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1章 进局子
红研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老鹰在这没人知道,怎么警察……”
她猛地回头盯住了程斯刻,厉声道:“是你?”
程斯刻一脸莫名其妙,摇头回答:“不是我,我从进来之后就没摸过手机,而且我要买东西,怎么可能告诉警察。”
“谁知道你是不是警察的线人?!”
“我要真是警察的线人,那我就该编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骗过你们所有人,可现在你们被我骗倒了吗?”程斯刻尽量保持冷静帮红研捋顺这其中的关窍。
红研刚想再开口,结果被门口的小哥急不可耐地打断:“红研姐你还磨蹭什么,扫黄大队已经到门口了。”
下一秒,程斯刻和红研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望向那人,异口同声道:“扫黄?”
林樾看着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已经一刻钟了的程斯刻,感到心情很复杂。
早知如此,隔壁治安大队抽调人手进行扫黄行动的时候他就不该头脑一热自告奋勇,如果他不自告奋勇的话现在也就不用坐在这里跟程斯刻大眼瞪小眼。
他在去行动的路上刚给温浅发了消息约他晚上一起去吃宵夜,结果下一秒就在按摩店的楼上看到了跟一个年纪看起来能当他妈的女人站在一起一脸欲言又止的程斯刻。
天知道他看到程斯刻的时候内心经历了多么凶猛的惊涛骇浪,他愣在原地两三秒一脸空白地看着房间里衣冠看上去还算整齐的程斯刻,堪堪维持住了他最后一道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程斯刻见到林樾显然也震惊,被扫黄大队抓住就算了,还是被熟人抓住了……
今天出门前应该先看看黄历的……
直到一堆警察大喊着“不许动”、“蹲下”朝房间里头冲去,将程斯刻跟压犯人似的压住了胳膊,林樾才喃喃出声:“浅啊,这宵夜恐怕吃不成了。”
“咳咳。”林樾清了清嗓子,手指微屈敲了敲桌面,“说说吧,为什么会在那里?”
他在程斯刻沉默的时间里已经头脑风暴了无数种可能性,但这无数种可能性也没能给他一个答案,程斯刻到底为什么啊?
前脚刚爱温浅爱得山崩地裂非他不可的,转眼就去……就去……就……
草!
林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刚才他打电话给温浅的时候,一句话跟烫嘴似的愣是没好意思说出口程斯刻是被扫黄大队扫进来的,只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程斯刻惹了点事儿来了警局,就这样都已经把温浅担心坏了,现在估计在飙车来警局的路上。
要是让温浅知道程斯刻去嫖……
林樾再一次感叹了自己的流年不利,自己这是踩了什么狗屎才能让他碰上如此狗血的事儿。
林樾等了半晌,见程斯刻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知道这也是个犟种,无奈了:“大哥,算我求你,你现在不说待会儿温浅就来了,你更没法说。”
程斯刻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在听到温浅两个字是眸光闪了闪,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终于有了点要开口的意思。
程斯刻其实心里也很悲愤,这种事情让他怎么开口说清楚??
说其实我不是去嫖娼的,我是去买毒品的……
好家伙,那就不单单是坐在这里问问话了,他立刻就得进拘留所。
真话不能说,假话说不出口,程斯刻也真的很想找人问问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况且待会儿温浅就来了……温浅如果知道了……
程斯刻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林樾眼见着程斯刻的表情五彩缤纷地轮了一圈,结果微张的嘴巴又闭了回去,顿时感到一个头三个大,他刚想再开口尝试跟程斯刻好好沟通,结果大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程斯刻和林樾同时朝门口望去。
温浅来了。
温浅的焦急是个人都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他眉间紧皱,在人满为患的办公室里搜寻一圈,接着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两脸便秘神色的林樾和程斯刻。
温浅朝前走了两步,结果后头露出了王高山探头探脑的大脑袋。
林樾:……
程斯刻:……
好好好,一个不够,又来一个,我命休矣!
“小狗,怎么了你,跟人打架了?”
不怪温浅往这个方向想,主要是程斯刻打架有前科,武力值跟王高山学了几招之后强得离谱,温浅总觉着他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同学打进医院。
林樾和程斯刻心有灵犀地同时在心里冒出一句话:要是跟人打架就好了。
温浅三步并做两步奔到程斯刻身边,使出神力一把将程斯刻从凳子上提了起来,上下其手地把程斯刻浑身都摸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那个,浅啊,你要不先坐下,坐下。”林樾硬着头皮开口,顺带给王高山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跟着搞事儿,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温浅来了警局倒是听话,林樾让他坐下他就老实坐下。
“咳……咳……”林樾握拳堵住了自己的嘴唇,咳了又咳。
“你嗓子不舒服啊?我去给你买点润喉糖?”王高山十分没有眼色地凑上来,结果被林樾一把攮开。
“哪凉快哪呆着去。”林樾心烦死了。
他朝程斯刻点了点下巴:“我说还是你自己说?”
程斯刻闭了闭眼,想着今天左右逃不过这一遭,不如早死早超生。
“其实是这样……”
“林队,在审问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众人往程斯刻身后看去,只见一个警察押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朝这边走过来。
程斯刻有些诧异地微微放大瞳孔,来人正是红研。
“林樾,她说有话要找你说。”
林樾闻言也是有些诧异,他瞥了一眼程斯刻,不明白这搞得是哪一出。
“警官,我其实是想来为这个小朋友说几句话,他没有嫖娼,我们俩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红研开口道。
温浅乍一听见“嫖娼”两个字差点没反应过来,他脑海里那根筋嗡的一声弹了一下但没了下文,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程斯刻跟嫖娼联系在一起。
而王高山听见“嫖娼”的那一刻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反应过来之后嗓门包含着不可置信地动山摇地大声重复了一声:“嫖娼???”
温浅和王高山的目光集中在了程斯刻的身上,程斯刻只觉着自己背上仿佛压着千斤重的铁块,压弯了他的脊背,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回身和温浅对眼。
但他就是能感受到那一刻温浅呼吸的一窒,这一点动作仿佛也抽干了他肺部的所有空气,让他几乎窒息。
但他还是真心感谢红研,这些话总比他自己说出口要好。
“这个小朋友在巷子里迷了路,他是被我哄骗进来的,不是真的要找我做什么。我本意只是无聊想逗逗小孩,没想到把他牵扯到警局来了,怪对不起他的,就想来说两句实话。”
林樾不知道程斯刻怎么想,反正他听见这一番话那一刻在心里感谢了他八辈祖宗,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了救生木筏,无比感恩天无绝人之路。
他心里恨不得给红研搬一面锦旗,面上还得装着正经:“行,你的话我们会采纳的。”
红研最后看了一眼程斯刻,嘴角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但程斯刻能从那点零星的弧度里看到一点惺惺相惜的善意。
红研走了,现场再一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温浅在听完红研的话之后已经不说话了,整个人跟被扇了一巴掌似的怔愣着。
程斯刻不敢回头去看温浅,但余光里他觉得温浅都快碎了。
林樾也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温浅的神色,琢磨着气氛委婉开口:“那什么,刚才那位……女士也过来解释了,程斯刻就是小孩子不懂事被诓了,而且孩子还是未成年,也没有发生什么……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这种情况呢我们教育两句家长就可以领走了。”
温浅整个人仿佛跟雕塑一般,林樾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盯住程斯刻背对着他的后脑勺一动不动。
程斯刻也是个犟的,红研都来解释了你就顺坡下驴地为自己辩解几句再道歉几句这事儿就这么完了,非不,就是背对着温浅也不动作,表情坚毅得不行,任谁看了都得夸一句这是个犟种。
林樾给王高山使了个眼色,王高山难得聪明一次,心领神会,当即暴起,大声喝道:“我草了你小子敢去花柳巷,老子今天就替警察叔叔打死你个孽障。”
随即大手一抬就朝程斯刻的背重重砸下来,砰的一声儿手劲儿大得连林樾都被惊了一惊,内心疯狂吐槽他娘的让你缓和气氛没让你把人打死。
他刚想阻拦王高山这演过头的戏码,下一秒只见温浅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微微挡在程斯刻身前。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嗓音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没看王高山,只别开眼看着地面,下颚紧绷着,仿佛一松气儿就会失去说话的勇气,他低声道:“山哥,让我来吧,我自己跟他说。”
王高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但这人演戏还讲究演全套,听了温浅的话还从鼻子里哼出好几口气,这才恨铁不成钢似的用手掌一拍大腿,窝回林樾身后当他的背景板。
“林樾,”温浅转身轻声开口,整个人仿佛一吹就倒,“我们能走了吗?”
林樾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温浅是一点没把刚才那女人的解释听进去,这时也不再好多劝,这两人的事儿只能他们自己处理。
“你在这边签个字,人就能带走了。”
温浅点头,没说什么在单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放下笔后,他也不再看程斯刻,转身管自己往外走。
“傻子,还愣着干嘛,还不跟上去。”王高山扇了程斯刻后脑勺一巴掌,压低声音催道。
程斯刻回头,温浅已经走到办公室大门口了,他抿嘴犹豫片刻,还是单肩挎上了自己的书包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工作太忙了,存稿一天天变少,我好焦虑
◇ 第62章 不可说
一路上,温浅都没再开口跟程斯刻说话,只自顾自盯着前方的路开车。程斯刻用余光偷瞥了温浅好几次,心里惴惴不安。
看温浅的样子,是真的生气了,他微微侧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温浅的面无表情,从这么点下垂的嘴角和麻木的眼神当中还品出了点除了生气之外的情绪,但具体是什么,他一下也说不好。
两人一直沉默到家,温浅打开门之后,去了厨房径自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杯全部灌完,他啪的一声把杯子砸在台面上,陶瓷杯的杯底直接被砸破了一个小角。
接着他一脸空白地走到客厅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窝在一处不动弹了。
程斯刻进了门,见温浅这般表现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只能鸵鸟似的先去了厨房把岛台上的陶瓷碎片给收了,免得温浅下次一不小心割坏自己的手。
他磨磨蹭蹭犹犹豫豫,但统共就这么点儿事儿总有做完的时候,程斯刻处理完一切还是得硬着头皮走到客厅,站在了离温浅不近不远的位置。
温浅其实不是个喜欢藏情绪的人,大多数时候程斯刻都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温浅一点微表情程斯刻就知道他心里在琢磨些什么。
可今天,看着温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程斯刻头一次完全摸不清温浅的想法。
其实程斯刻不知道的是,温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
他是很生气,几乎快气疯了。从他真正把“嫖娼”两个字听进去并深刻理解了之后,他就气疯了。
程斯刻还这么小,他怎么可以……可以……去那种地方???
温浅很明确的一点是,他对于程斯刻因为“嫖娼”出现在警局的事情很生气。
但他往深了想想,为什么自己要对这件事情这么生气呢?
一开始,他很自然地想,生气是当然的,没有一个家长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去烟花柳巷跟这种肮脏事情扯上关系的时候不会生气。
可这件事情已经被解释了,程斯刻是被哄骗进去的,他不是真的……真的要……
温浅闭了闭眼,感觉血压急剧飙升,后面的话他想一想都觉得脏。
但话说回来,既然事情已经被解释清楚了,他为什么气还是消不下去呢?
