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攀登雪峰3
伊莱森看起来不太招小动物喜欢。
季庭赶紧上前安慰:“没事没事, 它就是怕生虫而已。”
“你看我刚才靠近,它不是也跳开了吗?”
季庭佯装骂鸟:“不识抬举!”
伊莱森莞尔,放下的手顺路捏了一把季庭的脸。
季庭:“……”
体会到了走狗的快乐。
要不哪天跟臣乃武将交流一下?
两虫下飞行器时给向导发过消息, 老向导在远处等着,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没耐住性子过来看了看, 正看到伊莱森捏季庭脸的这一幕。
向导:……
不是说俩虫没关系?岂有此理!!!
又跟向导沟通了一些事项, 两虫率先出发。
身边有虫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好像要在自己的领域展示点什么了。明明已经很熟悉伊莱森, 季庭还是既紧张又期待,走路都端出一副沉稳可靠的气派来。
轻装出发,行进速度很快, 季庭和伊莱森一路向上爬, 森林河谷渐渐变成了低矮的灌木, 再然后将是草甸。
趁着还不太高, 野草还没有稀疏枯黄, 季庭郑重介绍了寻宝游戏。
“我在山上埋了宝藏。”季庭宣布。
“嗯?”伊莱森没想到还有娱乐活动。
“很大一个, 拿到的虫将会得到宝藏,还会有神秘奖励。”他说:“限时三天,三天后如果没有虫找到, 奖励可就作废了。”
“很珍贵的, 很珍贵的宝物, 每个虫都不能错过!信我, 拿不到会后悔。”
伊莱森对季庭郑重其事的样子感兴趣,连带着也期待起宝藏来。
“那么, 我跟谁竞争呢,阁下?”
“这个嘛……”
季庭笑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我。”
“真的?”
伊莱森:“主办方下场竞争?”
面对选手的质疑, 主办方全无惧意:“也不比星主收过路费卑鄙嘛。”
“半斤八两。”伊莱森客观评价。
两边都不要脸了,季庭仗着自己年轻几岁,扯着伊莱森的袖口耍赖:“阿纳、阿纳——参加。”
伊莱森面不改色,任由他扯。
季庭挺大一个虫,又不是小虫崽,虽然放下脸扯了伊莱森的衣袖,但是实在没好意思拉着他晃一晃,就轻轻拽着。
伊莱森不开口,季庭骑虎难下。
偏生两个虫准备攀登雪峰,衣袖都紧得贴身,留给季庭的空间实在有限。季庭一个没拽好,手就划了下去,指尖流过伊莱”森的手背,轻飘飘的带着痒,最后险伶伶砸在季庭身前。
季庭火烧火燎地缩回手,两虫各怀鬼胎地看着对方。
………
季庭盯着伊莱森看。
他现在像是一台卡死的机器,什么也没想,只凭着本能操纵。
季庭又行动了。
目标清晰,迅疾高效。他的爪子直直伸向伊莱森的手。可他此刻大脑宕机,没有握明白,只握住三根冷白的手指。
伊莱森没躲开,本能地勾了一下,可季庭紧紧抓着他,把他的手握得泛红也不放。
“阿纳。”季庭的喉咙有点发紧,伊莱森的手就被他握着,可他感觉不到。他全身的感官好像就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眼睛,蛮横地盯着伊莱森看。
倒是有一点凶恶的样子了。
“你参加嘛……”季庭低声说。
“你说话、你多说一点。别留我一个虫说……”
刚才的目光太强势,季庭一转而低声下气。
季庭的手很热,热意送指节蔓延,整条胳膊都发麻。季庭一直表现得很克制,这是第一次主动来碰他,可不管是强势的季庭,还是哀求的季庭,伊莱森一个也抵抗不来。
可是现在的局面,仿佛也不是一句我参加就能解开的。伊莱森感觉到季庭在哀求更多。
太突然了。
他要什么呢?
伊莱森叹了一口气。
算了,要什么我还不能给。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别再让他心焦了。
我看着自己都疼。
伊莱森又勾起被握住的手指,这次没有挣脱的意思。
他像一个老道的渔夫,不紧不慢地起钩收线,轻而易举地将季庭钓进了自己的手心。
伊莱森反手握住季庭,轻轻拨了一下手指,示意他松一点。
季庭不肯,即使伊莱森回应了,他也不肯。
无奈,伊莱森只好托着他的手举起,凑到唇边吻了一下。
他的唇柔软干燥,季庭手背上一烫,不由自主松了劲。
他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居然开始愤怒起来。
急切的,汹涌的火焰霎时吞噬了他,他的脸上迅速红起来,好像碰了火圈的狮子,毛发张狂竖立。
“你这样有用?不行,你凭什么……”
伊莱森重新吻了一下。
季庭的话戛然而止。
伊莱森说:“好,我答应你。”
季庭又好像不敢期待答案,刚才的怒气还卡在胸腔里,干巴巴地问:“答应什么?”
伊莱森说:“我能给的都答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参加?”
“也可以。”
伊莱森下这样一个重大决策的时候,竟然是自然而轻易的,好像他决定的不是两个虫的半生,而是中午吃什么。
即使在决策以前,他已经准备了很久。
季庭听懂了他的意思,渐渐傻在原地,他嗓子有点哑,半晌,才问:“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伊莱森左手牵着季庭,右手还有空余理了理他的头发,从他炸开的黑毛里摘出半根叶梗。
也不知道怎么进去的。
他说:“我知道,我答应了。”
伊莱森笑起来,与那个在霖珀的夜晚,隔着星网安慰失落的季庭时一模一样。那时分开他们的是距离,联系他们的是通讯,现在,距离渐渐消失,分开他们的是暧昧,他们不需要其他联系。
[我仰慕你自由而勇敢。]
伊莱森挑了挑眉,轻佻而又傲慢,带着张扬的自信,比他二十一岁那年还要得意。
他说:“不就是……”
“啊——别!别说!”
……我吗?
季庭啊地一声冲了上来,恶狠狠地扎进了他怀里。
还没等伊莱森抬手,他又挣脱,一闪绕到伊莱森背后,搂着他的脖子跳上去。
冲锋衣太密,季庭抓不住,很快又滑下来。
血往他头上冲,他刚才死机的大脑满血复活。不仅复活,甚至活的多了些。
刚才握着的手现在开始有了实感,被亲吻过的地方烧的季庭眼尾殷红,失灵的感官疯狂反扑,丰富的信息压的季庭喘不过气来。
这太好了,我肯定要病一场。他想。
“别说,别说,我求你了。”
“不该这样的,你装没听见。”
季庭在伊莱森耳畔停不下话来。
“就这样?就这样就可以?什么都没有,连雪都没有。”
他抓着伊莱森:“宝藏还没开始找呢!我们还没爬!还没到山顶!我还没表白呢,我准备的……”
“我们到山顶再说,飞雪的时候再说,在霖珀说,在最美的地方说。”
“别可怜我!你真的想好了!我喜欢你,你可以再让我难过……”
可怜的季庭要哭了。
可是他又很开心,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怕压着伊莱森,又不舍得离开,好像母鸡怕压着它的蛋,孩子怕掉了他的糖,守财奴怕脏了他的黄金。
这是他二十四年第一个心动的虫,他第一眼就喜欢。他是地球人的事只有他知道,他救他,送他回家,夜里听他的迷茫,摸过他的翅膀,照顾他,帮他冒险,帮他瞒着,一起买星球,现在牵手。
“就这样……就这样就可以?我要是早知道……”
“不爬了,我们这就回霖珀!不,到山顶!我要开直播!我要告诉所有虫!”
“老师说的都是错的,就是错的,我根本不用付出什么,我牵你的手你就会答应……”
季庭环着伊莱森的手慌忙去牵他,他忙得找不到,伊莱森送到他手里。
季庭期待地问:“你答应吗?”
伊莱森从来不知道季庭这样疯。
身后年轻的身体趴在他背上,季庭身上的风信子香丝丝缕缕地往他身体里钻。耳边都是季庭的话,含含糊糊的,又是着急,又是娇纵,季庭的心贴着他的在胸腔里震,他什么也没听清。
他只答:“好,好。”
季庭在他耳边欢呼,急促炙热的呼吸吹起他的银发,撒在他耳侧,很快红了一片。小雄子贴着两虫的脑袋用力蹭了蹭,撒开他,钻进灌木里一溜烟不见了。
伊莱森在原地愣着。
半晌才无奈地笑起来。
真是的,怎么给孩子逼成这样?
平时一副任由揉捏的样子,乖乖的完全看不出来,不知道哪个是演的。
真这么喜欢……
季庭当然喜欢,他不仅仅喜欢,他就伊莱森一个虫。他只信任,只依赖,只钦佩这么一个虫。他们越交往,季庭越渴望。
不能让他走,必须抓住他。
季庭以为这条路很长,可能要爬完雪山,抓完星盗,还完欠款,反正好久好久,他才可能答应。
可他现在就答应了。
季庭跑进树林,一路上踩碎无数落枝残叶,想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小溪里。
这还是上次塌方那条。
他罚跑自己一圈,就一圈,跑完就找伊莱森。
谢谢!谢谢诸天神佛,谢谢优卡罗娜!
啊啊啊我成功了!
