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力度很轻,但是很响
林殊止下意识抵挡住陈穆的逐步接近,他退无可退,脚跟绊住床脚后不慎栽进了柔软的床,陈穆也跟着跌进了床里,压到他身上。
劳动过度的后腰不堪重负,从尾椎骨处蔓延上来一阵钝钝的痛。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林殊止说:“我不想。”
他觉得面前的陈穆思维跳跃得莫名其妙,什么叫做他不想改协议,他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
“想什么。”陈穆有些咬牙切齿,有些愤愤地从林殊止身上起来。
林殊止将他当做什么人,随时随地都会发情的禽兽?
越想越气闷,他什么也不想听了,干脆彻底从那张从床上起来,走出房门下楼去,临走前撂下一句:“下来吃饭。”
陈穆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林殊止才反应过来,也跟着下了楼。
饭桌上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中始终弥漫着低压和尴尬。
张姨与他们同桌吃饭,自然是看出来这俩人与早上时有所不同,她刻意起了好几个话头都落了地,一顿饭吃得沉闷无比。
桌上摆了三道家常菜,林殊止专挑面前的吃,陈穆余光中有所注意,刚准备出声提醒,转念一想林殊止头都没抬一下,一眼都没有分给他,他又为什么要管。
毕竟他们除了一纸协议全无关系。
于是又作罢。
午饭过后林殊止回了房,陈穆也要回到一楼的书房处理工作,其实那工作并不重要,他只是抗拒与林殊止靠得更近。
他当然有自己的房间,可那也在林殊止对门位置。
下午时间过得快,一眨眼张姨又来敲了他的门,让他出去吃饭。
结果出来便从张姨那儿获得了“任务”——上楼将林殊止喊下来。
陈穆不太情愿,但不好表现出来,只表情淡淡地听着张姨说话。
张姨有极大的发挥空间,从林殊止上回住院一直扯到了搬进来的第一天,拐弯抹角地甚至有种数落陈穆的错觉。
陈穆听着面色都变得阴沉,但越听越不对劲,张姨添油加醋地说着,林殊止听起来甚至有那么点……可怜。
并不是他心软,而是他抵挡不住张姨的攻势。
五分钟后陈穆上了楼。
第一遍敲门,没有人应。
陈穆耐着性子又敲了几下,还是无人应答。
他耐心即将告罄,拍门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木质的地板发出细微的震动,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
林殊止眼睛眯成一条缝,脸颊旁还有红痕,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陈穆一眼都没多给,甩下一句“下来吃饭”又踩着台阶走下去。
林殊止脑袋昏昏沉沉,浑身上下使不上力,身体跟着陈穆的动作也走下去。
晚饭与中饭相比气氛可谓更加沉重,饭后林殊止又直接上了楼,一点没发觉身后脸色不好的陈穆视线直直望着他。
晚上十点。
陈穆从书房出来,回到二楼时发现林殊止还房门紧闭着,一整天累积的烦躁在这一刻要爆发。
林殊止闹了这一整天脾气,总该让他知道在闹什么,而不是无理取闹般甩脸子。
这才开始合作的第几天,没道理从这时开始就变得如此难以相处。
陈穆又去敲了门。
这次还是没有应答,他等了很久里面的人都不打算给他开门。
他忍不住出声,林殊止也当做没听见。
气上心头,他打算直接开门。
然而林殊止从里面将门反锁了。
陈穆气不过用膝盖下狠劲顶了顶,纹丝不动。
每个房间的备用钥匙都在书房里放着,他只能又下楼找了钥匙上来。
用钥匙将门拧开的时候室内伸手不见五指,陈穆看不见人,又将大灯打开。
林殊止又在被窝里。
陈穆大步向前,一把将人被子掀开。
扑面而来一阵热气。
“睡了一整天还没睡够吗?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林殊止蜷缩似虾米状,脸朝着里侧,眼皮微颤着,似乎被扰乱了难得的安宁。
他费力地睁开眼,受不了强光又立马合上眼皮,下意识摸索被子在哪。
陈穆又将被子拿开了些,确保他完全碰不到。
“回话。”姿态颇有些居高临上。
林殊止得不到被子又觉得冷,又把自己蜷得更紧。他似乎真的很冷,双手都缩进了衣袖里。
陈穆更来了气,将那团被子随意扔下床,腾出空手去把人提起来。
手掌刚刚接触上去就发现了不对劲。
哪怕是隔着一层衣物陈穆也感受到了,面前的人体温高得不正常。
其实是有很多不对劲的,林殊止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可颈侧的皮肤却烧得有些发红。
陈穆将人放下,立即伸手探了探,温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
与那不正常的体温相比,陈穆的手显得冰凉,林殊止被冻得往回缩了缩。
好端端地怎么会发烧?
陈穆来不及细想,当务之急是将温度降下去。
他也无法在这种时候去责怪林殊止什么,那股闷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不见。
林殊止好端端盖在身上的被子被他掀开扔到床下,又被他一把捡回盖上。
别墅里随时都准备着最基础的药品,陈穆给他量了体温,还未达到39摄氏度,可以尝试用退烧药进行降温。
病中的林殊止十分不配合工作,陈穆也并不擅长哄人,一句漂亮话都无法说出,只一味地让林殊止把嘴张开。
最后堪堪将退烧冲剂喂下去。
退烧药起效之前的那段时间里,陈穆打开手机自带的浏览器搜索起导致发热的原因。
病因五花八门,其中大部分症状都套不上,忽然有一条就被陈穆注意到了。
陈穆鬼使神差地点击了“查看详情”。
标题:【房事后发热的机制及处理方法】
……
陈穆一目十行地阅读下去。
【做好安全措施,事后及时清理,避免感染。】
他昨晚的确是没有戴婴儿嗝屁神器,图方便润滑时也用了不合适的凡士林。
至于清理,他也回想不起来是否清理到位,昨晚本该结束时情之所至,俩人都在浴室了,他又拉着林殊止做了一遍。
也有可能不是因为他,而是林殊止受了凉……
还是要检查过后才能知晓。
陈穆又把被子掀开了。
林殊止却剧烈挣扎起来,有所觉察到有人要卸掉他身下的布料,更加不能配合,奋力与那人抗争起来。
陈穆无法将其固定,急上心头下意识就朝着那不断动弹的部位拍了一巴掌,力度很轻,但是很响。
手下的人似乎也愣住,立马不动了。
陈穆将他的脸扳过来检查,根本没醒。
……
他没帮任何人检查过这种东西,头一遭也是技术生疏,不过只轻微朝两边掰开看了眼也知道……是他的错。
昨晚他绝对没有料到会弄得这么严重。
林殊止竟然能一声不吭忍一天。
别墅里没有治疗这种毛病的药膏,陈穆只好喊人送了药过来。
上药这种事他也是头一回,再加上伤处明显,难免下手时细心许多。
上完药折腾一圈已经凌晨一点,张姨在此时敲了门。
张姨不明其中缘由,只以为林殊止受寒发了热,特意煮了姜茶送上来。
只有陈穆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林殊止这个状况不太适合喝姜茶,最后那杯辣得人嗓子发疼的玩意儿全进了陈穆肚子里。
方便起见,陈穆睡在了床外,那杯姜茶辣得人睡不着,陈穆翻来覆去,最后只有抱着林殊止时会好些。
他有些睡意涌上,抱着人浅眯了一会儿。
烧退了大半的时候,一直迷迷糊糊的林殊止醒了过来。
他记忆混乱,只记得自己回房后就躺下了,被窝里暖和,他对于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一无所知,醒来时便是这番精气神被人抽干的模样。
头痛欲裂,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更让人恐惧的一点是身上如同鬼压床般绑定了一块重物。
动作小心地挣了挣,那鬼却把他压得更紧。
陈穆终于被他闹醒,下意识就探了探他额头,发现温度降下来后问他:“干什么?”
更恐怖了。
他还记得陈穆在与他翻脸。
莫名其妙地误解他,一整天不给好脸色,那现在这番抱着他一副温存模样是为什么。
他不说话,等着陈穆先把他松开。
陈穆却不随他所愿,勒得他有种要窒息的错觉。
他终于受不了率先开口:“你不是在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陈穆的声音缓缓从后方传来,胸膛紧贴他的后背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震动。
林殊止:“我不知道。”
今夜没有月亮,深夜中也没有一盏灯能为这间屋子带来一点光明。
陈穆:“是你误会我在先。”
林殊止快要被绕晕,他并不是完全地清醒,只能做到简单地交流。
“算了,”陈穆呼出口气,“还生我气吗?”
“我本来就不生气。”林殊止很小声地说。
陈穆听到了:“那今天就一笔带过,谁都不许再提。”
今晚的陈穆不太一样,林殊止看不见脸,但能感受到后面那副紧贴着他的身躯。
“好。”他说。
陈穆:“可以告诉我今天发生什么了吗?”
“我去见了个人。”林殊止说。
“你母亲?”
“你知道?”林殊止诧异。
陈穆一只手不安分地捏着他胳膊下的软肉:“之前调查过,你今天去办事的那片区域,住在那一带的只有她。”
林殊止:“她让我替她摆平一些麻烦。”
“你不喜欢?”
“她和我父亲一样,都唯利是图,”林殊止闭起眼,“从小我就是个不太重要的边缘人物,我母亲不喜欢了就可以把我送到我父亲那儿,我父亲嫌我麻烦也想把我扔出去。等到了现在,见我有用处了,又纷纷找上我。”
他笑了声:“其实他们也不算什么坏人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是为了自己而已。”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和陈穆说这些矫情造作的东西,可说都说了,再也收不回来。
陈穆在背后很安静,静到林殊止几乎要以为他睡着了。
突然背后的人开口问他:“要听故事吗?”
未等林殊止应话,陈穆自顾自道:“我有个朋友,和你的际遇也差不多。”
“他母亲在他十一岁那年抛下他离去,父亲在半年后娶回了养在外面的二房,二房来时我的朋友才知道,原来他父亲在外面早就已经有了私生子。”
“他想了很多年,为什么母亲不愿意带着他一起离开,而是将他留下来与不爱他的父亲一起生活,想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后来很多年后他终于找到了母亲如今的所在地,原来一直以来母亲都没有离开,就在洛城当地组建了新的家庭,开了家店,现在过得很好。”
“人都是很矛盾的,一面恨一面爱,我现在也不知道,她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陈穆喃喃道,他声音没什么起伏,胸前侧卧的林殊止无声无息,似乎是又睡着了。
其实他的故事里有编纂的成分,他骗了林殊止一些东西。
那所谓的朋友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他母亲是岭南人,会说粤语,一家人经营着一家粥铺,离他很近,就在市郊的半山腰上。
那片有个4A级风景区,一年到头人来人往,虽然有时生意不好,但胜在一家独大,不愁生计。
他有个可爱的妹妹,今年九岁,今年上了小学三年级。
十一岁那年的陈穆其实知道那晚母亲要离去,但他不声张,装作无事的样子在房间里待了一整晚,甚至为母亲铺好了离开的路——潜进父亲的书房里将全屋摄像头定时关闭三小时。
那晚过得都很平静,家里养的小狗没有因为有人出入而乱叫,也没有人来与他做最后的告别。
其实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只是午夜梦回时,做的梦还对从前有所执念。
……
林殊止睡得并不安稳,呼吸声时浅时快。
陈穆困倦中又被一阵微乎其微的声响吵醒,发现是林殊止是在做梦。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侧耳去听,模糊中只能勉强辨认出两个字。
“妈妈。”
作者有话说:
生病还是要及时就医,别像陈狗似的网上自己查完套症状……
第52章 “那你想要什么?”