是因为程斯刻瞒着自己跑到那种地方去玩吗?
温浅在心里点头,这应该是一部分理由。
但还有别的,如果仅仅是这个理由,他不会被愤怒和嫉妒冲昏理智……
等下!
嫉妒!?
他的脑海里为什么会有嫉妒这种情绪?
温浅表面波澜不惊,内里惊涛骇浪,他感觉面前就是十米高的巨浪,迎头拍下把他拍得连渣都不剩。
程斯刻去找女人……我为什么会嫉妒???
认识到这一点时他比听见程斯刻去“嫖娼”还要震惊一万倍,整个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崩塌。
他简直快不认识自己了。
温浅晕晕乎乎把自己绕进了一个光怪陆离漫天飞着离谱二字的奇异世界,他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在狂风中被迎面无数个离谱砸得头晕眼花。
不行,这一定是假的,这个世界是假的,我也是假的。
温浅不知不觉抬起手,接着在程斯刻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啪的一声狠狠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靠,好痛!
温浅还没来得及痛叫出声,一直站着不动的程斯刻先炸了。
他箭步冲上来紧紧抓住温浅的手,沉声大喝道:“你干什么?”
温浅被程斯刻这一声吼回了神,他的目光聚焦到程斯刻的脸上,喃喃道:“我是不是疯了?”
程斯刻不知道温浅在发什么神经,温浅要生气要撒气打他就是了,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他一个晚上其实都很冷静,但此刻冷静的外表被温浅这一巴掌打得稀碎,内里的生气、无措、自责、愧疚搅成了一锅乱粥,燃烧着他正在急剧蒸发的理智。
他心疼地摸着温浅扇红的脸,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也放开了声气恨道:“是我疯了,不是你,疯了的是我,我疯了才会因为好奇去那种地方玩,才会被人骗进去。”
“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程斯刻几百年没有掉过眼泪,此刻却因为温浅伤了自己而红了眼眶,他觉得自己的呼吸正在变得急促,脑中的氧气在光速抽离,世界在他面前变得狰狞。
“你要打就打我。”程斯刻不受控制开始发抖,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被艰难地挤出来的。
他抓住温浅的手往自己脸上狠狠扇了几个巴掌,直到温浅回过神慌乱地想收回自己的手,可他的手却被程斯刻牢牢锁在手心。
程斯刻捏住他的力气大到几乎要捏碎他的手,温浅眼见着程斯刻的的双目在几瞬之间已转为赤红,他几乎是带着一股要命的狠劲儿盯住温浅,额角和脖颈的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发出嘎嘣作响的声音。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程斯刻仿佛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你不能伤害你自己,不能,不能……”
直到温浅因为疼痛皱眉闷哼出声,程斯刻才仿佛跟被针扎在天灵盖一般蓦然清醒了,他一惊,骤然松开了自己的手。
两人分开,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良久,温浅望着程斯刻眼里的赤红逐渐退去,他整个人仿佛松了劲儿地佝偻了僵直的脊背。
“对……对不起,弄痛你了,我刚才……不知道怎么了,我……”程斯刻知道自己刚才失控了,他内心的野性被激发,被放大,而这种失控差点就伤害到了温浅。
他跟做错事的小狗一般,垂下脑袋不敢再瞧温浅一眼。
温浅其实内心不比程斯刻平静多少,他刚发现了自己对程斯刻多了一种不该有的情绪,下一秒就发现了程斯刻对他也多了一种有些过火的占有欲。
他……他今天受得刺激有点大了……
他想他得缓缓。
他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这种混乱的场面,最终也只能学着程斯刻决定暂时当一个鸵鸟。
“我……我这几天回温家老宅住一段时间,那边……也很久没住人了,房子不能一直空着……我过几天,就……就回来。”温浅说这话的时候看见了程斯刻遽然抬起的受伤眼眸,只能装作看不见一般继续道,“你这几天照顾好自己。”
他留下这句话,逃也似的拿上包出了家门。大门在他眼前缓缓关上,最后一秒,程斯刻一动不动背对着大门僵坐的背影还是狠狠刺入了他的双眼。
直到坐上车,温浅的呼吸都无法平复,他的心太乱了。
他分不清自己对于程斯刻的想法,也搞不懂程斯刻对于他的情感。
温浅不是程斯刻,他最了解人性心理,他比谁都明白人为什么会产生嫉妒这种情绪,因为独占欲。
他想独占程斯刻……
可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的小狗吗?
温浅知道自从领养小狗之后,他往程斯刻身上注入了多少心血,他的全部都牵系在程斯刻的身上。
可他也清晰地知道程斯刻不可能陪伴他一辈子,程斯刻会谈恋爱、会娶妻生子,会有自己的人生。这本来都是他乐见其成的事情。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这么想了呢?
悄然无声间,他的内心深处不再默认程斯刻终将离开他的事实。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回荡。
“你们不是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相伴了那么多年么,未来你们的世界里也应该只有彼此,任何人,都插不进你们之间。”
温浅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惊惶的,他从没发现过自己的这种想法,可今天,在程斯刻一次出格行为的刺激之下,有些见不得光的想法就从幕后粉墨登场,堂而皇之地在他的脑海里大肆游荡。
无数声响如鬼魅般在他耳边炸开,带着阴沉的、诱惑的、不怀好意的笑意,如雷般将他的灵魂劈得外焦里嫩。
温浅快疯了。
……
……
可一切真的无迹可寻吗?他在心里头问自己。
虽然很想否认,但其实很多细节只要往深力想,就会明白很多事情根本不是空穴来风。
他看见乐月和程斯刻并肩的时候,会不舒服,会下意识地避开眼眸。
他听见王高山说程斯刻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哪怕醉的找不着北也想要一探究竟,他想知道是谁?什么人插进了他们之间?程斯刻喜欢那个人什么?
他跟李轻尘纠缠不清的时候,会下意识躲着程斯刻,他所有的行为暴露在程斯刻的视线之下都让他感到莫名的心虚和不快。
程斯刻在自行车后座上抱着他的时候,他本以为他是因回到了熟悉的舒适圈而开怀,可现在他知道,那在狂风中鼓动的心脏早已震耳欲聋地响在耳畔。
不是无迹可寻,而是所有的痕迹都被他刻意地抹去。
因为不可以。
他在此刻明晰地知道他抹去的不单单是独占欲,而是比独占欲更恐怖的东西。
那东西。
不可说。
不可提。
却又不可忘。
◇ 第63章 老手机
“彪哥。就是这个。”老鹰递上手中的密封袋。
彪子在昏暗的灯光下举起密封袋仔细看了看,又打开袋口闻了几口,随即脸上浮现出跟老鹰一样的疑惑神色。
“你说这是那个男孩他妈十年前买的?”彪子将袋子重新密封起来,问道。
“是,那男孩就是这么说的。”老鹰微微曲着脊背,亦步亦趋跟在彪子身后。
“不对啊……这种纯度的货,十年前根本还没在市面上出现,“彪子眉头紧皱,“但你要说是现在的货,也不对,现在都做成胶囊了,我也没见过这种包装。”
“我也觉得奇怪呢,所以才赶紧来跟彪哥您汇报一下,这小子不会是条子的线人,用这一包当诱饵来诈咱们吧。”
彪子闻言摇了摇头:“不至于,警方做局不会这么简单。”
“你先回去,我去跟生哥说一下这事儿,看看怎么处理,如果要抓了那小子,我会跟你说。”彪子沉声道。
三天后,印家。
林语生端着刚沏好的茶朝书房走去,手机在衣兜里响起。
林语生动作不急不缓,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从中山装的兜中拿出了一个老旧的翻盖手机放在耳边。
“喂,有结果了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生哥,查到了,那天被抓进局子的人里头确实有一个未成年,名字叫……程斯刻。”
心脏漏跳一拍,林语生拿着手机的手一下子握紧了,关节泛出用力的青白。
“生哥,这孩子恐怕不简单,要先抓了他吗?”
“生哥?”
“生哥?”
无数前尘往事在脑海中纷然闪过,林语生头痛地按住太阳穴,心里暗叹一声,这大概就是报应。
他强撑着身子,冷静吩咐道:“不用。从现在开始,你就当忘了这件事情,不用去管那个孩子,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记住了吗?”
彪子不明所以,还要再问。
却被林语生一个沉下声的“嗯?”震得一惊,牢牢闭紧了自己的嘴。
林语生端着茶水进了书房,印承恪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一份报纸。
“刚好像听见你在外边打电话?”印承恪的目光并没有从报纸上移开,只随口问道。
“哦,没什么。”林语生缓步上千将茶水在老人身旁的茶几上放下,“彪子打电话来问下一批货什么时候上。”
“最近风声紧,让他们都低调些。”老爷子端起茶杯撇了撇茶沫,不动声色道。
“嗯,我知道,都已经吩咐下去了。”林语生微弯脊背点头应了,随即转身往外走。
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印承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语最近在做什么?”
林语生转身笑答道:“最近琢磨着自己开一家花店,拉着穆青忙着呢,这小两口最近没少因为这事儿吵架。”
“穆青也老大不小了,你让他跟着你多学着点,以后也是要扛事儿的,别整天跟着小语瞎忙活。”
林语生刚要开口帮着解释两句,就被印承恪淡淡打断。
“周末让小语来一趟吧,好久没见他了,你带着穆青去下面的厂子走一遍,工厂的状况他还是要尽快了解。”印承恪淡声道。
林语生沉默片刻,还是点头称是。
温浅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温家老宅了,他很早就从家里搬了出来,直到温晏去世,他才回过一次老宅帮温晏收拾遗物。
温浅推开自己的房间门,一切如旧,就好像他昨天才从家里搬走,温晏将他的房间保存得很好。
现在温晏不在了,但是老宅里还是留了保姆,胡方圆有时候也会回老宅住。这也是温浅的意思,这里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他和温晏之间唯一剩的一点羁绊,如果把这个家也卖了,他好像在这个世间就真的再无所依。
他在老家住了三天,安心当一个不问世事的缩头乌龟。期间程斯刻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也发了很多条信息,但他无一例外全当看不见。
他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也在忏悔。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冥想了,这几天却整天都跟个老和尚似的一天打坐到晚。
那些裹缠着邪恶、欲念的情感在他脑海中安了家,不由分说地将他一汪心湖搅和得风起云涌,罪恶的枷锁滋生蔓延,从四面八方将他缠得密不透风。
为什么?