62 攀登雪峰4
季庭在树林子里疯跑, 跑了不知道多久才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伊莱森正站在那里跟向导面面相觑。
看到季庭红扑扑的脸, 伊莱森横了他一眼。
“现在跑够了?”
季庭看着他傻笑。
“我们太慢了, 向导都追上来了。”
季庭还在傻笑。
伊莱森无奈地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回神。”
季庭猛地清醒过来, 老向导笑眯眯地跟他招手。
啊, 向导追上来了!
季庭赶紧道歉, 怪他们两个拖慢了进度。向导也不生气, 或者说, 他对雄子和他那不懂事情侣有极强的包容度。
老向导原地休息,目睹他们肩并肩重新出发。
越往上越冷,小树越来越少, 灌木越来越矮, 枯干的野草侵占大片土地, 路几乎没有。
偶尔有那么些地鼠野兔之类的小玩意儿窜过, 怕虫但不多。
头顶的太阳缩成针尖大的一个小点, 日光在宇宙中被散去一部分, 在大气层中又被挡掉一部分,到达这里时已经柔弱又苍白。
已经接近下午了。
两虫短暂地休息。
伊莱森从自己包里拆出两管营养液,还有一根能量条。
伊莱森这个时候才开始失落, 对季庭的纠结感同身受。
没有鲜花或音乐, 晚风或月光, 没有温暖的房间和贴心的礼物, 没有精致高雅的餐厅和菜肴。欢呼倒是不少,可都是小雄子自己闹的, 他们俩什么也没有。
现在他握着两管营养液杵在这里,季庭乖乖地坐在地上, 撑着脸仰头看他。
刚才还大喊大叫的,现在就安静下来了。
季庭倒不觉得有什么,伊莱森顿住了,他自己伸手接过来。
“休息二十分钟吧,下午要上雪线了。”
伊莱森就坐下,两个虫安静地补充能量。
季庭一口灌了营养液,看着他身边的伊莱森,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伊莱森分了他一半能量条:“看什么?”
季庭没经脑子就说:“凤凰。”
“嗯?”
季庭说:“好不真实啊,我好像看见凤凰落在我身边了。”
伊莱森问:“什么是凤凰?”
季庭说:“是……我们那的一种神鸟。”
他没想解释清什么是凤凰,只是想了想符合他现在感觉的形容:“飞的很高,又漂亮,威严尊贵,又挑剔,不肯将就的。”
伊莱森坐在枯草地上慢悠悠地吃那根能量条,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
季庭偷偷瞄他,伊莱森一看就懂了。
他笑起来:“现在感觉有点幻灭?就像是天上飞的凤凰变成落地的凤凰了?”
虽然读书不行,但是通晓歇后语的季庭连忙瞪大了眼睛:“绝对没有!明明是我要你来的。”
“我就是有点不习惯,怕你其实不喜欢。”
伊莱森伸长腿放松一下,只是说:“喜欢,别担心。”
季庭点点头:“那就好啊。”
两虫都想当做那段话没发生,可是互相通过心意的虫怎么还瞒得住?
季庭很快忍不住了,他偷偷去勾伊莱森衣角的松紧扣。
伊莱森看了他一眼,季庭问:“阿纳……你怎么突然决定的?”
伊莱森反问:“那你怎么突然来牵我?”
季庭脸一下子红了:“我不知道,我昏了头了……”
伊莱森轻笑:“我做了什么让你昏头的事?”
季庭期期艾艾地说:“那天买杯子的时候,那个导购员跟你说……说我们俩,就是、夫夫,你都没反驳的。”
那天伊莱森的默认被季庭听见了,这让他涨了胆子。
而伊莱森不知道季庭底气变足,还以为他是因为得不到回应心里太难过才突然越界。
阴差阳错,原来是这么回事。
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敢担的?
伊莱森侧眸看着他泛红的脸,无奈地答应:“是我。”
季庭一本满足。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有一点感应,基本都安心啦!”伊莱森要是没想法,绝对绝对不会应,他不会给误会留任何余地。
季庭还是有点可惜他的寻宝活动,他设计了好久的,用来跟伊莱森表白。
谁成想,伊莱森的奖品没发下去,他的奖品发下来了。
季庭看着自己的奖品,满心欢喜。
他问:“那我的活动怎么办啊。”
伊莱森说:“接着办。”
季庭可惜道:“不惊喜了哎。”
伊莱森说:“那……我真当没听见?”
季庭高兴起来:“也行。”
过了一会,他反悔地补充道:“不对,你是装没听见,你不能没听见的,你都答应了。”
伊莱森许诺他:“好。”
又过了一会。
“那现在能不能牵你的手啊……”
……
[抵达陷光星的直播间——白凤飞降]
“下午好朋友们!欢迎来到优卡罗娜。”
[泪目。]
[woc!陷光星!woc!]
[又是好久不见呜呜呜呜]
熟悉的弹幕在评论区飞速闪过,季庭奋力向镜头招手。
[怎么会有虫接商推时天天发图,结果广告爆了消失半个月的啊!]
[阴谋,先用慷慨让我沉沦,然后杳无消息。]
[你知道这半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懂!宣传图!品牌放料!曲率环宇那几个破宣传片都让我盘包浆了!]
“啊?都想我了吗?那我也想你们。”季庭笑眯眯地说。
镜头外的伊莱森理着手套,听到季庭的话,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
直播间群情激奋:[敷衍!假的!]
季庭无辜地眨了下眼睛,选择视而不见。
四面积雪,雪不太厚,隐约能看到大石的脚跟。
莽原不算强烈的日光在此刻竟成了优点,日影反照,白雪映出一片明光。寒风冷酷如同刮刀,不时卷地而来,平滑美丽的粉雪随风漫无目的地飞起,季庭宛若置身瑶池仙境。
季庭兴致勃勃地介绍起他的安排。
“预计的行程是五天,还是相当充裕。在圣洁的雪山上视野真的很开阔,现在还能看到一点杂色,一会可没有了。我们会登米诺峰,米诺那边地形比较复杂,要攀冰壁哦!带你们看壮观的冰川和冰湖。嘶——米诺!说不定可以拍到山峰倒影!”
季庭激动起来了:“我超想拍的!”
雪山风冷,季庭刚刚操作直播球没带手套,不一会儿指节就冻得发红。
“已经很久没有爬过雪山了,雪山在我心中是圣地!”
季庭傻笑:“我爬过的,遇到好事,作出决定,心情变化都会爬,爬雪山跟回家一样。”
“啊谢谢。”他低头接过伊莱森递来的手套。
他接着说。
“其实攀登雪山的观赏性不高,因为景观单一时间又漫长,但这其实是雪山的考验。”
“雪山就是这样神圣严正,没有信徒总能获得回应,聆听到神的只言片语就足以指引你追寻一生。”
“遇见神迹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瞬,你也会心满意足的。”
白雪称得他的双颊晕开浅粉,说这些话的时候,季庭的眼睛里有一种奇特的神气,透过明黑的瞳打开回忆,仿佛能看到一个真挚又诚恳的影子。
“你们也会喜欢的。”
抵达陷光星:[我会爱!!!]
似乎得到了弹幕的回应,青年打了个快乐的响指:“我就知道我们是一路虫。”
[星星今天好像爱我,他甚至愿意哄我。]
[你少给老子放屁,他爱的是我!]
[?粉丝牌三级?你算老几?给你爷爷让道!]
直播间迅速瓜分了陷光星的君侍位,日休轮班排到明年。
身侧传来一声轻响,季庭巡声望去,发现自主行动的伊莱森被一块白雪覆盖的山石绊倒了,整个虫懵懵地扑在雪地里。
季庭打发直播球去拍雪山和山峰的远景,赶紧过去扶他起来。
伊莱森身前都是落雪,季庭挑的鲜艳冲锋衣红一块白一块,没束好的发丝被帽子紧紧压在脸侧,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好可爱。
“少将,真没爬过雪呀?”季庭半跪在伊莱森身侧,忍着笑低声问他。
伊莱森横了他一眼,躲过他的手拍拍雪自己站起来。
季庭不自觉地关心他:“这里雪薄,摔着了吗?”
“没。”伊莱森用脚拨了一下那块山石,低着头道:“雪挺厚的,我没看出来是石头。”
“没经验嘛,”很少有看到伊莱森失落的时候,季庭顿时英雄主义感爆棚,赶紧安慰:“没事没事,跟着我就好了,我保护你。”
伊莱森不说话,蹲下从雪地里扒出自己的光脑。
“走路不能看光脑!雪地里什么都有,走神很危险的!”季庭瞪圆眼睛严厉道。
伊莱森毫不畏惧地迎着他故作严厉的眼睛,凉凉道:“你自己都在看。”
我那是在看直播评论呢!
不过自己不能以身作则,还把伊莱森自己放在一边,确实理亏。季庭一抿唇,承诺说:“我也不看了。”
伊莱森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扭过头,这才勉强听话。
季庭领队驯服叛逆队员,消除攀登隐患,保护了宝物的安全,志得意满,伸出手轻轻贴了一下伊莱森的手背。
这次没被躲开。
嘿嘿。
63 攀登雪峰5
直播球飞回来, 季庭也陷入两难。
刚刚答应了伊莱森不再看光脑,可他想起来,之前红树林里还答应过观众多关注弹幕。
观众们倒是贴心大方, 纷纷发不要紧, 只要他注意好安全就是。
可是不看光脑的话, 观众们发了什么都不知道, 互动感太差了……
突然, 季庭灵光一现。
“语音!我可以设个语音播报!”
