绪氛围的变化后便迅速离开了。

    “该死,这次行动失败了,”队长拉过通讯员,让他想办法把自己的话传达下去,“马上通知还活着的人,准备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我们下次再来!”

    “可是队长,车……车已经被……”

    “嗯?”

    队长猛地抄起枪,快步跑到他们初次遇袭的位置,却只在原地发现了那辆废弃的越野车和两辆被炸坏了车胎的皮卡,至于他乘坐的那辆大车早就没了踪迹。

    “真没想到,蝗虫居然会想到在小型民用履带车的底盘上安一个军用越野车的壳子,”开着运行方式酷似挖掘机的改装车,白孚在兴奋之余还多了不少惊奇,“我都怀疑自己是在工地了。”

    “看来荒野城之败对蝗虫打击很大,”向璈拽着车门附近的边框一跃而上,“至少他们背后的金主发了大脾气,否则也不会连一辆正经的履带越野车都配不起了。”

    “所以才要擅自北上发动新一轮攻势嘛,不过看样子他们这次又要无功而返了,甚至再严重一点,我们以后可能就见不到蝗虫了。”

    白孚说到这里时,难得有种大快人心的喜悦;但向璈却在皱紧眉头思索,蝗虫这场以卵击石的行动到底意义何在,是真的被逼到狗急跳墙,还是一场假意示弱的混淆视听?

    “吼——”

    戈壁熊的出现打断了二人的思考,这只金色的大家伙用两条后腿站起来,高举的前爪先是挥舞着表示感谢,然后又指向了风暴区的某一个方向,那里望过去仍是一片黑黄的沙幕,但她们明白出口就在那里。

    “看来戈壁熊是在回报之前送食物的事,”白孚将驾驶座让给了向璈,顺便冲戈壁熊挥了挥手,“再见大家伙,多多保重!”

    戈壁熊张开了大嘴,似乎是在模仿人类的笑容,不过它很快意识到自己拙劣的表现很像要吃人,便赶紧抬爪捂住了尖锐的牙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茫茫戈壁中。

    不再关注蝗虫的狼狈,向璈驾驶着改装车冲入沙暴之中,这次前方的可见度连五米都不到了,飞旋的沙砾敲打在金属的车壳子上,奏响了一曲激昂而猛烈的交响乐曲。

    顶着风暴冲出了狂杀的桎梏,面前的视野顿然开阔,然而当车拐入真正的赤色峡谷时,戈壁之间的道路又骤然紧缩,仿佛是一片浑然天成的高原被生生劈开一条缝隙,而越野车就穿行在裂缝之间,两侧戈壁赤红的“血肉”依旧清晰可见。

    “安……安全了吗?”

    紧贴着车身的两侧戈壁略微向内倾斜,有种血红巨人在俯瞰渺小且自不量力的入侵者一样,而面对来自大自然的压迫感,白孚也只能吞了口唾沫,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询问道。

    “不清楚,但前方依然看不到燕皑的踪迹,”向璈倒是目不转睛地盯住正前方,对她而言只要有路可走就是好结果,“天快黑了,我估计他们应该会找个地方扎营休息,我们多赶一会儿路大概就追上了。”

    白孚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不过她感觉到了另一丝异样,“向璈,你有没有觉得……”

    “车在晃动对吧?”向璈抓住方向盘的双手青筋暴起,脖子更像是被箍住了一样始终注视着正前方,“我是开车的当然感受到了,这条峡谷只是没有足够的沙子,但风可比外面的大多了!”

    话音刚落,整辆车变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碰撞声,旋即车身便如同筛糠一样晃动起来,向璈急忙用上吃奶的力气踩紧油门,努力让车顶着风暴前进。

    咔——咔——

    合金打造的引擎盖在风力的作用下,竟然像一团废纸在肉眼可见的状态下发生了变形,坑洼和折痕从一角蔓延至了整个车头;挡风玻璃也被顶的摇晃不止,要不是中间被夹了一层厚胶,只怕是玻璃碴子早就飞得到处都是了。

    “喂,这风有点儿吓人了吧,”周围没有蒙蔽视野的漫天黄沙,可无形的力量反而让白孚感觉发自内心的恐惧,“别开了,能不能先倒回去?”

    “不能,”向璈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油门一松,失去抓地力的改装车就会被整个掀飞。”

    一听这话的白孚顿时失去了打败蝗虫的喜悦,整个身体软得像一摊液体似地贴在座椅上,她干脆去想早知就不跑这一趟了,反正蝗虫的车也过不去风口。

    咆哮如雷的风发出了得意洋洋的欢笑,它嗓音沙哑,铁钳般的大手肆意蹂/躏着外来的客人,伸出一根手指向前一戳,镶嵌了钢板的车顶就蓦然矮了大半截,向下凹陷的中缝让二人都歪着头不敢直起身体。

    “你觉得我们现在还可以下车吗?”

    “趴在地上说不定能过去。”向璈随口回道。

    不过老天显然不给她们轻易找到出路的机会,在改装车硬挺着向前挪动了一截路后,两侧血红的戈壁突然多了一层斑驳的蓝绿色结晶体,这些结晶看上去和碎玻璃一样脆弱,却能屹立在风暴中纹丝不动。

    而比它们更加值得警惕的,是当地神出鬼没的原住民。

    “嘶~”

    披着笼盖全身的红色战袍,一只远比在南部沙漠所见还要巨大的沙漠巨蜥拦在了路上,只是除了傲视群雄的体型外,它的各个部位也得到了质的飞跃——例如那一身强度比肩钢铁的赤色鳞甲。

    “看来我们这一路是注定不消停了,”终于坚持不住的向璈趴在方向盘上,爬满血丝的眼球斜向手边的车门,“我倒数三声,咱俩一起踹开车门跳下去。”

    白孚担忧地盯着那只不怀好意的巨蜥,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

    “三、二、一,跳!”

    嘭——

    从岩石地面上爬起来的二人一起向后望去,只见改装车早已成了戈壁石边的一团废铁,而它的两扇车门则就此不翼而飞。

    第127章 铁矿场

    “好险, ”望着被风挤压成铁饼的改装车,向璈这才直观感受到辐射风暴的强大,“要是再慢一点, 咱俩肯定就被废铁活埋了。”

    “喂, 有心思感慨不如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向璈顺着白孚的话扭头,只见那只赤甲巨蜥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面前,低矮敦实的躯体给了它对抗飓风的底气,而向璈却不得不放弃人类的身高优势, 匍匐在地面上与巨蜥战斗。

    “辐射已经高达1.6Sv了, ”白孚艰难地摸出盖革计数器,瞥了数字一眼后,便连忙摸索防护服的每一个部位, 生怕某处小小的破损会让她丧命在这危险的辐射中,“向璈, 还是想办法跑路吧, 万一被那怪物划破防护服就死定了!”

    “我知道, 但这个怪物恐怕不会放任我们掉头就跑,”面对步步紧逼的巨蜥, 向璈却摆不出任何一种防御姿态,只能像个王八一样趴着后退, “你先离远点儿,等我想个办法教训它。”

    开枪是不行了, 方才在峡谷外的沙暴区内,子弹一出膛就产生了尖锐的爆鸣声, 这里的风更大且风向单一, 子弹只怕会向后乱飞,根本不可能对巨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想到这里, 向璈只得抽出开/山刀让银白的刀刃正对着暴风来的方向,好尽可能地减小阻力,然后猛地抡起刀身劈向巨蜥的头颅。

    铿——

    锋利的刀刃与巨蜥粗糙不平的鳞甲形成了一个并不垂直的夹角,巨蜥一偏头,开/山刀便擦着鳞甲落到了地上,而巨蜥的头顶只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痕。

    “吼!”

    巨蜥暴起,一口咬住了没来得及收回的刀身,向璈急忙举起另一只握拳的手,借着外骨骼装甲的保护捅进了巨蜥的嗓子,柔软的咽喉被突然挨了一拳,这让巨蜥被迫拖着满口的哈喇子放弃进攻,而向璈也趁势后退了好几步。

    “向璈,你还好吗?”

    “别过来!”向璈喝止了想上前帮忙的白孚,独自与陷入愤怒的巨蜥对峙。

    白孚焦躁得内心发痒,她好几次从附近挑了几块坚硬而锐利的晶石,想趁机从侧面给巨蜥一个突然袭击,但每次都被向璈用眼神给拒绝了。

    “怎么办,风好像更大了,再这样下去可就真逃不掉了……”

    暴风的压迫让她只能趴在地上,可移动的部位实在少得可怜,所幸近似球形的脑袋还可以随意转动,白孚便不停观察着周遭的状况,试图寻找一个能克制巨蜥的武器或机会。

    忽然,斜向上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孚定睛一瞧,才发现燕皎原来跑到了峡谷的上方,难怪她们追了半天都没发现这两个人的踪迹。

    燕皎也注意到了被困住的二人,她示意白孚不要声张,随后掏出一把长相怪异的枪,没有枪托,枪管长且粗细匀称,没有附加任何的配件,但在正下方挂了一个写着标签的小钢瓶,且里面装的似乎不是气体。

    燕皎先把一个带有长柄的黑色小风扇丢进峡谷中,长柄尾端的细线连接着她手中长相酷似小灵通的风速测量仪,等得到稳定的数据后,她才按照风速调整好枪口的角度。

    呼——

    下一秒,枪口喷射出了青色的火焰,乘着持续不断的狂风,火焰骤然吞噬了整条峡谷,带着强刺激性的浓烟为无色的风勾勒出了外形。

    方才还在鏖战的向璈和巨蜥都被吓了一跳,二人也顾不上谁打了谁的问题,一起掉头相反方向的位置跑去,好在向璈的防护服本身就附带空气净化装置,而露着脑袋的巨蜥就只能被呛到眼珠发红,鼻子和口中更是流出了大量的粘液来应对毒性气体。

    燕皎见巨蜥终于灰溜溜地离开了,就收起了喷火/枪,转而指了指峡谷的入口处,大概是在指示二人从风势较弱的地方绕上来。

    向璈和白孚又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绕出去,才发现赤色峡谷的出口边居然有一道人造的斜坡,可以把车开到峡谷上层去,而燕皎早已开着越野车等候多时了。

    “嘿嘿,你们两个居然跑到峡谷里面去了,”燕皎像是看乐子一样靠在车边,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不是都说过里面有辐射风暴和变异怪物了吗?”

    “谁知道你们的意思是要绕路呀,我还以为是要打怪物呢!”向璈忿忿地怼了回去。

    “这可就不怪我们咯~”

    “话说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白孚张望了一圈,没见到燕皑的身影,“你哥呢?”

    “自己跑了,你们管他干嘛,”燕皎倒是心大得很,对自家老哥的死活浑然不顾,“倒是他还觉得我一个人不安全,才想方设法把你们拉了进来,现在看倒是完全没必要嘛。”

    狼狈了一路又遭受嘲讽的向璈咧了咧嘴,强行忍住了还嘴的欲望。

    “嗯,不过你们还活着就好,否则避难所那边我们可不好交差,”燕皎打开越野车的后门,让两个人和自己同坐一车,“走吧,接着赶路。”

    白孚仰头望了下没有太阳的天空,不由地问道:“天都黑了,不扎营休息一下吗?”

    “这里不是休息的好地方,”燕皎看上去还没到拿驾照的年纪,但车技已经很熟练了,“趁天还没黑透多走一段路,等到了铁矿场在休息也不迟。”

    向璈不想跟这个不正经的家伙聊天,于是交流的工作全部落在了白孚身上,“你刚才用的是什么?”

    “硫磺喷火/枪,专门对于风暴巨蜥的,铁矿场废弃后,这条峡谷几乎变成了它们的独占领土,所以我们每次经过时都会装备上大量的硫磺燃料,用异色火焰和强烈的刺激性气味临时驱逐它们。”

    “铁矿场废弃后,你们也经常来这边吗?”

    “不算经常,只是这里也属于8号哨站的管辖范围,所以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一支小队前来巡视,只不过这边实在没人光顾,所以巡逻频率已经降到三四个月才来一次了,这次算是突发状况,才安排不出足够的人手。”

    “你也来过?”

    “当然,而且大部分巡逻任务我都有参与,我们这边可不养闲人!”

    “你说燕皑自己跑了,他去哪儿了?”

    “这谁知道呢~他只说有另外的事情要解决,等明天我们返程的时候会及时赶来汇合,反正他又不是一个人活不下去,没必要瞎操心。”

    两个人有一搭没有搭地聊着,对话中几乎没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向璈歪着头眺望着窗外出神,在她看来燕皎绝对并非一无所知的,大大咧咧的表现不过是另一种掩盖真相的方式罢了。

    至于燕皑去了哪里,马上要路过此地的联邦火车就是最好的答案。

    既然心中已有了想法,向璈便不再听身旁信息密度极低的对话,而是专心观赏窗外的景观。

    此刻正值黄昏,连天空也烧成了戈壁一般的血红色,辐射云电离出的绿色光斑与峡谷中的蓝绿色结晶倒如出一辙,过于相似的天空与大地融合成了一片血山火海,而她们就好似行驶在盘古开天辟地的裂缝之间。

    兀然间,原本连绵成一整块的峡谷高地变得支离破碎,数个矿坑排列在峡谷的尽头,人类遗留的建筑早已斑驳到与隔壁融为一体,但排土场中堆积的沙土与碎石还安然守在原地,不知何时才能回归自然。

    “这里的矿大多埋于地下,虽然附近不少地方也有露天矿,但因为长期与辐射物质接触,开采它们需要高成本的净化工作,因此工兵团当初放弃了露天矿,转而在矿坑底部修建了一条矿洞。”

    沿着矿坑边缘同样有一条简陋的螺旋状通道,燕皎将越野车开进矿场,并在路上不断比划道:“我们的任务就是炸毁通往矿场的两条道路,即现在走的这条螺旋路和连接一、二号矿坑之间的通道。”

    “为什么不直接在峡谷入口安置炸弹?”白孚又问了一句。

    “因为风,正常的峡谷风要么是空气被挤压形成的,要么是太阳光不均匀产生的冷热空气流动,”向璈替燕皎回答了这个问题,“但这里不一样,峡谷中段的底部集聚了大量的辐射结晶,它们会持续向外释放能量,从而导致空气温度失衡,我猜辐射风暴的形成就是与它有关。”

    “你猜对了,”燕皎接着她的话继续解释道,“因为辐射的影响,峡谷的风是从中段吹向两端的,如果炸掉峡谷的某一段,风也迟早会将其吹开,因此我们只能在矿场的入口处下手。”

    随着谈话结束,越野车终于来到了2号矿坑的底部,通往矿洞内部的轨道已经报废,矿车也被随意地丢弃在洞口,但原有的仓库和营房却只是外表斑驳破碎,其内部的二级支撑在简单修缮后即可重新投入使用,也难怪蝗虫会盯上这里。

    “天已经黑了,夜间不适合工作和赶路,”燕皎倒是很有当指挥的天分,安置好越野车后就开始安排下一步,“今晚先找个房间休息一下,等天一亮就炸毁这里,然后返程。”

    向璈对此没有异议,但她否决了对方搭建篝火的提议,并要求双方分开休息。

    “蝗虫不会善罢甘休,今晚必须小心行事,搭建火堆可能会被发现,”回到了休息的房间,向璈才开始跟白孚解释自己的行为,“至于分开,一是为了不被一网打尽,而是有些话不方便在她面前说。”

    “你又有什么想法了?别忘了,今天可是人家救了咱们。”

    “我不是针对她,是关于联邦的猜想。”

    “那也只是猜想,你没跟着去火车上走一趟,想出来的东西能靠谱吗?”白孚转过身表示不想听,不过很快她又递过一个东西来,“对了,我刚才挑选营房的时候发现一张照片,看上去有年头了。”

    “照片?”向璈接过那张巴掌大的薄片,常年的风化让它变得极其脆弱,画面也因泛黄而略显模糊,“这上面的人是……伊莱瓦和瀚海?”

