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吃的很开心,余巧尤为明显,周天醉也说:“妈,添了个女儿,有这么高兴吗?”
余巧笑着说:“高兴啊,妈是高兴你有这么好的朋友,以后要是妈不在了,你们俩还能有个照应。”
说完还想喝酒,被周天醉制止了,游如许说:“我陪您喝一点。”
她给余巧倒了一点点,自己倒了半杯,余巧对周天醉说:“还是小许懂事。”
然后看向游如许,说:“阿姨不是……”
周天醉笑:“什么阿姨,妈,也要给你改口费吗?”
余巧顿了下,笑:“小许啊,干妈不是那个意思。”
生怕游如许觉得自己只是想让她照顾周天醉,才认这个干女儿,余巧说:“干妈意思是,你们俩都不太想结婚,这万一以后有个什么事,你们能互相照顾也是好的。”
她大概是想到以前的事情,语气很低沉:“哎,是我没教好小天。”
周天醉蹙眉:“妈。”
游如许说:“干妈,我们会互相照顾的。”她看着余巧:“我也会照顾您的。”
她看向周天醉。
感谢她给了一个新的身份,能更近的站在余巧身边,照顾她,游如许今天心情也挺好,卸了一块大石头,喝了酒,整个人有些轻飘飘。
周天醉原本还想插话,但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也不需要她,她低头吃饭,见余巧拉游如许,第一次做这个动作,余巧还有点不适应,她看游如许的脸色,不排斥,还冲她笑,才抓住游如许的手,心放回肚子里,说:“我不用你们照顾,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们平时也要多照顾自己,我听小天说你工作很危险的。”
游如许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一时晃神。
余巧说:“也是啊,记者哪有不危险的,小天她爸,有次报道了公司漏税的案子,我们全家都没个安宁,那阵子每天出门提心吊胆,我都不敢带小天出门,后来她爸还是住院了。”
“住了两个礼拜才好。”
“胸口这,一个大伤口。”
“你说傻不傻,怎么有人拿命在工作啊?”
“后来她爸看我们这么害怕,说要辞职。”
余巧说:“我是不是很啰嗦?”
这些话大概闷在她心里很多年,所以碰到一个能说出来的人,一股脑的说,游如许摇头:“不啰嗦。”
余巧说:“所以干妈希望你多保护自己,这工作挺危险的。”
游如许点头:“我明白。”
余巧给游如许布菜,周天醉听着两人聊天吃完饭,在她们想收拾的时候说:“去客厅坐会吧。”
游如许扶余巧去沙发上,余巧说想睡觉,她又扶余巧进了房间。
余巧房间墙纸是奶白色,在床头上挂一个结婚照,男人穿西装,跪在草地上,手上是戒指,求婚的姿势,余巧很年轻,看结婚照,他们年纪都不大。
余巧见她看过去,说:“小天一点都不像她爸。”
“她爸一毕业就拉着我结婚了。”
“她到现在也没个对象。”
游如许默了默。
余巧坐在床边,游如许扶她坐下,看床头柜上有好几个笔记本,还有有个相册,相册是打开的,里面照片被撕裂,又补好,裂痕明显,余巧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这些东西,听到游如许问:“这是工作日记吗?”
“啊。”余巧轻声说:“是她爸的。”
看得出来,余巧经常看,有些纸张泛黄,被翻了很多次,她收起来放柜子上,游如许目光落那些笔记上,喉间哽塞,情绪翻腾。
她紧紧握着手,说:“干妈,我先出去,你休息吧。”
余巧说:“好,你要是困了,去小天房间睡会。”
游如许点头:“嗯。”
她离开余巧的房间,关房门的时候,看到余巧从床头柜拿了一个日记本,捧在手心里,摸着扉页,她眼眶瞬间涨红,闭了闭眼,拉上门。
周天醉从厨房出来:“我妈休息了?”
“嗯。”游如许说:“她说想睡觉。”
“让她睡会。”周天醉问:“你着急走吗?”
游如许看她:“怎么了?”
“不着急就陪我睡会。”周天醉说的一本正经,游如许刚刚的情绪被冲散,她说:“我不……”
被周天醉拉进房间里。
游如许一看,床都铺好了,周天醉换了一床新的四件套,牛奶绒的,奶白色,上面绣了浅红色的花案,属于乍一看就十分暖和的布料,游如许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坐在毯子上,手指摸在细绒上,格外的舒服,她躺在上面,脸埋进牛奶绒里,愉悦的闭了眼。
周天醉站她身边:“喜欢?”