这是他问自己最多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会对程斯刻产生超出亲情范畴的感情?为什么偏偏是程斯刻,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温浅觉得林樾那天不应该把程斯刻抓进局子里,应该把他抓进去。
犯罪的是他。
他对一个小了他十岁的孩子动了心。
尽管温浅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太过精明的人根本骗不了自己。
占有欲何来?因爱而来。
这不是亲情,不是友情,震耳欲聋的心跳就是最有力的催命符。
这声音太吵了,吵得他昼夜难安。
每一下都在捶打他的良知,拷问他的灵魂,将他悬溺在海水中,无法呼吸,不可自拔。
温浅开始失眠,可黑暗是滋生罪孽的温床,他越是难以入眠,就越是陷入罪恶的囚笼。几天下来,温浅瘦了一圈。
他不得不借助于安眠药,从程斯刻重新跟他睡在一起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安眠药了。
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他自己会用的药,就是不知道长时间没换了这些药是不是过期了。
他打开抽屉翻找的时候,手指无意碰到了抽屉深处的内壁,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这是他的暗格。
年少的时候秘密多,不想被人发现,于是特意找师傅在柜子深处打了一个狭小的空间,用于存放他和印之遥往来的书信。
温浅一怔,停下了翻找安眠药的手,他望着暗格许久都没有动作,久到双腿因为长时间蹲着而麻痹,他才微微回过神。
他不受控制地将手向暗格伸去,暗格里是他不愿触碰的回忆,可今天,莫名的他想打开看看。
凸起被按下,轻轻的“唰”一声,一层薄木板被弹开,里头一封封泛黄的书信失去了支撑倒了下来。
温浅抿了抿干燥的嘴角,微微颤抖着将一封封书信拿出来。
他跟印之遥其实没有分开过,但是他们很喜欢用书信沟通。年少的时候乍一知晓自己的性向,无法接受的同时也难以启齿,他很难当面对着印之遥讲述他的苦闷,于是改为用书信来表达。
他所有的惶恐、郁闷、迷茫,印之遥的所有温柔、耐心与肖想,都在这一份份信件当中。
温浅一张张地翻看着,回忆裹挟着泛滥的情绪再一次将他席卷。
“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他像小时候一样,有烦恼了就会找印之遥诉诉说。
“程斯刻还那么小,我怎么可以啊。”温浅喃喃出声,手上拿着印之遥写给他的信件,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将头深深埋进胳膊中。
那是印之遥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温浅在臂膀中泪眼朦胧,却从缝隙里看见了最后一句话。
“世俗偏见留不住黑夜,你终会等到如约而至的黎明。”
将一封封信重新放回暗格的时候,温浅将手往暗格深处掏了掏,想看看还有无漏网之鱼,但在无意间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温浅眉头一皱,他不记得他往暗格里放了什么硬物。
暗格狭窄,那个东西被牢牢卡在了缝隙之中,温浅手上用劲儿,手指和手被与壁沿发生了剧烈的摩擦,磨得人生疼。
他忍着痛一点点将那个硬物往外扣,随着东西被一点点挪出来,温浅摸到的范围面积变大,他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形状,好像是一个手机。
等到东西终于从暗格里头摔了出来,温浅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果然是手机,不过不是智能手机,是那种翻盖的老式手机,看起来已经颇有些年头了。
这个手机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他的暗格里。
他的暗格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啊……
内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努力回忆了几遍,确信不是自己的手机。
一个无缘无故跑到他暗格当中的手机,温浅直觉这背后有秘密。
他随意扫到了地上的那些信件。
会不会……
他找了条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开了机。
老式的手机也就仅限于打打电话发发消息,温浅率先打开了短信,里面空空如也,他接着又翻开了通话记录。
上面仅有跟一个号码的记录,这个号码他不认识,但与这个号码最后一通电话的时间却狠狠刺入了他的双眼。
这是印之遥去世的那一天!
温浅反应过来这一点的时候,惊恐从脚底板一下麻痹至天灵盖,他跟见鬼了似的猛得扔了自己手中的手机。
剧烈的喘息声惊魂未定地响在寂静的房间当中,温浅的后背和手心骤然浮起一层冷汗。
他死死盯住这个手机,像是盯住一个吃人的黑洞,所有的怀疑、不解、怨恨、痛苦都仿佛被吸入其中,在里头搅弄不止,而一片混沌之后,逐渐浮现出清晰的两个字,引诱着温浅重新拿起手机。
真相。
他的双手剧烈的抖动,光标移动到那串号码身上,他闭了闭眼紧咬牙关,一狠心点了拨打。
“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熟悉机械地女声在对面响起,温浅不知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到底是不甘还是庆幸。
是,他是想找到真相,可当真相真有可能浮现的时候他又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面对真相的勇气。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仅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他暗格的秘密,那只有一个人。
温晏。
所以温晏将这个手机放进来的吗?而这个手机却在印之遥去世的那一天跟人通了电话,这会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
那么温晏和印之遥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不可以,不可以。
温浅枯坐良久,直到天光渐暗,窗外亮起的路灯一下刺入他出神的双眸,他才微微在昏暗中动了动身子。
半晌,他将手机装进了自己的包中,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电话。
“林樾,方便吗?我想找你说些事儿,关于……印之遥。”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一章,开始破案~
◇ 第64章 残酷的真相
“这串手机号的机主是一个叫王富的修车行工人。”林樾将手中的调查结果递给温浅。
“这个人在印之遥出事之后就失踪了,事情发生三天后,他的尸体被人从护城河打捞起来,法医鉴定他是酒后失足落入水中溺亡。”
“修车行……水中溺亡……”一个个字眼不由分说地扎进温浅的瞳孔,刺得他生疼。
太巧了,这太巧了。
温浅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险些拿不住手中的纸条。
林樾见温浅状态不对,正想关心一句,下一秒只见温浅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户,胸膛剧烈起伏,温浅深吸了几口气。
林樾不放心地跟上去,轻轻拍了拍温浅的肩膀,这才发现温浅整个人已经僵成了一块铁板,身下的肌肉剧烈的颤抖。
“没事吧……”林樾颇为担心。
温浅下颚线绷紧,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林樾知道温浅八成已经猜到了,真相太过残忍,现在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无益,还是得等温浅自己平复下来。
良久,温浅粗重的呼吸才逐渐变弱,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确认这玩意儿没有因为刺激受大了彻底罢工,这才转身无力靠在了窗沿上,温浅垂眸看着地面,从林樾的角度温浅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让他的神色也不甚分明。
但林樾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种清醒之后的颓唐。
两人一时无话,良久,林樾才叹了口气轻声道:“你都猜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那部手机上,确实只有你父亲一个人的指纹。”
温浅闭了闭眼,尽管内心一万个不相信却依旧不得不全盘接受这个现实。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指头紧扒窗沿,关节泛着透穿肌肤的白。良久,他才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
“所以他找修车行的工人,在印之遥的车上做了手脚,导致遥哥车毁人亡。之后为了灭口,再杀了那个工人,伪装成酒后落水,对吗?”
他的一颗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每说出一句话,心就被捏紧一次,所有血液倒流向四肢,沉得他连微抬指尖这这么一个小动作都做不到。
林樾陷入沉默,但这份沉默足以说明一切。
他们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温浅表情惨淡苍白,半边人影被藏进了窗边的暗处,仿佛与这个世界产生了一道屏障,他独自困囚其间。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温晏的死,真的是意外吗?”温浅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透了,他在昏暗处转头看着林樾,仿佛在祈求林樾能够给他一个解脱。
面对着温浅这幅模样,林樾实在是无法开口说出下面的话。
因为他知道,下面的话或许会彻底让温浅陷入绝望的崩溃之中。
温浅看出了林樾的欲言又止,他扯了扯嘴角。
“没事,你说吧,我受得住。”
……
“那好,你听完一定要答应我不要激动,因为事实或许也并不就是这样,也许背后还有隐情。”
林樾深吸一口气,心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也知道你父亲是行驶车辆坠入护城河死亡的,当时驾驶你父亲车的司机叫做程富强,因为他是酒后驾车,所以这场事故被定性为酒后驾车所发生的意外事件。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没有仔细往下查,但事实就是案件在当时匆匆结案了。”
“几年前不知道是谁帮程富强做了一张假的身份证,而这个程富强其实是他后改的名字……这个人的真名叫做程强。”
温浅听见程强两个字的时候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林樾觑了一眼温浅的神色,狠了狠心还是将下面的话说出了口。
“这个程强有一个妻子叫做靳柔,他们育有一子,名字叫作……程斯刻。”
……
……
林樾感觉时间在这一刻减缓了流动,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温浅睁大的眼神被慢动作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那是极复杂的眼神,从一秒怔愣到神色迷茫,从不可置信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瞳孔里崩塌。
睫毛脆弱的颤抖,仿佛潇潇而下的落木,无助地随风飘荡,寻寻觅觅却找不到可以降落的地方。
他嘴唇微翕,似乎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能不知所措地舔了舔干涩的嘴角。
脸颊的肌肉不正常地抖动着,温浅紧绷着下颚线,仿佛以此守住他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林樾试探着想扶住温浅,他确信温浅快要站不住了。
可他伸出的手却被温浅轻轻拦下。
“你让我缓缓,一个人,缓缓。”
温浅的嗓子干哑,说出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他没有看林樾,头颅低垂,露出的一段脖颈线条仿佛一张弓被绷得笔直,轻碰即断。
林樾知道多说无益,这种事情遭谁身上都不是能轻易接受的,况且温浅和程斯刻之间的关系如此特别。
做假证潜入温家当司机,再带着温晏一起坠亡。尽管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背后一定不是简单的酒后驾车这么简单。
温晏的死和印之遥的死都太过蹊跷,发生的蹊跷,结案的更蹊跷,这两者之间恐怕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温晏为什么要杀印之遥?表面上看起来温印两家关系良好,并没有矛盾。那是印之遥触犯到了温晏的什么利益?还是撞破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但这种猜测也有一个地方说不通,就是印承恪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印承恪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印之遥是自杀这件事情。
这符合常理吗?连温浅一个外人过了这么多年都还在追寻真相,但印承恪作为印之遥的父亲在这件事情上却平静得几乎有些冷情了。
林樾之前问过温浅,印家父子的关系是很亲密的,印承恪很看中印之遥这个独子。那如果是这样,亲子意外身亡,作为父亲这过于“通情达理”的态度就显得很不寻常了。
是什么让印承恪置亲子的生死于不顾?
林樾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印之遥身死的背后隐藏着令印承恪更为在意的秘密。
这个秘密重到印承恪哪怕知道印之遥的死不是意外,也必须把真相掩盖下来。甚至他可能已经猜到了凶手是谁,但为了那个秘密他不得不暂时包庇凶手,默认印之遥就是自杀身亡。
“林樾你说,是印承恪杀了我父亲吗?”
突兀的声音骤然在寂静到窒息的空间内响起,林樾立刻抬头看向温浅。
他的神色淡淡,仿佛已经从刚才的大起大落中缓和,只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厌世的气息,好像什么都不再能掀起他的心绪。
从温浅的这一句话中,林樾知道,刚才自己想到的一切温浅已经全部想到了……
温晏死的蹊跷,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蓄意报复的阴谋。假如印承恪知道是温晏杀了印之遥,他虽然一时因为与温晏的共同利益不能将真相曝光,但毕竟是杀子之仇,印承恪不可能不报,所以他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要让温晏尝尝他儿子所经受过的痛苦。
如果他们的猜测都是真的……
那对于温浅来说……
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爱的人,自己敬爱的叔叔杀了自己的父亲,而自己领养的孩子的生父还可能是那把杀了自己父亲的刀。
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了,冷风夹杂着打着旋的落叶不轻不重地砸在了温浅的身上,温浅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他微微抬起手指抓住了那片枯黄的落叶,可手轻轻一捏,那干枯的落叶就直接碎成了零落的一片片。
林樾在窗口打了个冷战,温浅却仿佛感知不到温度一般无知无觉。他盯着手里碎成粉的碎片良久,一抬手,所有的一切从他掌心流走,飘零而下。
呼啸的风在的窗柩的缝隙中呼呼作响,林樾就是在此间听见了温浅的声音,那声音破碎又迷茫。
“林樾,我怎么办啊?”