    第128章 梦呓(四)

    彼时的赤色峡谷尚未拥有后世的便捷通道, 密不透气的防护服也闷得人心如火烧,瓶子里的水早就见了底,小瀚海只能把瓶口含在嘴里, 起到一点儿心理安慰的作用。

    “走不了可以趁早回去, ”伊莱瓦甩开他一大截路,连说话的声音都因距离过远而模糊不清,“不然倒在路上,可别怪我见死不救。”

    “谁需要你救啦, ”小瀚海努力抬起灌了铅的腿, 重重地向前迈了一大步,“我之前可是跟着勘察小队走了几千公里,将近一年的时间!这点儿路还算不了什么。”

    “是吗?”伊莱瓦的表情分明是不信, 但她没有当面质疑。

    “喂,你什么态度, ”小瀚海愤怒地抱怨了几句, 但一见到前方的人几乎没有反应, 他又颓丧地憋出一句,“要不是为了救人, 我才不跟着你呢!”

    “你为什么要跟我来救人,不是总嫌我耽误工程吗?”伊莱瓦突然放慢了脚步, 用饶有兴趣的态度试探道,“要是为了救人造成了更多的损失, 这铁路可真就一时半会儿修不完了。”

    “这是什么话,人命是这么轻易就能被放弃的吗?!”小瀚海瞪大了眼睛。

    “末世嘛, 可真就有不少人觉得人命不值钱呢, 更别提这群矿工里还有不少是难民充当的临时工,觉得他们不配跟工兵团专业工人相提并论的人可不在少数, ”伊莱瓦说着,忽然冷哼了一声,“呵,他们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到时候把人都祸害光了,铁路留着给外星人用吗~”

    “噗嗤——”

    “笑什么笑,我说的可是真事,”伊莱瓦回头瞪了他一眼,“离开了总部高层的约束,有些人的嘴脸可全都暴露出来了,居然把工程放在了所有事情之上的第一等事。”

    “呃,可工兵团不就是为了修铁路才被派出来的吗?”

    “那修铁路又是为了什么?‘生命线’维系的又是谁的生命?联邦真正要做的事又是什么?”

    小瀚海很想反驳她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可仔细一想,她好像又的确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只是用的方式有些隐晦不明而已。

    “联邦是为了救人,生命线工程也是为了给废土上的无数幸存者组织输血,让物资贫乏的他们也能继续坚持下去,”伊莱瓦没有等他开口,便以自问自答的方式做出了解释,“只不过有一点他们错了,生命线工程不是团结人类的理由,而是人类团结的见证。”

    “这有区别吗?”小瀚海挠了挠头。

    “当然有,只是还未到需要你做出抉择的时刻,你当然察觉不到它背后隐藏的东西,”伊莱瓦见他始终无法理解,又加快脚步将他甩在了后面,“不要总盯着你能看到的东西,它会使你错过许多重要的细节。”

    “捕风捉影可不是个褒义词……”

    “但时刻保持怀疑总能让你在千钧一发之际保住性命,尤其是在面对一群心怀不轨的豺狼时。”

    交谈就此结束,两个人谁也没有说服彼此,只能怀着一肚子怨气进入矿场。

    矿洞的入口近乎完全塌陷,上层连接过于松散的戈壁石块全部砸进了矿坑,大型机器运不进来,矿井外的工人们只能用铲子和小推车开路,几个小时过去了,连条老鼠洞都没能挖出来。

    伊莱瓦又打量了一圈矿井外的附属建筑,排土场的挡板只装了一半便匆忙开工了,给矿工们休息的营房更是只建了三分之一,双层的铁架床占据了所有的空间,过道边却还摆着一排用蛇皮袋子缝的地铺,倒是用来临时存放铁矿石的仓库早早完工了。

    压制住心头的怒火,伊莱瓦甚至敢肯定矿井的基础防护设施都没完成,否则不可能会毫无征兆地发生大规模坍塌。

    这根本不是天灾,是人祸!

    迟迟没能清出一条入口的矿工们全都耷拉着脑袋,毫无血色的脸上全都挂着漠不关己的表情,他们并非不怜悯自己生死不明的同伴,只是在这个高层派来的官员面前不适合嚎啕大哭,只好用冷漠的面具来抗拒对上层的迎合。

    “负责爆破的人呢?”伊莱瓦盯上了其中一个被点名时身体颤抖的人,抓着他的衣领走到矿洞口附近,“可以炸开吗?我是说微量定点爆/破,在不引发二次坍塌的前提下开一个一人大小的洞,能让我钻进去就行。”

    “可以是可以,但那样的话,原有的矿井结构就要拆……”

    “就这破豆腐渣工程,早晚都得拆!”伊莱瓦不给他任何还口的机会。

    爆/破员无可奈何,带着助手去石头堆上测量点位;而一个看上去是主管矿区通讯的士兵则扯来了一个有线听筒,并用手势告诉伊莱瓦是来自工兵团指挥部的通讯。

    “姓贾的我告诉你,”还没等听筒对面有任何声音响起,伊莱瓦就先一步开骂了,“我的地盘我说了算,在全部的准备工作没到位之前,谁都不许下令提前开工,你们指挥部的人要是再敢不经查证就妄下命令,小心我带人取了你们的狗命!”

    一旁的小瀚海眨了眨眼睛,虽然他不止一次听说伊莱瓦是个狠人,但直接对自己的顶头上司下死亡威胁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别跟我说什么难言之隐,钢铁暂时供应不上久拖上一段时间,怎么?辐射危机过去二十多年了没死几个人,这铁路晚一天建成人类就要灭绝了?还是说你父母双亲被绑在火车上,晚一天过去就成孤儿了!”

    看热闹的小瀚海觉得自己也被顺路骂了。

    “你用不着跟我打难民牌,我在一线救的人可比你多,至于废土的幸存者怎么办?不劳您老操心了,我心里有办法,麻烦您给我准备一辆专车,等这边的事干完,我就亲自去总部跟他们谈谈!”

    几乎没给对面开口的机会,伊莱瓦干脆果决地结束了这场通话,而完成了整个旁听工作的小瀚海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把一部分管理难民的权限,分给大猎人团等有额外能力的大型幸存者组织,并允许他们北上拓展新的据点,然后暂时用运输车队向这些据点运输紧急物资。”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说出来?总不能是今天才想到的吧?”

    “哼,对于总部的某些人来说,分他们的权可比割肉都难受,尤其是难民这块刷声望的好地方~可大蛋糕不是一方势力能吞下的,这群人也只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罢了!”

    “可开通运输车队不也需要道路吗?”

    “平坦的土路即可,不需要海量的建筑原料和专业工人,给难民发把铲子就能完成的工作,用以工代赈的方法很快就能完成,只不过运力和成本上终究不能跟铁路相提并论,临时的替代品罢了。”

    嘭——

    “炸了一个小口,”爆/破员领着助手回来了,“勉强能钻进个人去,只是大一点的救援工具还是伸不进去。”

    “足够了,我先下去,负责救援的大部队就在后面,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来了,”伊莱瓦说完,又瞥了小瀚海一眼,“你不是要一起下去吗,走吧?”

    哗——

    无线设备在辐射区容易损坏,而有线设备尚未搭建完毕,矿区的具体消息往往要大半天才能传回来,而将军和勘察小队的队长就这么等到了后半夜,才得到一张沾满了尘土的的信纸。

    “伊莱瓦太冲动了,有些话不应该由她来说,”将军摇了摇头,将信纸递给身边的人,“能想到这一点的不在少数,可没有谁想和她一样变成众矢之的。”

    “我倒是觉得你太高估咱们手下的人了,”队长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了,几年前的远行勘察让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如今大家都沉浸在前途一片光明的美好幻想中,虽然不能称之为坏事,但有个清醒的人终归是好的。”

    “你也觉得三大工程的成功率不高?”将军略微感到惊讶,面前的这位当初可是生命线工程的规划者之一。

    “都是按照极限算的,也是为了应付上面,”队长苦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被挤在了一起,“这就像在鹅卵石上修建一个极度精密的高塔,只要有一处产生问题,整个建筑都会土崩瓦解。”

    “唉,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把大家带入了深渊。”

    “好歹大伙儿都是充满理想和斗志,说不定真会一切顺利呢,”队长也只能把未来往好的方向引导,“就算失败了,有三大工程这样浩大的理想珠玉在前,说不定也可以激励后来人。”

    “就怕后来人只记得三大工程,不记得修建三大工程的人。”

    “……”

    火盆里的煤块烧得发白,屋里的温度却没有上升多少,室外的工人都会去休息了,只有荒地上的难民还在为了自己的安置房加班加点,伊莱瓦只给了他们原材料,所有的工作都要由他们自己在承担。

    将军看过难民自己画的设计图,就是一排方形的混凝土块,多为二到三层,没有丝毫的美观可言,但难民们最大限度地利用有限的材料设计出了最厚实的墙壁,甚至还在门窗的位置上有了自己独特的见解。

    “我们的材料也很紧张,连探照灯都没分给他们一盏,”将军指着远处微弱的亮光,悠悠地开口道,“是他们自己翻山越岭从拾荒者手里换了一箱旧灯泡,才换来了夜间加班的资格。”

    队长陷入了沉默,只有双眼一直盯着那簇不稳定的光群。

    “伊莱瓦比周围的很多人都要聪明,至少她懂得把某一部分利益放在总体利益之前,但又不会无底线地施舍,这就决定了她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而很多人就分不清正确的先后顺序。”

    “那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队长忽然转头发问,“一个果决又深得人心的年轻人,不会察觉不到强行出头的危险,你觉得,她以后会走到哪一步?”

    “……太冷了,”将军猛地打了个寒颤,“把门窗都封一下,准备休息吧。”

    第129章 通牒

    夜幕已深, 今晚的夜空与以往的绝大多数时间一样见不到月亮与星光,赤红的岩石悉数被涂上了黑色,唯有车窗透出的微弱光线在这张纯黑的纸上画了一条刺眼的亮线。

    列车的中间部分是盖了防水布的货箱, 从缝隙中看里面装的全部是青盐;前后两端是载人的客厢, 负责护卫的普通士兵早已在后方的车厢中睡着,只有前端的豪华车厢依旧灯火通明,能够无节制地使用珍贵的电力资源,这是独属于联邦高级军官的优待。

    “可真够傲慢的……”

    离车头最近的是服务车厢, 燕皑正在副车长的陪同下走进这个暂时没人的地方, 面前的老熟人早已在岁月的蹉跎下显得略微苍老,难以与第一次相见时的成熟女性相契合。

    “跑火车是个辛苦活儿,也就这个时候才能停下来说几句话了, ”副车长的声音很柔和,却没了几年前那种坚定的信念感, 只有被疲惫夺去精力的无力感, “新将军毕竟是刚打了胜仗回来的, 这种傲慢倒也不奇怪。”

    “嗯,理解。”

    燕皑回想起方才的会面, 那个四十出头的家伙用鼻孔看人的姿态将自己赶了出来。

    此前一直负责与避难所对抗的是一位流亡时代的老人,算下来今年都快八十岁了, 他对待避难所始终采取避免正面冲突的态度,这也让本都撕破脸的双方又维持了五年虚假的和平。

    可老头终于扛不住了, 废土的环境对健康的摧残十分严重,或许联邦也不希望一个不服从自己的“第二联邦”长久存在, 便趁此机会换了个强硬派上来。

    燕皑听说过那个人, 他就是靠着打击想脱离联邦体系的幸存者组织才一路升到了少将,自然也会用过去的雷霆手段对待避难所,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对话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那人就用一句“让你们老大滚来见我”将他赶了出来。

    “至少我把该传达的话都说完了,”燕皑一边想着,刚才没有客套太多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如果他不愿将和平延续下去,管理者也自有对付他的手段。”

    “唉,谁会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今年发生的事未免也太多了,”副车长也只是摇了摇头,“伊莱瓦那孩子还好吧?”

    “一切都好,劳您挂念了。”

    “那就好,如今真是多事之秋,”人上了年纪,难免会喜欢念叨车轱辘话,“大猎人团的事才过去没多久,蝗虫又接连摧毁了多座庇护城,辐射带的事迟迟得不到解决;听说西边的海港附近又兴起了一个宗教组织,最近扩张得飞快,让联邦高层头疼得很呀……”

    副车长说的都是他早就听过的东西,燕皑心不在焉地搅了下茶水,混合在茶叶中的银杏叶碎又浮了上去。

    “哦对了,说起蝗虫,你这次外出肯定和他们有关吧,”副车长念叨了好半天,终于问到了还算重要的事情上,“只是为了和新将军聊几句,也不需要你亲自跑一趟,还是在这三更半夜的时间点上。”

    “是,蝗虫必须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既然他们冲昏了头要袭击青池城,不如就趁机让他们永远留下吧。”

    “避难所要出手?”副车长已经将话题引到了不该说的内容。

    燕皑却没有就此打住,显然在他的心中有关蝗虫的部署还算不上军事机密,“那倒用不了,只是去给青池城送一些炸/药,彻底断送蝗虫的退路罢了。”

    “说起青池城,那个当年跟勘察小队打口水战、结果狠狠宰了联邦一笔的老城主身体也不太好,”副车长又开始聊起过去的老熟人们,“他是少数的聪明人了,把好处都吃了个精光后又能从生命线工程的后续震荡中全身而退,只可惜这几天我们过去时,曾经的英雄人物也只有坐轮椅的份儿了。”

    燕皑仍然安静地做一个倾听者,手中的茶匙不断搅动杯底的残渣。

    “……也罢,不说了,我们都是不知还有几年活头的老人了,”副车长终于从冗长的回忆中挣脱,听到车头的铃声便赶忙站了起来,“你走吧,我也要去工作了。”

    “您保重,我先走一步了,”结束了漫长而缺乏重要信息的闲谈,燕皑保持礼貌行了一个告别礼,“告辞。”

    列车的守卫对他的晚走一步见怪不怪,尽管新将军一上任就三申五令严禁跟避难所的人走得太近,但对于都是底层打工人的士兵而言,如今的联邦并不值得他们事事听从了,甚至连即将爆发的战斗也是持悲观态度的居多。

    安然无恙地离开了联邦列车,燕皑开始向青池城赶路,他不需要穿越蝗虫大军的封锁深入敌后,自有接头人在合适的地点等候,他只要在天亮之前将炸药送达并返回峡谷即可。

    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位新将军的选择是对的,越短的对话越能减少信息的泄露,傲慢的态度也可以引起敌人的愤怒和轻敌——前提是自己不是真的目中无人。

    不过燕皑还是尽可能试探出了一点风声,尤其是可能藏了装备的货箱和有恃无恐的态度,看来这位将军不担心避难所会先下手为强,只是他也不认为联邦会在列车返程的时候发动袭击,那太容易被预判了。

    可能性最高的时间,应该还是列车正常离开避难所的地盘,却在越过北部山脉后突然杀一个回马枪。

    至于猜测保不保真,燕皑可不敢下包票。

    何况地下六百米的防御不是能被轻易攻破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内鬼问题,尽管伊莱瓦对此准备了若干个预防措施,但内鬼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始终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测的。

    一想到这里,燕皑又忍不住为老朋友叹气。

    瀚海呀瀚海,你可清醒一点儿吧!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你其实并没有投靠联邦,或者准确一点说,你去了,但他们不搭理你?”

    中转站的地下室中,失踪已久的独眼正被绑在一把钢管焊接而成的椅子上,皮质的拘束带将他牢牢固定在上面,除了日常的吃喝拉撒,他甚至连睡觉时间都要在椅子上度过。

    不过还好,那个家伙还是按奈不住来见自己了。

    “对,我当时劫了物资后本想将其作为投名状,但是被拒绝了,于是就利用难民设了一个套,想吸引你们提前开战,只可惜终究是棋差一着,况且我们可没有雨夜突袭的魄力。”

    瀚海挑了下眉,只睁开一只眼与独眼对视,对方也面无怯色地盯了回来,看样子这次还真没撒谎。

    “我已经没有能力再给你们捣乱了,干嘛总抓着我不放呢?”

    “哼,”瀚海冷笑了一声,对独眼的拙劣表演不屑一顾,“如果你真的没了利用价值,我应该第一时间把你交给伊莱瓦。”

    “可她不会因此就觉得你‘弃暗投明’了,”在避难所附近晃悠了这么长时间,独眼也对二人之间的恩怨有所耳闻,“既然都对彼此心存恶念,又何必在我一个外人面前惺惺作态呢?”

    “闭嘴,这件事没有你插嘴的份儿!”瀚海突然低声喝斥道。

    “那还真是抱歉,”独眼用丝毫感受不到真诚的态度哼哼起来,“我一个土匪,很多时候说话总是少了点儿分寸,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

    瀚海压下心中的愤怒,僵硬地将话题扯会正经事上,“你还有多少手下?”

