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醉很会折腾人,游如许记得好多次,她感觉自己就是落在海滩上的鱼,奄奄一息,但周天醉总是能在她最迫切需要的时候,给予她最深处渴望的东西,如梦如幻的灵魂碰撞。
可现在她什么都没动,只是僵持,游如许在呼吸空隙喊一声:“周天醉。”
嗓音清泠,如窗外的雨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
周天醉身体一僵,她站在原地,姿势问题,游如许被她牢牢包围,属于周天醉的气息弥漫开,还有酒味,游如许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她转过头,抬眼,和周天醉对视。
灯光昏暗,周天醉薄唇近在咫尺,开口游如许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周天醉说:“你希望我喝多了吗?”
这是什么问题。
游如许一瞬没回答上来,周天醉靠她身边,不轻不淡笑了一下,凉薄的神色和目光,这样的表情,游如许很熟悉,曾很多次,她在周天醉脸上看到。
只是最近没有。
她心叮一下,似泡进了冷水里,冰冰凉凉,冷得很,游如许想说话,舌尖却打结,周天醉往后退两步,和游如许错开距离,游如许看到茶几上很多空的啤酒罐子,还有一扎没开的放在旁边,她问周天醉:“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她皱眉:“是医院出什么事了?”
周天醉没说话。
游如许又问:“还是你妈……”
“怎么不问是我出什么事了?”周天醉凉凉的语气,坐在茶几上,问游如许:“我就不能出事吗?”
游如许抿唇。
她看出来周天醉是想挑刺了。
像个刺猬。
她站几秒,坐在周天醉身边,问:“那你出什么事了?”
周天醉说:“什么事都没有。”
她推一个啤酒罐子到游如许面前,示意她喝一杯,游如许不解,但还是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周天醉问她:“什么滋味?”
游如许舌尖回味有点苦涩。
她看向周天醉。
周天醉见她没说话,往前一些,身体前倾,直接压她在沙发里,肆无忌惮的亲吻,她们很久没亲吻了,游如许是喜欢和周天醉亲吻的,不同于身体纠缠,亲吻会让她生出一些,她们彼此相爱的错觉,所以很久以前,她就很喜欢亲吻,有时候会趁周天醉进攻的时候抱着她亲。
柔软的唇相互挤压,蹂·躏,变了形,舌尖和牙尖临摹唇瓣的形状,呼吸纠缠,甜蜜伴酒味,在喉间门迸开,辗转成不同的味道。
游如许品,是甜的。
带一点苦涩。
周天醉觉得是酸的。
格外的酸涩。
她抱着游如许,加深这么吻,双手用力抱着游如许,将她紧紧卡在自己和沙发中间门,游如许又觉得自己像海滩上蹦出来的鱼,缺水,缺氧,眼前晕眩,她只得被迫抱着周天醉,承接她所有的情绪。
半晌。
周天醉松开她。
又问:“什么滋味?”
游如许混沌的意识还没有清醒,懵懵的看着周天醉,瞧她今天,陌生又熟悉。
周天醉起身,走到卫生间门旁边的厨房里,这个酒店是附带厨房的,厨房不大,设备也没那么齐全,只有最简单的碗筷和电磁锅,用来下面条和煮个饭没问题,做不了大菜。
她不懂周天醉要做什么,也跟着走过去。
周天醉开了灯,客厅霎时明亮,连带厨房里也灯火通明,格外亮堂,周天醉站在里面,慢条斯理的打了个鸡蛋,剁了葱花,不紧不慢的忙着,游如许走过去,问周天醉:“你干什么?”
“做饭。”周天醉头也没抬,兀自低头做葱花蛋汤,这几年她做了很多次,每一步了然于心,闭着眼睛都知道放什么调料,放多少调料。
可是这么几年,她却忘了问游如许,喜不喜欢。
周天醉忙碌的手一顿,自嘲的笑笑,背对游如许,忙碌的动作更快,游如许站在她背后,插不上话,也帮不上忙,她只得坐在厨房旁的流理台旁边。
很快,周天醉忙好了。
将这碗冒着热气的汤放在游如许面前。
葱花泛着碧绿的光泽,摇曳在蛋汤里,很好看,游如许用勺子搅合开,热气袅袅升起,将周天醉的神色没入里面,看不真切。
她还穿着刚那件衣服,衣摆往上起了皱褶,但周天醉毫不在乎,只是游如许看了几眼。
周天醉说:“吃吧。”
游如许低头舀了一勺子,吹了吹,抿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周天醉坐在她身边,闲聊的语气,问:“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工作?”