林樾心一拧,温浅此刻就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尘世广阔无垠,却没有一隅是他的家。
原本程斯刻是他的羁绊,是他的家。可如今,他又该怎么面对程斯刻?就算程强只是一把刀,难道这笔帐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勾销了吗?
林樾比温浅还有多一层考虑,他知道程斯刻对温浅的心思,小孩如果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喜欢的人的杀父仇人,他们之间又该怎么办?
林樾很想给温浅一个答案,可兜兜转转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温浅不需要安慰,他只需要一条路,一条能让他逃出生天的路。
可这条路,林樾给不了。
程斯刻给不了。
所有人都给不了。
或许只有温浅自己可以。
“温浅。”林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试探着叫了温浅的名字。
温浅抬眸看向他的那一刻,林樾清晰地看见了温浅眼底一层波动的浮光,可下一秒,随着垂落的眼皮泪水流下,温浅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一侧倒去,像是失去了全部生命力。
“温浅!”
◇ 第65章 钟宥齐的回忆
钟宥齐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温浅了,他很忙,公司的大小事务都压在他的身上。换了一个法定代表人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的父亲钟厉一直跟印承恪作对,双方意见相左的时候他夹在中间也很难做人。
但最近不知为何,钟厉似乎收敛了许多,不再向之前一样与印承恪争锋相对,连带着他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今日也才得空来心理诊所看一眼温浅。
其实钟宥齐心里明白,他不怎么见温浅除了忙还有另外一层理由。
不是他不想见,是他不敢见。
每一次见面都是一场痛苦的刑罚,他在无间炼狱里忍受着得不到的煎熬。
他不是一个多善良的人,他的手段极端,为人狠辣。可只有在温浅和印之遥的事情上,他选择了一再的退让。
或许是因为他比两个弟弟都大,从小就习惯了谦让和不争不抢,他一直以一个哥哥的身份照顾着两个弟弟。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最先开始喜欢温浅的人不是印之遥,是他。他总是想着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温浅长大。
可后来他看出了印之遥对温浅的情谊,也看出了温浅对印之遥的回应。他们三人的故事中,他好像总是只能当一个旁观者。
因为印之遥的举动,他隐藏了自己对温浅的爱意,他想让两个弟弟都幸福。如果注定要有人牺牲和受伤,他希望是他自己。
可最后两个弟弟还是没能走到一起。
他知道温浅心里始终没有放下印之遥,他也放不下。
因此他不敢追求温浅,他不能跟强盗一般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占据了印之遥的位置,掠夺了本应属于印之遥的一切。
他不可以,因为他是印之遥最尊敬的哥哥。
温浅可以只喜欢印之遥,他想,他可以接受。
他可以接受。
钟宥齐回过神来,不再盯着门牌发愣,他抬脚迈进诊所径自朝温浅的办公室走去。
快到门口时却突然听见门内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声惊惶的“温浅”就这么骤然入耳。
他一惊,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入眼的场景让他心脏几乎停跳。
温浅无知无觉地倒在地上,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林警官正蹲在温浅身侧,拿着手机快速拨打120。
钟宥齐大步上前将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温浅抱进怀里,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用叫救护车,我车就在门口,直接去医院。”
林樾听见动静抬头看向对面看似沉稳但脖颈处爆出的青筋却暴露了他此刻紧绷的男人。
钟宥齐,温浅的哥哥,也是仁泰的总经理。
他脑子里迅速闪过了这个名字,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他叫了声钟总就算是招呼,接着想要把温浅接到自己怀里。
可手一伸却见对面的人怀抱着温浅的手一紧往后退了一步,林樾抬头看向钟宥齐,只见钟宥齐维持着他紧绷的表情客气疏离道:“我来就好。”
他一把抱起温浅大步往外走,林樾将钟宥齐的一切反应看在眼里,这明晃晃的宣示主权……林樾内心暗叹程斯刻你这条路走得实在是有点艰难。
“林警官,如果你警局有事儿的话可以先走,温浅我来照顾就好。”
高级VIP病床边,钟宥齐静静坐在一旁望着正挂着点滴昏睡的温浅,温浅因为扎针而冰凉的手被钟宥齐暖在掌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钟宥齐头也没回,只一味望着床上的人,分不出半点目光给旁人。
林樾心道这逐客令下的是不是有点快,但医院是人家送的,病房是人家花关系要的,住院费是人家付的,钟宥齐亲力亲为搞定一切,他跟着看似忙碌,其实屁点忙没帮上。
现在非要赖在这里也显得他不是很有眼力见儿。
但,林樾一步三回头,就这么放任他们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其中一个还连意识都没有,是不是……不太合适。
林樾也是到这种境地才发现,他看似让程斯刻别走这条路,其实程斯刻走得稳不稳当最操心的就是他。
平心而论,温浅要真在钟宥齐和程斯刻当中选一个,林樾还是站程斯刻。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小孩,感情分就不算了,程斯刻是个好孩子,满心满眼只有温浅,相比之下钟宥齐这种手段强劲老谋深算的类型总会更让他敬而远之一些。
林樾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为程斯刻站好“最后一班岗”,他颇为恋恋不舍地往外走。
只听钟宥齐冷酷无情的催促。
“出去的时候麻烦带一下门,谢谢。”
林樾心想,程斯刻不是哥不帮你,哥真的尽力了。
他出了门,立刻掏出手机给程斯刻通风报信。
“程斯刻,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程斯刻说不清看到林樾信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就是觉着自己像一颗被撑到极大的气球,恍恍惚惚先是飘上了天,再气上一点能直接爆炸,炸成一串五彩斑斓的烟花。
温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晕倒了?还晕在了钟宥齐的怀里?他们两人现在孤男寡男还共处一间????
程斯刻本来就因为温浅跟他闹别扭离家出走的事情纠结烦闷不安心虚难过委屈等各路情绪齐聚心头,闹哄哄地聚在他脆弱的心脏里七嘴八舌开大会,听见这个消息当下彻底不淡定了。
他拿着手机在家里来回走了两圈稳住了自己,心道没事没事,不要着急。
没事……个屁!他迅速套上外套冲出门去, 这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钟宥齐注视着病床上脆弱苍白的温浅,轻轻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他发觉温浅这么多年好像几乎没有怎么变过,哪怕他早已过了青葱年华,但那股子清俊的气质却始终刻在这个人的身上。
他想起了温浅小时候,那时候温浅还是一个小小的奶团子,每天就知道跟在他屁股后边屁颠屁颠地叫宥齐哥哥。温浅的妈妈在生温浅的时候大出血难产去世了,他爸温晏接受不了妻子骤然离去的事实,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到小小的温浅身上,对待温浅也多是苛待。
与其说是温晏带大的温浅,不如说是他和印之遥将温浅抚养长大。小时候的温浅就不喜欢温家老宅,他说那里空空荡荡很冷,于是小孩整日里不是寄宿在印家就是寄宿在钟家。
他记得温浅小的时候,他父亲钟厉对温浅还是很好的。钟厉一辈子想要个女儿没能实现,他看着温浅奶声奶气跟个小姑娘似的喜爱的不行,从早到晚抱着温浅不撒手。
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一切都变了,包括他自己。他对温浅的情感不再单纯,对印之遥的愧疚与日俱增。他想控制自己,却收效甚微。
有时候他也想,印之遥已经走了,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可愧疚和负罪感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击溃。
叫他哥哥的从不不止温浅一个,印之遥也是跟他手牵着手长大的孩子啊。每一次他因为调皮被钟厉责罚,是印之遥跟成熟稳重的小大人一样用软糯糯的声音跟钟厉求情。
印承恪一生没有娶妻,印之遥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小时候的他也会想妈妈,于是钟宥齐就将自己的妈妈分享给印之遥,以此填补印之遥对于母亲的空白。
后来,他的母亲因病去世了,已经是半大少年的印之遥没日没夜地跟他一起蜷缩在黑暗的房间当中,紧紧抱住他边哭边跟他说一切都会过去。
如果说他对于温浅是全心全意的付出,那他和印之遥之间就是对方在磕磕绊绊长大的路上的救赎。
所以对于这样的印之遥,他真的做不到取代他的位置,仿佛这样就消磨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最后一丝微弱的痕迹。
在情爱与良心这架天平上,他的准心从一开始就是偏的,因为印之遥,所以他只能苦苦压抑对温浅的情感。
如果能一直和温浅这样下去,哪怕没有在一起,他想,他能接受。
钟宥齐静静望着温浅良久,温浅的眼皮很薄,他几乎能透过皮肤看到皮下的血管。
温浅睡得并不安稳,眼睫轻颤间血管也跟着起起伏伏,仿佛注入了生命的脉动。钟宥齐不受控制地站起来,他轻轻俯下身靠近温浅,那轻颤的眼睫毛仿佛在他面前奏演一场撩人的舞曲,引着他靠近,再靠近。
钟宥齐仿佛进入了一个目眩神迷的世界,心跳在胸腔内激烈作响,带着一声声的鼓动催着他沉迷,勾着他向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嘴唇已经触碰到了一片薄薄的温软,他亲吻上了温浅的眼睫。
唇下的脉动带着与他共振的频率,让他忍不住轻轻摩挲这片薄如蝉翼的脆弱。
他知道舞曲的终点并非止于此, 他的唇边沿着温浅的鼻梁一路蜻蜓点水而下,心跳震耳欲聋,他的鼻尖萦绕着温浅的气息,丝丝缕缕,给气氛无端添上几分迷乱。
就在他即将顺从心意触碰到他心驰神往的两片唇瓣时,骤然响起的质问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在干什么?”
那是程斯刻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小狗望着眼前的场景暴怒:钟宥齐你个老六,你给我玩趁人不备!
◇ 第66章 我们回家
钟宥齐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恋恋不舍地离开近在咫尺的唇瓣,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程斯刻正一脸阴沉地死死盯住他。
他能从那副眼神里看见很多,但跟他最像最像的就是那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钟宥齐不喜欢程斯刻的眼神,这孩子的瞳孔里仿佛藏着一个漩涡,里头藏的魑魅魍魉都被他隐藏在墨色的玻璃身后。
而且,这孩子的眼神跟他太像了,他们是同一种人,而同类总是相斥的。
钟宥齐仿佛也是过了这么些年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程斯刻,原来在他不在意的时间里,程斯刻已经悄悄长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依赖温浅的小孩。
相反,他的野心和欲望正在跟他的年龄与身躯一同长大,而到现在,他无需再掩饰自己的想法了。
程斯刻的眼神直白露骨,里头明晃晃昭示着他对温浅的绝对拥有。而这一点正是让钟宥齐感到荒唐的地方。
程斯刻,算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
他可以对印之遥退让,可以接受温浅的心里始终藏着一个印之遥。但他却没有理由要对程斯刻退让。
如果连程斯刻都可以,那他钟宥齐为什么不可以?他的退让岂不成了笑话?