林殊止头痛欲裂,最终还是不太安稳地睡了一夜。
醒来时天光大亮,窗帘大敞开着,阳光已经洒满了整间屋子,他迟钝地回想起自己在与陈穆谈心。
而谈心之前似乎还发生了点什么,死活都记不起来了。
但这不重要,几乎是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陈穆不可能在昨晚抱着他与他谈心。
他过于笃定,为什么不可能也没想清楚。
可床头又放着板退烧药和半杯水,昭示着昨晚一定有什么人来过。
“醒了。”陈穆站在门口出了声。
林殊止抬眼望去,陈穆迎着他视线状若无事地进来,在他面前站停。
他不太敢说话,只因为记得昨天陈穆还在同他闹别扭。
怎么今天就像没事人似的了。搞不懂。
虽然在闹什么他不知道,可陈穆生气是实打实的,让他下楼吃饭时语气也穷凶恶极。
他眼神躲闪,微微低着头不去直视面前自带威压的人。
陈穆抬手的动作被他察觉,下意识要偏开头。
“躲什么?”有人不满意地出声,与此同时手掌轻轻落到他额头上,停顿几秒后又撤开。
林殊止:“没躲。”他后知后觉陈穆不是要打他。
这不是针对陈穆,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在作祟。
小时候林正安不知这样扇过他多少巴掌。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的逻辑链——如果有人抬手,那有可能是要打他。
“怕我打你?”陈穆看破他所想,有些严肃道,“我不家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打人。”
明明昨天那别扭闹了一天,陈穆是如何当做从未发生过的?林殊止还是觉得尴尬。
肚子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异响,恰好给了他发挥的机会。他胡乱地点着头,趁机道:“下楼吃饭吧。”
说罢就要抢占先机走在前面,结果一站起身就一阵天旋地转,费了老大力气才稳住身形没向一旁倒下去。
陈穆在背后跟着道:“烧一场就饿了?”
林殊止还点头,脚步一刻不停。
他打开门,楼下隐约传来张姨摆放碗筷的清脆声响。
半边身子已经出去,陈穆又将人拉进了房间。
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外人说。
陈穆动作猝不及防,林殊止打了个颤,靠着墙边站好。
陈穆:“躲什么?不能好好说话?”
“没有躲。”林殊止有些没来由地害怕。
他不擅长与人争论,本能地抗拒这种有点像当面对质的场合。
之前能与林正安面对面刚上几句已经花费了他很多年去练习,而今对上陈穆只有躲的份。
明明是在躲,还是要硬着头皮说‘没有’的感觉好难受。
陈穆比他高大半个头,站在面前林殊止只觉得大半光亮都被遮住。
陈穆说:“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啊?”林殊止不解。
“你昨晚自己说过的话,全忘了?”
昨晚说过什么啊……
林殊止没什么底气:“没忘。”也没记得。
“所以刘习畅,你打算怎么办?”陈穆说,“打算按照你母亲的意思来?还是违逆她?”
林殊止诧异抬头,那张没血色的脸因为带上震惊而变得有些生动。
陈穆是如何得知一切的?
等等。
所以昨晚那一系列的事都不是梦?
陈穆真的抱着他睡了一晚,还给他讲故事哄睡?
太荒谬了。
“看来是不记得了,”陈穆见他一脸茫然和震惊,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谎言,“你如果把脑子烧坏了,就去医院挂个号查一下。”
记忆慢慢回笼,林殊止赶忙道:“这回是真的记得。”
“那打算怎么办?”
林殊止:“这件事我插不上手。”夏兰琴本就是强人所难,刘习畅被封杀的事与他全然无关,顶多是陈穆还与其挨上一点边。
可陈穆当初也亲口间接承认过的,在封杀一事上他一点手脚都没做。
“你做不到,但我可以。”陈穆说,“只是金主落了马,上不得台面的关系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如果刘家要保,他不至于被封的。”
“我当初是因为你,才给他们制造了点障碍。”
林殊止不知道陈穆口中的“一点障碍”是有多大,但这不重要,他脑子已经完全被那句“因为你”占据。
因为你。
陈穆是特地为了他。
“可你之前不是说,是因为刘习畅上面的人与你公司的利益产生了冲突,所以一切都是‘顺便’吗?”
林殊止好像又要抓到什么了。
他一点不停顿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陈穆脸色越变越难看。
“这个问题不要再讨论了。”陈穆直接将他打住。
林殊止什么也没抓到,有些可惜地垂下眼。
陈穆说:“现在还有转圜余地,到底要如何,你决定。”
林殊止想说不要,想说他一点也不喜欢刘习畅,可话到嘴边转了几圈,最后出来的就不一样了。
他说:“放过他吧。”
陈穆轻轻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林殊止是这个选择。
不过既然选择权交给了林殊止,这就是林殊止自己的事。
“我尊重你的决定。”他说。
“我决定好了。”林殊止更坚定地答道。
林殊止开心得嘴角都不住微微扬起,倒不是因为圣母般将刘习畅原谅,而是他能拥有个选择的机会。
以前他总在想,为什么身边人都在为了一点点选择的权力总要争个头破血流。
他就一点都不喜欢做选择,就连日常吃的方便面都永远买同一个牌子。
他没有一点主见,因为早早地就有人替他做好决定让他执行。
现在终于有人给他机会了,恰好这个人还是陈穆。
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哦,原来自己也可以。
既然如此,那就借着这件事与往日藕断丝连的种种做个了断。
林殊止终于不住地笑出声,破天荒地大胆握住陈穆的小臂,步伐轻快地牵着他下楼。
陈穆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任由林殊止拉着下去了。
下了楼张姨第一句话就是问林殊止还难不难受,他总算知道昨晚大病一场惊动了不少人。
他如今还没有好全,胃口还不算太好,张姨深知林殊止病中的口味,准备的菜品都偏向清淡口味。
白灼菜心。清蒸肉饼。还有一大锅白粥。
这顿饭适合林殊止,说白了却不适合陈穆。
但林殊止眼见着陈穆就这么眉头都不拧一下地吃完了。
林殊止问他原因。
这实在令人疑惑,洛城人口味不会如此清淡才对。
“原因我昨晚告诉过你了。”陈穆有些苦恼,林殊止笨得可爱,连“我有一个朋友”的谎言都看不穿。
林殊止没听明白,直白道:“昨晚我睡着了。”
“……”陈穆差点被气笑,合着他自己独角戏演了一整晚。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现在再说一遍不可以吗?”
“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陈穆说。
虽然昨晚说了什么林殊止一概不知,但他却明显感觉到陈穆是开心的,虽然不知道开心的具体原因,不过没有关系,他很喜欢这样的状态。
抛开那份合作关系不说,他们很像一对平常的恋人。
一顿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林殊止手机传来日程提醒。
今天是去剧组试戏的日子。
这个剧组是林殊止当初“为情所困”时走出来的第一步,他那会儿给很多剧组都致了电,因为没有任何成名作代表作,没有剧组愿意押他为宝。
最终只有这一个剧组愿意给他尝试的机会。
说起来这个剧组也算是命运多舛,之前尚在筹备开拍的时候注资公司破了产,资金突然出现周转困难,便及时通知了林殊止试戏取消。
他一直觉得遗憾,却没想到有其他公司愿意注资解决燃眉之急,让局势得到有所转圜的余地。
剧组重新开始筹备的第二天就再次找上了林殊止。
试戏时间定的是下午两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
有点赶。
林殊止十分看重这次机会,回想起日程后肉眼可见变得着急,他三下五除二地将碗里的粥一扫而空,最后一口还差点将自己呛到。
“急什么?”陈穆在他旁边简直形成鲜明对比,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又有什么事?”
林殊止听着动作一顿,悄悄又将速度放慢,白灼菜心的酱油有一滴溅在了唇角,被陈穆发觉后替他用指腹擦去。
他说:“今天有工作。”
“什么工作都往后推推,今天你在家养病就好。”
林殊止笑道:“今天是去试戏,不好让整个剧组的人都等着我一个。”
再说人家不一定愿意等,机会给了爱要不要。陈穆可以不清楚行情,但干一行就专业一行,他不可以这样。
陈穆:“那就不让他们等,你今天在家,等你恢复了我给你安排个更好的。”
林殊止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固,嘴角半晌都僵在那儿放不下来,他尝试同陈穆解释清楚:“这不一样,你给我的和我自己争取的不一样。”
陈穆脸上云淡风轻:“没什么不一样的,都是工作,按部就班地做就是了。”
他不太理解林殊止的行为,趋向利己是所有人的共同点,包括他自己也是,一切利益为重,以保护自己的利益为前提去做任何事。
他以为林殊止懂得,看来还需要多敲打。
陈穆说:“这是你与我合作之后能获得的捷径,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起来呢?”
林殊止有些急:“我与你合作不是想要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章终于把前面刘的伏笔圆了一下,忘记的宝子可以看看前面~
第53章 “就一次。”
想要什么呢。
林殊止被问住了。
他是个贪心鬼,想要的东西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想要陈穆的好感,想要陈穆的喜欢。
还想要爱。
可他就是莫名有种直觉,陈穆是不希望他想要这些的。
其实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和陈穆想要的不一样,但就这么直白地被问出来还是让人心口一凛。
他无法给出回答,就只能让沉默继续下去。
陈穆莫名而生一阵烦躁,眼前林殊止又垂下头,用头顶的发旋对着他。
林殊止是个犟种。陈穆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点。
“一定要去?”他问。
林殊止点点头,松软的头发随着动作以极小的幅度摇摆着,其中有一撮在其中略显凌乱,偏要一枝独秀般立起来,看起来有些俏皮。
“你去吧,”陈穆最终还是松了口,“早点回来,多带件衣服,别着凉了。”
他看得不顺眼,抬手间就把那不服帖的发丝压下。
林殊止有所感知地抬起头,脸上表情已然转晴。
他的兴奋丝毫没有掩饰,刺得陈穆心脏泛起一阵细密的酸胀。
陈穆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泄露情绪。
年少时他总喜欢收集一些闪亮耀眼的宝石,如今常住的公寓里甚至专门打造了一个柜子用于存放以前收藏的这些东西。
兴趣最初起源于母亲留下的一串红玛瑙手串,后来这些亮晶晶的宝石逐渐演变成了表达情绪的另一种方式。
他擅长将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并制定计划,每天摆在显眼位置的宝石也不一样。类似于一种打卡行为。
比如晴天时与青金石相搭,阴天便与黑曜石相配。
这实在是没什么意义的举动,但学生时代时他经常这样做,喜怒哀乐不显于外人面前,只在关上门后让自己看见。
后来就不需要这样了,因为他终于可以不受限于任何人。
林殊止的快乐太简单也太明显,就像他收藏的宝石一样耀眼。
耀眼到能让他抓到一些从前无法拥有的东西。
他很喜欢的东西,就希望一直都能看到。
手上的戒指陈穆说不需要一直戴着,但林殊止一时半会儿还舍不得摘下来。
再舍不得也没用,试戏毕竟是工作的一部分,他的妆造不允许他一直将戒指戴在手上。
林殊止最终还是把它摘下来,用绒布细细包好放到盒中,塞进了床头柜里。
试戏很成功,剧组导演对他十分满意,一个月后林殊止便要进组,要开始为期三个月的拍摄。
他拿到的是个不大不小的配角角色,通告排期已经出来,时间算是比较宽松的,也不要求他时刻都在剧组待命。
他很喜欢这种体验另类人生的工作,除了拍戏,他还打算向老戏骨多观摩学习。
因此三个月的时间,他不打算回来了。
陈穆似乎对他这离开三个月的做法有些不满。
临行前一天是周五,为了赶早班飞机林殊止特地早睡,碰巧陈穆那晚加班,提前告知了他今晚也许不会回来,别墅十一点刚过就熄了灯。
陈穆其实很少会花费比平时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别墅,工作日一般都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里,只有周末双休会回别墅。
因此这样的情况一连几次,周末办事就成了两个人之间不可言说的默契。
一开始林殊止还有些不习惯和羞涩,但时间长了就不那么在意了。
他甚至学会了迎合。
床上无比合拍,床下也算相敬如宾。
那晚林殊止睡下后不久就感觉有人爬上了床,他浅眠,来人一身水汽,是刚从浴室里出来。
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萦绕在鼻尖,和他的味道一样。
林殊止翻了个身,表示拒绝配合。
陈穆又将他翻回来面朝着自己。
“明天我要赶飞机。”林殊止终于睁眼,将手臂伸出被子外,抵在陈穆的肩膀上拒绝道。
“就一次。”话没说完陈穆手已经探进了被子里,轻车熟路地执行半夜已走过许多次的流程。
他不轻不重地朝着某一点一捏,林殊止顿时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弓起后背往后一缩。
陈穆又将他连带着被子一块拉到床边,更加方便操作。
没过多久温馨宁静的室内便响起了异样的声响。
水声,哼声,带着鼻音的泣声,还有窗户与窗棂碰撞的响声。
窗户的异动一半来自室内,一半来自室外。
漆黑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上留下一片片水渍,楼下花园里栽植的玫瑰也被打落一地花瓣。
林殊止态度不够强硬,最终被陈穆摸着黑在船.上度过了一整晚。
其实本来不该这么久的,如果林殊止配合的话。
奈何林殊止实在有点太扫兴,第一次到中途时就开始询问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哪怕已经晕头转向了也还要问。
陈穆在兴头上并未设身处地地为他考虑太多,任凭自己心意去了。
最后只来一次变成了假话,第二天的飞机也差点没赶上。
天微微亮起来时林殊止着急忙慌起了床,一身的痕迹穿上衣服勉强能遮盖住,眼底的乌黑却无法掩盖,他苦恼地对着镜子研究了半晌,冷不丁从镜子中看到了另一个人。
陈穆也起了,并且脸色不佳地倚在门框上看了他不知多久。
林殊止拍拍脸醒了醒神,很自然地转头走过去轻轻环住陈穆的腰:“昨晚还不尽兴?”