季庭侧过头, 期待地看向伊莱森。
伊莱森:……
播报总能让他们收敛一点。
他不忍心季庭纠结, 抱着臂颔首就算答应。
季庭欢呼一声,迅速打开了语音播报。
他的弹幕太多,语音读不过来, 只好随机挑选, 读完一条再读一条。
[开奖了兄弟们, 欧非在此一举。]
要不怎么说抵达陷光星机灵, 就在兄弟们摩拳擦掌疯狂评论以扩大被选几率, 准备赛脸的时候, 他发了一条语音。
这条一枝独秀的语音不需要ai阅读,当即优先被系统选择,抵达陷光星踩着兄弟们的尸骨上岸, 抢下了第一条播报!甚至是他自己说的!
于是, 在季庭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雌虫年轻活泼的声音从他手腕的光脑上扩音传出, 在空旷的雪山上被寒风裹出十几米。
“星星听我!记得我吗?我是抵达陷光星!
“我特别喜欢你的!”
季庭目瞪口呆,愉快的神色中道崩殂, 迅速卡掉播报,连忙回头去看伊莱森。
伊莱森恰好望着他, 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神色,他站在远处,甚至微微一笑。
季庭看得开始心慌。
如果他再近一些,也许就能看到伊莱森微微眯起的凤目下的暗光。
宛如刺客黑衣夜行,踏雪无痕,唯有腰间寒芒在月光下一闪而过。
抵达陷光星技惊四座,直播间死寂一瞬,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卧槽,语音随即如蝗虫过境,淹没了评论区。
要不是季庭掐掉了播报,谁知道播报会变成什么样子。
粉丝群里,长得聪明对抵达陷光星破口大骂:[你他雌的你个心机吊!]
一刀切:[我早晚把他病变的脑子摘掉。]
瓦特:[世风日下,真不要脸。]
抵达陷光星:[谁不要脸?瓦特你连发八条语音你说谁不要脸?]
一时间血雨腥风。
……
哨兵:[别吵了!]
哨兵:[星星有情况。]
镜头里,陷光星一直紧张地看着一个方向。
他把声音压低放软,黏黏糊糊的,正在小声跟什么虫解释。
风声有点大,哨兵听不太清。
不过,他倒是听见了另一个虫的声音。
声线优雅低沉,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感:“七十?”
星星点点头,随后疯狂摇头。
……
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哨兵眉头紧锁,一回头看见粉丝群还在内战,一向沉稳的虫火冒三丈:[还吵,让虫偷家了!]
粉丝群惊醒,直播间渐渐也反应过来。
[有虫?星星身边有虫!]
[他不是不喜欢有虫跟着?]
[我有不祥的预感。]
突然,一只手慢悠悠伸进镜头,指尖碰了碰陷光星的侧脸,捧住用拇指轻轻摸了一下,随即,毫不留情地拉上了他的面罩。
而主播毫无反抗,甚至在对方摸上来的时候无意识地把脸往他手心里蹭了蹭。
可笑,谁偷谁的家还不是看季庭的意思。
[……]
[卧槽?卧槽!]
[不是!他!我!他——]
[谁啊?星星找同伴了?!?]
[同伴个屁,这还不明显?]
[在这示威呢!!!]
直播间无能狂怒。
季庭看不了,伊莱森倒是看了看直播间。
他甚至懒得低头,只是轻慢地垂眸扫了一眼。
对着季庭,仍然是平常的神色。
“走吧。”
季庭刚刚从触碰中回过神来:“哦、哦!”
他小跑两步赶到伊莱森前面领路。
位置交错间,直播球录下一个修长的影子,随即追着季庭而去。
这里其实并不高,覆雪只是冬季的缘故。雪并不厚,拨开还能看见泥土和秋草。
“粉雪。”季庭有点忧心。
“应该是新雪,前几天我来准备的时候还不是这个状态。”
伊莱森捏了一把雪,雪花松软细腻,风一吹就顺着他的指尖溜走了。
“确实像粉末一样。
他准确地找到了形容词。
“轻盈干燥。”
走在前面的季庭拔出微微陷在雪里的脚。
“嗯。”他解释说:“雪的核心是冰晶,低温时冰晶没有充分冰冻变大就降落在地面上,在无风条件下可以形成粉雪。”
季庭低头捞起一把雪团了团,团成一个雪球。往地上一扔,雪球陷进雪里就散开了。
季庭招呼直播球去看。
“一般的雪只会变成坨,可不会变成这样。”
“粉雪松软有弹性,含水量少,不容易紧密连接,不结实。”
他简单地概括:“不好踩,不好爬。”
季庭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被伊莱森发觉:“怎么了?”
季庭小声说:“更容易雪崩。”
没看到直播间的激烈反对,季庭倒是怕伊莱森吓着。
他找补:“其实刚刚下新雪的话 也不是那么容易崩,它们都只是表层雪,没有强风影响不见得有那么大危害。”
“雪崩的原因比较复杂,不仅仅是表层雪的问题。”
他安慰伊莱森:“我们的救援准备的还是相当充足的,即使真的遇到雪崩也不用太担心。”
“不过要是不放心,我们再走两步就回去也不是不行。”
季庭竖起一根指头:“粉雪滑雪的话还是很舒服的,让他们给我们扔滑雪板下来!”
伊莱森无所谓雪崩:“你的计划呢?”
季庭灿烂一笑:“继续爬。”
“那我们就爬。”
季庭走着 突然想起来。
“我好像忘了一件大事。”
他招来直播球,把它扭到伊莱森的影子的方向。
“隆重介绍——阿纳。”
季庭绞尽脑汁,最后说:“现在是我的伴侣。”
伊莱森配合地打了个招呼,他的影子跟着懒洋洋地动了动。
直播间里,来得早的粉丝心累的说不出话来,新观众不断涌入,一片不明所以的平和。
刚刚进来的粉丝:[星星爬雪山有虫保护了!]
来的早的:[呵呵。]
[说不定还不止爬雪山呢!]
说着说着,季庭突然抬头:“那边好像有什么过去了。”
“狐狸。”伊莱森说。
季庭羡慕死了:“你们雌虫动态视力真的好强。”
“还可以。”伊莱森伸手把他扭回去带路:“有你带着,没有用武之地。”
季庭被夸的心满意足,美滋滋地带路去了。
再往上走,连零星的泥土色也见不到了。
眼前是成片的白雪,如同沙丘起伏,远近都不分明。
季庭给身后的伊莱森戴护目镜。
滑雪镜束得紧紧地,伊莱森不习惯有东西挡在眼前,反射性地要去松开。
“戴好,不许再偷偷松开。”季庭凶巴巴。
“都是雪,看久了眼睛会不舒服。”
“不会。”伊莱森一边微微低下头方便季庭动作,一边给自己辩解。
宇宙射线都不一定能让他眼睛不舒服。
季庭才不听他的,坚持给他戴好。
“好了,我们走吧。”季庭抬起头望望天色:“天有点晚了。”
“我们只会在白天赶路。”季庭跟直播间解释:“太阳下山后,雪山的温度下降很快,黑夜和严寒是致命的。”
“我们会在合适的地方进入雪洞休息。”
一下午时间,直播间对于季庭的不时离开镜头都麻了。
[星星注意安全。]
[雪山这东西真不是虫爬的。]
[这主意谁想出来的,我怎么感觉我们的耐受度越来越高了……]
[当年他喝管营养液我打报警电话,如今他顶寒风上雪山我说注意安全。]
[好小子,原来那报警电话是你打的。]
……
海拔四千以上,雪已经硬了很多,起码季庭走一步,不至于陷到膝盖以上。
伊莱森试了试,一条胳膊伸进雪里,没有摸到底。
伊莱森新奇地发现,不和什么虫说话的时候,季庭几乎是冷肃的。
雪山好像赋予了他一点冷色的内核,季庭迅速地沉静下来,丢失鲜活的神色和表情,黑亮的眼睛不再总是含着光彩,隔着护目镜,桃花眼微微敛起,因为寒冷而泛白的皮肤让他像是一座雪雕,只有透过面罩散出的轻微白雾证明他是活的。
雪山好像真的是他的家,他不过多思考,自然而然地前行。
季庭好像不太能时时都想起来他已经不是一个虫,而伊莱森并不在意偶尔被遗忘。
他很感兴趣,对于观察另一面的季庭。
季庭在前面开路,伊莱森踩着他的脚印走。
流动的雪把他们的痕迹卷走,在绝对的伟岸面前,虫很难留下太多。
天色暗下来,在莽原,直播球提前打开了夜视模式。
背风坡,季庭计划好的第一个营地。
“雪洞挖了一半。”季庭说:“当时穿的实在是少,挖不动了。”
他看着伊莱森:“你要不要增加点参与感?”