    “这可说不准,有些事看了才知道,可我这些天都被你关着呢。”

    “如果你可以把失散的手下都召集回来,”瀚海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便斟酌着措辞开口道,“我可以考虑给你一部分自由。”

    “只是为了一群乌合之众般的土匪?”

    “只要能履行命令、完成任务就是优秀的战士,再说某些情况下土匪可比士兵好用多了。”

    “好吧,看来你准备给你的上司一个小惊喜,不过我能冒昧了解一下更详细的计划吗?”独眼尽可能摆出了一个真诚又人畜无害的微笑,只是他可没打算用这个来说服瀚海,“对于土匪来说,有利可图的事情会更令人积极呢~”

    “我讨厌节外生枝,所以你还是别打你的小心思了。”瀚海冷着脸,不打算给这个狡诈的土匪头子有可乘之机。

    “你要是这个态度,那我也只能表现出一伙儿乌合之众该有的实力了,毕竟我们都是土匪,你也不能太高估我们的战斗力吧。”

    呵,一群土匪,就算得了好处又能有什么级别的战斗力?

    不过回想之前发生的事,瀚海最终决定给这个土匪头子一点儿额外的好处,事态紧急,一切都要往最好的方向做准备。

    “联邦的火车马上就要回来了,”瀚海瞥了一眼墙上的时序表,给独眼提供了另一个方向的回报,“如果你愿意配合我的行动,我可以将你引荐给联邦的将军。”

    “那个傲慢又暴躁的中年人?没想到你居然在联邦的高级将领面前还有几分面子……”注意到瀚海愈加阴冷的脸色,独眼识趣地收起戏谑的玩笑话,“我没有别的意思,中转站的工作人员和管理火车的军官认识是很正常的事。”

    “哼,那么你的回答是?”

    “成交。”

    第130章 獠牙

    轰——

    最后一处通道在并不绚烂的爆炸中结束了它的使命, 也宣告着又一场可能发生的战役被扼杀在了萌芽之中,可向璈的内心丝毫没有感受到兴奋。

    经历了一夜与舒适完全不搭边的休整后,站在峡谷顶端的她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蝗虫没有派人来夜袭, 这也意味着废弃矿场的争夺并不是战斗的关键,而平静的清晨也昭示着问题早在自己没有察觉的地方解决了。

    这算什么?把自己当狗溜吗!

    没休息好的向璈打了个喷嚏,阴沉着脸走上了越野车,联邦的列车已经开过去了, 为了抢在他们之前赶回去, 几分钟后她们就要启程抄小路离开,而自己想做的事一件都没能做。

    她甚至怀疑这才是伊莱瓦的真实目的,浪费了两天时间什么也没能参与, 而那个混蛋可能趁此机会完成了什么秘密工作,自己却彻底没机会干预了。

    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至少今天自己还有机会。

    望着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燕皎和白孚, 向璈突然下了车, 挡在了燕皎的必经之路上,用不善的眼神打量着她。

    “怎么了?”燕皎一脸茫然地盯着她。

    “燕皑什么时候回来?”

    “我怎么知道, 大概几十分钟之后吧,”燕皎瘪了瘪嘴, 连时间都没看一眼,随口就报了一个极其模糊的数字, “反正我们的任务都完成了,只要他死不了就行。”

    “是呀, 反正任务都完成了, ”向璈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 “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再出发,也不会耽误什么重要的事吧?”

    “向璈,你这是……”

    白孚刚想开口问道,忽然瞥见向璈在背后给自己打手势,连忙将准备出口的疑问咽了下去。

    “去返程的路上等人不是更节省时间嘛,反正我们都是顺路的,”燕皎干脆越过了碍事的向璈,自顾自地往后备箱搬东西,“而且我们还有急事要处理,可没时间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多等。”

    “那你们先坐车离开吧,我自己一个人走回去怎么样?”

    燕皎的脚步猛地定住了,她的眼睛向后倾斜,盯着一脸无所谓的向璈不说话。

    “其实在峡谷安置炸弹也是可以的,只是难度稍微偏大而已,但我相信这是避难所能克服的事,”向璈的视线不再固定到她身上,更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打发时间,“可昨天我随口说了一个解释,你就马上表示了赞同,像是费尽心思要把我们往矿场引。”

    “原定的计划就是在矿场安置炸弹,而且风险永远是越小越好。”

    “那好,就算是你说服我了,可你两次说自己不知道燕皑去了哪里,刚才又说你们是顺路的,那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回8号哨站的路只有一条,不管他去哪儿我们都是顺路的,”燕皎只是表现出轻微的不耐烦,似乎并不认为自己话里的漏洞足以证明什么,“倒是你,一而再地拖延时间,该不会是在打别的主意吧?”

    “你猜对了。”

    咔——

    开了保险栓的枪突然顶在燕皎的脑门上,向璈和她面对面站着,缓缓抬起左手给子弹上了膛;一旁的白孚相插上去阻拦,但一看到燕皎一丝惊恐都没有的表情,又犹豫着楞在了原地。

    “让我猜一下,燕皑去了哪里?”向璈毫无掩饰自己的杀气,甚至不顾危险地在扳机上轻敲了几下,“联邦的火车?还是青池庇护城?甚至可能就在某个角落里蹲着,等时机一到就干掉我们两个?”

    “恐怕比起你,我才是更有可能被干掉的人吧,”燕皎一开口,略微颤抖的声音就暴露了她在故作镇定,显然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范围,“你想干什么?”

    “去跟联邦媾和也是需要投名状的,别忘了我们的终点站始终是联邦总部,”向璈用了点儿力气,让枪口在脑门上顶出一个红印子,“亦或者,伊莱瓦的脑袋会更值钱一点?”

    “向璈,你冷静一点,”白孚觉得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万一枪走了火,事情可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我们没有必要在这个时间翻脸,何况附近还有蝗虫的威胁!”

    向璈无视了白孚的存在,只是按照提前准备好的流程继续说道:“提醒你一下,雇佣兵的行事准则还有一条——当雇主给的报酬不能让我们满意时,我也不介意用雇主的脑袋补足尾款。”

    “够了,把枪放下!”

    向璈和燕皎一起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燕皑喘着粗气站在峡谷的边缘,看样子是刚从下面爬上来,忙了一夜的疲惫几乎刻在了脸上。

    “放下她,”燕皑也掏出了手/枪,先是在向璈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又蓦然转向了状况之外的白孚,“我希望事情发展到最后,不会是让我们都感到后悔的结果。”

    “有本事就来比一下,”向璈一把夺过燕皎腰间的喷火/枪,对准了还没恢复体力的燕皑,“看是谁的动作快?”

    “我不想和你开玩笑,把枪放下,除非你真的想要投奔联邦,”燕皑紧盯着向璈手里的两把枪,生怕它们会突然走火,“我们这次的行动只是针对蝗虫,绝对没背着你们和联邦做什么交易。”

    “我在乎的也不是这个,”向璈想了一下,先收起了更危险一些的喷火/枪,“被蒙在鼓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我不希望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管理者大人这几天就在新工业区,你随时可以去找她。”

    “我怎么确定你说的话是真的?”

    “你可以把我当人质,但是放了我妹妹,突击步/枪走火的几率可太高了。”

    “那你先把对准白孚的枪放下。”

    燕皑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最终不情愿地丢掉了手/枪,高举双手与向璈对视。

    “很好,”向璈在燕皎的口袋里摸了几下,抢走了唯一的越野车钥匙,抛给依旧愣在状况之外的白孚,“上车,坐副驾驶,记得把车门关得紧一点。”

    白孚看了下一脸严肃的向璈,又瞟了眼脸色惨白的燕皎,忍下了好几次想张开的嘴,随后一溜烟地跳上了车。

    砰——

    就在车门关闭的霎那,车外恍然响起了一声枪响,白孚急忙趴在车窗玻璃上,却见向璈手中的枪早已不再指向燕皎,而燕皑的半边上衣都被鲜血染红,人也坐在地上没了力气。

    “哥!”

    “暗箭这种小伎俩我早就用过不知多少次了,就凭你也配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向璈上前一步,拽住了燕皑受了伤的手臂,袖子因为重力而下垂,露出了隐藏在手腕上的暗器装置,“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活到今天可不是靠谁的怜悯和施舍。”

    “是我太低估你了,不过这可能是个好消息,”燕皑的脸上还有飞溅的血痕,他抬手擦了一下,嘴角勾勒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走吧,去找管理者?”

    向璈忽然觉得自己又被算计了,不过事已至此,自己也没有反悔的份儿了。

    她从车上找了两根绳子,把燕皑和燕皎这兄妹两个都反绑了双手,一起丢进了越野车的后排,自己则坐在驾驶座上,将头顶的后视镜对准他们两个,“带路,走错一次我就让你们少一个身体部位。”

    “废土很少有愿意放弃后路而硬杠到底的,为了求稳而选择左右摇摆或随波逐流的才是常态,”燕皑蛄蛹着调正了身体,用后视镜和向璈间接对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看漏的到底是求生的稻草还是致死的危机?”

    “少废话,老实点儿就好。”

    “向璈,这样真的不要紧吗?”白孚倾斜了一下身体,凑到向璈的耳边小声嘟囔,“新工业区肯定都是伊莱瓦的士兵,万一他们下狠手就糟糕了。”

    “既然伊莱瓦肯让他们两个跟我们同行到这么远的地方,说明在她心中我们和他们的价值是差不多相当的,”向璈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双眼仍旧紧盯着后视镜,不过语气倒柔和了不少,“那就看她愿不愿意一换一咯~”

    白孚只好苦笑了一下,她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她可没有能力改变向璈的决定。

    在基地车上待得久了,有时她还真的会有自己也是这个小团队决策层一份子的想法,但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这趟旅行的一切仍是由向璈所主导的,自己的建议也仅仅只是一条建议。

    可如果换成自己,恐怕也做不到在发现被蒙骗后果断摊牌动手吧?不,应该说自己也没有动手的资格。

    越野车下了峡谷的高地,按照早已敲定的捷径开始返程,向璈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依然紧攥着突击步/枪的握把,清晨的阳光柔和,身后的人质也并没有反抗的迹象,但她的警惕始终没有松动。

    来,伊莱瓦,让我看一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131章 摊牌

    新工业区, 载具生产厂区。

    戴着落了层薄灰的黑色斗篷,伊莱瓦站在生产线的防护范围之外观察状况,护卫和厂区的负责人一起站在她的身后, 等待她开口发布下一步命令。

    “时间愈发紧迫了, ”伊莱瓦的声音低沉,目光飞速游走在各条生产线之间,“这应该是最后一批了吧?”

    “是倒数第二批,”负责人赶忙接话, “最后一批还要到后天才能完工。”

    伊莱瓦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组装工作呢?大概什么时间能完成?”

    “可能……还要大半个星期……”

    “太晚了,联邦不会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况且我们还要进行测试检验, ”伊莱瓦低吟着想了一下,忽然斜着眼用余光盯向负责人, “如果去掉最后一批, 现有的载具数量能否装下全部人员?”

    “挤一挤大概可以。”负责人的额角沁出几滴细汗。

    “那就这么办, 停止最后一批部件的生产工作,能兼任组装工作的全部调走, 不能的就去帮后勤部做准备工作。”

    “大人,这样不妥吧, ”护卫突然上前走了一步,用很微小的声音提醒道, “留几个人制造出继续生产的假象,说不定能迷惑联邦呢?”

    “不需要, 如果联邦信以为真并对工业区发动突然袭击, 最终损失惨重的还是我们,”伊莱瓦甚至没去看他, 就用平静却不容拒绝的语气驳回了这条提议,“况且我们人手不足,关键时刻不需要做无用功来充当遮羞布。”

    护卫恭敬地退下了,伊莱瓦又向负责人询问了一些有关组装工作的问题,又亲自视察了厂区的安全系统后,才带着护卫一起离开了载具厂区。

    副官已经在路边等候多时了,见伊莱瓦走了出来,连忙将手头的报告递了上去,并汇报道:“数据已经全部统计完毕了,必要的食物和水是按照预估需求量的1.5倍准备的,衣料、能源和药品也即将就绪,就差弹药和一些非必需产品还需要时间了。”

    “我知道了,”伊莱瓦接过报告,粗略翻了几页后又抬头问道,“各种备用零件的替换品呢?”

    “还差一点,不过在原预定时间内完成还是没问题的。”

    “再检查一遍,准备工作是重中之重,任何一处细节都不能有差错;还有动员工作,一定要问清楚每个人的具体意见,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

    “报告!”

    一个匆忙跑来的士兵打断了伊莱瓦的话,她认出这是在新工业区门口负责查岗的,便挥手示意他上前说话。

    “报告管理者大人,”士兵张大嘴巴用力喘了几口气,然后赶快将方才的事简略汇报一遍,“8号哨站的专用越野车开到这边来了,说有紧急事件要见您一面,而且上尉的表现看上去很奇怪。”

    “燕皑?他这个时间应该刚回来,难道是联邦的人有什么变故,”伊莱瓦皱紧了眉头,指了指附近净水厂的某个空营房,“让他们去那里见我。”

    “是!”

    士兵光速跑开了,伊莱瓦又看向身后的副官和护卫,吩咐道:“你们两个在外面等我,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跟进去。”

    这二位早就习惯了伊莱瓦喜欢搞隐瞒的性格,反正该说的时候自己总会知道,二人也毫无异议地遵从她的命令,坐在净水厂门外的长椅上等候。

    伊莱瓦拎着报告进了空营房,这里的工人昨天就收拾东西撤走了,结实的铁架床上只有一块空荡荡的厚木板,她坐在木板上,仔细翻看着报告等待燕皑的到来。

    吱嘎——

    过了没一会儿,营房的门再度被人打开了,不过眼前的状况显然不是伊莱瓦想象的样子,燕皑的手枪被顶在了他自己的太阳穴上,身上也沾有受伤的血迹,而挟持他的人也并不陌生,正是对自己颇有怨言的向璈。

    伊莱瓦愣了一秒,但旋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放下报告对向璈做了个关门的手势。

    “哼,你倒是比我想的更淡定,”向璈张望着确认屋内没有伏兵,随后给铁门直接打上了锁,再挟持着燕皑缓慢挪动到了伊莱瓦的正对面,“怎么,不带几个保镖吗?”

    “你看上去还有问题,”伊莱瓦给了一个答非所问的回应,“为什么不在上次见面时问呢?”

    “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什么意义吗?”

    “……嗯,说得也是,”伊莱瓦再次为她的直截了当感到惊讶,即便不是第一次被当场反驳,她依旧对眼下突变的状况而略感不适,“为什么选择在这种时刻发作?盲目与一个尚有余威的势力翻脸可不是明智之举。”

    “尚有余威?那你们还需要私下跟联邦交流吗?”向璈讥笑了起来。

    伊莱瓦瞥了燕皑一眼,而被怀疑的燕皑也只能尽力用眼神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泄露任何情报,全都是这个家伙自己猜出来的。

    “那你的目标是什么?”伊莱瓦又盯着向璈问道。

    “首先要说明一点的是,我可以不是你的敌人,”向璈简单整理了下思路,随便找了个话头开始阐述自己的态度,“但这要取决于你是否要继续瞒着我们,要知道缺失的信息越多,我们的处境也就越危险。”

    “我不喜欢计划之外的状况。”

    “但这个状况已经出现了,如果你不能立即消灭我们,那这个状况还会继续影响你的计划,只不过可能会采取谁都意想不到的方式。”

    “所以,你不是来威胁我,而是来加入我们的?”

    “我说过,这取决于你,”向璈面对仍然冷静的伊莱瓦,开始寻找能打动她的东西,“毕竟我们参与得越深,也就越难全身而退,不是吗?”

    “这可说不准,背叛是随时会发生的事,何况在一个旧有社会完全崩塌的情况下,针对单独某一方的诚信毫无价值。”

    “……行,我不跟你玩儿文字游戏了,”向璈发现自己差点被带入了对方的话术中,“这是你的地盘,我很难用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威胁你,不如就先给你的手下开个价吧?”