钟宥齐的嘴角微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他维持着这个与温浅近在咫尺的动作,反问程斯刻:“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离开他,别让我说第二次。”程斯刻眼眸漫上了一层血红,他的脸部肌肉不正常的抽动。
“我以为你这么讨厌我,早就知道我对温浅的想法。”钟宥齐站起身来,一丝嘲讽浮上嘴角。
程斯刻从门口大步走进来,站在了病床的另一侧,与钟宥齐争锋相对。钟宥齐也是这才发现,程斯刻已经高大到能和他平视。难道就因为这个,被施舍领养的卑微流浪者也有了到他面前叫嚣的底气了吗?
“我知道,但不重要。”程斯刻过于洞悉人心的眼神射入钟宥齐的瞳孔,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他、是、我、的。”
“是吗?你这点心思,敢当着他的面再说一次吗?”钟宥齐觉得好笑。
“那你呢?守了这么多年,还有说出口的勇气吗?”程斯刻嘴角微抬,怜悯地看着钟宥齐,“又或者,你有这个立场吗?”
钟宥齐原本随意嘲讽的面容骤然扭曲,他听出了程斯刻的画外音。
“温浅和你说了印之遥的事情?”
“他没多说,但我知道你们三个关系很好。”程斯刻微微向前附身,仿佛怕被温浅听见似的压低了声线,入恶魔般低语,“觊觎温浅的时候,你会对印之遥感到一丝愧疚和不安吗?”
衣领骤然被一双大手紧紧抓住,钟宥齐恐怖狰狞的面孔在眼前无限放大,钟宥齐牙关紧咬,从牙缝里逼出一个个字眼:“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叫嚣?”
程斯刻笑着摊了摊手,随钟宥齐抓着他的衣领。
他甚至朝前继续附身,贴在钟宥齐的耳侧,用两个人才听到的音量缓缓开口:“我是不算什么,但我是温浅的小狗,而你,只不过是一只永远走不到阳光下的,小偷。”
钟宥齐慑人的气场骤然张开,程斯刻也不遑多让地回视。两只雄性动物在一片寂静中激烈的进攻、交锋,谁都没有退让分毫的意思。
直到一声虚弱的呼唤打破了这摇摇欲坠的平衡,温浅醒了。
“你们在干什么?”还略显虚弱的声音从病床上传出,带着几分初醒的迷茫。
听见动静钟宥齐扯紧程斯刻衣领的动作一顿,接着率先松开了自己的手。程斯刻跟着直起身来,松了松自己被扯皱的衣领。
“你醒啦,”程斯刻俯下身用手背轻轻贴了贴温浅的脸颊,“没什么,刚衣领有点脏东西,宥齐哥帮我掸掉了。”
温浅只是还有点迷糊,不是脑子不清醒,他深知程斯刻在放屁,但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
“感觉怎么样?”钟宥齐也望向温浅关切道。
“挺好的,就是身体还没什么力气。”温浅轻声答道。
“医生说你是情绪起伏太大导致的短暂性昏厥,你遇到了什么事情,能让你受这么大的刺激?”钟宥齐响起这件事情还是眉头紧皱,他有问过林樾,但林樾是个嘴硬的,只让他听温浅自己说。
温浅闻言仿佛才想起了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当下看程斯刻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他强压下内心的酸楚,只淡淡道:“没什么,你别问了,都过去了。”
钟宥齐也料到温浅不会轻易说实话,见他还一脸虚弱,也不好强逼,只道以后他想说了可以跟自己说。
温浅还没开口,程斯刻倒是先握住了温浅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望着温浅回应道:“他有什么事情会跟我说的,不劳钟总费心了。”
温浅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移动了一圈,似乎看出点了什么,但他此刻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去处理这两人之间那点看不对眼的矛盾,只能跟稍微不那么倔的先商量:“宥齐哥,你公司还有事儿的话就先去忙吧,小狗会照顾我的。”
钟宥齐闻言看向程斯刻,果然见这小子的嘴角出现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意,被他用温浅的手挡去。
钟宥齐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想抽人过,这玩意儿真是蹬鼻子上脸。他刚要开口余光就瞥见了温浅带着恳求的眼神,满腹要喷出口的话瞬间熄了火。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秘书打电话。
“通知经营中心,半小时后开会。什么?今天周末不上班?谁说周末就可以不上班的?我加班还少了吗?给你半小时,我要一个不落地在会议室见到所有人,否则包括你集体给我卷铺盖走人。”
钟宥齐狠狠按掉电话,瞥了一眼温浅,只见温浅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
“怎么,觉得我周扒皮?”
温浅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带了点零星的笑意。
钟宥齐看见他这样就生不起气来,他暗叹自己的不争气,哼道:“你以为我对谁都跟对你一样呢?”
“对我态度就挺差的。”程斯刻冷不丁地在一旁慢悠悠补了一句。
眼见着钟宥齐又要暴走,温浅赶紧用手指在程斯刻的手心挠了挠,阻止了小狗继续煽风点火。
“哥,你快去吧,别耽误开会。”钟宥齐明白温浅的意思,此时有再多的气也得忍下来,他是大人,不能和小孩计较。
最终只顶着满脑门的官司硬邦邦地憋出一句:“这房间你放心住着,我先走了,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
“嗯。”温浅弯了弯眼角,乖乖地答应了。
直到钟宥齐带上了病房门,程斯刻才学着钟宥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温浅收回目送钟宥齐的眼神,看向小狗,那点笑意还在眼角没有退下去看在程斯刻的眼里十分不爽。
“对他倒是好声好气笑语盈盈,对我就是抛家弃狗已读不回。”程斯刻快被温浅气死了。
被程斯刻这么一提醒,温浅倒是回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他因为对程斯刻意外的感情而心慌到离家出走,却又紧接着发现了程斯刻的父亲是导致温晏死亡的直接原因。
这题是人能解出来的吗?温浅头痛欲裂。
程斯刻看出了温浅的不对劲,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了?”
温浅回神,看着近在咫尺眼神纯澈的程斯刻,他脑海当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父辈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程斯刻。
不论如何,程斯刻都是他领养回来,看着长大的。程斯刻是他的小狗,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而至于他自己对于程斯刻那点不该有的心思,他想他需要时间,没有时间抹不去的痕迹。
他只能是程斯刻的哥哥,只能是程斯刻的亲人,其他什么都不该有。
而程斯刻对于他那有些过火的占有欲,他想这终归只是孩子在青春期的迷茫,他害怕温浅抛弃他,害怕温浅不要他。程斯刻始终缺少安全感。
如果加倍地对小狗好,他会减轻这种不安定的感觉吗?
他看向程斯刻,却发现程斯刻不知道已经这样盯着他过了多久,他们的眼神碰撞交汇在一起,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尽数消融在瞳孔里,压下那深海之下的暗流涌动,转而酝酿出一副短暂的岁月静好。
温浅看着程斯刻轻声开口:“小狗,我想回家。”
这个家是哪里不言而喻。
“可是我在进来之前问过医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能出院,你免疫力太差了,我们在医院好好养一段时间好不好。”程斯刻安抚着温浅,虽然他也并不想温浅待在钟宥齐开的病房里,但温浅现在确实更适合待在医院。
温浅闻言摇了摇头,带了点祈求的神色看向程斯刻:“我真的没事,而且在家里静养,不是还有你可以照顾我吗?”
程斯刻听见这话嘴角就有点压不住了,但这人还有了点孩子脾性,依旧记着温浅离家出走好多天不回消息的事情,他瞥了温浅一眼哼道:“不回温家老宅了?”
温浅现在乖得不行,他轻轻摇了摇头 ,握住程斯刻的一根手指晃了晃:“回家吧,行不?”
程斯刻闻言微抬嘴角,被他用尽毕生最大的意志力压下,他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在温浅的脸颊摩挲片刻,低声回答:“好,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因为宝宝们说上一章还不甜,怪我,写了太久了自己都忘了剧情了。所以为了尽快甜起来我把明天要更的提早到今天更,这一章甜沫子总是有的吧宝子们!下一章小狗将狗胆包天实现质的飞跃!!!
另外下一章周三晚上更,啊我最近连着三周末全部加班,这段时间真的巨忙,实在是太累了跟不上更新的速度,所以更新速度减慢也请大家体谅!
◇ 第67章 初吻
如果程斯刻知道温浅到家不久后就开始发烧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答应温浅就这么草率出院的。
程斯刻看着在床上烧的迷迷糊糊的温浅,心里又气又急,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叫你意志不坚定!叫你耳根子软!
他想带温浅去医院,可温浅烧得都已经神志不清了,在听见程斯刻说医院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条件反射一般在床上剧烈挣扎起来。
“不去……不去医院……”温浅挣扎中哼哼唧唧反抗。
温浅自从印之遥和温晏相继去世之后,就对医院产生了阴影,平日里没有必要的事儿都不会去医院,他这么娇气一人碰上生病能熬的也都自己熬过去了,可见他对医院的恐惧根深蒂固。
程斯刻尝试着跟温浅好好沟通,但温浅发起烧来脾气也跟着见长,耳朵里听不进一句话,逼得程斯刻上手想要强行绑着他去医院,结果却遭到了更激烈的反抗。
他在迷糊间开始对程斯刻拳打脚踢,程斯刻怕他把被子踢了更加着凉,只能把他的两只手强按在身体两侧。
手被束缚了还有脚,温浅开始使劲儿蹬被子,一个不小心差点就踹到了不该踹到的地方,吓得程斯刻出了一身冷汗。
最后忍无可忍,程斯刻将自己整个人压在了温浅的身上。
温浅不闹腾了……他们之间不知在何时已经有了绝对的力量差,温浅躺在程斯刻的身下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他的双手被程斯刻握住手腕举到头顶。
温浅就跟以前睡觉的时候被小时候的程斯刻抱住了大腿一样,牢牢束缚着,他又气又委屈,只能使劲挣扎自己的身体。
他和程斯刻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每挪动一下都是对程斯刻的意志力极大的挑战。
程斯刻额角爆出了几根青筋,一张小麦色的脸涨得通红,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低喝一声:“别再动了。”
温浅还闭着眼睛,迷迷糊糊不知道在哪个世界游荡,尽情发着自己的小脾气,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呵斥,他都愣了一下!
谁啊!谁骂他啊!为什么要骂他啊!他都那么难受了还要遭骂!
温浅给自己委屈坏了,他嘴巴一瘪眼角就挤出了几滴眼泪,鼻尖一下红透了。
他刚想张开嘴巴哭出声来给那个人点颜色瞧瞧,就感到下一秒他挂着泪珠的眼角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轻轻贴了一下,眼泪被吻去。
程斯刻浑身都在颤动,粗重的呼吸扑在温浅的眼睫上,让温浅发痒地睁开了一条缝,却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他知道他现在正在做什么,知道他现在有多大逆不道,他正在吻他的哥哥。
有些干燥的嘴唇贴上温浅的脸颊,再从脸颊游移到泛着红的小巧鼻尖,一点一点,他蜻蜓点水地亲吻着,丝丝缕缕地chuan息着,所有气味和温度都交缠在一起,让他激动得双臂颤抖,险些握不住温浅作乱的手。
他在被温浅完完整整地包guo着,也在虔诚地回应着温浅。泪水被尽数吻去,程斯刻的嘴里尝到了一丝咸味,他却甘之如饴。
“温浅,温浅。”
程斯刻开口叫温浅的名字,一声一声,带着他对温浅全部的臣服和占有,也带着得不到发泄的全部yu望和渴求,他的嘴唇迟迟流连在温浅的滚烫的肌肤不愿离开,他闭上眼睛,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品尝。
直到一路往下,他的目光凝在了温浅的嘴唇上,呼吸骤然粗重,程斯刻仿佛盯住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漩涡,多看一秒都将丧失自我,甘愿坠入未知的深渊。
温浅的唇珠小巧圆润,他从前只觉得温浅的嘴唇漂亮,现在却觉得这不单单是漂亮,更是诱人。
这样的形状,最适合被品尝,不是吗?