伊莱森接过冰镐,从季庭挖好的出入口内探进去。
冰镐是用来攀登的,但季庭身上也没有带什么铲子一类的工具,伊莱森只好用冰镐的柄顺着季庭挖过的痕迹慢慢把主室扩大。
他第一次应对这样的雪洞,做起来有点生疏,但他做得比季庭预想的好很多。
出入口仅容一虫,季庭呆在外面负责夸夸。
在极寒中活动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可一旦减少活动,寒冷很快会将虫裹挟。
简单来说,季庭又冷又饿。
不过还好,他很习惯雪山,知道自己处在什么状态,并没有感到不适。
更好的是,伊莱森也没有。
64 攀登雪峰6
因为热空气上升, 冷空气沉降的原理,雪洞出入口挖在主室下方,可以更好地让雪洞内暖和一些。不过他们过夜装备齐全, 并不担心热量散失, 只要不会坍塌, 雪洞可以挖得大一些。
雪洞挖得大还有一个好处, 只要通风口通畅, 就可以生火。
只不过他们现在不需要。
季庭检查通风口, 伊莱森从他的包里拿出一盏取暖灯。星球军开荒用的东西, 自带的能源足够用72个小时,打开时泛着暖黄的光。
不大的雪屋内温度迅速攀升,等季庭收拾完毕, 隔温层铺好, 伊莱森和温暖的毯子已经在等着他。
季庭惊喜地扎了下去。
有老婆真好哎!
雪洞挖好, 今天的行程就要结束了。
怀着对观众们的愧疚, 下播之前, 季庭坐在毯子上看评论, 伊莱森没摘面罩,季庭毫不避讳地靠在了他身边,镜头拍进他半个柔和的侧脸。
直播间大怒。
[什么虫鬼鬼祟祟!报上名来单挑!]
[谁允许了, 我就问谁允许了!还不分开!]
[砸兄弟饭碗!呔!何方宵小安敢独享阁下?]
伊莱森看到评论, 眉梢微挑, 转身手腕就搭上了季庭的肩。
他摘了手套, 修长的手骨节突出分明,泛着微微的凉意, 好看得犹如玉雕。
不会有虫想知道它握出拳峰的时候打虫多疼。
伊莱森轻轻用力,季庭就无措地倒在了他怀里。
伊莱森揽住他的腰, 半身都被他压着,微微低头,就躲在了季庭身后。
伊莱森双手把季庭圈在怀里,唇贴在季庭耳畔小声抱怨:“你看他们。”
季庭僵得像根木头,直直挺在伊莱森怀里,被清淡的气息包围着,身上的温度让他整个虫一点点熟透,好像是一只被抬上烤架的可怜乳猪。
上午刚刚互通心意,晚上就赖着他耀武扬威,果然是妖妃!
但、但是,既然虫都跟了他了,怎么能让虫受委屈……
季庭凶悍开口:“你们别凶阿纳!”
直播间迷之沉默,随后被[Wooooo——]刷屏。
[好好好,白菜让虫拱了。]
[上个月还说爱我。]
[woc!woc!他胡说的!谁凶他了!]
[糊涂呀,糊涂呀——]
[阁下你睁眼看看他什么面目!]
“我没说过爱他。”季庭回头辩解。
伊莱森贴了贴他的脸颊,随即“嗯”了一声。
很轻,不知道怎么地,季庭听出一种带着餍足的笑意,好像伊莱森早就对他全然信赖,只是想要撒娇而已。
被他抱着,季庭的身体懒洋洋,又轻飘飘,什么也不想动,什么也比不过这样了。
季庭色令智昏。
“少污蔑我啊,我陷光星什么时候跟你们有过不正当关系了。”季庭接着跟观众说话:“阿纳会误会的。”
[噫——]
“相信我,我不会在这么大的事情上轻易决断的。”
“他一定是特别特别好的虫,嗯?”
长得聪明:[不行,我不放心。]
长得聪明:[他谁啊,连脸都不露?]
长得聪明:[我当然是相信星星的,但是、这也太突然了,随便冒出个虫来?]
南坞:[可能是有生活上的顾忌,露脸容易受到影响。]
长得聪明:[那更不行了,连我们都顶不住他怎么能保护好星星……]
瓦特:[我没看出他哪里顾忌了,你看给星星骗的,阴险!]
希望:[不要恶意揣测别虫。]
希望:[我倒有点印象。]
长得聪明:[?]
[当时小溪塌陷的时候,星星飞起来,第一时间去救一个虫,后来两个虫一起缠在壳子里,你们记不记得?]
[就是他???]
[就是他,不是突然的,他们之间有一段时间了。]
[别去跟他对线,星星很喜欢他。]
粉丝群沉默良久。
一刀切:[沃日。]
一刀切:[挟天子以令诸侯?]
正确评估敌我双方实力后,直播间在大粉的带领下不情不愿地偃旗息鼓。
季庭惊喜:见将相和,朕心甚慰!
直播间偷偷:敌明我暗!来日再战!
气氛和平地下播,小小的雪洞里慢慢安静下来。
脸红过后,季庭赖在伊莱森怀里不肯出来,伊莱森只好单手摘下面罩。
外面很冷,雪洞里温暖如春,季庭能听到急促的风雪声,隔着厚厚的一层雪壁,模糊地传进来,好像一种天然的白噪音,隔绝了世外的一切,把这里变成一座孤岛。
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两个虫。
“我们差不多后天冲顶。”季庭说:“明天上午可以到游戏地点。”
“这是还我第一次带虫攀雪峰。”季庭眼睛亮亮的。
“第一次吗?你好像很喜欢雪山。”伊莱森说。
“我当然喜欢,真的很喜欢。”季庭从伊莱森怀里扭过来:“雪山是我冒险的开始。”
“冒险的开始……”伊莱森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故事感,是二十四岁之前的季庭,在遥远的,未知星球上的人生。
他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没能参与,甚至无法体会季庭的成长,看着他怎样变成现在。
“我们之间的了解还很少。”伊莱森为此感到遗憾。
季庭安慰他:“会变得很多。”
他笑起来:“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想听的话,我就都告诉你。”
“但是要拿你的来换。”
伊莱森摸摸他乌黑的头发。
在虫族,没有雄虫会在福利院长大,但是季庭会。
“这个事情其实很奇怪。”季庭说:“很少有健康的男婴会被遗弃到福利院,就在一个早上,院长妈妈一推开门,就看见我了。”
很小的一个季庭,用天蓝色的褥子包的很漂亮。初秋的早晨天气不算凉,他没有一点不安和哭闹,乖乖地在襁褓里面睡觉。
生下来三四个月。
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院长抱着他查了两个小时监控,抛弃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十七八岁,打扮的乱七八糟。低着头,模糊的视频里看不清楚面容,大概是在哭。
院长看了很久,叹了口气,把季庭留下了。
“可能是我妈妈。”季庭说:“我们那边负责生育的是女性,体力比男人差一些,工作不容易,独自养育小孩比较艰难。”
“她还很年轻呢,小女孩而已。”
伊莱森抱着季庭,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找不到她吗?”
季庭笑起来:“应该找得到的,但是院长妈妈没有去找。”
“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季庭就被领养了。
“才一个月而已!还要算办领养手续的时间,我很抢手的!”季庭强调。
“好的好的。”伊莱森答应。
领养他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婚后没有孩子,条件也不错,很喜欢季庭。
“他们特别好。”季庭说:“我会吹陶笛,你会吗?我爸爸教我的。我妈妈会做蜂蜜蛋糕!”他就记得这么几件事。
季庭来到他们家一二年,他们就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爸爸妈妈认为季庭是有兄妹缘的小孩。
但是后来他们一家出车祸,爸爸去世了,妈妈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病,她的年纪也不小了。
他们的亲戚只愿意帮忙养活一个孩子。
“我就回去,我那个时候已经八岁了,很聪明,记事很多。”再加上他之前养父母的经历,愿意领养他的人少了。
他一直在福利院待到十六岁。
“我是最大的……在福利院逗孩子玩,小男孩比小女孩好玩,我跟你说……”季庭说他给孩子们分巧克力条,有个小男孩咬着包装不松口,他使劲往上一提,居然把孩子钓起来了。
季庭想起来,笑得止不住。
“就跟我们救下的那个虫崽差不多大,哈哈哈哈……”
伊莱森看着他,他对季庭的过去想过很多,从没想过竟然是这样的。
既然他开心,好像也不错。
“读书,读书超级辛苦。太难了,只能考个及格分。”讲到学习,季庭垮起脸:“我真的有努力!佩服那些会读书的同学,学习太难了。”
“高二出去工作,成绩不好嘛,民办二本太贵了。没必要耗在学校里,拿到毕业证就行。”季庭轻描淡写地说。
“遇见白鸟!”
季庭讲到重点,激动地握着伊莱森的肩。
白鸟也是个冒险主播,比季庭大六七岁,当年二十四。
富二代,但是脑子不好,喜欢荒野求生。
“我们那里刚好有一座雪峰,他来爬,在店里遇到我。”五千块,一星期,老手都不干,白鸟把稚嫩的季庭拐进了茫茫雪山。
“遭老罪了,我俩差点冻死在山上。死白鸟,恨他一辈子。”季庭痛骂白鸟丧心病狂:“他生吃兔兔!野人!后来我直播跟他连麦,他天天茹毛饮血,自己直播间被封还连累我的也给封了!我什么都没干!”