    燕皑冲着伊莱瓦挤眉弄眼,不过在场的人都没理解他的意思。

    “我拒绝,”伊莱瓦有些厌烦了,她甚至又抄起了没看完的报告,对近在咫尺的威胁视而不见,“临战的契约关系无法保证,我也没有能许诺给你的条件。”

    谈判瞬间落入了僵局,向璈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能切实威胁对方的筹码,无论对在场的谁下手,自己都是零收益的,因此对方笃定只要自己想获取点儿什么,就绝对不会向他们下死手。

    威胁已经没有价值了,除非能提供足够的正向收益,否则自己最多也仅能全身而退罢了。

    “独眼和残余的土匪还在外面晃悠,”深呼吸几次后,向璈又一次尝试谈判,“瀚海与联邦私下交流过情报,还有自然森林的三眼虎王也在联邦的手上……伊莱瓦,你真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吗?”

    “嘁,联邦不可能重用一群残兵败将,那天晚上的行动已经证明了土匪的无能。”

    “他们一定需要听从联邦的命令吗?为什么不能像我们一样,不属于你们当中的任何一股势力,但依旧乐于掺上一脚?”

    伊莱瓦原本轻松的情绪逐渐消失了,她放下即将看完的报告,冷眼等待向璈把话说完。

    “联邦发起进攻的位置只能在铁路沿线,所以你可以轻易防范他们的袭击,但土匪、我们甚至隐藏在背后的特殊势力,随时可以出现在某个你意想不到的角落,并对你造成难以防范的损失。”

    “但你们也只有两个人,”伊莱瓦冰冷地点名了问题,“你们也同样无法防范全部的变故。”

    “是,但你上次问过我一个问题,”向璈终于揭开了自己的底牌,“我跟布雷莎的确很熟悉。”

    坦白地说,向璈迄今为止都不知道布雷莎是何方神圣,但上次的一系列事件都证明了她背后有一个不容小觑的势力,如果能利用起来绝对会改变整个局势,至于开价,那是伊莱瓦该操心的事。

    但听到向璈主动提及布雷莎,伊莱瓦先是面色古怪地怔住了,而后又颤抖着身体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向璈,你自己不觉得这话很奇怪吗?”

    “不是,有什么问题吗?”向璈眨了眨眼睛,茫然地从口袋里摸出通讯器,“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联系她,你们两个慢慢谈……”

    砰!

    一颗子弹猛地炸在了向璈的脚边,她下意识地躲到铁架床后,和突然翻脸的伊莱瓦对峙起来。

    “不用,这场闹剧该结束了,”伊莱瓦缓步走向她躲藏的地方,枪口飘起的白烟遮不住她陡然狰狞的表情,“虽然不知道现在的骗子怎么实现如此高超的伪装,不过既然漏出了破绽,那就没有可供狡辩的余地了。”

    咣当——

    “等一下,伊莱瓦,”好不容易撬开门锁的白孚猛地摔在了地上,然而身体还没从地上爬起,她就紧急冲着几人大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别有用心来欺骗你的,你面前的向璈也不是假的!”

    第132章 对策

    接下来的时间里, 白孚先是通过徒手接触辐射结晶等手段证明自己是白教授制造的半免疫体后,又花了大量的篇幅证明眼前的向璈真的是那对王牌猎人的后代,最后还编了一个复杂到无从考证的失忆故事来自圆其说。

    而伊莱瓦显然是一副被震惊到说不出话的状态, 她挠了挠头, 示意自己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白孚的解释。

    “我现在可以明确原主跟布雷莎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被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后续折腾到怀疑人生的向璈幽幽地叹了口气,趁着伊莱瓦梳理思路的间隙跟白孚交头接耳,“话说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跟原主只有仇, 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白孚在称呼上也被带偏了,“不过偶尔几次窥见她们交易的时候,关系和态度的确称不上融洽。”

    “唉, 看来原主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另一边的伊莱瓦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无法验证真假的说辞,她皱着眉头紧盯着向璈, 漫长的刀疤也被扭曲成了更加骇人的模样。

    “有……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忘记了也好, 很多事都没有被所有人铭记的价值,”伊莱瓦重新审视这个不稳定因素, 她意识到从那群多余的人跟着瀚海一起回来的那一刻,很多事情就不再遵循自己的计划了, “布雷莎大概在什么位置?”

    “这我可不知道,她说自己是移动商人, 会随机出现在地图的某个位置上,”向璈把通讯终端推到小桌子上, 又用食指敲了几下, “不过她留下了这个,只要我们主动联络, 她就会在尽可能短的时间赶过来——这是顶级客户的特有权限。”

    “顶级客户?”伊莱瓦对这个理由表示怀疑。

    “呃,某种程度上我们的确可以算大客户了,”尽管觉得气氛并不合适,但白孚还是弱弱地插了句话,“据不完全统计,我们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就已经创造了近十万个信用点的消费额,虽然大部分来源于高速离心机等昂贵设备,但考虑到我们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冒险,所以仍具有极大的消费潜力。”

    伊莱瓦没有回答相信与否,只是将定格在小而厚重的通讯终端上,思考这项提议背后的收益和风险。

    “荒野城时的战斗应当可以证明我们的立场,”向璈用很小的声音旁敲侧击,“抛弃掉一个潜在的盟友,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们去里面谈。”

    净水厂的办公区有一间略显陈旧的会议室,随着生产工作步入尾声,这里也被闲置了下来,伊莱瓦关掉房间内的会议记录仪,并示意二人在会议桌边坐下。

    “燕皑,”伊莱瓦叫住了如释重负的某人,“事关最终行动的具体细节,你还是留下来旁听吧,顺便把燕皎也一起叫进来。”

    现在向璈可以肯定,这两个人绝对不只是某个偏远哨站的负责人,而是背负着某些十分重要的任务,只是把如此关键的人放到自己身边,是该说伊莱瓦太过自信了,还是她们在伊莱瓦心中的价值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低?

    “你们可要考虑清楚,如果参与进最终计划,你们就要听我的调遣,你们的一切行踪轨迹也可能会受到监视,而且没有退出的选择。”

    说得好像不参与就不会被监视一样,之前还不是被你当做不稳定因素给各种跑腿戏耍!

    不过谈判好不容易步入了正轨,向璈当然要摆出一副坦诚的样子,“明白,我做事也从没有后悔一说,只是不先联系布雷莎吗?”

    “不用,有些事我还需要额外确认一下,况且我们之间的恩怨不需要旁人来插手。”

    向璈耸了耸肩,收回拿了一路的通讯终端。

    “先问一个问题,”伊莱瓦一边与向璈对话,一边从画中掏出一副折叠了好多次的地图,放在会议桌上缓缓铺开,“你知道我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吗?”

    “总不可能是正面开战,”向璈沉吟了一会儿,将自己所获知的线索串联在一起,“依照我多年来的经验,你们做的不是战前准备;况且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所谓的国际惯例了,真要开战也不应该派燕皑去联邦火车上下战书。”

    听到向璈又提自己的事,坐在墙角的燕皑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是,我们不具备正面歼灭联邦部队的能力,而他们也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就再也不来了,所以正面对抗毫无意义,”展开的地图占据了大半张会议桌,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各色标记,“我们的目标,是全部撤离!”

    “大转进?”向璈半开玩笑地提了一个自己很熟悉的词。

    “那样太过于粉饰了,”伊莱瓦苦笑一声,指着地图上的红线继续说道,“转进至少要有一个新的根据地,我们短时间内可找不到。”

    “那你们的目的地是?”

    “联邦,”伊莱瓦的表情瞬间严肃,“这座盆地一共有两个漏口,一个位于8号哨站附近,还有一个就在避难所的西北面,完全置于我们的控制下。”

    “你们要带着所有人北上,直捣联邦总部?”现在轮到向璈惊讶了。

    “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我们早就消耗不下去了,”伊莱瓦的双眼被阴翳笼罩,看不出她内心真实的情绪,“不成事,便成仁。”

    向璈一瞬间感觉到,原本伊莱瓦逐渐清晰的形象又模糊了,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些什么,而理由也很简单——自己不了解她。

    “避难所的每个人都知道撤离的事,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用怎样的方式,只有极少数的绝对可信者明白,”伊莱瓦停顿了一下,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向璈身上,“当然,不包括你们。”

    呵,猜到了。

    “既然你对撤离计划有了妥当的安排,那么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你知道联邦对我们的计划是怎么看的吗?”伊莱瓦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他们不相信,因为在那位新将军看来,直击联邦总部无异于以卵击石,因此他断定撤离只是一个迷惑人心的谣言,我们的目标一定还是正面对抗。”

    虽然知道后面肯定会有转折,不过摊上这么个自大的对手,向璈还是有一种胜券在握的轻松。

    “只不过我们内部有一位出卖我们的人,”伊莱瓦没有点名,但向璈能猜到她指的是瀚海,“万一他泄露了什么重要信息,情况可能会变得很糟糕。”

    “那您为什么不干脆点儿除掉他?”

    “……他不会主动将所有机密和盘托出的,至少是为了避难所里的人,既然他的目标只是我,那我也乐得在这里为他选一块葬身之地。”

    说真的,向璈完全不理解瀚海为什么要帮联邦,伊莱瓦又为什么要屡次放他一马,但既然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她也不好插嘴去说和什么。

    “但为了提防联邦,有些准备是不得不做的,”伊莱瓦掏出一沓写在信纸上的信息,摆在二人的面前,“我需要有人帮我散布一些错误信息,考虑到中间人的可信度会更高一些,你们是最好的人选。”

    这倒是实话,用自己人或内奸去传递情报总显得太刻意,而让她们这种与伊莱瓦关系不好却又不隶属于联邦的外来者,去以道听途说的方式传播起来,可信度反而更高了几分。

    “只是这样吗?”向璈的眼神晦暗,似乎是潜藏了一些失望,“不需要我们再做点儿别的?”

    “不了,你们不是还要去联邦吗?”伊莱瓦忽然又冒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太招人记恨的事,还是由我们这些‘叛徒’来完成吧。”

    接着,伊莱瓦又声称要与燕皑等人商讨新的细节,于是将二人请出了会议室,至于联系布雷莎的事则被推迟到了明天下午,在这之前,她们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用来反悔。

    “对不起,”回到基地车上,向璈突然卸下了维持了一整天的强势,用甚至可以算得上虚弱的语气对白孚说道,“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询问你的意见,就擅自为我们两个人的命运做出了决定。”

    白孚错愕地盯着向璈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带着轻微的苦涩和无奈回复道:“没事,这一路来身不由己的事可多着呢。”

    向璈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便洗了手准备去找点儿吃的。

    “不过,我还真有个问题没想清楚,”白孚突然叫住了她,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向璈,我们为什么要掺和避难所的事?”

    对呀,自己为什么要掺和这摊破事呢?

    愈发寒冷的深夜里,向璈一个人躺在基地车的钢板床上思考着。

    为什么要因为被敷衍而感到愤怒,甚至做出可能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事?明明只要按照伊莱瓦的要求等下去,等到一切都结束,自己直接开着车和白孚一起趁乱离开就好了,多管什么闲事呢?

    她的脑子忽然很乱,乱到自己都理不清。

    可她分明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大概是那种全程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吧,那种被利用、被当作战争兵器被随意驱使的感觉,那种只要服从命令就好的感觉,那让她回忆起了当雇佣兵的时光——即便某些习惯已经被刻入了潜意识里。

    是的,就是这样,绝对不是什么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异样的想法,自己的任务就是拿到奖金和回家,至于基地车什么的,就留给在自己身边当了一路小跟班的白孚吧。

    对,还有白孚,她不是要去联邦吗?那自己就送她过去好了,反正有白教授的人望在,她不会过上比在黑市和原主身边更差的日子,而自己已经改变的够多了,不会再有觉得遗憾的事了。

    难道不是吗?

    怀着不明不白的释然,向璈终于沉入了梦乡。

    第133章 路的两端

    次日中午, 燥热的日光终于让暴雨过后的大地重归于干旱,瀚海站在中转站的大门口,硬质橡胶的鞋底踩在干燥结块的沙质土壤上, 窸窣的声音像是沙漠蛇在摩擦鳞片。

    建造时留出的缝隙让铁轨没有因热胀冷缩而爆裂, 但戈壁巨大的昼夜温差依旧让多年来缺乏专业维护的铁轨残破斑驳,如果再没有一个可靠的势力接手,用不了多久这条人类反抗末日的见证者就要消失了。

    瀚海睁开眼,望着铁路发了会儿呆, 又扭头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缺乏定期校准的它也给不出准确的时间,但瀚海还是起身回到了屋里,在仓库中抱出了一捆崭新的枕木。

    吱嘎——

    因常年不用而遍布铁锈的暗门忽地被人推开了, 瀚海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烦闷,将视线转向一天不见的新帮手。

    “看看我找回了多少人, 好吧, 和伊莱瓦的手下一比可能只是寥寥无几, 但他们可都是土匪中的精锐!”

    独眼带着胜利的姿态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二三十个逃亡了不知多久的土匪, 从他们灰头土脸的模样来看最近过得并不好,但跟被抓走的那三百多号人相比, 倒算得上是福大命大了。

    “安静一点儿,去把你的人藏好, ”瀚海打开一间空仓库,里面绑着伊莱瓦派来的新员工, 不过很快就会有人取代他们了, “联邦的火车会在今天中午途经这里,虽说不会停下, 但我们可以趁着减速的这段时间传些纸条。”

    “要我说你有些过于小心翼翼了,既然伊莱瓦选择放任,那你完全可以做些过火的把戏,”独眼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不如直接跳上联邦的车,去跟那位新将军进行一次亲切友好的密谈,我相信他会很赞同你的计划~”

    “想让我死就直说!”瀚海朝他撂了一块枕木。

    “看来你还是没有这个胆子,或者是为了你的计划能更保密一些?”独眼耸了耸肩,对他的谨慎表示不屑一顾,“话又说回来,你答应过要把我引荐给联邦的……”

    “喏。”

    瀚海往独眼的脑袋上套了一个工兵团时代的老式帽子,只不过是那种能包住耳朵和下巴的冬帽,在这种季节的大中午,不出十分钟就能捂出一脑袋汗。

    “本地的纺织业不够发达,所以沿用旧帽子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至少它可以让你免于暴露身份,还能在如今这个时代变得显眼,”瀚海盯着熟悉的款式,心中免不了一阵唏嘘,“走吧,去门口等着,不过要等我打手势的时候再出来。”

    “那你抱着一捆枕木算怎么回事?”

    “闭嘴,不关你的事。”

    独眼调整了一下尺寸勉强合适的大冬帽,站在门后的阴影里躲太阳;而瀚海又在柜台底下摸了几个工具,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缓缓走出中转站的大门。

    等等!那是……

    猛地一抬起头,瀚海就看到铁路的另一端多了一个人,尽管黑色的兜帽遮住了多余的光线,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道熟悉无比的身影——伊莱瓦。

    伊莱瓦的身后没有其他人,甚至可能就没通知过手下的任何人,她就这么一个人站在铁路边的黄线外,静默地低垂着目光,像是在对这条老旧的铁轨悼念着什么。

    她看到自己了吗?从动作上应该是没有,但瀚海坚持认为自己被发现了。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于是瀚海沉默着走上前,抱着枕木站在黄线的边缘,两人相隔的距离是那么正好,如同守护铁轨的对称雕塑,突兀中又带着那么一丝和谐。

    躲在门后的独眼趴在合页下方的缝隙边,透过这条并不方便的渠道,他看见了室外发生的一切,也明白自己今天恐怕是见不到那位联邦的新将军了。

    只是伊莱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有让自己身处险境的风险,这种行为除了有恃无恐,独眼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总不会是来跟敌人叙旧的吧?

    独眼冲小弟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四散在每一个窗户缝后,过了没一会儿,小弟们都向他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在附近发现埋伏的士兵。

    这下就更加奇怪了。

    独眼摇了摇头,继续躲在门缝后面观察状况。

    呜——

    巨大的轰鸣声抢在列车的前一步抵达,瀚海却没有按照往日的习惯望向列车,他的视线死死的固定在伊莱瓦身上,而对方非但没有抬起头,连一个上挑的眼神都没有表露出来,像是在表达自己连一个余光都不屑留下。

    吭哧——吭哧——

    列车的咆哮逼近了,瀚海的情绪也愈发紧张,攥在手心的纸条被汗水浸湿了,要不要将纸条递上去,这一刻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问题。

    “将军,”手持望远镜的副官看到了前方的异常,他飞快地跑回车厢,恭敬地给将军添了杯茶,“伊莱瓦突然出现在面前,我们还有必要减速吗?”