程斯刻的内心在歇斯底里地叫嚣,无数不好的念头在脑海里万马奔腾,欲望被理智狠狠压制,却更加触底反弹,那股力量大得他几乎要控制不住。
他的脖颈上凸起了交错的青色的脉络,一路延伸到被咬紧的牙关绷紧的下颚。眼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得赤红,他的手下意识地用劲儿,使得温浅吃痛似的小声叫了一声。
而这么点细若蚊蝇的叫声却仿佛骤然绽放在程斯刻耳边的烟火,让他目眩神迷震耳欲聋,他的心跳以一种不要命不怕死的气势开始高速运转,让他几乎缺氧。
他忍不住了。
在缺氧到极限的那一刻他贴上了温浅的嘴唇。
那一刻绚烂的白光炸开在他眼前,心海掀起十米高的滔天巨浪,不由分说地将他彻底吞噬。
温浅的嘴唇因为发热的原因温度比程斯刻高上许多,那点温度几乎烫到了程斯刻的心尖上,他下意识松开了压制温浅的双手。
程斯刻被刺激的一机灵,却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他从来没有吻人的经验,此时承受着道德和伦理的双重折磨,更是分不出心神来思考他应该怎么做。
亲吻就是这样贴在一起吗?如果是,那也很好,他喜欢和温浅肌肤相亲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永远不会分离一样。
可他总觉得不止于此,没有理由地觉得不止于此。可他不懂也不敢再动,如果就到此为止,温浅就会什么也不知道,他不会知道他的小狗在他不清醒的时候向他偷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吻。
就到这里吧,够了,该知足了。
程斯刻在离开温浅的嘴唇之前最后轻轻亲吻了温浅的唇珠,带着一只小狗十二万分的虔诚与珍惜。
下一秒他想抬起身离开温浅的时刻,却忽然感到背上一股大力袭来,他的脑袋被重新向下压去,他看见温浅的脸在他面前无限放大,直到他的嘴唇撞上了那片令人沉沦的柔软。
程斯刻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瞪大了双眼,呆呆地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温浅半眯着双眼开始顺着他的唇缝描摹起他的形状。
温浅不是程斯刻,就算这么多年单身至今也不是情场老手,但毕竟年纪和阅历在那里,跟程斯刻这种青瓜蛋子肯定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温浅的唇像是世界上最诚实的笔触,没有放过一点地方。他的唇与程斯刻的唇贴合,来回研磨,将一身的克制尽数消融在这个吻里。
程斯刻僵直着身子任由温浅动作,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他此刻敏感的嘴唇上。
温浅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时,他呼吸骤停。
程斯刻的一只手撑在温浅的身侧,另一只手紧握成拳,他忍不了了。
程斯刻学着温浅的样子开始回应他,他从被动到主动只用了十秒,这十秒就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退路。
终究,他自己亲手封了这条路。
程斯刻从来都是一只小狼狗,一旦占据主动权,他是只知道进攻的猛兽。这些日子被牢牢压制在体内的念想和欲望如山洪暴发,他开始加倍地蹂躏那片滚烫的柔软。
他甚至无师自通地学着轻轻扯了扯温浅的唇珠,温浅微弱地哼唧更加刺激了他所有的神经末梢。
他刚要继续,就听见温浅在迷糊之间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听见名字的那一刻,程斯刻猛地停下了动作,他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泼到脚,浇得他透心凉。
温浅叫的是——遥哥。
遥哥,印之遥,温浅的初恋,也是他一辈子的心结。
程斯刻体内所有的火气一瞬间被扑得火星子都不剩,他怔愣片刻,缓缓抬起身离开了温浅的嘴唇。
温浅还在无知无觉地低声呢喃些什么,但程斯刻已经听不清了。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温浅晚上一系列举动都不是对他,他只是一个错被当成是印之遥的人。
他是谁不重要,或许晚上这个人是不是他也不重要,因为不论是谁,他们都只是一个替代品。
他说钟宥齐是小偷,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靠着别人的余荫偷得片刻欢愉,他比钟宥齐还要卑劣。
他是温浅的小狗,却也始终只是温浅的小狗。
小狗比不了温浅心里的那个人, 就像活人永远斗不过死人。
程斯刻缓慢地移动目光,轻轻落在温浅的身上,温浅已经重新睡着了。
良久,他轻声开口,带着卑微祈求着怜悯。
“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程斯刻也不想听见问答。
温浅的眼里始终有他,但却从不是以看一个男人的目光看向他,他在温浅眼中,始终是一个需要被照顾被庇护的孩子。
只有程斯刻心里明白,他到底想让温浅以一种什么样的目光望着他,到底想让温浅怎么对他。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将被温浅折腾乱的被子重新给温浅盖好,之后转身离开了温浅的房间,带上房门的那一刻,房间骤然陷入黑暗。
温浅依旧安睡,直到良久,黑暗中一丝暗光闪过,他无言睁开了双眼。
◇ 第68章 小狗得志
这个晚上的吻谁都没有再提起,程斯刻以为温浅酒醉断片,温浅也自然不会告诉程斯刻其实在他拉下程斯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清醒了。
如果让温浅回到那个当下再做一次选择,温浅想自己或许还是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他居心不良,迟早都有情难自控的时候。不是昨晚,也会是未来的某一天。
而昨晚,他还能用醉酒来假作无事发生,这或许是上天留给他的最后一点仁慈。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犯罪,他对一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动了心,这种感觉让他感到痛苦和无望,痛苦于他违背了伦理人常,无望于这种感情永远也得不到一个答案。
得不到,也不能得到。
温浅甚少有这么不光明磊落的时候,在他看来,这就是他处心积虑地设法占了小辈便宜,此刻青天白日阳光普照,一切黑暗里的放纵都被晒得无所遁形,温浅一向自诩年轻风华正茂,此刻看着端着一碗粥进房间来的程斯刻却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你个老不死的,搁这老牛吃嫩草呢。”
这一认知让温浅感到牙痛,脸上瞬间带了几分不自然,瞥了程斯刻的眼神多少带了点不明显的心虚。
可他本以为自己脸皮够薄了,却在看见程斯刻第三次红着耳根子躲开了他的眼神时认识到了一点:程斯刻好像快被自己臊死了。
程斯刻不知道温浅根本没有断片,甚至昨晚那个吻还是温浅主动挑起的战火。在程斯刻的认知里,温浅就是那无辜柔软不知世间险恶的小白兔,小白兔在睡梦中被大灰狼趁火打劫偷了一个香吻,简直是被他彻底地玷污了!
程斯刻有一种将心目中的神明拉下了泥潭的罪恶感,半大少年的城府自然也没有温浅来的深,那么点罪恶愧疚在肚子里酝酿了一个晚上,现在彻底发酵了,漫上了耳根子涨红了脸。
温浅无言望着程斯刻一分钟眨了五十下还左右乱飘的眼神,一脸欲言又止,心说你是不是有点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还搁这装起清纯来了,昨晚可没见你嘴上少用劲啊。
温浅抿了抿嘴唇,回想起他昨晚装睡的时候嘴唇麻了好久。
但就程斯刻这个表现,温浅一时还真分不清楚这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难评,这真的很难评!
不过因为这两人各自都含了那么些不可告人的心虚,此时对待对方的态度就越发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过分殷勤,温柔十足。
程斯刻自诩是一只大度的小狗,不能这么小心翼翼斤斤计较,遂不再提温浅因为生气离家出走不回消息晕倒住院差点不被钟宥齐强吻的事情了……
草,还是好气!
但这么点气自然也只能在肚子里自行消化,他可是一个偷吻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在温浅面前摆谱!
程斯刻自我认知明确,对待温浅越发温柔上心,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温浅受此待遇颇有些受宠若惊,他以为就他最近犯下的这么些没谱的事儿,程斯刻左右是要跟他计较一番的。
意外之余便是觉得熨帖,果然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狗,没白对他好!
他们互相之间都有事儿瞒着彼此,但却因此收获了一种意外的平衡。
程斯刻白天要上课,只能放温浅一个人在家里,到了晚上说什么也不上晚自习了,非要回来给温浅煮饭。
温浅几次劝说程斯刻都当耳旁风听了。
“我这不是怕你班主任有意见吗?”温浅迂回地开口。
“我跟班主任说过了,我哥生病了需要回家照顾,他答应了。”程斯刻不为所动,眼神都没抬,边说话边手下不停地给温浅煮中药。
温浅站在厨台旁边,闻着入鼻的浓郁的中药苦味儿,掩住鼻子几欲呕吐。程斯刻倒是面不改色地站着,鼻子都不皱一下,认真搅拌着炉子里的中草药。
这中药是林樾给推荐的老中医开的,这人倾情推荐说这老中医补体有一手,就擅长治疗温浅这种体虚不足的人。程斯刻听闻二话不说请了假带着温浅就钻老中医的胡同里去了。
温浅讨厌吃中药,几次想装晕赖在家里,都被程斯刻轻而易举地识破,三下五除二将人收拾好带出了门。
林樾的车停在楼下,看见程斯刻跟成熟男人似的扶着温浅出来,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丰收感,但另一方面他瞅着温浅那副被人完全拿捏的小样儿又有一种嫁女儿的心酸, 一时之间五感交杂。
老中医不愧是老中医,望闻问切一番之后,老先生将自己的老花镜往下压了压,稀罕地上下扫视了温浅一圈。
“有女朋友吗?”老人家和蔼开口。
“没有。”温浅不明所以地回答。
“是最近没有还是一直没有。”老先生过于洞悉人心的眼神紧紧盯住温浅,仿佛只要温浅说一句谎话他就要当场揭竿而起。
温浅没看过中医,不知道这是什么路数,只能硬着头皮当着林樾和程斯刻的面回答:“一直没有。”
老先生闻言捋了把自己仙风道骨的胡须,点点头感慨道:“年轻人,适当的性生活还是必要的,你看你旁边这位穿警服的同志,一看性生活就比较频繁……”
可怜林樾刚打开一瓶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口,闻言噗的一声全部喷了出来,溅了老先生一脸。
程斯刻看见林樾要喷水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拉过温浅掩在了自己怀里,两人幸免于难,还有心情用一种奇异地目光看向林樾,嘴里啧啧有声。
林樾左右没想到自己带人看病还能看到自己头上,心说老中医果然是一个神奇的物种……
这人脸皮厚惯了,除了当下的震惊,他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看向温浅和程斯刻,心说两人加起来才刚好凑一双手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他。
温浅惯了解林樾,瞅他嘴角一扯就知道他心里在放什么屁,当下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从程斯刻怀里直起了身子。
程斯刻会自己用手解决那事儿吗?他能弄得明白吗?自己也没教他啊……
教他……
靠!温浅畅想了一下这个画面,一张脸直接红透了。
程斯刻时刻关注着温浅,见状拿手探了探温浅的额头,疑惑道:“怎么脸这么红?又发烧了?摸着也不烫啊。”
温浅被程斯刻的掌心一贴,耳根子都跟着红了。
程斯刻倒是心猿意马起来,掌心是温浅的肌肤,细腻的触感又让他回味起了昨晚的那个吻。
一时间这三人各怀鬼胎,徒留老中医一个人露出一个看透一切尽在掌控的眼神。
回过头来,温浅还想垂死挣扎赶程斯刻去上晚自习,结果被程斯刻无情驳回:“不影响纪律,不影响学习,不影响休息,”程斯刻回头望着温浅,“还有什么理由么?”