再不尽兴也不行了,他昨晚被折腾得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陈穆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三个月,真的不打算回来?”
“取景地太远了。”话说得变相又委婉。
距离远不能成为理由,陈穆暗暗不爽,分明是林殊止兢兢业业,舍不得从工作中抽身。
对林殊止的好感又在占领高地,叫嚣着要他想出别的办法。
他的确有。
陈穆说:“有时间我去看你。”
“好。”林殊止尾音都往上翘。
时间仓促,温存片刻后林殊止想起了正事,双臂从陈穆身上移开,结果下一秒又被拉了回去。
缩短的不仅有距离,还伴随着陈穆咫尺远近的脸。
下一秒那张脸上的唇便贴了上来。
林殊止本能躲避,被掐着下巴尖将脸拧回来,最终两张唇严丝合缝地贴到了一起。
他惊讶得瞪大双眼,一夜未休息好的心脏剧烈加速跳动,几乎破膛而出。
逃避不得,他只能顺应着陈穆的行为。
这个吻算不得粗暴,更偏向于温柔。
大脑在一帧一帧地回想着,好像除去那些意外情况,他还没有和陈穆认真地接过吻。
很快林殊止便从中得到了些许趣味,开始学着陈穆的动作四处游走,搔刮着口腔四壁。
时间仍然在流逝,几乎溺毙其中的林殊止猛然间回过神,开始细微地挣扎。
他嗯嗯呜呜地提醒着,陈穆全当听不见,他就只能下点狠口。
陈穆吃了痛,稍微和他拉开点距离,眼神中都是未餍足的不爽。
说狠其实也并不是,林殊止只是很轻地咬了一下,根本不可能留下伤口,顶多是暂时性地有个印子。
“赶飞机。”鼻息交错,林殊止混乱中脑子还带了点清醒。
“时间还早,”陈穆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停歇片刻后又重新吻上来,“待会儿让司机送你去。”
林殊止被迫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一吻毕,陈穆的手还虚虚护在他后脑勺上。
“我要走了。”他望向陈穆,轻轻地出声提醒。
眼中含满水汽,是因为学不会换气才会变得湿润。
陈穆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问他:“你喜不喜欢我?”
他始终还记挂着林殊止那天没有给予他答复的问题。
这话既是失误出口,也是有意试探。
林殊止到底想要什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答应这场合作,他一概不知。
无法得知事情的全貌就会让人陷入更大的恐慌,就会更加在意,永远陷进死循环里打转。
思考了很多天,一直到刚刚,他终于有个不成熟的推论。
林殊止喜欢他。
因为喜欢才会答应合作,可想得到的东西又是什么?
推演无法继续进行,他需要林殊止的答案。
林殊止答得很快,几乎下一秒就脱口而出:“有好感。”
还缺点什么,林殊止又补充:“没有好感我不会答应合作的。”
他只能说到这个地步。再多的陈穆或许就不爱听了。
陈穆对这个答案满意又不满意,心里像插了根毛毛的刺,有一下没一下地扎着。
与想象中得到否定答案后的感觉很不一样,他实在矛盾得很。
不喜欢也不爱,林殊止只是对他有好感。
推论错误,流程终止。
喜欢是很危险的存在,如果是喜欢与爱,想要的就会更多。
现在的关系对他们双方而言都是最安全的。
可若是林殊止说了喜欢呢?或者是比喜欢更高一级别的爱呢?
陈穆本能逃避思考这个问题。
他其实害怕林殊止说喜欢说爱,因为他给不了。
他从前就是一个人,养成冷酷无情利益至上的性格,不适合爱人,也不适合被爱。
第54章 难道你要和自己玩?
林殊止新进的组距离洛城有千里之遥,几乎到了本土的极北之处。
他为人和善,新剧组的同事们都很好相处,拍摄进程还算顺利。
偶尔他会听见一些刘习畅的消息,不过与之挂联的不再是当红小生,而是一些不算好听的传闻。
说来说去还是与他的金主有关。
前任金主落马后就再无声息,陈穆不再施压,刘家又在努力为其恢复声誉,但刘习畅自己似乎并不是很在乎,有些放浪形骸度过余下人生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摆烂。
金主没了便找下一个,现任金主又不慎被爆出导致女主播怀孕的丑闻。
……
剧组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和聊八卦的人,林殊止被迫听了许多,末了只有一个念头——那人混得实在是不好。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了,他按照夏兰琴的意思“放过”了刘习畅,那么与夏兰琴有关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了。
不过夏兰琴似乎不满足于此,后来又以表达感谢为由来探了一次班,实则是又来施加压力要求帮忙。
这件事闹得挺大,惹得众说纷纭。
……
那都不重要了。
说起探班,陈穆当初说要来,林殊止其实期待了很久。
不过这么久了陈穆的影子没见着,徐筱倒是见了好几回。
她带来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其实这些日用品之类的酒店都备着,可陈穆一片心意,林殊止不好回绝。
有次那堆日用品里被林殊止捡出件特别且扎眼,一看就让人脸红的。
婴儿嗝屁神器。
他不知道这是陈穆让准备的,还是徐筱不小心买错的。
总之很荒谬就是了。
收到东西的当晚陈穆便与他连了视频。
陈穆问他:“徐筱给你带的东西收到了没有?”
“收到了。”他老实答道。
陈穆:“拿来让我看看。”
林殊止动作犹豫,目光也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屏幕。
这是破天荒第一次陈穆要查看自己托人带给他的东西,不知居心何在,林殊止迟疑地伸手去够那袋子,婴儿嗝屁神器的包装盒若隐若现,上面的logo很是显眼。
陈穆觉得他反应很是奇怪,疑惑地问他:“有什么不能看的吗?”
林殊止手猛地一抖,那粉红色泛着光的方形盒子下一秒被他甩出两米远。
陈穆听见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又问他发生了什么。
林殊止将整个纸袋都抱在腿上,开始展示里面的物品来分散陈穆的注意力。
等到东西都从里面拿出来又码好放回去了,陈穆又盯着他问:“是不是少东西了?”
他捏了把冷汗,也不知为何这么紧张:“少什么了吗?”
“应该没有,”陈穆脸色有些异样,“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应该是吧。”林殊止尴尬地笑了几声,又将脚边的婴儿嗝屁神器往远处踹了踹,生怕摄像头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将地面上的情形都展示清楚。
在剧组里的确能学到很多东西,这一晚小小的状况很快被林殊止抛之脑后,因为陈穆不是每天都与他视频,而是每周一次。
这更像是某种必要执行的任务,对于打视频的用意是什么林殊止曾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不过陈穆神神秘秘,理由解释得并不清楚,林殊止也不管那么多,打便打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是一个月。
这天林殊止下了场高难度的群戏,时间还早,有人便提出要庆祝一下,挑了个附近口碑不错的馆子就开始在私下组的聊天群里捞人。
林殊止向来不擅长拒绝这种事,没两句就被说动了。
而他人到了饭馆才发现,除了私底下玩得不错的几个演员,投资公司的金主爸爸和副导演也在。
林殊止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屁股还没坐热就想起身跑路。
加上金主爸爸这就不是单纯的朋友间的聚会了,而是场明明白白的应酬。
金主爸爸自称是因公务来到北城,顺道来探望他们剧组,林殊止悄悄问了身边人才知道,一切都是副导的安排。
副导这人很多面,林殊止不想多做评价。
他不知从哪得知他们要聚会的消息,一下将招待这烫手山芋的计划安排到了这里。
再看组织聚会的几人,面上都是苦不堪言的神色。
……
林殊止又想跑了。
金主爸爸实在算不上丰神俊朗,只能说是中年男人容易具备的特质他都有。
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脸上的油刮下来将将能炒碟油菜花。
言语间也颇为肆意下流。
副导善于攀炎附势,一个人能排出一台戏,包揽了全场所有话题,什么都能唠上两句。
那几个围坐在桌旁的演员又不好全程都挂着张苦瓜脸,只能在适当时候呵呵笑两声。
金主爸爸乐在其中,林殊止假笑得脸都要僵掉。
这种局一般都离不开酒,金主爸爸开了金口,红的白的啤的都一起上,林殊止推脱自己酒量不好 容易过敏,希望能以茶代酒。
一旁几人也小鸡啄米般点头,希望能少喝点。
副导已经喝高了,涨红着脸:“一个大男人酒精过敏算是什么事,今天哥就给你治好了!”
一小杯高浓度白酒啪地摆在林殊止面前,林殊止面色微僵,副导和金主爸爸都盯着他,没人敢乱说话,他只能举杯喝下。
一杯见底,副导兴致瞬间被提起,转眼又给林殊止满上。
林殊止彻底搞不懂这迷之操作,这么多人为什么非得逮着他一个人灌?
他只能又饮下一杯,打算一会儿还不行就尿遁。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桌上的菜品油盐太重,起不到解酒稀释的作用,只让人越发想吐。
这场折磨还远没有结束的意思。
林殊止忍不了了,借故要去趟洗手间,经过金主爸爸身边时却被一把拦下。
林殊止被酒精刺激过的神经猛地紧绷起来,警惕地看了眼面前的人。
金主爸爸喝得面红耳赤,醉态明显,额前还有一滴油水混合物顺着鬓角滑下。
其实从刚才开始被灌酒时他就发现,这位金主爸爸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都落在他身上。
他刻意地回避无视,没想到还是被拦下来。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又不好当面翻脸。
金主爸爸笑得不怀好意:“把这杯酒喝了,再去吧。”
说罢递上来一杯“精心调配”过的红白混合物。
林殊止不敢喝。
他酒量本来就很差,一小杯白酒已经是他的极限,再喝今晚能否走出这扇门都未可知。
副导也在一旁拼命撺掇。
酒精代谢的反应已经逐渐显现出来,林殊止反应都变慢半拍,金主爸爸那只带着大金钻戒的手摸上胳膊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随后猛地把手抽回。
气氛一下变得不太对劲,那杯悬在半空的酒液停滞一瞬,下一秒就响起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林殊止瞬间被巨大的恐慌裹挟,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手机突然在腿侧剧烈震动起来,又把他吓一哆嗦。
他快速地将手机抽出瞟了一眼,是陈穆的视频邀请。
这简直是雪中炭旱中泉,没有一刻犹豫,他语速极快地说:“有点急事要处理,抱歉需要出去一下。”
然后趁无人反应过来时转身小跑着逃离了包间。
陈穆对他接听动作太慢感到不满,更不满的是视频一接通林殊止那张醉得涨红的脸。
陈穆的语气像浸在寒冰中,他问:“怎么又喝酒?”