“但是他挺好的。”季庭总结:“他特别好。”
“雪山超级美,我们顶着暴风雪登顶,看到维纳斯带。”季庭想起冰天雪地里,遥远地平线的光影,黄昏暮色投放在东方的天幕,粒子反散,玫瑰色光弧粉嫩如同少女面颊。
“我从那天爱上冒险。”
季庭兴致勃勃,讲他的冒险,讲他怎样开始直播,讲怎样认识冒险运动员哈森、女地质学家柚子,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朋友们。
福利院怎样翻新,他怎样偷偷跑回去看他妹妹。
“很乖,上大学了,成绩很好,健康可爱。”
季庭有点失落:“不认得我。”
“我还得说说柚子,她也是……”
“特别好?”伊莱森笑起来:“你说每个人都特别好。”
对于伊莱森的不严肃,季庭不满地微微鼓起脸:“我说真的!他们就是很好。”
也有不好的,人并不都好,季庭不提他们。
取暖灯的光芒跳动,外面的风声小了。
季庭环住伊莱森的腰,紧紧地贴着,把脸埋进他胸前。
“还有你,你也特别好。”
他的声音闷闷的,伊莱森皱眉捧起他的脸,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伊莱森叹了一口气,曲起手指蹭了蹭季庭的眼尾。
“怎么要哭了?”
“我想他们。”季庭别扭地说。
伊莱森没有什么话安慰他,只好轻轻亲吻了一下他的泛着水光的眼睛。
“他们也会想你,没有不好的事发生,只是分开了而已。”
“你值得很好的人,以后也会遇见更好的。”
季庭说话太多,已经口干舌燥,低低地嗯了一声,扬起脸来:“亲这边。”
伊莱森拉开一点距离,无奈地看着他:“过界?”
“快点。”季庭恃宠而骄。
伊莱森只好亲在他侧脸上。季庭看起来很热,侧脸烫得好像要烧起来,伊莱森微凉的唇瓣贴在他脸侧,好像往沸腾的火焰上放下一块薄冰。
好舒服,好喜欢他。
65 攀登雪峰7
第二天一早, 季庭从睡袋里挣扎出来。
昨天晚上跟伊莱森说得太晚,到最后,季庭都困得睁不开眼了, 还抱着伊莱森不肯放手。
“你没说完……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保持体力, 考核的过程拉得很长, 休息不好的虫会被更早淘汰。睡觉。”伊莱森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无视季庭的哀求, 干脆地把他塞进睡袋里, 绑成一个肥硕的蛹。
他的手一抹, 季庭的眼睛就不受控制地阖上。
季庭闭着眼睛,还在小声咕哝:“这下你满意了吧……你这个冷酷无情的虫。”
伊莱森气笑了,俯下身逼问:“谁?”
季庭安详去世。
苍山负雪, 明烛天南。
季庭从雪洞里出来, 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差点被背包拽倒, 好容易稳住自己, 随即又被迎面的寒风冻得打了个哆嗦。
“好冷好冷!我被取暖灯惯坏了。”
他去牵站在前方的伊莱森。
伊莱森说:“昨晚下雪了, 新雪复晴。”
季庭了然:“哦,那是有可能。”他估摸着:“九、十点钟的时候可能性最大了。”
季庭双手合十,虔诚地向雪峰拜了一拜:“别崩。”
语言有点随意, 意思到了就行。
伊莱森莞尔, 替雪峰答应道:“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季庭的祈祷起了作用, 他们的攀登风平浪静。
伊莱森向上仰望, 碧白的冰壁呈阶梯状高耸,坡度大概有五六十。
“攀冰了哦!”季庭跃跃欲试。
“无绳攀, 我也是第一次尝试。”
伊莱森眉梢轻挑:“第一次你就敢带新虫?”
季庭严肃地看着他:“你就说,这一百五十米的斜坡, 你摔下来会死吗?”
伊莱森错愕地看着他,平稳的尾音都要上扬:“你就是这么打算的?”
季庭眼巴巴地看着他。
伊莱森无奈道:“非得摔完一百五吗?我可不可以扎进去卡住?”
季庭想起伊莱森银灰色的骨翅,并不像是尖锐的样子,迟疑道:“你卡得住吗?”
伊莱森摸摸冰面:“可以。”我卡碎都行。
季庭高兴了:“那行。”
高兴完了,他拍着胸脯保证:“我开玩笑的,你放心爬,失手了我带你飞嘛!”
伊莱森:……
婉拒。
季庭示范,一路冰雪,他一早戴好了冰爪。
从包里拿出折叠冰镐,他提在手里抡开,长冰镐的破风声轻盈似箭,微曲的镐尖乌黑锋利,在合适的虫手里,像一把绝世神兵。
季庭带着他的宝贝头盔。
攀冰是很考验协调性和平衡感的运动,冰面险滑,他每一步都极为谨慎。镐尖牢牢地插进冰面,而尽可能地不破坏冰层。外物的束缚让季庭并不像他之前在北湾爬的那个野崖那么轻便和灵活。
季庭非常遗憾,自觉观赏性不高。
伊莱森则完全地注视他,好像在看一朵开在冰壁上的花。
激情freesolo十几米,季庭翻上一处冰台阶,他身后的伊莱森随即跟上。
季庭跟他碰了碰拳。
“学会了吗?”天太冷,他眨眨眼,有一点微小的雪花从他鸦羽似的长睫上飞落。
伊莱森似笑非笑:“我该学会了吗?季老师?”
季老师什么也没教,但是很坦荡:“我看你爬的很好,有天赋的。”
季庭说着,检查了他的冰镐。
随后季老师看着磨损的冰镐尖沉默。
“我收回刚才的话。”他说:“败家子!不给你管钱了!”
伊莱森对他曾拥有过这个机会感到惊讶。
“我以为你对我的理财能力不抱信心。”
“我一开始这样觉得,但你后来赚钱也很快嘛。”
季庭说:“把钱交给另一半管理是我的梦想。”
隔着面罩和寒风,伊莱森的笑音显得模糊而朦胧。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想?”
季庭换着镐头,不假思索地说:“这样很亲密哎!有一个能完全信任的虫本身就很幸福,我想要有虫管着我。”
“而且我不擅长这个。”他兴致勃勃:“你知道柚子她老公……”
季庭一边开始往上爬,一边跟伊莱森叽叽喳喳。
“专心!”伊莱森只好跟在他旁边提醒。
“对对对。”季庭对攀冰壁驾轻就熟:“你专心啊!提醒你最好快点。”
然后继续叭叭柚子的老公。
“柚子家就是她老公在打理,柚子跟我一样攒不住钱,但她老公可会了,她老公是个比柚子还直的理工男,但是超级会理财,真的!钱生钱。”
“柚子从来不管账,从来不缺钱,哭了。”
冰壁寒凉,还要控制音量,季庭张嘴就吞风,这也没阻碍他分享的热情。
慢慢地,他从低头说话,变成了正常说话,又变成了抬头说话。
季庭仗着自己经验丰富一心二用,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竟然被伊莱森抢先翻过了冰壁。!!!
季庭发出哀痛的叹息。
冰壁上不远,一眼能看到稳固的三角堆,上面插着一面迎风招展的小红旗。
红旗上写着四个小字。
[勇则冠军]
“宝藏?”伊莱森思考了一下,没什么头绪。
他站在高处,低头看了看还俯在冰壁上的季庭。
季庭眼巴巴地看着他,看起来马上就要登顶。
伊莱森转身,抬手就拔旗。
这面旗竟然是深深砌在冰里的,伊莱森没有注意,一用力,旗杆颤巍巍带起了大块锥形的银冰。
一根浅蓝色的布条正冻在冰里。
伊莱森歪了歪脑袋,徒手捏碎了冰锥。
季庭在冰壁上奋起直追,好容易露出一个脑袋,就看到这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季庭看起来已经怀疑人生:“你!你……捏碎了?”
伊莱森展开布条,其上是银线刺绣的满天星斗。
形状有些眼熟,伊莱森把布条塞进兜里,转身虚心求教:“你原先安排的什么?”
季庭跳起来摘下他的包,飞速从里边扒拉出一方红白色头巾。
冠军牌。
抖开头巾,头巾内印着一个扫描码。
季庭展示扫描码。
“你用光脑扫这个,里面会出现背景故事!可以推出拔旗方法!”
季庭悲痛欲绝:“我想了很久的!你们军部都没团建过吗?”
军部团哪门子建?但伊莱森感到愧疚:“对不起,我没想到还会有背景故事。”
季庭哭丧着脸。
“没事,你玩吧。”他对这个只看肌肉的世界绝望了。
“这样也挺好玩的。”
怀着愧疚,伊莱森偷偷扫码。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雪山孕育的孩子。他的头发像雪一样白,他的眼睛像冰一样蓝,所以,雪山给他取名为:阿纳公主……]
伊莱森:……
怎么会选择相信高中生写的故事。
伊莱森耐着性子一目十行。
[为了庆祝他的生日,雪山举办了盛大的宴会……可是,雪山中邪恶的十三雪峰没有收到邀请,气愤的十三雪峰匆匆赶来,对这雪山施下了恶毒的诅咒:
寒冰!永不腐朽!]
……
很怪,但是说不出来。
[这时,还没有来得及赐下祝福的十二雪峰站出来,大声说:我祝福公主有一颗能融化寒冰的美丽心灵!]