    “不,”将军皱了一下眉,不合常理的情况值得他静下来仔细思考但身份和现状又让他不得不立即做出决断,“她不会毫无准备地出现在这里,告诉司机按原速前进,至于瀚海……在那一侧挂一块牌子。”

    一眨眼的时间,列车已飞驰到了二人的面前,也就是在这一刹那,瀚海猛然捕捉到伊莱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一朵盛开中的白花,平静地抛向了铁轨。

    轰隆隆——

    坚固的车轮在巨大重量的推动下轻易碾碎了白花,那抹戈壁中的惊艳只存在了不到一秒,就化作了钢铁巨兽脚下的烂泥。

    瀚海的脑子却一片空白,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他的大脑无法马上做出反应,但本能还是让他下一秒就联想到了废土最常见的情绪。

    哀悼。

    可她在哀悼谁?

    瀚海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个身影,可他们都无法与眼下的情景对应起来,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可难以聚焦的视野中只有列车在铁轨上奔腾而过,直到一束电流冲入了麻木的大脑,他才猛地意识到了面前所发现的一切。

    是的,伊莱瓦在为生命线铁路和联邦列车哀悼。

    这算什么,胜利的宣言?

    瀚海很想嘲笑她一番,告诉她逞强和放狠话是没有用处的,可他一想到伊莱瓦此前做过的事情,他的嘲弄瞬间化为了恐惧,伊莱瓦不是个自大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是有了额外的援助,并感觉自己胜券在握。

    想到这一点,瀚海猛地抬起了头,近在咫尺的列车没有减速的痕迹,但他看到了挂在车厢边的大号木牌。

    过短的时间让他无法仔细思考,只能一下子掏出口袋中的彩漆喷枪,在木牌上留下了一个简略的符号。

    这是联邦内部的暗号,它的意思也很简单——计划推迟。

    必须搞清楚伊莱瓦准备了什么,否则贸然行动很可能会导致无法承受的后果,这是瀚海与她相处十几年来的经验。

    木牌被光速收回了车厢,瀚海张大嘴巴吐了一口浊气,做出决定的行为让他感受到了短暂的轻松,几秒钟后,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也被拖出了他的视野,于是他自在地抬起头,却又在下一秒愣住了。

    为什么……

    伊莱瓦不知何时望向了他,周遭的气氛让她像是变了个人,深不见底的眼神仿佛捏住了他的喉咙与心脏,动不了,更喘不上气。

    被看穿了,被发现了。

    瀚海的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两个词,直到这一刻他又重新意识到,自己仍未走出她的阴影,雨夜的精神胜利只是因为伊莱瓦没有作出回应,当她行动起来的那一瞬间起,自己的小心思毫无悬念地被碾碎了。

    警告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秒钟,伊莱瓦便转身离开了铁路,但瀚海依旧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那种压迫感始终笼罩在他的头顶,直到伊莱瓦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戈壁之上。

    “真是精彩呀,连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伊莱瓦就改变了联邦的进攻计划,”独眼这时终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像是看了一场电影般畅快,“瀚海,真狼狈呀,就你这幅样子也想报仇?”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去查清伊莱瓦准备了什么才是当务之急!”瀚海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想营造出一种相似的压迫感,但独眼只从他的颤抖中听出了心虚。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像离家出走的小屁孩,乖乖回家跟大人说自己肚子饿了,”独眼打了个哈欠,对面前这个靠不住的临时盟友不再抱有兴趣,“负荆请罪还来得及,万一伊莱瓦这几天心情好,愿意大发慈悲饶你一命呢~”

    “我叫你闭嘴!”

    独眼低头,瞟了眼自己被揪住的衣领,用带着掩饰不住的讥笑嘲弄道:“你还不明白吗?瀚海,她这就是在告诉你,放下可笑的幻想和念怀吧,你们早已是彻彻底底的两路人了,分裂,这是你们之间唯一的结局。”

    这次瀚海罕见地没有呵斥他,饱含着复杂的情绪,他点了点头,决绝将方才的恐惧和犹豫一扫而光,“你说得对,我们该回去准备下一步计划了。”

    第134章 延迟的休战

    计划推迟。

    将军和手下的参谋们围着木牌发了整整一个小时的呆, 也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结果来。

    由于事发突然,他们又没来得及与瀚海进行详细的情报交换,因此对与伊莱瓦到底是什么目的、又留了什么样的后手这个问题而一头雾水, 在这种时间紧迫又信息不明的情况下, 推迟一分钟都可能对计划产生不可估算的危害。

    本来联邦还打算通过收买难民来安插几个眼线,但如今周边的难民全被带走了,连在边远地区晃悠的拾荒者和个体猎人也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而选择远走高飞,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开拓出一条新的情报来源。

    “将军, 我们认为还是需要从瀚海那里取得更进一步的情报数据, ”参谋们商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呈上了一个不是结果的结果,“或者暂时等我们的线人传回下一份定期报告, 如果伊莱瓦真的有了新帮手,不可能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

    “只是这样?”

    “毕竟事发突然, 我们不得不多一分谨慎, ”另一位参谋主动站了起来, “况且我认为伊莱瓦的行为是有迹可循的,那天夜里敢派人传递开战的决议, 今天中午又独自出现在铁路边,得到帮手而有恃无恐的概率是极大的。”

    “有没有可能是虚张声势?”副官替将军提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如果她真的有大规模的帮手,我不觉得直到这一刻我们才看出端倪。”

    “万事小心为上, 别忘了五年前我们就在她手上惨败过一次。”年迈的参谋长白了副官一眼。

    “够了,先机不可失, 继续犹豫下去不知道会浪费多少机会, ”一听到“惨败”二字,正直壮年的新将军拍了下桌子, 表达着自己对这个词的不满,“先带人驻扎在北部山脉附近,等待线人传回消息。”

    “北部山脉?离避难所太近了。”

    “就是近才防止她背着我们搞小动作,我可不接受联邦大军因为一点儿小把戏就输了全局!”

    “好吧,那我们行动的依据是什么?”

    “就看明天下午的定期汇报,”将军用力敲了敲身后写满计划的白板,“如果线人的报告中提到了援军,我们再另行商议;如果没有,就趁着他们心虚直接突袭!”

    呼——

    戈壁的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干旱,伊莱瓦拉上面罩,站在西北角这个鲜有人知的小山坡上,再过几分钟,这里就将成为命运是否改写的关键地点。

    这是她特意挑选的时间,避开了线人汇报和列车返程的重要节点,接下来只要封锁住紧急通讯,联邦最快知晓布雷莎的事也要等到明天下午了。

    先于会面就放出有恃无恐的风声,倒不是她自信于这场谈判一定会成功,而是即便布雷莎不打算出手相助,她也会按照计划将行动贯彻到底。

    可惜,联邦至今也不明白什么叫困兽之斗。

    耳边响起了车轮的摩擦声,伊莱瓦睁开双眼,那辆熟悉的深蓝色迷彩涂装越野车又一次出现了,只不过这次不再是险些要了她的命的敌人,而是可能成为救命稻草的盟友。

    真是令人唏嘘的变化。

    “你这是在怀念过去吗?”关掉了重复播放了无数遍的车载音乐,布雷莎那张讨厌的脸出现在车窗之后,“伊莱瓦,我还真想不到你是怀旧的人。”

    “我不是来陪你说闲话的,”伊莱瓦收起了方才的神情,又用那张几乎没有表情的脸面对布雷莎,“我需要有人帮我牵制联邦,至于条件,你自己开。”

    “不要一上来就切入正题,有时候拉进距离的闲聊可以帮你在价格上产生意想不到的帮助,”布雷莎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她甚至在车载小板桌上放了一个带冰块的玻璃杯,里面装满了鬼知道从哪儿淘来的可乐,“要来一杯吗?”

    “我在说很紧急的事……”

    “我知道,但那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布雷莎又摸出了一包栗子糕,隔壁的干燥让它变得硬邦邦的,但跟可乐一起吃还别有一番风味,“有求于人的是你,伊莱瓦。”

    伊莱瓦很像往她车上砸一拳,但她还是尽力忍住了愤怒,用上尽可能柔和的语调商议道:“我听说之后联邦也对你食言了,现在是个好机会,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我也袭击过你,难道你不想对我复仇吗?”布雷莎的反问句噎得她说不出话。

    “好,看来你是不想合作了,”伊莱瓦完全找不到谈下去的话头,她只好转身准备离开,试图用欲擒故纵的手段打动她,“也罢,我不该对一群声名狼藉的混蛋抱有希望的!”

    “这招对我不好使,伊莱瓦,”布雷莎轻摇着玻璃杯,冰块在可乐气泡中的碰撞声清脆悦耳,“反倒是你,一直囿囚于狭隘的视线中,难道你不觉得抛弃那些无用又烦人的累赘,才能更好地对联邦进行致命一击吗?”

    “所以我不是你。”

    “啊,说的也是,异类的理想主义者也不会放弃理想的,”杯中的可乐少了大半,布雷莎的表情倒越发惬意,“可你现在又算什么呢?孤注一掷可不像是为了大局观,还是说你真的已经窘迫到这种地步了~”

    伊莱瓦挪开视线,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你只需要回答我,愿不愿意帮忙就好了。”

    “愿意,为什么不愿意,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不会允许联邦完好无损的回去,”布雷莎和善的眼神中忽地闪过一丝寒光,“你不是也说过,我是个记仇的人吗?”

    “……不要做得太过火。”

    “这可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真想制裁我,就考虑一下把在天之灵的庇佑化为现实吧,” 放下了见底的玻璃杯,布雷莎舒服地半躺在真皮座椅上,“但有一件事你要认清,伊莱瓦,属于理想与道德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混沌开幕,没有人能逃脱新的规则。”

    “那就不劳您操心了,”伊莱瓦远眺着遥远的北方,即使从这里望过去空无一物,“只要能让这场所谓的休战多延续几年,就足够了。”

    得到了希望中的答案,伊莱瓦也没有什么可逗留的了,尽管二人之间没有立下任何一项有明确说明的契约,但具体的内容已是心照不宣。

    “怎么样,看到了吗?”

    山坡下的戈壁石后,一路尾随而至的向璈和白孚则窃窃私语了起来,由于只有一架望远镜,二人只能交替窥探会谈的场景,然后再讲看到的情况叙述给另一位同伴。

    “会面好像结束了,至少伊莱瓦离开了,”白孚擦了擦镜片,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不过布雷莎还留在原地,好像是在等人……糟糕,她好像看到我们了!”

    “什么?快给我看看!”

    向璈一把接过望远镜,只见布雷莎靠在车窗边,手中挥舞着一个撒了白芝麻的糖馅烧饼,活像是在引诱猎犬的熟练猎人。

    靠,把自己当狗耍吗?

    但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出卖她的行踪在先,向璈又感觉到有那么一丢丢心虚,于是她将望远镜地给白孚,再三确认伊莱瓦走远后,才偷偷地从岩石后面跑出来。

    “我就知道是你个小兔崽子,不然伊莱瓦可拉不下脸来向我求助,”布雷莎揪了下她的耳朵,“可以啊,把我当作你攫取利益的筹码,这比以前精明多了~”

    “呃,形势所迫嘛,”向璈将她手中的烧饼揣进怀里,准备回去和白孚分着吃,“你不会生气吧?”

    “当然不会,帮我谈成了这么一单大生意,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生意?她给你开出什么条件了吗?”

    “不要只看盟约内的东西,”布雷莎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可乐,与面前这个局外人交谈总是让她感到很放松,“先不提这次行动从联邦得来的战利品都是我的,就单算吸引仇恨从而让我做生意的阻力更小,就算是好事一件了。”

    “等一下,战利品?”向璈的脸色凛然一变,“你们的战略目标不会是要那联邦开刀吧?”

    “伊莱瓦可不会这么想,但事情也不会由着她发展~”布雷莎露出了标志性的精明微笑。

    向璈的心中突然有了一股强烈的预感,这个世界的命运又一次被自己给改写了,只不过是在向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

    “我知道你对我们之间的事充满了疑问,对联邦内部的事情应该也有兴趣窥知一二,”布雷莎忽然放下可乐杯,将一张崭新的羊皮卷地图揣进了向璈的怀中,“等这里的事情全部结束,就按照这条路先北上吧,放心,也是通往联邦总部的,只是中间会有一段小小的插曲。”

    “从你的样子来看,这可不像一件好事。”

    “有吗?别误会,只是对老客户的一点返利活动,”布雷莎端起可乐,摆了一个准备干杯的动作,“你的表现早就出乎我的预料了,祝你一路顺风,我的朋友~”

    熟悉又陌生的经典老歌又开始重复播放,向璈紧紧抱住那张地图,没有察觉到布雷莎的悄然离去,和白孚正从背后向自己奔来,她只觉得那首歌的旋律正灼烧着她的大脑,让她感觉自己不是一个过客,而是真的生活在一个截然不同却又真实存在的世界,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但现在这个世界的命运将要发生变化了,不,也可能是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自己尚不清楚这一系列变化所带来的后果,是好是坏,答案还远没到该揭晓的那一刻。

    先解决眼前的事吧,未来的路,应该由未来的自己去走。

    第135章 梦呓(五)

    “尽管蝗虫的袭扰变本加厉, 但我们还是克服了一切困难,完成了从T1到T16段的主干线监造工作,然而生命线工程的第二期依旧如水中之月一般, 迟迟没有落实的迹象……”

    伊莱瓦抬手打断了手下的诉苦, 她的工作还有很多,没心情听那些不知还需要多少年才能完成的事情。

    距离生命线铁路的正式开工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但在伊莱瓦看来都不值得一提, 在她心里, 只要被解决了的问题都不能再被称之为问题了。

    当年勘察小队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因辐射病而死去了,最为年迈的将军却一直身体康健,并被提拔成了工兵团现任的总司令, 为此总部那边时不时就会传出几条经不起推敲的流言蜚语,幸好它们在抵达这里之前就被揭破了。

    而鉴于这些年的光辉成果, 伊莱瓦本人也被任命为工兵团的二把手, 她的工作地点被挪到了指挥部, 每天都有看不完的文件要处理,没时间再去一线亲自探查了。

    于是那个难民遗留的两个孩子成了她的左膀右臂——即便伊莱瓦并不认为他们有这个资格, 但日常的检查巡视工作仍交给了他们;将军也把瀚海调动到了她的手下,用于处理工兵团之外的复杂问题。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如果忽略无限期停工的铁路支线。

    “我们的食物储备还剩多少?”伊莱瓦敲了敲桌面上的报告纸。

    “十天?省吃俭用可能会多延迟几天,”手下的语气中充斥着不确定性, “我们还是没能得到确切的时间,总部的物资如果再运不过来, 我们就只能考虑向黑市购买了。”

    “黑市……我听说他们刚换了老大?”

    “是一个姓胡的老板, ”手忙脚乱地翻出一份调查报告后,手下才紧张地松了口气, “听说跟南面的财团关系很密切,还掌握了一种基因技术相关的特效药,很受有钱人的欢迎。”

    “哼,有了钱就想多活几年,这帮家伙还真是没有新意,”伊莱瓦随手翻了几页,就把报告放进了亟待查阅的文件堆里,“组织工兵们去外地打猎的计划可行吗?还有无土栽培技术,依然只能种土豆?”

    “没有好的狩猎地点,大猎人团最近也深受影响,将他们的狩猎区扩充了一大半,搞得我们只能吃剩下的,”手下摇了摇头,现在他连苦笑也摆不出来了,“至于土豆,也开始减产了。”

    “怎么会这样?”伊莱瓦睁大了眼睛。

    手下又开始像复读机一样絮叨那几个科学家的原话,大意是重复地使用块茎繁殖导致了基因劣化,必须要培育新品种才能解决问题,不过这一连串的解释在伊莱瓦耳中只有一个意思——打钱!