温浅心如死灰地摇了摇头,程斯刻满意地收回眼神,把熬好的中药盛到碗里。
“喝了。”
温浅一脸苦涩地接过中药,不服气地小声哼唧:“瞅你那小狗得志的样子!”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温浅端着药,一脸无语地走了。
其实程斯刻也没跟温浅完全说实话,虽然班主任是同意他请晚自习的假,但每天晚上值班的老师其实都是不同的,比如今晚来值班的就是李轻尘。
李轻尘自从“童养媳门”事件之后,最近看程斯刻的目光总是欲言又止的。
程斯刻琢磨了一下,是他上次料下的还不够猛?封建主义的残渣都没能把李轻尘给撂倒?
程斯刻离开教室前跟李轻尘说了声,李轻尘大概是真的不知道程斯刻请假的理由,随口一问,结果却得到了程斯刻沉痛的一低头。???
李轻尘现在看见程斯刻露出这个表情都感到有阴影,心说这封建家庭伦理大戏是又演到哪儿了?
只见程斯刻情绪低落地轻声开口:“老师,我哥哥发烧了,我跟班主任请了假回家照顾哥哥。”
李轻尘终归对温浅还是存着几分旧情难忘的,此刻听说人生病了也关切了几句:“他还好吧?看过医生了吗?”
“我哥不肯去医院,就在家里养病。”程斯刻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几分无奈。
“这怎么行啊?你那谁……就是……就……”李轻尘好似难以启齿,她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才硬着头皮憋出一句,“就你那个童养嫂,她不跟着劝劝呐?”
程斯刻听见童养嫂三个字的时候抿紧了嘴唇,嘴角压抑得很是辛苦,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欲言难止的模样,感叹道:“我那个童养……嫂在我哥面前没什么话语权,老师你不知道,我哥就是在外头看起来温柔,其实他骨子里还有那种封建大家长的陋习,在家里说一不二的,我那嫂子哪敢驳了我哥的意思啊。”
李轻尘一脸空白,心道这剧情的走向果然越来越魔幻了,她对温浅难忘的那点旧情要不还是再三思一下吧。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拍了拍程斯刻的肩膀:“你辛苦了。”
程斯刻望着温浅走出厨房的背影,心里颇有些同情加怜悯。
温浅要是知道自己在外头把他塑造成这么一个完蛋形象,还不知道得怎么搞死他。
但那又如何呢?程斯刻颇有些得意地翘了翘嘴角。温浅敢把他和追求者们放一起,就该知道得有这个后果!
他就是小狗得志,怎么了!
◇ 第69章 谜团
和程斯刻相处的愉快和谐也终究只是两人合力维持的表面,平静的海平面底下依旧暗流涌动,前路难测。
程强的事情先抛开不论,温浅如今已经知道了温晏就是杀害印之遥的凶手,但是温晏为什么要杀印之遥?
在温浅的印象里,温晏也是很喜欢印之遥的,甚至有时候会将印之遥带在身边教授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比对温浅这个亲儿子要好上许多。
印之遥为人温和有礼,也不像是会冲撞温晏的样子,两人结仇的可能性不大。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温浅半靠在床头思考着各种可能,却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正苦恼着,程斯刻推开房门进来。
“我……去一趟学校。”程斯刻出口犹豫片刻。
“现在?”温浅疑惑,“今天不是周六么?”
“于其其昨天考试考砸了,让我去帮他分析考卷。”程斯刻眨了眨眼皮回答道。
“哟,于其其这小孩还挺知道上进的,那你赶紧去吧,别让人等急了。”温浅记得于其其,一个小胖子,初中和程斯刻关系就好。
“那你……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程斯刻总有些不放心温浅一个人呆家里。
温浅摆了摆手,让程斯刻赶紧走。程斯刻又恋恋不舍地在门口磨蹭了两分钟,直到温浅抓起床上一个抱枕朝房门口扔过去,这才赶走了老妈子上身的小狗。
程斯刻走在路上,但这却不是通往学校的路。
他边走边给于其其发消息。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哥找到你问你我在哪里,你就说我在给你补课,听到没?”
“给我补课?我的哥你真能编啊,你不脸红我还脸红呢。”于其其震惊于程斯刻胡编乱造的能力。
“少烦,反正就这么说就对了。”
“那你到底在哪儿啊我的哥,还要瞒着家里人,你不会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去了吧。”
程斯刻心说老子还因为嫖娼被抓进去过呢,这么说起来他违法乱纪的事儿也没少干。
他边想着边哼笑一声,随即将手机扔进了兜里,推开一间茶室的门走了进去。
服务员一路将程斯刻领到走廊尽头的一间茶室,程斯刻道了声谢,抬手拉开了茶室的推拉门。
木桌的一侧已经有一个人端坐其间,正在摆弄茶具,一身中山装衬得他儒雅正气,来人已经微微上了一些年纪,眼角交错着几缕皱纹,倒是让整个人看着越发慈眉善目了些。
程斯刻走近桌旁,来人不曾抬头,直到将手里的茶具放下,沏上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放在程斯刻的面前,这才抬头眼含笑意望向程斯刻。
“小刻来啦。”
“林叔。”程斯刻既不亲近也不显得过分疏离地打了声招呼。
林语生上下打量了一下程斯刻,评价道:“最近瘦了。”
“还好吧。”程斯刻不以为然。
“你和小浅相处得还好吗?”林语生问道。
说到温浅,程斯刻一直淡淡的表情瞬间温柔了几分。
“他对我很好。”程斯刻没多说,只强调般提了一句。他不愿多跟人分享他和温浅之间的事情,这是他们俩之间的秘密,与旁人无关。
林语生看出来程斯刻拒绝的态度,也识趣地不再多问,他笑着将茶杯往程斯刻面前推了推:“尝尝,上好的碧螺春。”
程斯刻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抬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他砰一声放下茶杯,看似抱歉实则眼里全无歉意道:“抱歉啊林叔,我不懂茶,都当水喝了。”
其实程斯刻今天的表现在他自己看来也是有点过于冷淡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接到林语生的电话约他出来起,他就总觉的心里砰砰直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林语生为什么要单独约他?他们明明没有到需要单独见面的交情。而他一直以来对于林语生的熟悉感又到底从何而来?难道说林语生和他的过去有关?
或许是在来之前就对这场见面做了最坏的假设,导致程斯刻内心一直处于一种焦灼的状态,他见到林语生不急不缓的态度,心里便更加疑窦丛生。他自认没有林语生的城府,他就是不安,就是急切,他想知道林语生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好在林语生没有在意程斯刻的不礼貌,他对于程斯刻一直都是包容忍耐的。程斯刻并非意识不到林语生对他的善意,但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程斯刻懒得跟林语生迂回下去了,他打了个直球:“林叔,您今天见我是想和我说什么?”
闻言林语生没有立刻回答,抬手给程斯刻的茶杯续上茶之后,这才不动声色地含笑开口:“小刻前段时间,有没有去过旺发大酒店的后巷。”
程斯刻闻言本面无表情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他身躯微微前倾目光牢牢锁住林语生,脊背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他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林语生做了个安抚的动作,“我在警局也有些人脉,打听点事儿还是方便的。”
程斯刻听出了林语生的弦外之音,他的嗓音也不自觉跟着紧绷:“你找人查我。”
“是,”林语生丝毫不避讳,他微敛了笑意,“我庆幸于找人查了你,否则我还真不知道你胆子能大到这种地步,一个人就敢拿着一包高纯度的白尘跑到那种地方去找人交易。”
程斯刻闻言脸色一白,他本以为林语生最多只会知道他嫖娼进了警局的事情,白尘的事情那天晚上只有他、红研以及老鹰三个人知道,红研不会出卖他,那除非是老鹰……
“是你,”程斯刻猛地抬头望向林语生,“你是老鹰的上线。”
林语生不置可否,他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自己不染灰尘的手,随后抬头以一种洞悉人心的目光将程斯刻钉在对面。
他沉声道:“别再查下去了,那晚的事情我会帮你瞒下来。如果你还想活的话,就该知道下面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孩子可以碰的。”
程斯刻目光中染上了几分疑惑:“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今天找我说这些话,不就坐实了你跟白尘脱不开关系,你不怕我转头就告诉警察?”