[受到诅咒的雪山无奈陷入沉睡,幸好有英勇的白银骑士阿庭护送着公主逃离寒冰的牢笼,来到春之国。]
[柔弱美丽的公主在骑士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一天天长大,二虫相依为命的生活虽然美好,可没有母亲的公主还是常常垂泪,终于有一天,阿纳公主问骑士:“阿庭,我的雌父在哪里?”
骑士本不欲告诉公主残酷的现实,可在泪眼的公主的哀求下,他寒冰做的心动摇了,告诉公主:你的雌父就被冰封在寒冬深处……]
[阿纳公主下定决心:回到冬之国,我一定打败十三雪峰,要救出我的雌父!]
后面的故事未完待续。
伊莱森:……
好恶毒的故事,竟然还人虫文化联动。
季庭说这个故事里有拔旗的方法。
伊莱森想了想,还是宁愿把冰捏碎。
阿纳公主低头看着英勇的阿庭骑士,骑士正颓丧地蹲在他腿边,往地上戳雪坑泄愤。
伊莱森犹豫地轻声叫:“季庭?”
季庭头都不抬。
哄不好了。
“……阿庭骑士?”
这次季庭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
你就非要这样吗?
伊莱森下定决心,眼睛一闭:“阿纳公主需要你的帮助。”
季庭噌地站起来了。
“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他手扶右胸,虚虚做了个脱帽的手势,微微躬身低头,竟是行了个标准的古典骑士礼。
季庭挺直腰背,厚重衣物下身形颀长挺拔,姿态端正,优雅克制的微笑和正直的眼神让他显得英俊又可靠。
只有真正的公主有资格受到这样的注视。
寒风没有让伊莱森的面容泛红,季庭做到了。
伊莱森欲言又止,面罩遮住他的唇齿,可他连眼神中都透露着为难——一米八六的高大雌虫竟真有了几分娇羞的柔弱感。
季庭严肃地注视着他,眼神异常坚定。
这冰天雪地里跟他耗下去有什么意思?自己选的雄虫变傻了也要负责。
伊莱森郑重地伸出右手,季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拖起他的右手顺势半跪。
“请你跟我一起征服十二雪峰,救出雪山!”
66 攀登雪峰8
不出意外的话, 这个所谓的十三雪峰就是米诺峰。
但伊莱森不太明白:“为什么米诺是十三雪峰?他不是第四峰吗?”
季庭说:“因为睡美人里是这么说的。”
“睡美人是谁?”
“哎呀我晚上给你讲。”季庭催促:“你得到什么线索了吗?”
伊莱森拿出布条。
冰壁爬完了,季庭摘下头盔塞进包里,看着布条上的纹路, 暗戳戳地瞄着伊莱森说:“好像很眼熟哎。”
伊莱森伸手按住鬼鬼祟祟的季庭。
“是眼熟。”
他笑起来, 似乎看透了季庭的小心思。
前面是冰雪岩石的混合攀, 难度M5, 两虫讨论了没多久, 又要专心致志地攀登。
“水冰?”季庭说:“快要到冰湖了。”
伊莱森低头, 这里的冰是童话一样的浅蓝色。皙白纹路如同晶片紧密排布, 清透而柔和,日光下竟显得更加纯洁。
每一步都小心又艰难,好像在喜怒无常天神的穿衣镜上行走。
浩瀚的冰川雪坡, 空气逐渐稀薄, 面罩遮不住季庭唇齿间的寒凉, 他面前无比广阔。
威严、莫测的雪峰等着他, 寒冰妄想阻碍, 风雪却要送他归家。
季庭登顶过七座雪峰, 这是他的第八座,沉默的雪峰仍将接纳他,这是他的灵魂故乡。
今年我带虫回来看你。
模糊的呼啸声里, 季庭判断着伊莱森的状态。他的气息略微有些急, 但是平稳、合拍, 每一步每一步都干脆而有力量。
季庭想起地球的人。
每年雪峰都会留下大批冒险者伴他长眠, 每年都有人在攀登的过程中必须暂时放弃,季庭曾在海拔六千多米的攀登处遇见冰崩, 来自远古的撕裂声中,死亡与他擦肩而过。
冒险是挑战自我的过程, 挑战则意味着风险,需要付出巨大的勇气和代价去实现。收获固然很好,付出也足够令人铭记一生,行走在人与自然的交接点,扩张和征服的冲动才是冒险的魅力。
不说伊莱森,就是自己,在这次的行程中也没有感受到太多困难。
雪山对虫族来说已经不是危险的代名词,或许在茫茫宇宙中,还存在某一个种族,可以把雪山当做惬意的后花园。
在生生不息的绵长演化中,生命的力量更上层楼。
但自然无穷,冒险永无止境。
或许伊莱森也是一个冒险家,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这回事。
季庭笑起来,想起一句著名的口号: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雪坡顶端可以看见冰湖,冰湖并不在他们面前,而在他们对岸的下方。
湖面被白雪围困,看着异常平坦,远远地,像一块切割光滑的蓝宝石。
晶莹、坚硬、均匀、稀有……冰湖从不融化,当一个东西看起来像宝石,摸起来像宝石,体验着像宝石,那么它就是了。
既光洁又幽深,透过雪,泛着典雅的湖绿色,季庭看着,觉得太过寂静,比不上伊莱森的眼睛。
直男骑士季庭被灵感击中,拉了个近焦对着伊莱森拍,换来了公主一个疑惑的回眸。
季庭指挥伊莱森摆姿势,伊莱森对镜头的追踪驾轻就熟,对拍照姿势则一窍不通。
“记者和通讯虫常常跟着我拍。”伊莱森解释:“他们的影像里我的姿势通常是立正讲话、坐着讲话和离开的背影。”
季庭对此有点印象。
“背影占多数吧。”他说:“他们说你是‘面向域外的虫’。”
“说我傲慢居功?”伊莱森挑眉:“不完全错。”
“我觉得他们只是胡说而已。”季庭维护他的公主:“什么虫也配察觉到你的傲慢?”
这种说法似乎有点奇怪,但是很贴切。伊莱森因为季庭的偏袒笑起来。
隔着帽子,他轻轻吻了吻季庭的额头。
季庭:奖励?乖乖接受。
摄影师亲自下场摆弄笨手笨脚的美貌模特,一边摆弄,一边控诉中央媒体厚颜无耻的抹黑。
“他们说你脾气暴躁,会无视军规把亲兵踹进医务室。”
“他们还说你天生冷脸从来不会笑,对中央星的雄子没有一点耐心……啊这是个优点。”
“他们还说……”
伊莱森在中央的黑料很多,他在中央的名声也算不上好。当年季庭到处打听伊莱森的时候,温和如艾瑞,也没有说出什么伊莱森的好话。
在中央以外的地方,伊莱森少将的风评倒是截然相反。
“影响到你了吗?”伊莱森被按坐在雪地上,随着季庭的手张开腿,隐隐感觉到一点紧张。
季庭脑子里还有那种顽固且放.荡的思想,下意识地把自己和伊莱森都当男人看,没有意识到他的行为失礼。
而伊莱森按捺着心中的异样,对他的行为完全顺从,简直是为虎作伥,无意识地放纵了季庭的任性。
“怎么没有,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却要到好久之后才能真正认识你,换谁不生气……”
季庭得寸进尺,把伊莱森的外套扒了,反正他也不会冷。
伊莱森一向擅长主导关系,现在却成了任由小雄子操纵和摆弄的布娃娃,卸载了独立思考和反抗的能力,大脑被迫停摆。
“嗯、嗯?”
“走神了?这你都不仔细听?”季庭更生气了。
“怪不得他们欺负你。”
谁?谁欺负我?
伊莱森迟钝地回忆,答应道:“我回去让他们收敛。”
季庭不信:“他们都敢做了,还怕你敲打?”
“要是我能帮到你就好了。”
把伊莱森摆好,季庭找位置拍照,再摆再拍,重复无数次,好像从没有拍过照似的百拍不厌。
这家伙对自己的得意之作珍惜异常,一张照片也不给伊莱森看。
把直播球放出去,季庭和伊莱森短暂休息。
一个雪坡后是季庭埋好的补给,两虫终于摆脱营养液和能量条,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季庭偷偷打听寻宝的进度,被伊莱森不紧不慢地挡掉。
继续攀登,过了冰湖,他们的行程就不急了。
莽原的光照一向惨淡,日头微微偏西,太阳已无以为继。
厚重的大气层削弱了它的强盛,却赋予了它的姣美。
这里的日光格外绚烂,云霞也一样,如果有的话。
雪峰向阳的一面光滑如同丝绢倾泻而下,金灿灿的光影在它的表面,微光在丝绢上交织流淌,明暗流转,足够艺术家追寻一生。
不远处,正是云海翻腾。
第二个补给点,季庭埋了帐篷,帐篷很难和雪洞相比,但也有独特的优势,今天他们需要提早休息,为凌晨的冲顶做准备。
季庭一路上都在诱惑伊莱森赶紧寻宝。
“既然都眼熟了,公主有没有想到点什么?可能是关键的道具哦!”他还是不肯放弃背景故事。
伊莱森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了想到了。你怎么比我还积极。”
季庭一噎:“我当然积极了!骑士也可以解救雪山的!”
他犹豫了一下,好像是怕伊莱森失去兴趣似的,补充说:“当然,公主解救是最好的……你想到什么了?”