“出来聚会,就多喝了一点。”出了包间回到正常环境后林殊止瞬间便松懈下来,整个人被酒精支配,说话都含糊不清。
夏夜的风没能把他吹得清醒。
陈穆下颌线绷得死紧:“那也不要喝成这样。”
林殊止频率极慢地点了几下头。
陈穆:“你在哪?”
“不知道,”林殊止蜷着身子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好像是众新餐馆。”
“等着。”
“什么啊?”林殊止有些困倦,将脸埋进膝弯。
要他等什么?等酒醒吗?
陈穆不耐烦同醉鬼讲话,撂下一句“就在原地别动”后主动切断了视频。
林殊止也不恼,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思考着陈穆的用意。
不让他回去,难道陈穆是要从天而降将他带走吗?
不可能,陈穆离他远着呢,做什么春秋大梦。
他没想明白,不过还是乖乖等了很久,人都从懵逼变得清醒了。
他终于明白陈穆的用意。
或许是真的想让他醒醒酒。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准备回去继续应付那两人,转身走上台阶时手腕忽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牵制住。
林殊止被迫回过头来。
陈穆不是从天而降,陈穆是从地上走过来的。
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眨完还是觉得眼花,又用力搓了搓,终于确定不是错觉。
陈穆真的来到北城。
“你……”
是为了他吗?酒壮怂人胆,林殊止大胆猜测了一番。
没等他开口陈穆便出声解释:“过来参会,顺便看看你。”
“噢。”心头燃起的那点小火苗又灭下去。
陈穆:“把酒店地址给我,送你回去。”
“里面还没结束。”林殊止迟疑地朝里看了眼。
陈穆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不少:“又不是缺你不可,你提前一点离开也没什么。”
“那我也还要回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林殊止朝着与陈穆相反的方向用力,马上又要踏入餐馆的大门。
陈穆却拉住他,用不容反抗的语气说道:“让服务生进去说一声。”
他随手招来一名年纪不大的服务生,交代几句后便拉着状况之外的林殊止上了车。
陈穆看起来心情不好,开起夜车速度都快不少,这种方式的情绪外泄很不安全,林殊止多次想出声提醒,但通过后视镜看见陈穆沉如深潭的表情还是没敢说话。
陈穆是今天才来到北城,一个月前他便收到了邀请函,主办方邀请他一个月后参加一场高级香水的拍卖展示会。
主办方为所有参会人员都安排了下榻的酒店,可那酒店距离他如今所在的地方二十多公里。
他与林殊止之间不需要避嫌,回到了林殊止的住处自然是要一同上去的。
进了房间关上门第一句话就是让林殊止去洗澡。
语气算不上好,催促中带着驱赶意味。
林殊止拿好换洗衣物便进去了,磨砂玻璃后的背影都有些许落寞。
陈穆心口处又毫无防备地被扎了一下。
关心则乱,这实在怪不了他。
北城治安是出了名的不好,陈穆早就有所耳闻,当初得知林殊止要来这边度过三个月时他无不担心,可林殊止似乎很需要这份工作,也不希望他提供任何的帮助或插手任何事。
为了合作对象的安全,他只能让徐筱每个星期都来一趟。
一直都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可偏偏就是他亲自来的这一趟碰上了。
林殊止喝得酩酊大醉,窝在饭店门口接了他打过去的视频。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林殊止醉倒在了路边,第二天醒来时就可能在什么人的床上了。
陈穆越想越觉得不对,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慌。
烟盒里还剩下最后一支烟,他点燃后只吸了一口,随后便想到了什么,将还剩大半截的烟捻灭在缸中。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离他只有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林殊止已经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发梢上还带着没擦净的水滴。
他酒醒了大半,此刻对于情绪的感知力更强了些。
陈穆反问:“我为什么要心情不好?”
“不知道,”林殊止猜测着说,“可能是工作上不顺?”
除了工作上的问题,他实在想不到陈穆会因为什么不高兴。
总不能是因为他去喝了一场酒吧……
“因为你今晚不能做到一个人意识清醒地回到酒店。”陈穆说。
一句话在林殊止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被解读出含义。
想明白后林殊止的喜悦迅速跃到了脸上,他追问道:“因为我喝了酒才不高兴吗?”
陈穆没有说话,只抱着手臂看着窗外的夜色。
最后一点没被代谢掉的酒精壮了怂人的胆,林殊止觉得陈穆在默认。
陈穆应该是洗了澡才来的,身上那股冷质木香气淡了许多,取而代之是陌生沐浴露的味道。
身上工作装也已经换掉,只穿了件极简的黑色T恤。
林殊止大着胆子扯了扯陈穆的衣袖,想要陈穆给出回答。
他一直想见陈穆,很想很想,所以不希望见面时的不愉快成为隔阂。
陈穆不愿理他,他又更大胆了一些,试探着去触碰这人的唇角。
一下比一下更轻,蜻蜓点水一般。
无意者在试探,有心人觉得这是撩拨。
终于被撩拨的上位者变被动为主动,翻身覆上,将无心的闯入者圈于方寸之地。
……
“那盒tao,你放哪了?”
这话问得惊悚,林殊止陷在巨大的浪潮中正无法自拔,闻言将嵌入体内的两根手指狠夹了夹。
“……左边床头第二格柜子。”
……
合成木板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柜门又被重新关上。
林殊止知道陈穆找到了。
他断断续续地问:“所以上次你……是在逗我玩儿?”
陈穆加快了频率:“东西掺在一堆日用品里面带到了,我人怎么可能不来?”
兴致上来了几句荤话不可避免。
陈穆似笑非笑地问他:“难道你要自己玩儿?”
林殊止攀着他的肩膀,吐息温热:“为什么要特地送过来,酒店有准备的。”
“酒店备的,尺码不太合适。”
颠簸沉浮中,林殊止的思维都无法连贯,唯一能够捋清前因后果的只有——
陈穆喜欢开夜车,不管是哪一层面的夜车都很猛。
一场酣战结束,两个月缺乏锻炼的林殊止甘拜下风,事后温存的时间弥足珍贵,夜很漫长,他们似乎拥有无尽的时间。
林殊止将睡未睡,迷迷糊糊中被陈穆套了话也不知情。
陈穆问他今天的酒局上都有什么人,他张张口,回答了金主爸爸的名字。
陈穆对这名字有些印象,这人与他同在本次拍卖会的受邀名单之列。
“我不太喜欢他,骚扰已婚人士。”林殊止又放任自己的思维乱飘,随口抱怨了一句。
无心人依旧无心,听者却有了意。
陈穆被那句“已婚人士”吸引了注意力,失神片刻。
他脸色在小夜灯的光亮中晦暗不明,下颌角的阴影投射在侧颈,堪堪盖住喉结。
“我知道了。”
半晌他回了这么一句。
作者有话说:
喝了酒的小林有点娇(?)
话说我感觉前面几章好像都会有一点咳咳,这种东西会不会看腻啊……
第55章 拔那啥无情
林殊止身体素质并不算好,这是陈穆与他做了那么多次后最直观的感受。
林殊止很能忍耐,活得也糙,就算第二天难受了也不会表现出来,一声不吭和没事人一样,多数时候都是由他发现并处理。
两个月未经开拓的身体接纳外来者不易,陈穆算是极尽温柔,第二天醒来时林殊止还是生了病。
他发着低烧,面颊两侧泛着微微的酡红,半阖着眼寻找一圈,终于看向坐在床边沙发上开线上会议的陈穆。
来时陈穆没带衣服,日常都穿的是酒店提供的浴袍,穿腻了就会穿林殊止的。
此刻就是。
林殊止衣服都不大合他的身,但不出门穿着是无伤大雅的。
他让助理给林殊止置办的衣服,最终穿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陈穆有所感觉,回给林殊止一眼。
林殊止轻轻偏头避开,有些不好意思与之对视。
陈穆的目光也并未在他这里多做停留,而是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会议上。
林殊止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似乎是与什么股票股价有关,。
离得太远陈穆的声音自带催眠效果,他听了没一会儿又有些困倦。
“我只看结果,如果可获得的利益与预计相差太大,那就免谈。”
陈穆忽然分贝提高些许,又让他精神起来。
脑子里虚虚地想着,陈穆又要投资什么啊。
林殊止对这方面是一窍不通,投资有风险,如果让他选择,他只能坚定高中上政治课时老师提到的国债。
陈穆又一连着提到了很多专业名词,中英混用,林殊止听来听去只能听懂俩字。
还是利益。
会议很快结束,陈穆合上电脑朝他走来,温热的手掌自然落在他额上,林殊止没躲。
“还是有点热,”陈穆把手拿开,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再睡会儿,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林殊止却不愿意,挣扎着坐起来环视一周,最终视线停留在桌面的剧本上。
他下地连鞋都懒得穿,踩着松软的地毯拿到剧本后又缩回被子里,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林殊止习惯在拍摄的两天前便将剧本台词一应熟悉好,哪怕头还有些晕涨,但他现在必须开始了。
“把病养好再看。”陈穆要伸手拿走他的剧本。他也是事先知道了林殊止的日程安排,昨天才会留下过夜。
却没想到还是将人弄病了。
林殊止眼疾手快地将剧本藏进了被子里,此刻工作狂魔的特质表现得无法再明显。
陈穆尊重他的意愿,劝过之后就不再劝,而是回了自己的“工位”又将手提打开。
林殊止半倚在床头,他捧着剧本却有些无心工作,余光时常不由自主地瞥向陈穆那边。
记忆中很多时候他与陈穆共处一室时陈穆都在工作,男人的侧脸线条很锋利,没有表情时像尊完美的石膏像,看人时又不怒自威。
但此刻陈穆是温柔的。
外面日头很烈,窗帘被拉开,自然光代替了人造光将室内照得敞亮,高纬度地区没有阳光直射,太阳光线斜斜地进来,有几抹落在陈穆的肩上。
“看什么?”被盯着看的人忽然抬头出声。
“没看。”林殊止迅速反应过来。
陈穆盯着他绷了半晌,没绷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下一秒才发现他因心虚答得快,恰好就落了陈穆的套。
心脏加速泵血,脑容量短时间内升高,林殊止本就隐隐胀痛的头更觉难受。
也许是生病的原因,人都变得多愁善感,美好的场景都能让他联想到以后的事。
陈穆如果能一直是他的就好了。
可没有谁会一直与谁绑定在一起,他与陈穆的这份合作或许也终有结束的那天。
在他对陈穆来说不能再创造利益的那天。
林殊止的低烧在当天晚上便退得干净,这才没有影响到第二天的工作安排。
陈穆在北城逗留了五天有余,期间就下榻在林殊止的房间里。
虽然已经结婚,但为了避免给林殊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鲜少下楼,一日三餐都由临时助理送过来。
林殊止喜欢这种下了戏回到酒店开门就能看到陈穆的感觉。
他以前看过一些短视频,视频里是猫或狗在门后等着主人回家。
林殊止没有养过猫猫狗狗之类的小动物,看到视频时并没太多实感,直到现在。
陈穆是个人。
这种被什么人等待的感觉真的很好。
合法伴侣躺在同一张床上当然不可能盖着棉被纯聊天,一些生理需求还是该在适当的时候解决一下。
一次的保质期只有一晚。
林殊止档期不算满,几乎是忙一天闲一天,忙的那天晚上就是办事的好时候。
总归第二天不用上班,前一晚怎样胡闹都可以。
可林殊止有些受不了这样的频率。
陈穆也有些担忧,林殊止不太耐cao,这好像是天生的。
他也不会刻意为难,对此不止一次搬出他的“只一次”言论。
他是认真的,只不过每每都会被打破就是了。
陈穆似乎不是有意哄骗,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明明不是重欲的人,却屡屡在林殊止面前破禁。
后来才发现是立誓的时间出了问题。
原来贤者时间是不可以立下誓言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在床上时尤为更甚。
陈穆吃不惯北城的面食,他的口味更偏向于南方,为此也与林殊止提过几回。
倒也不是抱怨,就是很普通的聊聊天。
但林殊止就是记在了心里。
第五天的傍晚,林殊止下了戏,回来的路上见街边新开了家粥铺,不由自主就放慢了脚步。
也许是因为地域差异,新开张的粥铺顾客不多。
他进去打包了一份海鲜粥,打算带回去和陈穆作为宵夜。
天气不是很好,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城市上空,像是下一秒就要有雨降下来。
林殊止运气不好,这场夏雨在他回到酒店以前就落了下来,他没有伞,只能将温热的海鲜粥护在胸前,拼命地向前跑。
酒店门口已经塞上了堵水的沙包,地面也放上了小心地滑的黄色标志牌。
林殊止甩了甩身上的水才走进去。
他有预感,这场雨一定会持续很久。
乌云压城的缘故,走廊都显得比平时昏暗。
雨声像是从远处传来,不真实地打在耳膜上。
林殊止浑身湿透,一路上都思考着对上陈穆时的说辞,猜测着陈穆是否会喜欢这份海鲜粥的味道。
他边想着边刷卡开了门。
却发现房间里没有熟悉的身影。
他随手将打包盒放在桌上,一连叫了好几声陈穆的名字,边叫边找。
房间不大,再怎么转也转完了。
房间里没人。
陈穆不见了。
不好的预感笼罩上来,因为他看见陈穆的衣服也和人一起不见了。
他又拿出手机给陈穆拨去电话,是陈穆的私人号码。
这个私人号码似乎是与他犯冲,之前试过很多次无法接通。
后来经过处理后便好了。
可今天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
无法接通。
林殊止有些无措,四下乱看的眼睛瞥到了床头。
床头上贴了张淡蓝色的纸条。是陈穆的字迹。
【有急事,已回。】
一块石头落入心底,泛起不小涟漪。
是有什么急事呢?为什么连电话都不能打一个及时告知他?