    “大家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我哪儿有经费支持他们搞研究,”伊莱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先让他们扩大栽培规模吧,搞不了质量就堆数量。”

    十年前她所担忧的是终究还是发生了,将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一个项目上,只要这个项目出了一丢丢小问题,就会产生土崩瓦解的后果。

    在过去的许多问题都能够被工兵团克服,于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将她的劝告放在心上,但他们忘了,唯独有一种问题是人类迄今为止都无法解决的。

    辐射。

    辐射带的突然位移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且束手无策的,于是当年信誓旦旦的人们只能眼看着他们十多年来的心血付之一空,它所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式的灾难让所有幸存者组织都陷入了窘境中,原本辛苦建成的生命线铁路一瞬间就被丢入了闲置状态。

    一时间,陷入资源危机的幸存者组织几乎遍布废土,被暴动的兽潮或辐射风暴毁灭的大小势力更是不计其数,为了维系联邦在废土的控制力,大量的资源与人员都被派了出去,整个联邦都陷入了空虚。

    而曾经被寄予厚望的三大工程,如今也不得不为生存问题让步,过上了自生自灭的生活。

    更要命的是某些蠢蠢欲动的混蛋,对,就是蝗虫组织,虽然不知道他们背后有谁在支持,但这帮土匪一直在有目的地袭击铁路沿线,这让工兵团不得不调集大量的人手巡视铁路,从而导致本就困窘的人力资源雪上加霜。

    要被拖垮了。

    拿到本月的财政报告时,伊莱瓦只有这一个想法。

    曾经是为了修建主干线,如今是为了保护成果并为下一期的几条支线做准备,联邦与工兵团都在一条铁路上投入了太多的资源,曾经拯救全人类的理想彻底沦为了无底洞般的噩梦,持续消磨着他们的有生力量。

    头疼,真是头疼!

    咔——

    门忽然被推开了,伊莱瓦抬起头,却发现刚才还站在面前汇报的手下早已退去了门口,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刚从外地回来的瀚海。

    “各地的庇护城情况都很糟糕,也就邻近的青池城还过着勉强吃饱的日子,”没有一句客套话,满脸愁容的瀚海就开始汇报情况,“大猎人团主动承揽了收容难民的工作,但如今也已有心无力。”

    意料之中的结果,没什么可感叹的。

    伊莱瓦垂下眼睑,悲观的情绪始终淤堵在心头,直到化为一句无可奈何的转移话题,“蝗虫呢?”

    “还在袭击铁路和沿途的基础设施,有人为他们购置了大量重火力武器,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心血可就真的全白费了,”瀚海的语气很急,急到伊莱瓦必须全神贯注才能跟上他的语速,“而且根据现有的调查,我怀疑蝗虫和黑市背后有同一股势力在作祟,有一伙儿看不见的敌人正在拼命针对我们!”

    哦,黑市,难怪他们这几天一直在涨价,涨到所有人都买不起也不愿意停下,原来也是为了挤兑我们吗?那还真是荣幸至极。

    “我们应该立即采取措施,”瀚海的嗓子哑得很,可他甚至不愿停下来喝一口水,“放任他们这么搞下去,铁路可能就……”

    “我们没有可以采取的措施,”伊莱瓦被他吵得心烦,“只要保护铁路这个目标还存在,我们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瀚海的声音忽然被堵死了,他极力地张大了嘴巴,却迟迟给不出一条可行的措施,最终只能带着黯淡的眼神定在原地。

    我早就劝过你们了。

    伊莱瓦的心中猛地涌上一股幸灾乐祸的快感,即使她自己也在拼命压制这种病态的心情。

    是你们自己不听。

    沉默最终占据了整个房间,谁都明白掣肘工兵团的究竟是什么——那条该死的铁路,如果没有它,联邦此刻或许尚且拥有直面危机的能力;可如果没有它,他们和工兵团的存在又算什么?

    “咳嗯,往好处想,至少大家的心还是团结在一起的,”自欺欺人的话毫无说服力,但架不住伊莱瓦的脸皮足够厚,“只要大家团结一致共御灾难,情况一定会变得更好的。”

    “你说得对。”瀚海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些。

    “对抗蝗虫的事业还没有结束,大猎人团那边也需要定期拜访和联络,以及我们很需要难民的具体数据,”伊莱瓦从抽屉里摸出提早备好的问候信,以及本次的任务说明,“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没什么,只要能保住大家的心血,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我怕的就是这个呀……

    目送着瀚海离开办公室,伊莱瓦再度陷入了思考中,铁路和大猎人团都不是首要问题,物资链的崩溃才是最令人恐惧的,如果避难所的大家得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吃不了盐,他们肯定会考虑先把自己吃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自己必须采取下一步准备,甚至做好联邦再也不会送来物资的准备。

    还有更让人不得不提防的,是总部那群始终意见相左的别有用心者,在以联邦主席为首的理想派全力推崇三大工程后,他们得到了充分的攻讦理由,而往更恐怖的方向思考一下,这其中的某些人似乎还掌控着军权。

    最糟糕的结果已经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只可惜伊莱瓦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格,在思考结束的一刹那,她就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大危机,工兵团必须尽快做出决断:抛弃铁路,重新分配人员以抵御这场辐射浩劫;抑或抱着一堆废铁同归于尽。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的应对,如果联邦真的落入旧军党人的手中,她就必须要考虑是见风使舵地倒戈一击,称为背叛者接管理想派遗产的可靠助力;还是拉着全体工兵团成员负隅顽抗,保卫理想派的最后一捧爝火。

    如果没有将军(现在可能要叫司令)等人的存在,伊莱瓦或许会独断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抛弃铁路,但绝不向背叛者们屈服。

    乍一看这是完全矛盾的选择,但伊莱瓦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作出的选择,生命线工程乃至三大工程都很重要,可最重要的永远是心怀理想的人。

    只不过在她思考未来之前,先去跟将军商议一下才是当务之急。

    第136章 异样的相聚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迎客铃声引起了瀚海的注意, 他瞟了眼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本来这些天的局势动荡就让附近的闲杂人等跑了许多, 这个时间段更是客流量稀少的点, 谁会闲着没事儿往这边跑?

    幸好独眼和土匪们刚才出去探查消息了,否则计划肯定要出意外了。

    在心中暗骂了几句,瀚海放下手边的工作,快步走出了仓库。

    然而刚一走出来, 他就看见向璈一个人坐在柜台前的圆凳上, 口中还含着两块自制的蜂蜜薄荷糖,门外看不到基地车的踪迹,氛围更不是一般的诡异。

    难道是伊莱瓦派来的说客?还是有埋伏?

    瀚海收敛了神色, 带着一如既往的态度走到柜台后方,“你怎么来了?”

    “呼, 总算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耳朵也不好使了, ”向璈睁开眼脸上展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 临走前来你这里买点儿土豆路上吃。”

    “走?”瀚海顿时感觉无比惊讶,这个行程怎么看都不太合理, “怎么这么着急?”

    “废话,明眼人谁看不出现在局势不对劲呀, ”向璈指了指柜台上的龙舌兰酒,得到允许后就忙不迭地给自己倒了一大杯, “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别忘了我们还要去联邦呢!”

    哦对,是自己陷入思维误区, 没考虑这一点就直接把她们划归到伊莱瓦一方去了。

    想到这一点的瀚海突然意识到向璈是一个绝佳的闲聊对象,于是他也找了一把椅子,并给自己倒了一杯龙舌兰酒,“你不是还要找伊莱瓦打听情报吗,怎么,打算放弃啦?”

    “嗨,那个混蛋嘴硬得跟个蛤蜊似的,我实在没办法拿到想要的信息了,”一大口烈酒下肚,被冻得直打哆嗦的向璈霎时感觉身心通畅,“何况现在局势有变,再不走只怕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伊莱瓦就这样,有什么事总闷在肚子里,让别人都猜不出她的真实想法,”瀚海抿了几小口,就摇着玻璃杯不喝了,“哼,早晚有一天要出大问题!”

    “你不也是避难所这边的嘛,怎么对她一肚子意见,”向璈装出微醺的模样,眯着眼佯装糊涂地试探道,“喂,万一这仗打输了,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尽力从联邦手中保住中转站呗,”瀚海的样子不像在撒谎,“这里够荒无人烟了,要是中转站也没了,那在附近零散的猎人和拾荒者也得离开,到时这里就彻底变成一片荒地了。”

    “只是这样?”

    “嗯……能重修铁路当然最好,”瀚海难得表现出深入交流的意愿,“我不知道你听说了多少事,但我作为曾经的工兵团成员,对这条铁路还是有感情的,我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大家十多年来的建设成果。”

    话说到这里,向璈也大概明白二人的矛盾点是围绕着生命线铁路展开的了。

    “你知道这条铁路有多长吗?五千多公里!这还是只算了已建成的前半部分,如果没有发生变故,我们还会继续修建几万甚至几十万公里,直到将整个废土都连成一片!”

    一提及生命线工程,瀚海的情绪瞬间高涨了不少,“而且这可不只是长度的问题,它还穿越了数不清的冻土区和辐射高危区,为废土的幸存者提供了物资和通信的双重保障,沿途还附带了大量功能性建筑,是人类对末日的一次成功反抗!”

    好吧,向璈又觉得问题不止出在铁路上,瀚海态度的背后肯定还藏着更深观念之争,但这怎么看都不该由她一个外人来瞎掺和。

    于是向璈决定放弃劝说,将仅剩的相处时光用在闲谈上,“我听说某个地方有一种独特的龙舌兰喝法,将盐撒在手背虎口上,用拇指和食指握一小杯纯龙舌兰酒,再用无名指和中指夹一片柠檬片,迅速舔一口虎口上的盐巴,接着把酒一饮而尽,再咬一口柠檬片,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听上去像旧世界的人才会想出来的方法,”瀚海没喝多少酒,但眼神里已有了醉意,“可惜这破地方没有柠檬,更没有闲得蛋疼的人。”

    “苦中作乐嘛,就像废土的酒基本都不好喝,但大家又都离不开它,”向璈注视着杯底的冰块,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自己找话说,“用一半麻痹来调解生存,才能支撑着更多人活下去吧……”

    “你不是来买东西的吗,怎么还探讨起人生了~”

    “告别嘛,说不定今天就是咱俩见的最后一面了。”向璈不知不觉中又立了一个Flag。

    不知怎的,瀚海一下子联想到了自己的计划,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问过的一个问题?”

    “什么?”

    世界上不存在纯粹的好人,但我更喜欢帮助一个相对的好人,至少那个人不可以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做坏事,您不会觉得我很虚伪吧?

    瀚海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句话,如今看来还真是一语成谶,只不过那个在背后偷着干坏事的人成了自己。

    他摇了摇头,不再回应这个问题,而是走到了身后的小储物间内,过了一会儿,他捧出了一个厚塑料材质的大手提箱,“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哈?”

    向璈没想到自己一个来劝人的半途而废就算了,结果对面这个被劝的居然在毫无成果的情况下搬出个礼物,搞得她都要怀疑里面藏着炸弹了。

    “还记得你第一次来中转站时,我给你看的无人机吗?”瀚海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架熟悉的改装型四翼无人机,只是换了一层城市迷彩的涂装,“现在它是你的了。”

    “为什么?”向璈的心情更复杂了。

    瀚海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两个家伙的时候,如果没有布雷莎的委托,那两个小兔崽子肯定就死在落日城了,而她们本可以避免这一切,但为了满足沙漠猎人团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们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进了城。

    从得知那一连串的危险都是为了一枚净化芯后,自己对她们的态度就改观了,他甚至怀疑如果时间倒退回生命线工程尚且存活的时代,这两个人应该也是会像她们的上一代那样,为了理想与希望奉献一切。

    但后来这种想法又变了,荒野城的那个赌注,后来细想总觉得不是在把拯救荒野城的重任担在自己肩上,而是在逼迫荒野城的人保住自己——赫达不就是为这个牺牲的吗?

    也许是自己的想法太阴暗了,不过某一刻他的确从向璈身上看到了伊莱瓦的影子,她们都有那种精细算计后呈现出的理想与现实的叠加态,只是那影子又确实模糊得很,彰显着她们终究是本质上不同的人。

    是哪里不同呢?啊,大概是伊莱瓦从不信任自己以外的人,而向璈愿意把某些事托付给身边的小拖油瓶吧。

    有时候瀚海真的很羡慕这种信任,他也想过假如伊莱瓦换个态度,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背叛她了,但这套说辞又太过逃避责任,他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况且事已至此也没有后悔的可能了。

    只是他突然自私地希望她们两个能一直活下去,既然他与伊莱瓦都已走上了错误的不归路,那将期望擅自背负在一个走上与他们都截然不同道路的人,应该也算不上太过分吧?

    “……不为什么,”瀚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争辩的机会,“我不喜欢救虚伪的人,所以这个东西留在我手中也没有价值了。”

    这话说得像遗言,让向璈回想起了战场上的时光。

    “赶紧走就是最好的选择,有句话我还是很赞同伊莱瓦的,”瀚海只喝了一杯龙舌兰酒,但向璈觉得他快醉得不省人事了,“只有活着的才能叫生命,人类亦是如此。”

    “我该说你今天话多还是话少?”

    “我也不知道,”瀚海努力撑着身体坐直,“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小心布雷莎,无论你此刻有多么需要她的帮助,都要警惕她所做的一切,否则你一定会吃大亏的!”

    又是这句话,我是傻白甜吗还需要你们来教我保持警惕?

    “好,记住啦,”向璈把酒瓶放到了很高的架子上,又用上吃奶的劲敲了敲面前的柜台,用声音帮瀚海醒一下酒,“快到晚上了,您要是还能动弹的话,帮我搬一下土豆怎么样?”

    瀚海含糊地应了声“好”,抬起头,正好瞥见白孚开着基地车停在了中转站门口的空地上,时间掐得刚刚好,并且二人都没有养精蓄锐的准备。

    酒意瞬间醒了大半,直觉告诉他今晚不能早睡,马上要有大事发生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先一步出门的向璈此刻已经到了驾驶室,但却站在门口若无其事地问了一下,“人呢?”

    “情况很复杂,等路上说。”白孚简短地做出了回复。

    向璈立刻陷入了沉默,在收拾好东西后,她冲着中转站最后望了一眼,便带上无人机离开了此地。

    哐——

    就在基地车离开后不过几分钟,中转站的后门就猛地被撞开,明明是零下的彻骨寒夜,但独眼硬生生跑出了一身热汗,还带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喘喊了一声。

    “瀚海,别傻愣了,有大问题!”

    第137章 分歧

    “小狼, 安静一点儿,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时间退回到两个多小时前,白孚与向璈分开行动的那一刻。

    有一点向璈倒是没跟瀚海撒谎, 那就是她们真的准备离开了, 只不过不是直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是脱离避难所,转而在周遭活动。

    起因是当天下午与布雷莎见面后,伊莱瓦担心联邦会先下手为强, 于是决定在撤离行动正式开始前放置一枚能持续散发迷惑信号的烟雾弹, 这个消息最好位于北方,那会让联邦军队有腹背受敌的顾虑;同时又要尽可能离得近一点,避免谣言到来前联邦就准备强攻了。

    因此几人重新商讨后决定, 由向璈和白孚在今晚就翻越北部山脉,直接在山脉另一边的某个小型拾荒者聚集地就开始散布谣言, 这样最迟明天中午将军就会听到风声, 就算下午的线人传回了更为精确的情报, 先入为主的顾虑也不得不让他们迟疑一阵子。

    而在正式入夜前的黄昏就成了二人短暂的自由行动时间,向璈决定再去中转站一趟, 如果不能劝瀚海回头,就借他之手给联邦传点儿假消息, 再不济,拿伊莱瓦给的500信用点经费买点儿物资也好。

    而白孚则开着基地车转到了北部山脉脚下, 如果她没记错,那几个倒霉的穿越大学生应该在附近扎营, 出于对人类同胞的同情心, 白孚打算将这个麻烦送给避难所。

    “嗷呜~”

    相较于刚捡回来的小毛崽子,此时的小狼已经能在地上活蹦乱跳了, 估计再过一个星期就能将食物替换成肉糜,甚至跟着她们一起出门狩猎了。

    为此白孚还专门用牛皮做了一跟牵引绳,可以像遛狗一样牵着小狼。

    “乖啦,我知道你在基地车上很无聊,但这附近很危险,等过段时间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后就放你出去玩儿。”

    白孚将基地车停在阴影里,牵着小狼往穿越者们的临时营地走去,这些毫无警惕心的家伙居然直接把越野房车停在了门口,只能说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诶,你怎么了来?”

    最先发现白孚的是被她们救过的小个子,看样子是负责在夜间值班的,尽管白孚也不清楚仅有一把原始人水平的柘木弓的守夜人能有什么作用,大概是喊大家逃跑?