游如许一顿,看向周天醉:“什么?”
周天醉重复:“问你有没有兴趣换个工作。”
游如许说:“什么工作?”
周天醉说:“演员啊。”
她看向游如许,四目相对,周天醉目光深沉,漆黑的见不到底:“游老师演技这么好,不去做演员,太可惜了。”
游如许轻轻蹙眉。
周天醉下巴一抬:“滋味如何?”
这是今晚,她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游如许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周天醉说:“我没怎么,倒是游老师辛苦了,听说你从小就不爱吃香菜?”
游如许一怔。
她确实不爱吃。
周天醉怎么知道的?
周天醉看她恍神,又问:“我其实很想知道,吃不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感觉,游老师,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游如许张了张口。
周天醉说:“我会。”
“我吃不喜欢的食物,会恶心,反胃,游老师想必也是这样吧?”
游如许看着她。
周天醉说:“不过我没有游老师这么好的忍耐力,能忍三年,什么感觉?明明很讨厌葱花,但强迫自己吃下去,是什么滋味?”
“是觉得自己很能忍,自我感动吗?”
游如许说:“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不喜欢葱花?”周天醉脸色阴沉,她看向游如许面前的小碗,在想三年里,游如许到底忍受了多少?
吃她讨厌的食物。
还是睡她厌恶的人?
很想问她,和自己亲吻什么感觉?恶心吗?和自己做·爱是什么滋味?是不是也忍耐着,她以为,以为曾经的她们,至少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互相折磨。
所以她放下过去的种种,只想和她做寻常的情侣。
怎么也没有想过,万一游如许不喜欢呢。
周天醉觉得这几年的‘报复’不可笑。
那些挣扎才可笑。
赤·裸·裸打她耳光,嘲讽她自作多情。
游如许说:“我以前是不喜欢……”
“现在习惯了,就喜欢了,是吗?”周天醉说:“那游老师的喜欢还真廉价。”
游如许不懂她意思,皱眉喊:“周天醉!”
“你走吧。”周天醉说:“别来找我了。”
一句话让游如许僵在原地,兜头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游如许手心冰冷,她看周天醉:“什么意思?”
她不理解:“明明你最近……”
“我最近怎么了?”周天醉一笑,笑不达眼底,没什么温度,很冷淡:“最近对你好了点?怎么?也习惯了?游如许,我只是觉得三年的床伴玩法太无趣了,想换个玩法而已。”
游如许身体绷紧,像是无数问题有了解答,一瞬间门的茫然过后,她喃喃重复:“换个玩法?”
周天醉说:“不行吗?还是游老师觉得三年床伴玩不腻,那游老师还真是……”
游如许接她的话:“下贱吗?”
周天醉听到这话下颌绷紧,没再开口,游如许看她两分钟,起身离开她房间门。
门砰一声关上。
客厅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雨不停下着。
越下越大。
游如许下楼后上了的士,打车回家,头侧着靠车窗旁,听着雨砸窗沿上,她没什么表情,意识混沌,周天醉的话来来回回在耳边响起,如魔咒,捆住她,动弹不得。
“小姐,到了。”司机喊了一声,她回神,钱也忘了付就想下车,还是司机叫她才付了钱。
上楼,按电梯楼层,到家门口。
这一段路不长,也不短。
游如许站在门口,敲门,吴秀莲声音传来:“来了。”
说着打开门,哎一声:“如许,你钥匙呢。”
钥匙呢?
钥匙在手上,她却忘了开门。
吴秀莲问她:“不是去你小姨那里吗?怎么衣服都湿了?”
衣服刚刚下车被雨淋到,肩膀潮湿,游如许说:“刚刚下楼拿东西了。”
吴秀莲点头,说:“进房间门去换件衣服。”
游如许进了房间门。
她麻木的打开衣柜门,突然觉得房间门里有什么不一样了,环视一周,她看向床上,跟她后面进房间门的吴秀莲顺她视线看过去,说:“对了,晚上我给你收拾房间门,看你床上那个小熊已经破了,我给你扔了,明天妈妈给你买个新的。”
游如许沉默几秒,平平静静的说:“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