林殊止心脏细细密密地疼着,陈穆就像无法牵住的断线的风筝,他好像永远都不知道陈穆在想什么,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打包盒外的塑料袋上还带着水滴,里面的海鲜粥早都凉透了。
酒店房间自带着微波炉,林殊止也懒得热,打开盖子就直接吃了。
冷掉的海鲜粥腥味很重,他没吃几口便盖上送进了垃圾桶。
窗外还下着雨,雨滴划过玻璃留下一行行水渍。
霓虹灯光反射在水渍上,又经过折射,形成了很多种光的形状。
手机终于震动起来,来电一行出现了“陈穆”两个字。
林殊止整个人蔫蔫的,接起电话后没什么精神地“喂”了声。
陈穆听出他语气里的疲惫,问他:“回到酒店了吗?”
“回了。”他语气平平。
陈穆那头没有雨声,洛城应该没有下雨。
林殊止:“天气不好,有航班吗?”
下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问的什么问题,陈穆都回到洛城了,还问有没有航班。
陈穆知道他已经看见了纸条,答:“我坐了高铁。”
又问:“北城还在下雨?”
“在下。”林殊止的回答简短。
陈穆:“你自己注意点,别感冒了。”
“好。”
陈穆终于听出些不对来:“已经感冒了?”
“没有。”林殊止有心掩饰些什么,提高了声调说话。
陈穆没产生怀疑:“照顾好自己。”
林殊止指尖轻轻剐蹭着沙发旁圆形的玻璃茶几,之前陈穆的电脑常放在这儿,他轻声答:“好。”
“那我挂了。”
“等等!”轻柔的动作倏地定住,玻璃质地与指甲摩擦发出尖锐细小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还有事?”
林殊止心跳如擂鼓,犹豫着开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他很在意这个。为什么走的时候不能及时告诉他呢?一张纸条五个字的留言略显苍白。
“手机在酒店进了水,没信号了,”陈穆提到这个有些头疼,“现在用的新手机。”
他也能听出林殊止隐藏过后略微的不满。
可是不满什么呢?
双方都是有好感的,且不准备往下再进行一步。
他也不用事事都报备吧。
再说了,他也不是拍拍屁股就走,他已经留下了纸条告知情况。
真是奇怪。
林殊止讷讷的:“噢。”
陈穆似乎真的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电话不能一直聊下去,又说:“好了,还有事,挂了。”
林殊止音节刚发出半个,手机便短促地震动一下,随后归于了平静。
他怔愣着把手机从耳边放下,看着垃圾桶里那盒海鲜粥放空了很久。
陈穆给他解释了,可他还是不开心,心里像缺了块什么,补也补不好。
他总觉得陈穆没有几天前那么温和又善解人意。
温情一刻冷情一刻。
就像是……拔掉(四声)无情。
作者有话说:
这周加更五千,嘿嘿……
第56章 他就是那件商品。
在剧组里忙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林殊止对于演戏有股莫名的倔劲,他每天待在片场跟着前辈们学习,天天都到场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有前辈见他虚心求教,也不吝地教给他一些东西。
徐筱依旧会每周定时送物资过来,也不管林殊止需要或不需要,总之酒店里的东西越堆越多,林殊止断舍离困难,便都留着了。
日子逐渐来到了杀青的那天。
屯东西的弊端终于显现出来,林殊止足足用了两个三十四寸的行李箱才勉强将行李都装上。
他以前进组离组从来都是拎着一个手提行李袋来去自如。
行李实在太多只能选择托运,他人先回到了洛城,落了地走出来时便看见了个熟悉的人。
徐筱。
林殊止有些惊喜,脚步略微加快,旁敲侧击地询问徐筱是否陈穆也来了。
徐筱说没有。
他有些低落下去。
但也没关系,至少陈穆记得他今天要回来,这是他很久之前和陈穆提过一嘴的。
记得就好。
结果徐筱下一句话就兜头泼了他一盆冷水。
徐筱说:“陈总查询了您的行程,确定您是今天已经回来,特地让我来接您去参加宴会。”
原来不记得,原来是临时查的。
他随口顺着问下去:“什么宴会?”
徐筱:“是陈老先生的寿宴。”
林殊止心跳快了几分。
陈穆家里的情况结婚前林殊止就粗略了解过一些。陈老先生指的是陈穆的爷爷,陈穆的父亲不是个成器的,孙子辈又只有陈穆比较出彩,陈老先生自然是十分看中这个嫡出的孙辈。
陈穆如今掌握的权利只比老先生少那么点,近些年老先生退居幕后后就会把余下的都转接到陈穆手上。
因此老先生的七十寿宴,陈穆不可能不到场。
林殊止想着便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与陈穆结婚匆忙,两家联姻本应该办的世纪婚礼也没有安排,对外只说是以旅行婚礼代替。
后来他要进组拍戏也没来得及与陈穆的家人见上一面,更别提在这种大型的场合共同露面了。
今天就是好机会,林殊止必须出席。
可他一点都没准备好。
徐筱见他心不在焉,出声提醒他:“寿宴是很重要的场合,陈总希望您能用点心,时间很紧,请您抓紧时间准备。”
林殊止脚步略显凌乱,连声应“好”。
寿宴六点半开始,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还有两个小时。林殊止回到别墅又花了半个小时,还要预留出半个小时赶往陈家主宅……相当于他只有一个小时收拾自己的时间。
时间真的很紧。
徐筱就坐在客厅里,威压十足地看着他忙上忙下收拾打理。
陈穆已经提前将出席宴会的服装替他准备好,尺寸都是之前已经找人量好的,林殊止草草冲了澡换上衣服打好发胶,临出门时一拍脑门终于想起还漏了些什么!
是婚戒!
他又跑上楼去,木质地板都被他踩得啪啪响。
装着婚戒的盒子好好地摆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婚戒被重新拿出,严丝合缝地套在他无名指上。
下楼时徐筱难得有些急躁了:“您抓紧时间,我们现在过去如果碰上堵车大概率会迟到,陈总那边——”
“出发吧。”林殊止扬起一个笑道。
徐筱经验老到,此时正赶上晚高峰,果真如她所言碰上了堵车。
他们被迫堵在一条四车道上,前方车流行驶缓慢,大有塞个大几十分钟的趋势。
徐筱不停地接打电话,林殊止无心去窥探她的隐私,但忽然有一句就鬼使神差地钻进了他耳朵。
徐筱问电话里的人:“您现在在哪?”
林殊止听不到回答,不自觉就看向了徐筱……耳朵上的蓝牙。
“……”
副驾上的徐筱看了眼后视镜,恰巧与通过后视镜偷看她的林殊止对视上。
林殊止心虚地移开眼。
徐筱说:“我们还在新海路上……”
林殊止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对面的人是陈穆。
徐筱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很有穿透力:“我们现在距离您应该只有两百米。”?
难道陈穆也在一同塞车?
林殊止还想再获取更多信息,但徐筱只是沉默地听完陈穆说的话,回了一句“好的”便挂断了。
他以为没他什么事,结果徐筱下一秒就回过头与他交涉:“陈总让我转告您,这条路上一时半会儿不会复通,他待会儿会与您回合后换条路线。”
林殊止没太听明白:“那我下车?”
徐筱:“不,您在这里等着,陈总亲自过来。”
“……为什么?”
“他说您方向感不好,容易找错路。”
“……”
林殊止莫名其妙被嘲讽了一句,一时半会儿还没回过味来,只觉得陈穆说得对。
毕竟他当时新搬到别墅的那几天,除了第一天出门买酒没有迷路,其他时候都或多或少走错过那么亿点点。
这也不能怪他,别墅区里每栋别墅长得都差不多,陈穆的别墅也没有显眼的特征,找不到真的很正常。
每到这种时候就需要人给他开个定位。
张姨是最好的人选,可次数多了难免被陈穆发现他是个容易迷路的笨蛋。
被“抓包”的那天实在很窘迫,林殊止不想再回忆。
陈穆甚至正儿八经地问他需不需要一个定位手表,人丢了也能知道丢在哪儿的那种。
他当然不可能要。
后来陈穆便让人搬了棵桂花树放在庭院的大门口处作为地标使用。
虽然还是容易迷路,但总归情况比之前好了很多。
林殊止没想到陈穆还记得他这种囧事,并且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
他脸上火辣辣的,不确定有没有脸红,只能奋力将脸藏进阴影里。
车窗忽然被人敲响,突如其来的声响令林殊止下意识抖了下,随后转过头,看到还未从玻璃窗上撤下的骨节分明的手。
陈穆果然方向感比他好很多。
隔着密闭的车门林殊止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能凭借嘴型分辨出那是“下车”。
林殊止下了车,眼前的人快一个月不见,心脏又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
同时一点上次分别时不太美好的记忆又被激起来。
他刚想开口寒暄点什么,陈穆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穿过车流往前带。
陈穆脚下一刻没停:“司机在路口等着,我们要走过这个拥堵路段。”
堵车的最根本原因是红绿灯时间分配不合理,绿灯只有短短十秒钟,放行的少到来的多,于是后方的车辆越积攒越多。
他们必须要在下一个绿灯前赶到与司机汇合。
路上除了汽车还塞了很多两个轮的电动车,陈穆走在前面起到了扫除障碍物的作用。
林殊止被紧紧牵着跟在后面,他垂眸盯着陈穆的手,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走得慢,终于惹得陈穆回头催促:“快点。”
他方才回过神,将目光移开,专注地跟上陈穆的脚步。
不懈努力下他们总算在第二次绿灯前上了车,陈穆再没牵着林殊止的必要,很自然地将人放开。
林殊止只觉得被握过的手腕有些僵,他皮肤白,上面还留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他又去看陈穆的手。
陈穆双手虚虚交叠着搭在膝弯处,整个人看起来放松又肆意。
可林殊止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陈穆的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枚戒指。
可更不寻常的,是这戒指,似乎与他的不太像。或者说根本不是同一对。
……也不是一点都不像,大体看上去还是十分相似的,不了解的人面前完全能蒙混过关。
其实刚刚被牵上时他就看见了,现在只是在印证他的猜测。
哪怕他没亲眼见过属于陈穆的那枚婚戒,但一些特征性的东西还是会统一的。
比如戒圈上那串细小的英文。
为什么不戴呢?是弄丢了吗?