    “你们人都齐全吧?”白孚不想跟一群只会拖后腿的家伙多说,生怕她们会就此缠上自己,“把大家都聚集起来,我有很重要的事通知你们。”

    小个子飞快地带着白孚进了营地,白孚略一打量,这里就是个天然形成的山洞,除了篝火外没有很像样的功能区,尤其是睡觉的地方,完全是用捡来的破布和软塑料泡沫铺成,要不是山洞本身具有保暖性,这帮人肯定就冻死了。

    在把大家都叫回来之前,小个子还提了一嘴床铺分配的问题,起因是越野房车上自带两个床位,为了争夺室内睡觉的权利,六个人还爆发了一场勾心斗角,最终出于抱团取暖的现实需要,大家才一致决定谁都不去睡床。

    后来制定了值夜安排,两个床位又成了值夜人专属,但值夜人不能带有房车的钥匙,防止有人偷偷开车跑路。

    白孚顿感更加无语了,什么水平还偷车跑路,就你们这战斗力分开行动谁也活不了,不然自己为什么不偷着把基地车开走,不就是因为离了向璈自己谁也打不过吗!

    再一次感叹这帮人优秀的匹配机制后,六个穿越者也终于都围在了篝火附近,准备听一听白孚能说点儿什么。

    “咳嗯,”白孚找了块平坦的石头站上去,让自己显得多了几分气势,“最近这地方要有大事发生,我想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大事?”刚才一直盯着篝火上的烤串出神的新生突然大喊了一声,“什么大事?”

    好吧,不该指望这群家伙有什么危险敏感度。

    “本地的避难所要和联邦的远征军打架,时间就定在这几天,”白孚只好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你们这里被他们选定为战场了,为了不让你们变成炮灰,我才来劝你们赶紧搬家。”

    “什么?要打架!”

    刚才还镇定的众人瞬间炸了锅,在经历了一番混乱又激烈的争吵后,这帮人总算提出了三个有价值的问题,“怎么逃?逃去哪儿?去了有用吗?”

    “你们可以收拾好物资后坐自己的房车离开,也可以现在就丢下一部分东西上我的基地车,”白孚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但你们只有一小会儿的准备时间,因为我马上就要离开,之后可能就不再回来了。”

    “你们也要离开?可……我们在废土人生地不熟,除了你们还能找谁帮忙?”

    呵,说得好像我们就该帮你们似的。

    不过白孚还是耐心地回答了他们第二个问题,“我可以送你们去地下避难所,从此以后你们一切都要听从管理者的命令,不过提醒一下,他们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一群外来者,所以无法保证你们未来会一直平安。”

    “只有……这一个选择吗?”有人弱弱地提了一嘴。

    “也可以去找联邦,你们自己去,”白孚不打算拦着他们找死,于是给出了第二种选择,“联邦很强大,有足够的力量保证你们的基础温饱,但他们愿不愿意收留你们可就很难说了。”

    这两段话也算间接回答了第三个问题,六人很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营地的氛围逐渐变得诡异起来,大家都在用余光打量身旁的同伴,思考着其他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我认为我们应该相信白孚的决定,”跟二人打交道次数最多的陆鹿率先打破了沉寂,“至少她们从没做出过伤害我们的事,而且我们也是靠着她们的帮助才活到今天的,所以我觉得可以相信她们的建议——去避难所。”

    嗯……其实我真的对你们不感兴趣,完全是向璈看在你们是地球老乡的份儿上才处处留情。

    “啧,可是她也说了,避难所不能一直保障我们的安全。”提出顾虑的是那个略微年长的女生,白孚记得她好像是什么学生会副主席。

    “况且按我们路上遇到的人所说,联邦非但不是个很坏的组织,反而是引导幸存者们的领袖级存在,”看上去在穿越者团体中颇受信任的副主席继续说道,“我认为联邦收留我们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一个稳定又强大的组织才更能为我们提供生存保障吧?”

    这话说得也没错,对于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型组织或个人,联邦都会出于声望的考虑而加以招揽,但前提是对方具有一定的价值。

    “但在荒野城的时候,联邦可是派人袭击过其他幸存者的!”

    “那是因为荒野城和联邦之间有恩怨,可我们并没有参与对抗联邦的行动,只是在混乱中跟着大部队跑了路,我想联邦那种大组织应该不介意接收几个迷途知返的普通人。”

    “我也觉得应该先去联邦尝试一下,”旁观者中出现了声援副主席小姐的声音,“正规组织的可靠性肯定要高不少,而且我们之前也见过避难所的士兵,他们并不是好相处的样子。”

    “但是……”学长试图让大家平静下来。

    “没有什么好但是的,”又有人加入了这场内部辩论,“忘了我们为什么会流落在山洞吗?还不就是我们跟着避难所的人来了这边,结果那个人不肯让我们进入临时安置点吗!既然如此,难道我们再过去就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吗?”

    “那是因为上次我们本来就不是他们的营救对象,但现在有人送我们过去,他们不会将我们拒之门外的!”

    “可进去了又如何?你也听到她们两个马上就要离开了,难道避难所的人会在以后也善待我们吗?”

    “那联邦就会……”

    一眨眼的工夫,方才还团结和睦的穿越者们就演变成了互相站队的争吵,本着与我无关的心态,白孚迅速牵着小狼躲到了山洞门口,冷眼旁观着这场无趣的争论。

    “够了!”

    眼见着众人有意让现场变成辩论赛,学长终于展现出了与年龄相符合的态度,大声喝止了这场已经变成纯粹吵架的分歧。

    “很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不过我们恐怕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给出一个符合所有人想法的答案了,”回过神来的学长居然最先与白孚聊了起来,这让她对这群人改观了一丁点,“不如您把两种势力的联系方式都留下,我们自己会做出决定的。”

    “我可没有什么联系方式,”白孚被他的思维定式搞得哭笑不得,“想去避难所就找我们,想去联邦就自己想办法,嗯……或者去向璈跟你们介绍的中转站碰碰运气,希望你们不会被当成骗情报的。”

    “啊这……”学长回头瞄了同伴们一眼,不过看样子他们还没有想出一个统一的结果,“好吧,我们会自己处理的,感谢您专门来告知我们。”

    “看在你态度还算可以的份儿上,我再多提醒一句,”白孚也不打算再邀请他们登上基地车,“你们最好在明天傍晚之前做出决定,没人可以保证和平会延续到后天。”

    “多谢,我们会考虑清楚的。”

    白孚叹了口气,摇着头跟小狼一起回到了基地车,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算算时间也该去中转站接向璈了。

    毕竟接下来,她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处理。

    第138章 踌躇

    “我派了土匪们去避难所和新工业区进行探查, 尽管由于躲避哨站和反侦察设备的需求没能深入探索,但我们还是发现载具营地依旧在昼夜不息的工作,甚至为了赶进度, 他们连基本的伪装都不再花费心思了。”

    独眼将剩下的龙舌兰酒一饮而尽, 然后顺了口气将自己的刚得到的情报吐出。

    “对呀,我们早就知道避难所的人准备撤离了,只是联邦的蠢猪不相信罢了,”瀚海估计是酒喝多了, 脑子转了也慢了不少, “但这并不影响我的计划,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独眼不由分说地坐在柜台后方的椅子上, 仿佛他才是这里说了算的人,“如果伊莱瓦真的有了能与联邦一战之力的援军, 她有必要加紧为逃跑计划做准备吗?”

    瀚海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没错, 如果伊莱瓦真的有了强大的帮手, 那么以她的性格,反而应该慢下来做好万全的准备, 而不是让本就时间紧迫的准备工作进一步加快进度!

    “你能保证……”瀚海瞄了门口一眼,旋即将声音压得很低, “这不是伊莱瓦的障眼法陷阱?”

    “我亲眼所见,你要是不信就别把我拉上贼船。”

    “果然, 只是一场虚张声势而已,”瀚海闻言没有再怀疑, 毕竟仔细一想, 他也找不到能立马为伊莱瓦提供帮助的势力,“到底还是成了强弩之末, 之前还真被她的样子唬住了……不行,我立刻通知联邦,让他们按原计划行事!”

    “不,我有个更好的方案,”独眼按住了将要起身的瀚海,“我们今晚就对避难所下手~”

    “就我们两个加你那二十几号土匪?找死也没有这样的!”

    “冷静,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独眼又擅自拆了他一瓶好酒,“你也知道伊莱瓦不是傻子,我也不认为她如今黔驴技穷了,虚张声势只能撑到明天下午,你觉得她不会在此之前有所行动?”

    “你的意思是,明天伊莱瓦可能会抢在联邦之前发动突袭?”

    “我只能说不排除这个可能,就算不动手,提前收拾好东西跑路也是大概率事件,”独眼端着酒杯,起身锁上了中转站的正门,“但有行动也一定会在明天,反倒今夜会因为白天的安排而放松警惕。”

    “可我仍不认为二十多个人能对抗上千名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瀚海对他的提议毫不感冒,“况且伊莱瓦的随机应变能力很强,临时改变策略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我才需要你,瀚海,”独眼忽然放下酒杯,一把拍在了瀚海的肩膀上,“我听说你在避难所工作了十几年,那么配电站之类的重要设施在什么位置,你肯定不会不知道吧?”

    “你是想……”

    “只要你能给我绘制一幅足够精确的地图,我就能潜伏进去停掉他们的电力供给,到时我手下的土匪精锐们会摸黑找到一处装有易燃物质的仓库,等火烧起来之后再泼几盆水,高耸的白烟自会通知联邦赶过来~”

    瀚海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中,但他不像是在评估行动的风险与得失,而是在顾虑其它别的什么。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独眼厉声提醒道。

    “……那你自己去吧,”瀚海突然起身,将后门的钥匙拍在柜台上,“我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伊莱瓦一个人,避难所的大家也是我的同胞和战友,如果我的计划会造成撤离行动无法进行,那我也只有放弃机会这一个选择。”

    “瀚海,你在说什么鬼话!”独眼用力拍了柜台一下,差点将锈迹斑斑的钥匙给震断,“从你选择帮助联邦部队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背叛避难所里的人了!你把我拉进了这条贼船,现在却想自己跳下去?”

    “那我也不会跟你成为一类人,”瀚海厌恶地皱起眉头,“我有我自己的原则。”

    “哼,原则?就是抱着这种东西,你才会被伊莱瓦赶到这小破地方,”独眼猛地冷笑起来,声音中夹杂着几分讥讽和轻蔑,“就是因为你的懦弱与无能,才会让那些人被伊莱瓦轻易杀害!”

    “你……”

    瀚海不确定独眼打听到了多少事,但对方在搜寻情报方面的能力还是让他感觉出乎意料,尽管张开了嘴想反驳,但处于内心的复杂情绪,他还是吞下了这份指责。

    “没有比这更好的报仇机会了,”独眼还在不知疲倦地劝说瀚海,“等我切断了电力供应,你就可以趁机潜入避难所,伊莱瓦就在那里,这是你此生绝无仅有的机会~”

    “等后半夜吧,”瀚海最终把选择权放给了时间,“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间。”

    咕嘟咕嘟——

    蒸土豆的大锅一个劲儿发出沸腾的响声,白孚调低了火力,然后又回到了驾驶室。

    “所以那几个家伙没有选择跟你上车,”向璈此时正在开车,这个时间的戈壁几乎没有人经过,她可以放心地把一部分精力分散在对话中,“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比如?”白孚从她手边摸了块糖。

    “比如被联邦拒绝又错失了进入避难所的机会,因此围绕由谁背锅和去哪儿躲藏之类的问题展开更上一层的争吵,最终在现实危机的压迫下走向分裂甚至自相残杀——客观地说,我觉得对心理承受能力差些的人而言,后一种情况更有可能。”

    “所以,”白孚的语气有点儿奇怪,“你要回去救他们?”

    “哈,怎么可能,毕竟还有一种结果——他们被当成间谍抓进监狱,虽然惨是惨了点儿,但至少命保住了,而且等调查结果显示他们不是间谍,说不定联邦会大发善心留下他们。”

    向璈随口结束了这段题外话,毕竟在她看来,过多的帮助只会让那群穿越者对这个世界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经历过一次现实的考验,才能在更久的未来生存下去。

    白孚则本来就是去随口一提,眼下的情况才更让人在意,例如随时会杀个回马枪的联邦军队,以及伊莱瓦突然发来的通知。

    “地下酒吧,伊莱瓦每次约见的地点还真都不怎么正式,”向璈倒是对迫在眉睫的危险看得很宽,这大概是她复杂过往所带来的唯一好处了,“我猜那里最受欢迎的肯定是银杏果酒,身处末世的人们总是对抗辐射的食品情有独钟~”

    “你心情真好,不像之前逼问燕皑时的满肚子火气了?”

    “如果想取得我的帮助,她早晚要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向璈也续了一块蜂蜜薄荷糖,“我觉得今晚就是个很好的时间,否则她约我们干什么?”

    白孚打了个哈欠,她对伊莱瓦编的故事会完全不感兴趣,反倒在思考该找个什么理由让自己能留在车上睡一觉。

    “你真的不想听吗?我猜里面有关于联邦的事情。”

    “她一个与联邦为敌的人,会说出不带偏见的话吗?”白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过片刻后她就意识到自己太武断了,“嗯,如果不要求我喝酒的话,听一下也无妨。”

    正说着,基地车也差不多到了伊莱瓦所说的特殊入口,这里的地下电梯数量变多了不少,但也增添了士兵看守,应该是一个长期使用的地方。

    小狼呜呜地要求一起下车,但士兵的拒绝让它只能继续看家,向璈和白孚依然除了武器什么也没带,在简单出示了下证件后,她们就得到了进入的许可。

    此处的电梯不再连接大厅,而是直通避难所的最下层,听说是专门开放给普通居民的活动区,假期中的士兵也不介意来此找乐子。

    叮——

    “这紫色的灯光和五颜六色的广告……”刚一下电梯,白孚就对眼前纷繁杂乱的场景刺激到生理不适,“我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光敏性癫痫吗?”

    “就是个单纯的活动区而已,不过伊莱瓦还真舍得给他们通电,”打量了一圈这个充满赛博朋克风格的地下交叉口,向璈甚至在某个店铺看到了上世纪的电子街机,“我开始后悔了,来这儿打把游戏不必去找瀚海聊天强?”

    “别废话了,快带路。”

    二人在地下活动区多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地方只是单纯的大,很多地方依旧充斥着废土的窘迫,比如烧烤店路过了十来家,除了烤虫子就只有烤草根,再要不就是避难所标配的烤土豆,好不容易有家无限供应烤沙鼠的几乎全程处于爆满状态。

    墙壁也是没经过粉刷的纯混凝土墙,偶尔能看到几块加固用的钢条就算是装饰品了,彩色印刷机只能用于经济和军事方面的文件,墙上贴的广告其实是居民从外面捡回来装饰的。

    即便是秋冬相交的季节,路边的饮料摊依旧以冷饮乃至冰沙为主,荒芜的戈壁让燃料成了稀缺物资,热饮成了毋庸置疑的有钱人标配。

    走过又一个拐角,二人难得看见了一家服装店,皮衣皮裤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货架,纺织业不发达的后果就是大家只能买到皮草,比当地人更可怜的大概就是连皮草钱都凑不够的这俩货。

    “别看了,看你也买不起,”白孚一把拽住了向璈,“前面就是伊莱瓦说的酒吧了?”

    没等向璈开口确认,门口就有个人在等待她们了。

    “这次没迟到,看来上次还真是故意的,”伊莱瓦挂着她那标志性的淡漠表情,领着二人坐在了吧台边,“先点喝的吧,今晚我请客,明天可就没有这闲暇时刻了。”

    第139章 秘闻

    这家酒吧的规模远比外面看上去还要小, 横亘在正中间的吧台占据了足足三分之一的面积,靠近门口的位置摆了两张小木桌,供给花钱最多的贵客使用, 其余的人若是来得早还能在吧台前占一个圆凳, 来得晚些就只能站在门口了。

    黄得厉害的菜单上只有寥寥几种酒,且大多数都是以土豆为原料变着法混出来的;龙舌兰酒成了高级饮品,每周的供应还是限量的。

    思来想去,还真就只有银杏果酒最合适了, 伊莱瓦和向璈都各点了一杯, 只有白孚继续喝她的银杏叶茶。

    “您今天叫我们来,总不能只是为了喝酒吧,”向璈又给自己和白孚各点了一份烤面包, “不过约在这种地方,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事?”

    “谈不上正不正经, ”伊莱瓦往酒杯里丢了一根吸管, 吸了一口才缓缓解释道, “你不是想从我这里打听辐射的事情吗?”