伊莱森突然想起,尽管他一直表现得友好而无争,好像一个热心的关键NPC,但季庭好像也是一个宝藏竞争者。
竞争者不主动参与,反而推着他往前走。
伊莱森突然问道:“公主的宝藏是什么?”
季庭眼神乱瞟。
“宝藏就是宝藏啊,没拿到是不能知道的……”
“那骑士的呢?他胜利获得的也是和公主胜利一样的宝藏?”
季庭回避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是选手,场内问题你找主办方去。”
他在伊莱森含笑的眼神注视下,几乎要恼羞成怒。
伊莱森似乎猜到什么,他顺了顺季庭的毛,重新打开光脑。
随后离开帐篷,拒绝季庭的跟随,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之中。
季庭看着他离开,目光紧紧跟随,直到再追不到他的身影。
他消失在正东方,丹霞余晖为他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似乎也在指引着他的方向。
季庭拉起面罩捂住眼睛,倒头栽进了帐篷里。
伊莱森走出几十米,绵延起伏的山体把他遮了个严严实实,雪山的确广阔,可要藏一个什么东西,也是轻而易举。
直播球围着他转,这个小东西是他走到一半时出现的,应该是季庭不放心,才派它出来跟着他。
雪里插着一面深蓝的旗帜。
旗帜上打了分割线,正面却只写着四个字:
[星辰在侧]
字与字间婉转勾连,却偏偏都勾在字的上方,不是任何一种常见字体,更像是什么虫一手描画出来。
伊莱森伸手描摹,复写两三遍,突然低头打开光脑。
未完待续故事下的省略号,他轻轻一点,竟是六个空格。
伊莱森输入了勾连笔画代表的数字。
故事缓缓展开。
[在阿庭骑士的陪伴下,阿纳公主重返冬之国。
克服艰难险阻,他们相互扶持这来到十三雪峰的领地。]
[这里的一切都有着熟悉的遗韵,公主记不得的过去,曾经的繁荣与爱恋,都留在骑士的脑海中。]
[雪山就被封印在领地之巅,阿庭骑士却不愿意再走下去。]
字迹慢慢展开。
……
伊莱森抬起头,看见他的阿庭骑士站在远方。
静静地注视着他。
67 攀登雪峰9
“我的公主。”季庭低声说。
[“我不愿送你离开。”骑士低声说:“我违背了骑士精神, 对你的爱让我变得卑劣。”
他的眼睛沉沉地低下,试图遮住绝望,可他的微笑如此苦涩难以触碰, 公主怔在原地。]
“我背叛了对雪山的忠诚, 从此害怕再遇牺牲的荣光, 为你而赢下的荣誉全都染上欲望的脏污, 只希望折下骄傲能换来你的笑容——”
[“我失去灵性、失去英勇、失去公正、失去谦卑……我完全的沦陷向你, 到现在, 只剩下最后一点诚实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心, 我把它也献出来,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你。”]
“阿纳。”
[雪山终将会被解救,公主走进宫殿, 骑士淹没于人海, 我们回到各自的轨道上。相依相伴的时光如同指尖流沙转瞬即逝, 并肩作战的恩情只剩三言两语一笑置之, 唯有我的冥顽的悲哀化作霜雪千年。
公主说:……]
季庭走到伊莱森面前, 他的双睫微微颤抖, 可他坚持地注视,好像真的成了那个孤注一掷的骑士,将自己的真心剖白于眼前, 只希望获得一个肯定的答复。
伊莱森低下头, 发现故事到公主说这里顿住了。
季庭拽住了他的衣袖, 好像他们在上山时的那样。
伊莱森在季庭胡言乱语的时候就知道这场寻宝的意图, 可当他真正身陷其中,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公主说:“你违背什么了呢?”
公主将手放在骑士肩膀下压, 骑士在他指尖泛白前就顺从地单膝跪了下去。
“你不是雪山的骑士。”
他郑重宣布:“你是我的骑士。”
“不需要为责任纠结,只需要对我忠诚。”
他蹲下想要平视季庭, 蹲的不太稳,干脆像季庭一样半跪下来。
“过去的尊贵我没有享受半分,将来的人群围绕的也不是此刻的我。”
“公主或许有无数仆从,但我永远只接纳一个骑士。”
多年前,骑士怀抱着年轻的公主飞驰在暗藏杀机的雨夜。现如今,公主紧靠着不安的骑士相拥在落日余晖的雪峰。
伊莱森拉下季庭的面罩,轻吻他的脸颊,诱哄般的低语道:“我们不会分道扬镳。”
……
事后,红着脸的季庭被他自己写的伤痛文学尴尬的抬不起头。
“我准备的时候,你还没答应么……”
季庭像是被咬了舌头一样,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
伊莱森坐在悬空的帐篷里,好像坐在一张摇摇晃晃的吊床上,拿着他的新线索,笑的很是促狭。
“那我要是没答应,你就打算这样?”
伊莱森叹气:“好像也很难拒绝。”
“不是!”季庭一下子坐起来:“不一定的,你要是无意,那不就成卖惨了!我不会给你压力的。”
伊莱森静静地看着他,季庭越说脸越红,越说声越小,最后干脆愤愤地扑进伊莱森怀里。
“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是你自己选的。”
他小声嘟囔。
因为地形崎岖,帐篷搭建时甚至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平地,所以伊莱森干脆把四周狠狠砸进冰雪,让帐篷挂在了峭壁之上。
它只有三分之二落在实处,不免摇摇晃晃的。
季庭一扑,帐篷剧烈晃动起来,伊莱森坐不稳,被季庭扑得倒在垫子上,两虫亲密地滚到一处。
伊莱森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距离,抬起胳膊挡在身前,拒绝季庭粘到他身上去。
季庭非常委屈。
“你变了。”他控诉道:“你以前不这样的。”
季庭以前也没有这么爱撒娇,他很遵规守矩,不肯给别的虫一点为难,也不愿意让自己因为唐突被拒绝而难堪。伊莱森突然心软,挡在身前的手臂也卸了力,季庭如愿挤进他怀里,随即环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温热的脖颈。
太放纵了。
被风信子的浓烈香气包围,伊莱森半心半意的想。
“你还有别的准备?”好像怕吓到贴在身上的雄子一样,他低声问。
季庭哼哼唧唧:“不告诉你。”
“不能再反悔了!”季庭用额头磕了他一下:“你别想知道。”
“我不反悔。”伊莱森说:“我有什么好反悔的。”
“你知道的,我很早就离开家族,在中央没有什么势力。年纪不小了,名声又不好,现在还未婚跟小雄子厮混……”
伊莱森将手伸到季庭的后脑,慢悠悠地伸进他散乱的发丝,五指并拢,拽着他的头发把季庭的脑袋从自己身上提起来。
他冰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季庭埋得缺氧泛红的可爱样子。
“贵族的雄虫不会要我,天天忙于工作又没有积蓄,三四十万在霖珀连E级的雄子都嫁不到……”
“为什么害怕?我还能反悔到哪里去?”
季庭一下子空白起来。
“不是!谁说的!离开是家族不好,你自己也可以成为帝国明星,军部的势力本来就不在中央,他们是嫉妒才抹黑你,三十岁有什么年纪大的,你未婚、你——”
他在激烈的喘息声中抿唇。
“我想要……”
“他们没有眼光,我想要的。”
季庭低声说:“我想要还来不及,我只怕你不愿意和虫在一起。我不要你给我钱,我花钱娶你,我的钱都给你管,E级配不上你,我是全霖珀最好的雄虫。”
季庭紧张的要窒息了,他想起来一点,好让自己喘口气,可身下就是伊莱森,根本找不到可以支撑的地方,他只好这样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愿意、愿意和什么虫共度一生的话,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
“第一个考虑我!我是最好的,真的!”
季庭眼巴巴地看着伊莱森,好像一只小狗看着桌边准备跳崖的肉骨头,张大嘴等着它掉下来。
又被小雄子逼到这个地步,伊莱森无奈地叹气。
“没有那么多好考虑的,我只在你眼里这么好而已。”他说。
“既然遇见了最好的雄虫,我还有什么不愿意?”
“如果,我们可以出去就——唔!”
他禁锢季庭脑袋的手不知怎么失了力,季庭不管不顾地亲了下去。
他不太会,伊莱森柔软的唇被他压得变形,风信子的花香浓烈熏得两虫神思恍惚,好像明光弹在耳边轰然炸响,五感都被屏蔽,唇瓣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打开,唇齿间都是炽热的气息。
未完的话被季庭吞食,他什么也不会,过量的喜悦把他的理智冲洗得一干二净,季庭是被本能驱使的野兽,伊莱森毫无防备地掉进他嘴里。
自由意志在顶级信息素包围的此刻就是笑话,更何况伊莱森本身也不那么清白。
纠缠了三四分钟,直到唇瓣发麻,季庭终于停下。
“……”
“再说一下、你再说一下。”
季庭哀求道。
伊莱森迷离的眼睛缓慢聚焦,伸手恶狠狠地把季庭拉了下来。
伊莱森咬住季庭柔韧的唇瓣,随即探进他的牙关,他吻的又霸道又凶猛,季庭纤长的睫毛一颤,硬着头皮迎上去,很快被情潮裹挟。
伊莱森手指慢悠悠摸着他颈后清俊漂亮的骨头。他回过神来了,不肯放季庭走。
“你想要我说什么?”他低哑的声音随着颈后的揣摩响起,季庭下意识地战栗,好像命脉被虫拿捏。
伊莱森被他的反应取悦,低声笑起来。
“我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是帝国少将。”
他张开腿,让季庭的半身落下去,随即紧紧锁住。
“是很凶的。”
他冰蓝色的眼睛在跳跃的灯光中闪烁着危险的暗芒,在细碎的吮吻中,他的唇瓣顺着季庭白皙的侧脸一路转到耳畔。
“要了我,再也不能要别的虫。现在不行,以后也不行。你的轮班永远排不开,什么精力都要放在我一个虫身上。”
他张开嘴,含住季庭的耳垂,尖尖的牙齿厮磨,季庭被咬得身体发软。
梦寐以求的虫乖巧地躺在他怀里,季庭目眩神迷。
耳畔是诱他堕落的恶魔低语:“真的要吗?”