林殊止嘴唇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因为陈穆好像压根不打算让他知道。
司机车速够快,他们堪堪卡着点到达目的地。
表面功夫要做得到位,车上两人之间像隔着秦岭淮河,到了陈家主宅却不可以。
林殊止是与陈穆手挽着手进的门。
陈家家族庞大,每个家族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可为人道之的秘辛。
陈家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当权者爱玩儿。
陈老爷子当家那会儿没少为家族开枝散叶,当年在外包二奶还不是什么不能放到明面上说的事,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认祖归宗的孩子没有十个也有五六七个。
陈穆的父亲胜就胜在勉强当了个嫡子的名头,大家族十分看重这个,陈老爷子下了不少心血在他身上,但一棵天生的歪脖子树就算当下强行扶正了日后还是要长歪的,他为人潇洒风流,屡教不改,毫无经商头脑,天生擅长享乐,好的不学坏的学尽,儿子像爹天经地义,光是外边认回来的儿子就一只手数不过来。
……
颇有当年陈老爷子的风范气度。
对此陈老爷子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年轻时的自己也如此一般模样,什么样的种结什么样的瓜,他认了。
自此陈老爷子彻底将他放弃,转而培养儿子的嫡子。
也就是陈穆。
这回必须从小养起。
陈穆总算没有长歪,至今总算能挑起一个家族的重担。
这些林殊止在得知时震惊到下巴都差点脱臼掉下来。
而半亲历者陈穆言辞冷静,没有丝毫遮掩和感到不堪,只当是告知他基本情况。
陈老爷子的七十寿宴自然能到场的都会到场,不能到场的也会送上礼物聊表心意。
换言之,林殊止今天能见到不少“彩旗们”的儿子和孙子们。
他自从进门便开始偷偷地四下观望,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他和陈穆就像两团空气,打开门就飘了进来,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似乎也没有陈穆之前提醒的那么严重……
“别乱看。”陈穆暗自使力勾了勾他的手臂。
林殊止得了指令便将头拧了回来。
更往里走些总算有人注意到他们。
陈老爷子的寿宴,表面上只是为了庆祝生日,实则暗里有不少利益上的往来交汇。
这场宴会不仅本家的人会到场,与陈家有关系的都会收到请帖。
陈穆未在大厅多做停留,与人寒暄几句后便带着林殊止上了楼去拜访陈老爷子。
当年的掌权人即便已经打算退休颐养天年,可依旧不难看出当年自立门户起家的风范。
林殊止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与陈穆相似的威压。
不过还是不同,与叱咤商场一辈子的老人比起来,陈穆还是稍显稚嫩了。
陈振正在研究一副围棋残局,年纪大的人不复从前的耳清目明,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爷爷好。”林殊止有点拘谨,声音都发着虚。
陈穆在他身侧背着手站着。
整个空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在传播。
陈振并不是聋,手中的黑子恰巧落下,闻声便抬起头看过来。
老花镜挡不住镜片底下泛着精光算计的眼。
林殊止被这一眼看得不太自在。
就像在打量一件商品一样。
他就是那件商品。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吧我又更了~
第57章 “别为难他。”
陈振没去摸下一颗子,而是停下手目光沉着地端详林殊止整个人。
林殊止被看得腿脚发软。
半晌,陈振又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继续一言不发。
林殊止很轻易被这种威压震慑到,虽然一头雾水但不敢说也不敢问,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遁地逃走。
“把腰挺直!”陈振忽然出声,中气十足。
林殊止整个人狠抖了一下,抬头正好与陈振对视上,又悻悻地把头低下,他看见陈振面色冷冽,是十分不好的样子。
下一秒陈振将手搭上他的肩头。
林殊止觉得大难临头。
“会下棋吗?”陈振问他。
林殊止有点错愕,口微微张大“啊”了声。
陈振:“会的话陪我下一局。”
“不会。”
林殊止老实道。
他视线下垂着,他是真的不会,也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真下起来被发现屁都不是岂不尴尬。
陈振爽朗地笑了声:“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殊止听见那声笑觉得不真实,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来试试。”陈振又向他发出邀请。
林殊止很为难,下意识就去看陈穆。
陈穆:“爷爷,我陪您下。”
陈穆在替他解围。
林殊止心念微动,一瞬间便觉得陈穆成了救世主救他于水火之中。
陈振有些意味不明地瞪了陈穆一眼,陈穆还在微微笑着,大有不允许其不答应的架势。
最后陈振勉强放过了林殊止。
那爷孙两在棋盘前对坐,开始收拾残局。
林殊止一人坐在一旁,看着那棋盘只觉得晃眼,方方格格众多,根本无法下手。
他只知道围棋先下点后占边,这说法还是偶然间看了一篇关于围棋的科普学来的。
陈振呷了口茶,又见他闲着,说:“味道淡了,你把茶叶换了吧。”
“爷爷,我来。”这回陈穆抢在林殊止前面把话答了。
林殊止有些窘迫,他是个俗人,下棋泡茶这类为文雅的事他干不来,虽然他与陈穆之间从未交流过这类东西,不过陈穆大概是知道了他是什么都不会的。
偌大的书房里他就像个不美丽的废物摆设在这儿。
陈振爱茶,柜子上排满各种不同品种的茶叶,林殊止也看不出任何区别,只见陈穆很自然地拿起了其中一款深棕色的。
茶桌上那把紫砂茶壶不知要花多少位数,林殊止庆幸陈穆又替他解围一次。
陈振要喝茶,陈穆便边冲茶边与之下棋。
林殊止也分到了一杯。
他实在不太懂,杯子里的茶颜色清淡看不出什么,不过喝下去是与其他的普通茶叶不太一样,口齿间清香回绕。
陈振品尝了一口,面色还算和缓,看来是冲得不错。
围棋中黑子先行,陈穆用的是黑子。
他专心致志地下,对面的陈振给他打了好几个眼色,他也当没有看见,继续手中的动作。
棋盘上来来回回,陈振不遗余力地落子,陈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暂时打成个平手。
“爷爷。”
陈振:“哼。”
……
人上了年纪难免性格会发生一些变化,有人固执有人暴躁,曾经商场地界上称霸一方的陈振也不例外,但他不固执也不暴躁,而是面对亲近的人时变得更……傲娇了。
陈穆似乎习以为常:“今天我把人带回来让您见见,别为难他。”
林殊止坐得远,只能看到陈穆的嘴在动。
陈振重重叹了一声,说话时却是轻声的:“这怎么算得上为难?”
陈穆不着痕迹地轻笑了下,林殊止局促地坐在一旁,只看见他嘴角微微翘起。
在聊什么开心的事吗?
他看不清也听不见,却越来越好奇。
“跟你那爹真是不一样!”陈振看懂了陈穆的意思,落下一子彻底在陈穆的黑子周围形成包围圈,他提起逆子便觉得心口憋闷,“还是像我,护短!”
“您教得好。”
陈穆笑笑,在方才陈振落子旁的一点落下黑子。
陈振看他落子方向皱了皱眉:“算了,管不了,你们俩的事呢我也管不着。”
“谢谢爷爷。”第二轮的茶好了,陈穆适时递上一杯。
林殊止无聊到望着窗外那棵罗汉松出神,似有所感地回过神来。
陈振又盯着他看。
林殊止自觉地坐得端正。
他手起落下一白子,对着林殊止的方向道:“陈穆喜欢就好。”
与此同时陈穆也朝着这边看来。
林殊止顿时心下便了然,此时的话题是自己。
一抹红色悄悄爬上耳尖,沿着耳廓继续蜿蜒而上,他不好意思地又低下头。
陈振将目光收回,轻微摇了摇头:“还是要培养,心性不够成熟,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
陈穆:“会的。”
陈振还有心试探:“确定是他了?”
“证都领了,您说呢?”
陈振再次摇头感叹:“管不了了管不了了。”
刚感叹完又说:“不如你们搬回来住,我好好教一教。”
“他工作忙。”陈穆变相地拒绝道。
“管不了了啊。”
“……”
陈振:“刚刚有一处是你绝地反杀的好机会,明明是我亲手教过你的,怎么不按照我教的来啊?”
陈穆说:“我记性不好。”
“胡扯!”陈振停下手中动作,“给你反悔的机会。”
陈穆摇头:“您小时候就教过我的,落子无悔。”
陈振彻底没辙了。
下棋争的不是胜负而是人心,一场棋局结束,陈穆有心放水,多为防御而不进攻,陈振赢得毫无压力。
二人离座与林殊止聚到一起。
陈振乐呵呵道:“你好好教教他,以后还能陪我解闷。”
林殊止有点蒙,这怎么和陈穆口中高大威猛严肃的形象不太一样?
跟他第一眼看见陈振时的初印象也不一样。
人果然要拒绝刻板印象。
陈振虽然年迈,但身强体健,短时间内还活得好好的。
这也是其余儿子不敢贸然夺权的原因。
因为陈穆背后的靠山就是陈振本人。
这位靠山从书房出来时明显能感觉到周围都静了不少。
林殊止此时总算明白了,不是无人关注,而是聪明人都懂得隐藏。
所思所想不外露也是一种手段。
同样刚刚也是,从进了这扇门,不,或许在进门之前就有人盯着了,只有他蠢得不行,一进门便四处观望。
怪不得陈穆会出言提醒。
寿宴的流程大多差别不大,林殊止从小也被林正安因为各种目的领着参加过不少,从前他除了被林正安拉着去攀附权贵,其余时候都更愿意找个角落躲起来,等着一场热闹非凡但与他无关的宴会结束。
但今天这场可能不行了。
今天他作为陈穆的伴侣出席,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无论是寿宴还是别的什么宴,说白了都是应酬场合。
怎样都躲不过,他只能跟在陈穆身旁与人周旋。
这些人形形色色,林殊止有些疲于应付,可依旧不能懈怠也不能表现出疲累,只能坚持下去。
他也觉得自己不该懈怠,因为大部分时候都是陈穆在说话,他的“应付”只是在一旁站着,必要时介绍自己再握个手罢了,算不上什么苦活累活。
空间并不密闭,通风系统也比较完善,但人群密集,林殊止还是感觉到有些喘不上气。
大脑闷得缺氧,神经突突跳着,陈穆似乎终于看出他的异常,将他带到了通风比较良好的一处沙发上,又唤来侍应送上一杯橙汁和一份甜品。
陈穆让他在这儿坐着别到处走动,等应酬结束后就过来找他。
林殊止应下了。
他对那份甜品比较感兴趣,那是一份芒果慕斯。
动物奶油入口即化,奶香味弥漫在唇齿之间,林殊止吃完一块没忍住又向侍应生要了一块。
然后是第三块。
第四块……
他晚饭没吃下多少,此刻的芒果慕斯合他口味,他就没忍住多吃了点。
拿到第五块的时候,陈穆突然从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制止了他的行为。
“奶油吃多了对胃不好,吃完这块别拿了。”
“哦。”林殊止有点不舍地看着还剩半块的芒果慕斯,品尝的动作都放慢了不少。
不让他找些事情做真是有点待不下去,林殊止忍不住问:“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快了,”陈穆有些无奈,“你可以去走走,不过只能走刚才我们去过的地方,其他地方别去,我怕你迷路。”
陈穆的话扎心,明晃晃嫌弃他是个路痴。
“哦。”林殊止不太高兴。
陈穆让他去走走他去了,不过却没按照陈穆的要求只走他们方才经过的花园连廊还有露台。
陈振步入老年时便多了个养花种草的爱好,陈家的花园很大,据说请的园艺师也是参加过世界赛事的的顶级园艺师,林殊止走进来才为之感到震撼。
他一直觉得能把动物和植物养好的人很厉害。
他连自己都养不好,天生就不适合养这些东西。
他有种迷之自信,坚定地认为自己能找到回去的方向,结果越走越往里,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
顺利地迷路了。
谁能事先知道走着走着真就走不回来了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爆肝……也许晚上还会有……
第58章 “别碰我。”
林殊止一个头两个大,陈家花园里有很多小路,这儿也不像别墅里那样,有棵桂花树作为地标建筑,这里……到处都是桂花树。
他尝试着乱走了一会儿,越绕越晕,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给陈穆发消息。
打电话是行不通的,陈穆忙着呢。
陈穆很久都没有回复,想来是真的还在忙着与人周旋。
林殊止恹恹的,天色已经很暗,他坐的地方没有灯,周遭一片昏暗。
“你好?”!