林语生闻言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良久,他轻声开口:“孩子,可能你还年轻,你不懂,这个世界上总会存在一些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明知道可能会因此将自己置于险地,却依旧要做。因为不得不做,否则连死都不得安宁。”
“所以孩子,你不用怀疑我的用意,你只要知道,我永远不会害你。”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程斯刻骤然开口,他紧盯住林语生,不放过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林语生似乎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神色,但很快被他掩去,他轻笑了一声:“或许吧,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程斯刻还想再问,却见林语生挥了挥手不再看他:“走吧,晚了,你该回去了。”
程斯刻被下了逐客令,他知道以他的功力如今也无法从林语生的嘴里套出更多的话,遂抿了抿唇起身往外走。
当他的手搭上了门框时,他听见了林语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哀切从背后传来。
“你很像你妈妈。”
那一刻,程斯刻仿佛身体里藏了一口大钟,被这么一撞三魂六魄都齐齐跟着震了一下,脑海里一直障目的浓雾轰然散开,露出了真相的一角。
他想他的确见过林语生。
回到家之后他甚至没来得及先去温浅房间跟他打声招呼,直奔自己的屋子里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他离家时带着的装满靳柔遗物的木箱子。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过这个箱子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打开,关于靳柔的一切,他总是下意识地在逃避,他对于靳柔的观感太复杂了,导致接触靳柔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程斯刻在箱子里搜寻着,这个箱子是靳柔生前最宝贵的一个箱子,一些对她来说十分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她都会往里放。
但这些什么风铃啊怀表啊千纸鹤啊的在程斯刻眼里就有些不知所云了,最多感慨一句她妈以前还挺文艺。
最终,在箱子的最底层,程斯刻发现了一本只有两个手掌大的日记本。
程斯刻将日记本拿出来迅速开始翻看起来,日记的初始日期是程斯刻出生的那一天,很明显这是一本记录着一个刚刚迎接新生命的新手母亲心路历程的手札。
一开始,靳柔写得还很频繁,里面倾诉了她对于程斯刻全部的爱,而到了后面,每一篇日记的间隔日期开始变得越来越久。
程斯刻算了一下日期,这大概是因为后期他妈的另一个人格占据身体的时间更多,而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做写日记这种娘们唧唧的事情的。
程斯刻没那么多时间重温他妈对他的爱,他需要在这本日记里找到他需要的证据。
他快速翻阅着一页页,直到最后一页封底,这是一面由两层纸张粘合在一起的封底,程斯刻摸着手心与封面不同的厚度和硬度,产生了一个怀疑。
他找到了一把剪刀,沿着缝隙将封底的一侧一点点剪开,随着他的动作,一张十分具有年代的照片出现在眼前。
程斯刻一点点将照片拉出来,靳柔的身影一点点浮现,而在靳柔的左边,站着一个男人,一身白色衬衫西装裤,鼻子上一副挂链眼睛,整个人儒雅随和。
正是年轻时的林语生。
程斯刻终于直到他对林语生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虽然年月久远,虽然他年纪尚小,但有些事情发生过就不会毫无痕迹,哪怕只是一点浅淡的印象,也足够程斯刻顺着这么点蛛丝马迹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在他被锁的最后两年,靳柔开始吸食毒品,隔一段时间的某天深夜,家门前就会亮起车灯,强光顺着铁门的缝隙将程斯刻被锁的床角一隅照亮,程斯刻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随后铁门被轻轻敲响了三声,靳柔便会走出去打开门,男人和女人的低语在门外若隐若现地响起。程斯刻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门外的人是谁,但那人背对车光而立,背光让他的整张脸陷入明明灭灭的雾罩中,无数粉尘漂浮在空气中,让那人的脸不甚清晰。
可也总有几个瞬间,程斯刻能捕捉到他的五官,只不过因为转瞬即逝,这么点印象也就被封在了记忆的角落,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了照片上的林语生,程斯刻或许也不会将这个人跟当年那个给他妈送毒品的人联系在一起。
是的,当年的林语生会以几个月一次的频率给靳柔运送毒品,以满足靳柔日常所需。程斯刻不知道林语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知道就是这一趟趟的毒品使靳柔走向了死亡。
所以,林语生和靳柔再更年轻的时候就互相认识了,甚至看似关系匪浅。那他为什么要给靳柔送毒品?如果是因为怨恨这么些年为何又会对他多加照拂?而林语生的毒品又是从哪里来的?
重重谜团遮住了程斯刻的双眸,他看不清背后的真相,但他总觉得有一双无形大手在这背后推动着一切, 他们所有人都不过是棋局之中由自挣扎的困兽。
◇ 第70章 谋杀
“你确定要去印乘恪家赴宴吗?”林樾的声音不无担心,从电话另一头伴随着滋啦声传来。
“你那里好像信号不太好?你在干嘛呢?”温浅半靠在床头一只手拿着手机。
“出警,在郊区勘查案发现场,这一带信号不好。”林樾示意勘查人员将白布给死者盖上,嘴里回道。
“怎么了?”温浅问道。
“死了个人,被勒死的,具体现在也不好多说。
温浅识趣地不再多问,贴心道:“那你先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诶别,我出来了。”林樾抬起河道边的警戒线出来,站在警车边,因为不放心温浅而眉间紧皱,“虽然我们之前的猜想都没有证据,但毕竟已经在你的心里留下了这种印象,你确定你能够坦然地面对印乘恪?”
林樾并不认同温浅这种冒险的行为:“你要知道如果真的是印乘恪,那他这么多年还能待你如此,这人城府太深,你稍微露出些破绽,他立刻就会察觉。”
“你这是不相信我呢?”温浅微带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可别忘了,我是心理医生,论对情感的把控我可是专家。”
林樾闻言低声嘟囔了一句:“是吗?我看你对程斯刻的情感就把控得不怎么样。”
“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樾提声回复。
“其实我也是怕引起印乘恪那边的怀疑,他邀请了我不去,他总是避免不了要做些猜想,我想还是小心点,先别让他抓到任何把柄。”温浅向林樾解释了自己的用意。
林樾知道说不动温浅,也只能嘱咐道:“万事小心。”
“放心,我知道。”
林樾放下电话,一帮等待的小警员拿着手机递给林樾:“林队,身份清楚了,死者原名马太新,但道上的人一般只知道他另一个绰号,叫老鹰。三年前因为偷窃罪进去过,一年前出来了,之后就下落不明,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老鹰?”林樾疑惑地眯了眯眼。
“对,都这么叫他,怎么了吗林队?”小警员见林樾表情不对询问道。
“诶你记不记得之前有一次咱们去帮隔壁治安大队扫黄那一次,有一群妓女互相扯头花的时候提到过一嘴这个老鹰?”
小警员也是那夜被借调去一起出动的人马之一,当下认真回想起来。
“好像还真是,说是那个那个……叫红研的女的的姘头。”小警员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这么巧的吗?林樾心下暗忖。程斯刻那晚到最后也没有说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去旺发大酒店的后巷,真的是因为少年人的好奇吗?
可他偏偏找了红研,红研的姘头是老鹰,老鹰如今死于谋杀。
程斯刻的光顾和老鹰的死之间会存在关系吗?还是说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是他想太多了?
要知道真相还要从老鹰的死入手,可如今这块地只是抛尸现场,并且作案者深谙此道,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足迹和指纹,这案子要堪破起来,不会简单。
林樾抬头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心想风雨就要来了。
他转身朝一众警员喊道:“大家麻利点,收队回去加班了。”
温浅放下电话的时候,程斯刻的敲门声正好响起。
“进来。”
程斯刻端着今日份的中药走进来,像是端着一份神圣的法典,每一步都像法律的无情铁手,五指山一般沉甸甸压在温浅的心头。
温浅刚在林樾面前还得瑟的气焰瞬间矮了三分,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团用全身在表达抗拒。
程斯刻铁面无私,根本不为所动,一碗药怼到温浅面前,大有他不喝就要当场给他判个无期徒刑的架势。
温浅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评估了下程斯刻此刻的心情,看似不是很美妙的样子,遂果断放弃了撒泼耍赖的想法。
温浅一脸苦涩地端过中药,结果意外发现程斯刻的手心还藏着一颗水果糖。
他微微睁大了双眼看向程斯刻,只见程斯刻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耸了耸肩,状似无奈道:“家里有小孩长不大,没办法。”
温浅强压住嘴角的笑意,想要装作不在意,奈何演戏功夫没到家,还是漏了些零星的笑声出来。
程斯刻见温浅笑了,本来一张强装严肃的脸也跟着绷不住了,他颇有些无奈的看着温浅:“到底是你养我还是我养你啊。”
“我养的是程小狗,养我的是程斯刻。”温浅笑眯了眼。
“那你喜欢程斯刻还是程小狗?”程斯刻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别处,耳朵却竖得老高。
温浅看破不说破,抿了抿压不下的嘴角,也望着别处看似无意地随口道:“喜欢你。”
程斯刻被温浅的直球打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温浅不过是长辈对小辈的喜欢罢了,他压下不该有的期待,几步上前将温浅拿着中药碗的手又往嘴巴的方向推了推:“喜欢谁都不顶用,先喝药。”
温浅没想难得说点骚话结果半点儿不见效,心知这一遭是左右逃不过,当下苦了一张脸捏着鼻子将一整碗中药给灌了进去。
温浅被苦得所有五官都皱在一起,程斯刻从温浅手里拿回那颗水果糖将包装纸撕了送到温浅的唇边。
温浅恨恨瞥了程斯刻一眼,张嘴将糖含了进来,舌尖触碰到糖的那一刻也似乎触碰到了程斯刻的手指,温浅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舌头,糖果的甜味冲淡了嘴里的苦涩,温浅幸福地眯起了双眼,自然也不会看见程斯刻将手收回背在身后,仿佛回味一般摩挲着依旧残留着唇舌湿软触感的指尖。
程斯刻深知自己的演戏功夫不到家,怕多留两秒心思就得露馅,于是接过空碗颇有些急切地往外走。
走到一半却被温浅叫住。
“你是不是快期末考了?”温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程斯刻回身,点点头:“嗯,快了。”
程斯刻现在已经是高二,等期末考结束再过一个暑假就到了最重要的高三。
程斯刻见温浅闻言仿佛思忖什么,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哦,是这样,印……叔叔邀请我们去他家吃饭,我本来想带你去的,但你不是要期末考么,要不你就不要去了。”
印乘恪……程斯刻只有在刚被温浅领养回来的时候见过这个老爷子一次,看起来是个很温和的老爷爷,但他又想到了林语生,林语生是印乘恪的秘书,如果林语生跟毒品脱不开关系,那印乘恪又会一身清白吗?
从前他看印家不过是情敌的家,如今看印家却仿佛看着一个龙潭虎穴,这样危险重重的地方,他绝不放心温浅一个人去。
“我跟你一起去。”程斯刻看着温浅认真回答。
“但你不是要考试么,不用准备什么的……”温浅话说到一半被程斯刻打断。
“反正准不准备都是第一。”程斯刻自信放光芒。
温浅:……
温浅:“行,行吧,那明天周日,你跟我一起去。”
印宅。
“老鹰死了?”印乘恪从报纸后面抬起头来,苍老却依旧凌厉非常的双眼透过镜片射向站在下手的林语生。
“是。”林语生微微颔首。
“怎么这么突然,他怎么了?”印乘恪只惊讶了片刻,便重新翻起报纸,好像只是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私事儿,好像是跟别人抢女人,结果对方手段厉害,这是暗地里被人搞了。”林语生恭敬地回答道。
“哼,”印乘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翻过一页报纸,“这都什么事儿。”
“你处理的干净点,别让人从他的死上顺藤摸瓜摸到些什么,老鹰身上毕竟还挂着几个工厂,别让条子察觉到什么。另外赶紧找个人顶替老鹰的位置,工厂不能出问题。”
林语生点头称是,准备退下。他刚要有所动作,只听印乘恪开口问道:“穆青是不是跟着你有一段时间了,他人怎么样,靠谱么?”
“穆青为人老实稳重,学东西也快,是块好料子。”
印乘恪闻言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开口道:“你差不多觉得可以了,就让他顶替老鹰吧,左想右想这么个不大不小的位置还是自己人用着放心。”
林语生闻言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动作,只眼皮眨了眨,但印乘恪何其了解林语生,当即转头问道:“怎么,有问题?”
“……没有,我回去就着手安排起来。”林语生一只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脊背僵直向印乘恪曲了曲,“老爷子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让小语来一趟吧,下雨天我这关节又泛酸了,还是小语的按摩手法好,晚上迟了就让他住这儿。”印乘恪又翻过一张报纸。
林语生闻言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低声应道:“是。”
“另外,明天让穆青也来家里吧,小浅不是要来吗?让几个小的一起吃顿饭,他们也挺久没见了。”印乘恪道。
“……小浅来,那程斯刻那孩子也会来吗?”
印乘恪闻言有些意外地瞥了一眼林语生,林语生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突兀了,立刻解释道:“哦,我正在想今天刚到的鲍鱼明天要准备几份。”
印乘恪不置可否,收回了视线答道:“来的,你尽管去准备吧,多了也无妨。”
林语生恭敬地鞠了鞠躬,退出了书房。
【作者有话说】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啦,大家猜猜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