游如许点头:“喜欢。”
周天醉说:“我买了两床,等回去把家里那个也换了。”
游如许轻轻嗯一声,刚刚还想说不困的人,闻洗衣液的清香味,有些昏昏欲睡,周天醉坐床边,俯下身体,胸擦过游如许的手臂,游如许转头,见周天醉凑过来,她手掰周天醉的脸:“你干嘛。”
“不干嘛。”周天醉拉开她的手,亲了亲她薄唇。
薄唇柔软,饭后她吃了水果,很香甜的气息,周天醉又亲了下,游如许说:“我刚刚在你妈房间,看到他们结婚照了。”
周天醉也躺游如许身侧,漫不经心:“嗯。”
“他们感情很好。”
周天醉说:“他们上大学的时候在舞蹈室认识的。”
游如许好奇:“舞蹈室?”
周天醉说:“我妈很喜欢跳舞。”
以前她喜欢画画,她爸就说,她继承她妈的艺术细胞,她妈上学的时候很喜欢跳舞,但家里条件不允许,没法上舞蹈学校,就自己摸索,每次学校大小活动,她都会参加,她爸是追着她妈去的,不会跳舞,但学的很快。
余巧经常说:“你爸真的很厉害,学什么都很快。”
她看过她们学校的一些影音收藏,里面就有她爸妈跳舞的片段,游如许点头,听到周天醉说:“大学一毕业她们就结婚了。”
感情是很好。
游如许声音轻轻的:“他们吵过架吗?”
“吵过。”周天醉说:“我妈一直不赞成我爸的工作,说太危险,所以他们有段时间经常吵架。”
但每次她妈都会被哄好。
有几次她爸买了玫瑰花,余巧不见他,他就让自己送过去。
周天醉想到那时候,眼眶有些湿润,游如许转头,隔了半晌,突然说:“对不起。”
手被人抓住,游如许低头,周天醉抓着她的手,周天醉的手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许是经常泡在手套里,皮肤格外的白,她手插进游如许的指缝里,和她十指紧握。
周天醉说:“我一直不能理解我爸,但我相信他没有做错。”
游如许看周天醉,四目相对,游如许倏然闷进周天醉得的怀里,宛如迫切的需要找到一个支撑点,而周天醉就是她的支撑点。
她只有靠这些支撑点,才能平静。
周天醉说:“是不是我妈说什么了?”
“没有。”游如许说:“她什么都没说。”
周天醉说:“那你也别放在心上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会慢慢劝我妈……”
游如许打断她:“周天醉。”
周天醉顿住:“嗯?”
游如许问:“你恨我吗?”
周天醉短暂的没吭声。
恨她吗?
怎么不恨?如果不是因为她和她妈妈的出现,她爸也不会死,更不会死后被人戳脊梁骨,她妈和她东躲西藏,她换了好几个学校。
有次被新同学认出来,指着她鼻子嗤笑:“咦,她不是那个强·奸犯的女儿吗?”
“我们学校什么人都收啊。”
“我才不和强·奸犯的女儿在一个班级呢!”
她被约谈不止一次。
她妈崩溃不止一次。
那些场景历历在目,以前一闭眼,就是那些嘲讽和耻笑,如魔咒,困住她。
周天醉抱着游如许,良久没有说话。
隔了会,她说:“恨。”
很诚实的感情。
诚实到游如许心一紧,突然不敢用力抱着周天醉,周天醉察觉到她手腕松动,更紧的抱着她,说:“我恨了你很多年。”
“我想过如果遇到你,我会不择手段的报复你,让你也尝尝被人误会的滋味,我想过一万种可能性。”
她每说一句,就抱紧游如许一分,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和自己融为一体。
周天醉低头,下巴抵游如许的肩膀处,说话间呼吸轻洒在游如许的肌肤上,掀起颤栗,她闭了闭眼,说:“但是阿冉,我没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游如许被她闷得难受,心被人攥紧,狠狠揉捏,鼻尖发酸,眼眶涨红,她喉间哽塞:“什么?”
周天醉说:“喜欢你。”
她说的落落大方,一点不藏着掖着,她说:“阿冉,我没想过会喜欢你。”
还是这么的喜欢。
喜欢到,让她可以忘记以前种种痛苦,喜欢到,她捂住双眼双耳,只想和她深陷温柔乡,喜欢到她想和游如许——重新开始。
游如许忐忑的心悬了好半天,高高抛起,轻轻落下,她稍稍错开一些和周天醉的距离,细细看她的眉眼,看她的鼻尖,看她的薄唇。
一偏头,闭上眼,贴在周天醉的薄唇上。
周天醉看她眼角泪水滑过脸颊,紧闭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像一只飞蛾,明明知道前面是火,依旧不顾一切的飞过去。
她愿意做另一只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