安静的环境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把靠在椅背上发呆的林殊止惊得回过神。
他猛地转头看去,是个不认识的。
来人戴着眼睛,面形偏方正,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赫然是商业精英的模样。
今天宾客众多,他除了陈穆和才见过一面的陈振以外,其余都很面生。
但眼前人看久了还是有些面熟的,林殊止大胆猜测这是陈家的某个亲戚,可再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更多了。
“您好。”林殊止从凳子上起来,礼貌回道。
陈穆方才告诫过他,如果记不得这些人的称谓,就不要喊。
来人更靠近一步,问他:“你是陈穆带来的人吧?”
凑近了林殊止才闻到来人的身上有股浓烈的烟味。
很臭。
他不认识对方,对方却知道他是谁。
林殊止有些警惕:“您是?”
来人说:“我是陈穆的四叔,我叫陈琸,我们刚刚在大厅见过的。”
陈琸又问他:“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林殊止的记忆慢慢回笼,似乎是有这么个人。
陈振的那一代人在当年养几房太太不足为奇,这陈琸便是其中一房所生,年纪只比陈穆大了十岁。
但陈穆方才暗地里提醒过他如果非必要不要与之过多接触。
……现在就是必要的时候。
林殊止说:“花园太大,我有点找不到方向。”
陈琸露出一个笑,这笑莫名让林殊止感到生理上的不适:“我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
林殊止此时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只能道:“那谢谢您了。”
林殊止与他保持不远不近的礼貌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
他们逆着风向,陈琸身上的烟味若有若无地向后逸散,时不时钻进林殊止的鼻腔里。
路越走越宽敞,人也越来越多,林殊止越来越觉得陈穆与他这四叔之间是有什么误会。
他第一眼对这个人观感不好是因为烟味,而后是因为陈穆提醒他要远离。
但陈琸应允将他带出去,又像个好人。
经过了刚刚对陈振的刻板印象被打破后,林殊止决心不能再对人刻板印象。
他信了这是个好人。
陈琸是个周到的人,有时见林殊止跟不上了还会特意放慢脚步等待,又与林殊止找话题攀谈,林殊止戒备心逐渐减低,也开始尝试着与其对话。
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林殊止依旧认不得眼前的景观,便出声询问。
陈琸说这是一条近路。
林殊止感到有点奇怪,但还是跟着他的脚步向前。
他们走过了人多的地方,没人的地方就没有灯,周围又变得昏暗起来。
林殊止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终于停下脚步。
“怎么不走了?”前面的陈琸知道他没跟上,也停下来问他。
林殊止:“我不认识这里。”
陈琸依旧说:“这是近路,就快到了。”
黑暗中林殊止无法看清他的脸,可能是心中起了疑,所以连带着陈琸的声音听在耳朵里都阴森森的。
林殊止有些抗拒再继续往前:“我们还是走大路吧。”
陈琸继续跟他僵持:“快到了,大路很远,还是继续走吧。”
“不,”林殊止的不安在此刻达到顶峰,“我自己走回去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陈琸却突然冲过来一把捏住他的肩膀,大力将人往身边一带,几乎是拖着拽着将林殊止拖进了附近的一处凉亭里。
林殊止脑袋一瞬间当机,随后回过神来开始剧烈地挣扎,奈何挣扎不过比他高大的陈琸,只能被强硬地扔在了凉亭的藤椅上。
藤椅三面包围,陈琸挡在前面,林殊止根本逃不掉。
他现在不知道陈琸要做什么,但有一点他知道。
刻板印象没什么不好的。
他有些后悔没听陈穆的话了。
周围全是高大的三角梅,层层围裹下很难发现里面藏着两个人。
“你干什么!”林殊止粗喘着气,双手紧绷着准备随时防御。
陈琸慢慢接近他,喷出的鼻息扫在他脸上,镜框边缘微微反着光,看起来就像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林殊止用力别开脸却又被拧回来。
陈琸指尖微微用着力,抚摸着他的下巴:“我从见到你开始就爱上你了。”!!
林殊止不知是错愕多还是愤怒更多。
可是大哥,这才见过一面啊!!
他瞳孔因震惊而缩小,嘴唇微微翕张,陈琸又被那张唇所吸引,拇指轻轻按上去,感叹道:“你长得这么好看,陈穆不懂欣赏的,他只懂得欣赏他的家业和公司,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能看得出来,他并不爱你。”
“不如考虑一下成为我的人,只要帮我做点事情就好。”
陈琸语速缓慢,一字一句地说:“我们里应外合,事成之后你只会得到比如今更多的财富。”
话说着他越靠越近,鼻尖即将就要贴上林殊止的脸侧。
林殊止奋力地摇着头,腿无助地踢蹬着,却一点都没伤到面前的毒蛇。
嘴唇被死死摁着,只能嗯嗯呜呜地发出一些闷声,他痛苦又无助地闭上眼睛,但等了好一会儿预想中的可怕触感却没有降临。
取而代之是一声静谧中刺耳的闷哼。
林殊止睁眼,陈琸已经不在他面前,而是倒在了地上。
在陈琸的身旁还站了个人,就是把陈琸一拳挥倒在地的人。
是陈穆。
也许是看到了熟悉的人,林殊止顿时一阵委屈心酸涌上来。
陈琸似乎毫无防备,被打倒在地后还愣了几秒,随后才站起来抹了把嘴角擦出的血,冲上午去与陈穆扭打在一处。
月光下陈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想太多就直接动了粗,他学过专业散打,陈琸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没过几个回合陈琸又回到了地上。
地面尘土四溅,他吃痛地捂着肚子侧倒在地,目光狠毒地注视着陈穆。
陈穆视若无睹,看向藤椅上的林殊止。
林殊止嘴唇被摁得又痛又麻,下意识用手摸了摸。
这一小动作自然落入陈穆眼中。
陈穆只见他唇上泛红,不知想到了什么,一阵无名火起,又半跪下来朝着地上的陈琸挥了好几拳。
拳头落在皮肉上发出的声音不小,大起大落中林殊止仿佛听到了拳风。
这是林殊止第一次见成年后的陈穆打人。
从前陈穆也曾这样挡在他的身前,替他摆平画室里欺负他的同龄人。
往日种种与今时今日重叠,林殊止不知为何眼眶有些酸涩。
地上的陈琸似乎马上就受不住了,反抗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无力,林殊止看出不对劲,急忙冲上去拉住陈穆。
“可以了陈穆,再打就出事了,到时候没法向你爷爷交代。”
陈穆闻之抬头,眼中布满红血丝,林殊止差点被吓到松手。
但他还是紧紧抓着陈穆的肩膀:“好了,我真的没什么事。”
陈穆冷冷地撇了眼地上躺着的人,陈琸还在不住地闷哼。
他总算愿意站起来。
“没事的话我们就回去吧。”林殊止试图去抓陈穆的手,不知为何他觉得陈穆心情很不佳。
陈穆果断地将他甩开,没等林殊止反应又转而用力攥住他的手腕,将人大力向前带着走。
林殊止的声音远远地落在后方:
“不用找个人来把他抬走吗……”
陈穆走在前面一言不发,林殊止稍稍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手,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我们现在回去了吗?”
没有成功。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又看见陈穆的手在刚才打斗中沾上了污渍,便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小心地为其拍打掉。
“别碰我。”陈穆终于出声。
林殊止默默将手收回。
可能是有伤口才不让他碰吧。林殊止想。
第59章 他是不是亲了你?
陈琸从到到尾都是在骗他,陈家根本没有什么近路能够返回大厅,陈穆带着他不久后就绕回了原来的大路上。
大厅不远处就是露天的停车场。
陈穆一路都在极力忍着,一直到回到车上才开始彻底爆发出来。
“你为什么会和他碰到一起?”陈穆把他扔上后座后自己又坐进来,厚重的车门被猛猛拍回,整辆车都抖了三抖。
林殊止心脏也跟着抖了抖,有些难以启齿:“……我迷路了。”
陈穆:“我应该有告诉过你,不要自己到处乱走动,就算一定要跑出去也去自己去过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听?”
“我以为可以走回来。”
“你以为你以为,”陈穆笑了,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你以为的事情多了去了,哪里会全部都是真正按照自己心意来的。”
“这次是我做错了……”
陈穆听不见他的道歉:“如果我今天不在呢?他要对你做什么?你会被他带去哪里?这些你想过没有?”
林殊止摇头。
“所有事情所有决断都要经过思考,你太莽撞了,为什么就要跟着他走?!”
“……”
林殊止有些委屈,明明今天他是被欺负的那个。
他越想越转不过弯来,耳边陈穆还在继续数落。
狭小的密闭空间里突然传出一声轻轻的抽泣。
陈穆忽然就停下了。
他抬手打开车内灯,冷冷地看着林殊止,果然那张脸上淌着两行水渍。
林殊止被强光刺激到,下意识闭眼要将脸藏起来,却被陈穆一把拦住。
“哭什么?别哭了。”
陈穆胡乱地在林殊止脸上抹了两把,又将他额前已经失去发胶固定而掉下来的碎发撩上去一些:“我骂你还是打你了?”
“骂我……”林殊止并不想哭,只是黑暗中一时没有忍住,开灯了被陈穆道破后就更忍不住了,任由脾气肆意发挥。
陈穆顿时脾气消了大半,又还有些生气:“你该被骂。”
林殊止断续地解释:“我今天根本不了解他,我还以为你和他之间是因为有什么误会才把关系闹僵……”
陈穆:“也怪我,没有及时告诉你陈琸是个什么人,他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将家中大他十岁的佣人肚子搞大了,佣人拿着这件事要挟我爷爷,爷爷事情不成佣人便以死相逼,谁成想她失足真的跳了楼一尸两命,爷爷为了平息这件事花了不少心血,只能将他送出去躲避风头,今年才刚回国。”
“我和他向来关系一般,闹僵倒算不上,是我单方面看不上这人,不过或许从今晚开始就真像你所说的那样要‘闹僵’了。”
林殊止又抽了抽鼻子:“你把他打成这样,爷爷会责怪吗?”
“不会。”
陈穆如此肯定,林殊止不免感叹他不愧是陈振最为看重的继承人。
他又有些羡慕,陈穆是要比他幸福的。
此时已经将近十一点,路上车流稀少,傍晚时分的堵车盛况已经不会再出现,恰巧碰上路上都是绿灯,陈穆一脚油门踩下去便回到了别墅区。
到家后陈穆第一件事就是催促他去洗澡。
不是因为时间很晚,而是漫长的夜晚接下来还要做点成年人要做的事。
林殊止听他的话去了,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好,他出来时陈穆也从另一个浴室里出来了。
然后就是正常的该进入正题的时间。
当初第一晚在这里过夜时没有经验,什么必要的工具都没有准备,为此林殊止还受了伤。
现在该有的都齐全了。
入侵时林殊止有所感觉,不自觉地收紧,陈穆又哄着他放松。
他有些无法适应,断断续续地哼了几声。
陈穆正进行到一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卡在不前不后的位置成何体统,只能语气温柔地哄劝他。
突然林殊止哭叫了一声,原来是陈穆已经尽数通过了层层阻碍,一入入到了最深处。
床是一片巨大的充满未知风险的海域,一艘白色小船摇着晃着行驶在上,突然海上风暴袭来,小船被汹涌的波涛拍打,潮水溅湿了船身,涌入到船体内部,整艘船都沾染了大海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终于恢复平静,小船颤颤巍巍的,似乎还不太能够习惯。
海面并未平息多久,很快第二波浪潮迅速赶来,而后是第三波,第四波……
飘荡的船似乎永无宁日,要在海上被潮水拍得散架才好。
林殊止迷迷糊糊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他无比困顿,可陈穆的精力似乎源源不断,拉着他来了一次又一次。
“嘀嘀”两声传来,他又数了数,这好像是今晚第四次整点报时了。
又不敢问陈穆什么时候结束,他以前问过,“就一次”的故事来历历在目。
林殊止趴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陈穆见他开小差又将他唤回来,问他:“他是不是亲了你?”
林殊止略微醒了醒。
亲了谁?谁亲了他?