    向璈瞬间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听她能说出什么。

    “我确实不知道四十年前的事, ”伊莱瓦垂下眼皮,努力思索着那些自己也没过多注意的信息, “但联邦的机密资料库里储存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档案,它们恰好是联邦如今的掌权派所带来的, 如果你能跟如今的联邦高层打个交道,或许有机会探知一二。”

    “什么嘛, 还是要跟一大堆人搞好关系!”向璈嘬了口银杏果酒抱怨道。

    “毕竟他们直到今天还隐藏着某些见不得人的消息, ”伊莱瓦忽然神秘一笑,“我不是个喜欢追根溯源的人, 所以更久远的事只能依靠你自己;但关于如今的废土黑区,我倒是得到过一些秘密情报。”

    “黑区?!”这下向璈和白孚都被吸引了过来。

    “对,那里是真正的生命禁区,理论上人类和辐射生物都无法在那里生存,从这个角度讲黑区反而比红区要安全,至少不用担心被怪物袭击。”

    “那……黑区和辐射危机有什么关系?”一想到自己终于找到了回去的线索,向璈也变得焦急不少。

    “我想你也猜到了,那里就是大爆炸的源头,四十年前,数以万吨计的辐射尘埃从那里扩散开,将几乎整个星球都污染成了废土,除此之外,大爆炸还引发了一系列的自然灾害,地震、火山以及海啸等灾难与辐射一起让接近80%的人口丧命。”

    伊莱瓦说到这里,神情不可避免地变得低落。

    “而那里即使过了四十年,依旧被高浓度的辐射尘埃所笼罩,幸存的人类至今也无法进入其中勘察,只能将那里标记为黑区,严禁任何人靠近。”

    听到这里,向璈的情绪也陡然颓丧,无法进入也就意味着她没办法调查其中的秘密,而无法获知辐射起源的真相,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了。

    然而没等她沮丧太久,伊莱瓦又喝了几口酒说道:“不过五年前的辐射带异常事件,却让我打听到了一些关于黑区的线索,比如……传闻联邦的某些人曾与黑区内的神秘势力进行过秘密联络,后因事情败露,才狗急跳墙发动了政变。”

    “什么?”这会儿先发出声音的是白孚,她的吃惊完完全全被展现在了脸上,“黑区不是生命禁区吗?还有,联邦的人怎么会跟黑区联系上!”

    “这就要说到辐射的扩散原理了,”伊莱瓦倒也不介意给她们讲解一下,“一般来说,辐射是依靠辐射粒子传播的,在爆炸的加持下辐射粒子甚至可以穿透平流层,在大气中淤积不散;但到了向下传播的时候,往往会因为地层的阻隔而停留在某个位置,无法渗透到足够深的位置。”

    “就像避难所要修在负500米以下,”白孚顿时反应过来,“就算是黑区,只要建筑修得够深,也是可以隔绝大部分辐射的!”

    “对,有人说联邦的某些人偷偷修了一条几千乃至上万米以下的地道,用以勾结黑区的神秘势力,甚至说辐射带的迁移也跟黑区地下的秘密实验有关——不过以上都是些毫无根据的传言,挖一条地下上万米的地道?呵,他们还是太高看联邦的技术了。”

    听伊莱瓦的语气,她大概把这事当都市传闻一类的流言来看待了,不过向璈还是将其默默记在了心底,毕竟只要理论上可以实现的事情,自己向来都是往可信的方向猜测的。

    “不过要说联邦的现任掌权派知道大爆炸的机密,那倒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伊莱瓦见向璈一直在深思,便接着一开始的话说下去,“作为旧世界的政府军,他们要是不知道才奇怪呢~”

    “联邦和旧世界的政权有关?”向璈还是决定多打听一些信息。

    “对也不对,这就要讲到联邦的组建问题了,”可能是酒劲儿上头了,伊莱瓦今晚的话格外得多,“大爆炸最初的十来年里,污染和灾害从未有一刻散去,所有人都只能思考怎么活下去,并没有多余的精力考虑未来。”

    “就这样过了十五年后,人类的幸存者挺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这时被辐射和灾害搅乱的气候与环境也逐渐稳定下来,一部分一路向北的幸存者也找到了一块没有被辐射污染的土地,并在此建立了联邦。”

    向璈点了点头,这段故事她听过了,不过后面的可就是她不知道的重点了。

    “然而找到这片净土的并不只有那一群人,过了没多久,携带有高级探测装置的流亡军队就找了上来,他们本想抢夺土地,但幸亏一场内乱让这场阴谋失败了,联邦的初创者们迅速建立了根据地的隔离墙,并吸纳难民抵御流亡军队。”

    “这些流亡军也是一路上东拼西凑来的,旧世界的政权覆灭后,他们凭借着手头的武器活了下来,并临时组建成了一支流亡军,家园破灭与长途跋涉让他们无意再战,于是一场谈判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那时我还小,许多内情尚不知晓,但最终双方都在妥协之下达成了合作,共同组建了最初的联邦,为了让初创者们放下戒心,这支军队被拆解重组,变成了两个部分——联邦军和旧军。”

    “旧军?”向璈被这个古怪的名词吸引了。

    “嗯,这一部分军队很特殊,他们似乎得到了大爆炸的许多内幕,并提前收拾物资进行了逃亡,因此相比于其他被末日折磨到身心俱疲的士兵,他们保留了更强大的装备和人力,也怀有更大的野心,为了提防他们,联邦对他们进行了单独建军并将其排挤到了权力核心之外。”

    “我记得一点儿,”白孚突然插了次嘴,“那些人对我妈妈的免疫体计划很感兴趣,但同时又支持着高等机器人的研发工作。”

    “那都是后来的事了,”伊莱瓦没有否定白孚的话,“不过在联邦满足了自己的温饱后,派系斗争的风险就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来,过于混乱的组成部分让大家各怀心思,为了团结,联邦必须有一个长远的共同目标——重建人类文明。”

    “这也导致从联邦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有一个所有人都无法逃避的问题:我们要重建一个什么样的新世界?”

    “围绕着这一现实问题,联邦内部划分出了许多小派别,但在共同目标的限制让他们都不再惦记着分裂出去,而是在内部的建设计划上花心思,由此也诞生了两个最大的派别。”

    “由初创者们为首的、希望建设一个比旧世界更加公正平等的美好世界的人们被称为理想派,他们主导了三大工程以及众多援助工作,是联邦最初的实际掌权派;而以那支特殊军队为首的、希望联邦能以强大的控制力掌握整个废土的,大多被外人称为现实派或强权派,但在联邦内部,他们有一个更为官方的名字——旧军党。”

    “他们就是实行政变并在如今控制整个联邦的人?”向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伊莱瓦冷哼了一声,因酒精而迷蒙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对,也是被怀疑在黑区进行不可告人的秘密实验的势力,不过看他们也被辐射带搞到焦头烂额的样子,我是不相信。”

    向璈和白孚互相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心照不宣地明白了此行远比预想中的凶险,但也是真的不去不行了。

    “关于辐射,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毕竟都十来年没回去过了,”伊莱瓦倒了不知第几杯酒,可靠的倾听者并不多,至少今天她可真敞开心扉了,“我只能再告诉你们避难所的事了,也就是我和瀚海之间的恩怨。”

    白孚一向不主张掺和他们之间的事,而向璈倒是饶有兴趣,见时间还有一些,便点了份小饼干接着听。

    “嗯,我该从哪儿讲起呢?故事的前半段都太久远了,不过你们要听也不是不行,”想说的话一多,伊莱瓦的神色反而又变回了平日的冷淡,“至于最关键的后半段,就要从五年前的联邦政变讲起了……”

    第140章 梦呓(六)

    盯着桌面上的信封, 伊莱瓦只感觉到了头晕目眩的麻木。

    在与联邦总部失去联系后的第十三天,她终于接到了自己最后一个亲人的死讯。

    联邦主席的讣告传得满天都是,旧军党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 或许在他们看来, 这场数月之久的动乱已足够让理想派人心尽失,他们的政变才称得上是人心所向、大势所归。

    伊莱瓦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思考,为拯救世人而死的英雄是否会遭到背叛和唾弃,更复杂的问题还堆积在她和工兵团的面前, 而作为这里的二把手, 她有义务立刻去指挥部开会。

    “副部,先等一下!”

    一个和瀚海年龄差不多的少年跑了过来,伊莱瓦略微思索了一下, 才想起他是那个难民头子的遗孤之一,名叫燕皑, 后来他母亲也因辐射病去世, 自己就把他和他妹妹要到了自己手下。

    “我刚才从安置难民的小镇回来, 听说那里的人都在传联邦的物资车快要到了,”燕皑麻利地递给她一个记录本, 在普查民情这方面他向来认真,“可指挥部从来没有说到过相关的信息, 这是怎么回事?”

    “哼,老套的栽赃陷害罢了, ”伊莱瓦随手翻了下本子,就对那帮混蛋的手段了然于心, “到时不管有没有物资车抵达, 他们都可以撺掇难民来讨要食物,没有?那就是工兵团私吞了!”

    “这……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正要去和将军商量这件事, ”伊莱瓦将记录本还给燕皑,“你先去小镇盯着,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时间一到会给大家发放食物,如果有人问具体的时间,嗯……就说三周之内必来。”

    燕皑的心中明显还有不少疑虑,但伊莱瓦都开了口,他也权且选择信任,回小镇处理后续问题了。

    目送着燕皑离开,伊莱瓦的心又沉了半截,她默然走到了将军的办公室,打算在正式开会之前先通个气儿,没成想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将军正跟瀚海秘密商讨什么东西。

    “啊,伊莱瓦……你来了,”将军的脸上有那么几丝尴尬,他咳了几声,试图将眼下的景象糊弄过去,“我正要跟你说一声呢,最近又出了一点儿事,我想让瀚海从你的狩猎队里挑一部分人,到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

    “呵,从我手底下拿人,只是说一声就行吗?”伊莱瓦冷下脸盯着二人。

    “咳咳——是发往落日城的最后一批物资,”瀚海见气氛不对劲儿,连忙向伊莱瓦解释道,“前几天他们被困在南边的沼泽路上了,辐射带迁移后许多小型组织都没了食物来源,就组团去打劫那批物资了,我们想着毕竟是联邦的物资队,所以才想派一只护卫队帮他们一把。”

    “哦~所以你们为了帮外人,打算饿死几个自己人?”伊莱瓦仍然没有松口的意思。

    “可落日城也是……”

    “大猎人团最近有一队派往南部沙漠的分支,”伊莱瓦打断瀚海的话,“去落日城刚好顺路。”

    “瀚海,你先出去,”将军沉吟了一会儿,反而打发走了站在自己这边的瀚海,“我有话要跟伊莱瓦说。”

    瀚海看了看将军,又瞟了伊莱瓦一眼,最后稍感懵懂地照做了。

    “总部的事我也收到消息了,”将军默认了伊莱瓦已经得知政变的事,便锁上门直入正题,“节哀。”

    “我们现在要谈的不是这个。”伊莱瓦的神情没有丝毫松动。

    “是,虽然总部的人都被旧军党一网打尽了,但这么多年的建设也上废土上遍布着我们的人,”将军把话题转回到自己要说的事上,“而工兵团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支,也是政变之后最该站出来的势力!”

    “所以您想用我们的底子来刷声望?”

    “伊莱瓦,这件事远比你想的要重要!”将军的语气稍微有些急躁,但他马上就调整了过来,“所有人都在盯着我们,如果我们在落日城的事上选择袖手旁观,那么原本观望的人就会一起投奔旧军党。”

    “哼,工兵团可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本事,落日城的事还不如交给大猎人团,他们可比我们更适合当理想派的新炽帜,”伊莱瓦冷笑了起来,语气从愤怒转向了阴阳怪气,“还是说,您是舍不得这个当领导者的机会?”

    “怎么会,如果大猎人团心有余力,那我当然乐意甩掉这个烫手山芋,”将军被恶意揣测了一通,却没有为此斥责她,反而尽力解释道,“可三大工程的事只能由我们出手,如果放任旧军党行事,等局势一稳定三大工程就可能被永久停工。”

    “不可能!”伊莱瓦很干脆地否决了他的想法,“旧军党上台同样需要声望,他们最多只会暂时性地废弃铁路。”

    “可由旧军党主导的三大工程还是原来的初衷吗?你不是也曾说过,他们的意图是想借修建铁路来控制废土的幸存者们,你也曾出面组织过他们,难道如今要选择袖手旁观?”

    “将军,您不必再说了,我不会接受从狩猎队里调人的要求,周围已经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源了,去戈壁之外打猎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伊莱瓦打开了门锁,却停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幸存者们能在废土生存三十多年,不会因为联邦的补给线断裂就遭受灭顶之灾,您还是把心思放在自己人身上吧。”

    “那旧军党残杀联邦高层的事呢?”将军依旧希望用感情牌来打动她,“我知道你和主席的关系,他可是……”

    “我知道您下一句要用主席劝我,”伊莱瓦的语气终于出现了一丝伤感,但她的态度仍不动摇,“没必要,他已经彻底死了,我还不会傻到为了一个不可复生的死人去牺牲手下信任我的上万条生命!”

    “伊莱瓦,我……”

    “告辞。”

    伊莱瓦大步向会议室赶去,将军也只能低低地发出一声叹息,然后拿上资料跟着去开会。

    咚——

    听到开门声,伊莱瓦才放下没写完的报告,瞥了一眼早已临近深夜的时间,“都这么晚了呀……怎么,又出事了?”

    “小镇上没有,但是外面!”燕皑突然顿住了,他压低声音,靠在办公桌旁边轻声说道,“副部,指挥部的保卫员被调到这边了,而且我刚才来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巡逻路线好像是围着您的!”

    “量身定做的监视系统吗?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从我手底下抢人了,”调了下桌角的煤油灯,伊莱瓦的眼神陡然间便冷若冰霜,“走吧,看来我必须采取强制措施了。”

    “副部,您要去找将军?”

    “找他有个屁用,一个顽固的老东西罢了,”伊莱瓦从抽屉中翻出一把手/枪,别在并不合身的外衣下面,“带路,去找狩猎队!”

    嘭!

    “没人愿意跟你走?”

    次日上午,望着灰头土脸回来的瀚海,将军极其少见地动了怒,“伊莱瓦呢?去把她叫过来!”

    “用不着了,”门在恰好合适的时间被踹开,伊莱瓦则毫无愧色地走了进来,“是我昨晚跟大家通了气,他们也一致决定了,今天下午就收拾装备出发。”

    “你把高层才能知道的机密情报全部告诉了他们?”

    “有什么问题吗,”伊莱瓦的态度比昨天要冷漠得多,“您不是一直告诉我,有心事不要总憋着,跟大家说出来会好很多嘛~”

    “别装傻,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将军猛地站了起来,“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告诉下面的人,如果让他们得知了联邦的状况,难免会造成人心动摇,甚至……有人要制造火并然后投靠联邦也说不准呀!”

    “可你说的事一件也没发生,司令,”伊莱瓦双手插兜,靠在门框上冷眼盯着他,“我不认为自己这么多年有令下面感到不满的地方,您也过于不信任与自己出生入死十多年的士兵了,我想即便到了这种危急关头,他们也记得自己是为谁而战。”

    是呀,他们当然清楚得很,联邦是死是活对他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保住眼下的一切才是重中之重,反倒自己才是那个与工兵团利益不一致的人。

    “好,你赢了……”将军布满皲裂的手轻微颤抖,在一张白纸上慢吞吞地写了几个大字,“瀚海!去通知大猎人团,请他们帮忙处理落日城的事,事后所得的一切好处——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名誉上的,都归他们所有!”

    夹在中间的瀚海这才回过神来,全程低着头从将军苍老干朽的手中接过那张白纸,瞥了伊莱瓦一眼后便急匆匆出去了。

    “我老了,不可能再与你争夺工兵团的控制权了,”摘下了泛黄的老花镜,将军颓丧地回到办公椅上,“只是生命线铁路是我这一生最后的成果了,我不希望……”

    “这世上不遂人愿的事情太多了,”伊莱瓦甚至没有耐心听完,就结束了他充满哀怜的乞求,“理想派为他们的冒险轻率付出了代价,也让主动权被敌人尽数夺走,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苦苦支撑罢了。”

    将军不再回她的话,转而沉默着又戴上了老花镜,继续翻阅未处理完的文件。

    “今天的闹剧到此结束,”伊莱瓦也明白二人之间没有聊下去的余地了,便起身准备回去干自己的工作,“但愿我们下次还能和平地坐在一起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