“要是真的我不止打陈琸一顿这么简单,”陈穆声音中淬着嘶哑,“我倒是没发现他男女通吃。”
噢,是陈琸啊。
他动作不停,林殊止刚准备开口便被他戳到了敏感的地方,一开口发出来就是变调的声音。
陈穆得了趣,又多尝试了几遍,就像学生时代需要多次实验取平均值时那样严肃认真。
终于有那么几秒的停顿得以让他说出“没有”这两个字。
陈穆郁结了一晚上的心情在这一刻突然得到了解放。
不知是做得太多还是林殊止本身的缘故,林殊止越来越觉得胃不舒服。
其实刚到家时就已经有点不适了,但那时尚且没有那么明显,现在却是疼得有点厉害。
他动作越来越别扭,原本趴在床上,此刻却弓成了一只虾米。
陈穆终于也发现了他的异常,抽身而出:“怎么了?”
“胃不太舒服。”
陈穆联想林殊止做过的事,前因后果自然便出来了。
“是胃肠道应激了,你老实说,吃了多少蛋糕?”
“五块……”
因为林殊止做到一半中途出现问题,陈穆也兴致缺缺,最后一次以此作为结尾。
林殊止吃了药终于准备拖着疲惫的身躯入睡,陈穆躺在他旁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你今天表现得不错。”
林殊止闻言偷笑了下。
陈穆:“果然是很专业的演员。”
林殊止猛地清醒过来。
陈穆是什么意思?
他试探地问:“今天我们都表现得很不错吗?”
陈穆轻轻窝在他颈窝里哼了声。是肯定的答复。
他心底骤然发冷,身体也变得僵硬,好容易冷静下来的胃又开始作乱。
所以陈穆今天的完美情人形象,都是装出来的?
是了,林殊止想,陈穆在陈老爷子面前表现得滴水不露,处处都在维护他,无非是想让所有人包括老爷子都相信他们这段关系绝对真实。
他的表现是影响结果很关键的因素之一。
而让演员的演技最逼近于真实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便是——身临其境,不将这当做一场戏。
第60章 “今天不想。”
陈穆没发现他的异样,转身环住林殊止上半身,指尖与他的相触,摸到了一圈质地坚硬的金属。
“怎么还戴着?”
“忘摘了。”林殊止又混沌地想起陈穆今天戴的戒指与他的不一样。
这件事陈穆也没有事先告知他。
他反手握住陈穆的手,上下探索了一番,果然是空落落的,问:“你的戒指呢?”
“摘了。”陈穆被他的手摸得痒,在被子里又抓住他的手掌握主动权。
“不,我是说你原本和我配套的那枚。”林殊止执着地问。
“不知道放哪了,今天就随便找了一枚相近的戴上,”陈穆有些诧异竟然被林殊止看出来了,鼻息喷薄在他耳侧,“怎么了?”
果然是弄丢了。
“没事,就是有点奇怪。”
林殊止心下一凉,顺势往下滑了滑,离陈穆远了点。
陈穆又把他捞回去了。
林殊止第一次希望这种温情时刻能早点过去。
“你今晚回去睡吧。”他将下半张脸闷在被子里,语气不明道。
陈穆:“因为我把戒指弄丢的事?”他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林殊止有点小题大做了。
林殊止不说话,他又说:“好好睡觉,别想那么多,明天我再找找。”
林殊止一夜都睡得不好,那种陈穆与他演了场戏的消极情绪在起床时彻底将他淹没。
显然睡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第二天醒来摸到始作俑者的腹肌使得他状态差上加差。
一整天林殊止都不太愿意和陈穆说话。
陈穆当然注意到这点,从饭桌上林殊止话一下变得很少可以看出蛛丝马迹。
一开始他以为是起床气作祟,后来到了下午林殊止还是维持原状,几乎到了刻意避着他的地步。
晚饭也是如此,各吃各的。
晚饭后林殊止很早就回了房,一楼客厅那张电视机绒布一整天都没掀开过。
十点陈穆敲响了林殊止的房门。
陈穆只有周末在别墅待两天,两天时间如果精力有剩的话做那事是必不可少的。
今天正是周末的最后一天。
这种情况和去夜总会找只鸭没差。
陈穆敲门声响在耳畔时林殊止瞬间便对自己这个认知感到不可思议。
林殊止开门将人放了进来。
不过他说:“今天不想做。”
不是陈穆不想,是他不想。其实之前有很多次他都不太想,只是勉强奉陪而已。
他今天是连勉强都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陈穆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好,问他:“你今天怎么了?”
他语气缓慢无力:“昨天累了一整天,今天还没调整过来。”
这是理由,认真算算他昨天刚从北城飞回来,落地就陪着陈穆去演另一台大戏,演完了回来还躺平让草,一直弄到半夜还胃疼,可不是调整不过来么。
陈穆却不听:“你不是调整不了,你是不想看见我。”
真敏锐。林殊止想。不过换做是谁处于如此境地也不会想见陈穆吧。
林殊止:“没有,你想多了。”
陈穆心下烦躁,在床边就顺势坐下了,抱着手臂盯着林殊止看。
林殊止躲到了床的另一边:“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今天想早点睡。”
避着他还不承认,陈穆心里窝火,腾地又站起来,“下午爷爷来了电话,说下周聚餐。”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房间,一点让林殊止答复的时间都不留。
林殊止眨眨眼,听见过重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莫名其妙。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林殊止就没再见到陈穆,一直到周五也没联系他一次。
周末很快到来,一周前陈穆通知他要回去吃饭,他虽然还有些郁闷,但这是他的义务,他要准时赴约。
徐筱在当天下午就给他打了电话,通知他聚餐别迟到。
林殊止说好。
过了不久徐筱又打了电话给他,告知他两个小时后过来接他前往陈家主宅。
林殊止还是说好。
他与陈穆兵分两路,最终在陈家门口未驶入停车场时见了面。
陈穆缓缓降下车窗,示意他坐到自己的那辆车上。
林殊止明白,这是从这儿就开始演了,怕人说闲话呢。
他十分配合工作,没多少犹豫就下了车,转而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坐到后面来。”陈穆出声提醒他。
他照做了,但与此同时与陈穆划分了一条清楚明晰的三八线。
陈穆眉头微不可察地收紧,林殊止这所作所为又像在刻意别扭着什么。
似乎是从上周开始的,林殊止忽然就离他很远了。
他不露痕迹地瞥了眼林殊止坐的地方,那人头低低的,也没有在玩手机,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身上,林殊止竟然将脸抬起,朝着窗外看去,只给他留下半个下颌角。
陈穆有些烦躁地将视线收回了。
如果说上次陈振的寿宴是个中型的社交场合,那这次就是家宴。
来的都是陈家的人。
陈振本意是将小辈凑在一起吃顿饭,但小辈中也有互相看不过眼的,没表现出来还好,倘若表现出来……
一顿饭吃下来倒还算和谐。
上次寿宴人太多,很多人林殊止都没能留下印象,因此打招呼时几乎都由陈穆带着。
陈穆说这是二叔,这就是二叔。陈穆说这是三表哥,那他就绝不可能是四表哥。
其中不少人是第一次见林殊止,好奇的目光差点让林殊止招架不住。
有些好事的起了灌酒的心思。
陈穆依旧表现得无可挑剔,在表兄弟要故意灌酒的时候还替他挡酒。
“酒精过敏,他以茶代酒。”陈穆代他说道。
林殊止闻言配合地淡淡一笑。
他有点演不动。
果然不让他得知自己是名演员的做法是正确的。
上次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演得多起劲,现在陈穆明面上告诉他这是在演戏,他就觉得很累了。
陈琸今天也在场,上次被陈穆揍了一顿脸上还有明显的两块乌青的印子,这人也不演了,一副臭脸都摆在明面上。
林殊止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后续,陈穆又是否会因此而受到什么惩罚。
他无从得知,但光从表面上看一团和气,他便猜测陈振似乎没有因此追究什么。
陈穆还在与人周旋,林殊止有点待不下去。
他迫切地想离开这里,又疯狂地说服自己只是演一场戏,往后还有很多场类似的等着他。
一开始谁也没说要当真,是他好像不小心当真了。
仅此而已。
一场戏终于过去,林殊止到最后已经笑得极不自然,嘴角明明上扬着看起来却有些歪斜,像是下一秒就要垮掉似的。
陈穆看着心烦,刚走出陈家门口上了车便忍不住了。
“别笑了。”陈穆说。
林殊止适时收起垮掉的嘴角。
回到别墅时陈穆一句话也没说,换好鞋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
房门关闭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了几声,最后归于平静。
林殊止怔愣着朝着楼上的方向看了眼,几秒后又收回视线,将陈穆换下后随意放在玄关处的皮鞋放进鞋柜里。
他跟着上了楼,回到与陈穆对面的房间,随后关上了门。
林殊止没有时间想太多,之前北城杀青的剧组负责人在第二天给他打来了电话。
演员没有双休日可言,同样剧组生活也是。
负责人说之前拍的一些场景因为限制无法使用需要补拍,询问林殊止的档期安排,希望能够尽快补拍,酬劳是之前的两倍。
林殊止想了想,他最近都没有工作安排,时间也很宽裕,当下就能飞往北城。
可陈穆那边他还没有知会。
……
最后他说最近几天就可以到位。
负责人似乎也是火急火燎的,听完林殊止的话后几乎是千恩万谢才将电话挂断。
楼下蔷薇花开得正好,爬了凉亭外的整一排木架,园丁拿着水管对其扫射,有几朵被水柱撞得落下几片花瓣。
之前共事的演员都比较配合,剧组重启补拍的日子比想象中的还要提前。
林殊止订了后天一大早的机票出发,晨光熹微的时候他已经乘着航班离开了洛城。
剧组生活还算习惯,需要补拍的戏份台词林殊止已经记过一次,短时间内忘记得还不是很多,重新捡起来不算太难的事。
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这是一个契机,他之所以赶着来剧组,不仅是热爱工作,还带了点躲着陈穆的成分。
一直到陈穆亲自打电话过来。
北城正值盛夏,一天中最高气温可以去到三十五摄氏度。
林殊止从便利店买了玻璃瓶装的可乐,一边肩膀提起来将手机夹住,两只手配合着使了巧劲儿将瓶盖撬开。
哪怕将音量调至最低,陈穆低沉的声音仍具有穿透性,将他耳膜刺得发痒发麻。
陈穆问他:“你去了北城?”
“是。”林殊止答。收银台的微信到账提醒响起,将他的回答盖住一大半。
陈穆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为什么没告诉我?”
林殊止沉默了。
碳酸在热的作用下分解成二氧化碳,从瓶底咕噜噜地冒起来。
林殊止喝了一大口,未分解的碳酸在舌尖和喉咙炸开,发出小气泡破裂微弱却清脆的声音。
好辣。
“说话。”陈穆仍然很有耐心。
林殊止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个电话,可要怎么说他还没想好。
他已经失去了最适当开口的时机。
一句话在喉口滚了又滚,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像被冰可乐冰哑了。
最后他说:“忘了。”
“这不是理由。”陈穆不接受。
哪怕心虚他也再次强调:“就是忘了。”
陈穆还想继续追问他,下一秒他却把电话挂断了。
从那天之后陈穆再也没有打来一个电话。
林殊止也不主动联系,他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不该把过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事上。
他需要研读剧本,需要分析角色刻画人物心理,需要考虑如何不刻意地寻找镜头却又能让镜头聚焦在他身上。
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偶尔有那么些时候让他短暂地回想起——
不是,他就是在刻意分散注意力。
一直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尖叫,他还想和陈穆继续合作。
陈穆当他是演员,他亦觉得不舒服。
再怎么也要说清楚的。
他过了自己那关,必须要和陈穆谈谈。
可谈什么呢?
林殊止想好了。
谈他不开心。
谈他很在意。
谈他不是故意要生气。
作者有话说:
小林在认人这方面一直不太擅长。
上次寿宴:
陈穆:“这是三叔。”
小林:“三叔好!”
第二次见面,陈穆不在旁边。
小林(挠头)(再挠)(又挠):“五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