季庭求之不得。
不知道这一晚上是怎么胡闹过去的,说好了早早睡觉,直到九十点钟两虫才阖眼。
真的很晚了,雪山的夜是很长的。
凌晨,季庭在休眠的取暖灯的微光下睁开眼睛。
他悄然钻出睡袋,匆匆披上厚重的外衣,随即离开帐篷,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正北,紫薇曜曜,季庭融化冻冰,拔出一面金旗。
正南,银河迹循,季庭把一面银旗深深掩埋。
正西,洒天星灿,一面黑旗已经被雪没过一半,季庭暴力折断,让它永无出头之日。
正东,季庭裹着寒风回到帐篷,伊莱森在萦绕的信息素的安抚下沉眠,季庭脱掉外套,重新钻入睡袋。
两小时后他们就将醒来,冲顶,在顶峰再次相拥,为故事续写圆满的结尾。
季庭不会为难任何虫,每一面旗都有它的线索,每条线索都通向不同的结局。
这不是我写的故事,是我们一起写的。
季庭那晚准备了很多选项,骑士也不知道前路通向何方,但伊莱森没有让他忐忑太久。
他做出了季庭想不出的,最好的安排。
68 攀登雪峰10(倒v结束)
凌晨三点, 伊莱森被季庭的闹铃叫醒。
很奇妙的感觉,伊莱森起床从不需要闹钟,可昨天晚上睡的太黑太沉了, 就像死过去一段时间, 又在今晨复活。
铃声有点大大, 他要去关掉闹铃, 被季庭艰难地伸手按住。
“还有三分钟……”季庭含含糊糊地说。
季庭非要让闹铃响过这三分钟, 就好像关掉它之后他就睡不好了似的。
第一个闹铃渐渐偃旗息鼓, 第二个闹铃接下重任, 继续声嘶力竭。
季庭赖在睡袋里充耳不闻。
三分钟转瞬即逝,季庭从睡袋中猛然坐起,卡在第二个闹铃消散的最后一刻关掉。
第二个闹铃于是完成任务, 荣归故里。
每个定闹铃的早上都要来这么一出。季庭极速穿外套, 伊莱森不知道起了什么心, 慢悠悠帮他擦脸。
“你不是还有一个闹铃?”
伊莱森在森林里就发现了, 季庭习惯连续安排三个闹铃, 却从来不会等到第三个响起。
季庭一边仰头方便伊莱森动作, 一边在擦脸的空隙里囫囵的往嘴里塞肉干:“那个不能响,那是报警电话,一响就会发定位出去。”
伊莱森的手一顿, 季庭把肉干炫进嘴里, 自己往擦脸巾上蹭:“地球上的习惯, 独自冒险么, 总会有意外的。”
“那定位也不太靠谱,它一开始会发给最近的救援机构——什么机构不确定, 有时候不好用。”
季庭在偏远山区,有一年救下了一个被铁链子栓着的女人。
“他们那边跟星盗一样, 警察听族老的。”
季庭说:“女人跑了全村帮抓,山上夜夜都是火把,刘姐很虚弱,我背着她走。在深山里躲了半个多月,身上的补给早吃完了,有一次差点被村民抓到。出去以后才知道,因为我的闹铃报警了。”
“感谢白鸟。”季庭双手合十:“得亏那段时间还常跟着他荒野求生。”
季庭收拾好自己,和伊莱森一起动手收帐篷。
“那也是个江州女人,刘姐,说话我能懂的。刚被拐走不久,家里人还在找,老家有对象,没嫌弃,过年还给我寄礼物。”
季庭戴好冰爪:“你听不懂这个,这是很好的结局。”
伊莱森吻了一下他的侧脸:“人也很好。”
季庭赞同:“是这样。”
两个虫凌晨出发,莽原的夜幕黑沉如同深海,明星闪耀,头上的猎户座和银河高远又清晰,覆雪的山峰与山脊在夜色下一片皎洁。
“乞力马扎罗乌呼鲁顶峰,有一段横切很艰难。”
黑夜寒冷无比,季庭咬着牙。他不该说话,可他想说。
“海拔攀升太快,落脚点塞不下半个冰爪。我拽着路绳挂在岩壁上,抬头看见流星雨。”
那天的流星雨像是散光的霓虹、垂落的烟花。任何遥远、冰冷又华美的景物都能借来形容它,又都比不上它。
它太盛大,季庭好像闯进暴雨里。
流星的尾迹锋利又流畅,方向明晰又坚定,无穷的光划破夜幕迸发出来,燃尽自己去往遥远的彼方。
宇宙中再微小再零落的碎片也有发光的那一天。季庭仰望它们,好像在仰望孤独的伟人。
“再没有比那更好看的。”季庭说:“那天的天是紫色的,没落的星星泛蓝,我觉得它们在哭。”
后来白鸟说那天根本没有流星雨,是季庭缺氧高反的出现了幻觉,季庭没否认这种判断。
但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他想的是:或许流星只降落给我一个人看。
天空黑了很久,才做出一点泛白的样子。他们带着光源走过漫长的雪坡,好像两个披荆斩棘的流放者,一无所有地前行,开辟他们的道路和将来。
季庭悄无声息地开播。
虫族有着偌大的领地,各星球都有自己的时间,无论何时开播,总能有空闲的虫第一时间进入。
当然,也挡不住有不空闲的虫非要进入。
[!!!突然开播!!!]
[星星那里还是凌晨啊……]
[冲顶了吗冲顶了吗?]
刚刚下课,当睡倒的学生七七八八地爬起来时,温和的亚雌教授已经不知所踪。希望步履匆匆,下课铃声掩盖了他光脑发出一声轻响。
[陷光星的直播间:白凤飞降。]
季庭没有太多力气大声说话了,直播球挂在他身边,在寒风里飞得很是艰难。
直播间镜头里,夜视模式仍只能看清方寸,就好像攀登的季庭,只能看到他身前的一小片雪。
只缘身在此山中。
“登顶,带你们看日出的雪山。”
他简短道,吐字间带着克制的喘息,嗓音因为风雪的磨砺而微微沙哑,低沉如晨间絮语。
[闭嘴。]
[不是,谁发言了!]
[我知道没有,但先闭嘴。]
直播间奇妙的保持了缄默,没有一个虫的想法能够说得出口。
全都如此,全部错误,此刻直播间里没有清白之虫。
希望老师逆流而上:[前面有冰裂,小心。]
冰川运动中,冰层受应力作用的影响,形成的裂隙称为冰裂隙。
季庭看不见他的提醒,他没精力去看。
他在全神贯注地向上,冰川多冰裂,结组前进是安全度过冰裂区的有效方法,第一次双人结组,他在伊莱森前方。
天空的颜色渐渐泛浅了,浅的很迟缓,这不是太阳的本意。
它还没露面,就把夜色渲开了。
季庭的汗还没发出,就被奔逃的寒冷卷走,脚下的冰川像画卷寸寸展开,蔓延到想象之外的地方。
如此浩荡,滚滚洪流,波涛威严如怒,在永恒时间的极寒里凝固,土地被侵蚀,山岩被崩裂,冻结天地的声威犹在,细看晨光下的纹理却如初生花瓣般细腻的栩栩如生。
光芒一闪,季庭下意识地偏头躲避。
曲线横亘蜿蜒,洁白的冰川静静地躺在那里,并没有活过来。
神女在此长眠,神威不可直视。
侧面是高耸的锥形冰川,形状独特,高昂且锋芒毕露。
这是应该的,经过自然的鬼斧神工,应该像跳出道德天尊的炼丹炉一样宣告世界。
它宣告的是世界,而非任何人。因此对于路过的季庭和他的恋虫,冰川漠然置之。
远方的山体乌黑,光折射出令人胆寒的蓝。
长得聪明:[行,爷的寒假又有着落了。]
瓦特:[你还有钱?谁山海际域爬着回的?]
长得聪明:[?]
长得聪明:[我们只是网友,你越界了。]
天空骤然亮堂起来,是太阳跃出地平线。
那一刻,雪山等到它的情郎。
冰川与雪坡借着天边粉黛,在霞光下熠熠生辉。金色的米诺峰顶近在咫尺,斜晖脉脉,光线缓缓透过山脊,白雪寸寸化为金铜,它的全貌展露,竟如此窈窕修长,美艳如同王后。
光与影在它的身躯上谱写赞歌,旋律无声却悠扬。东升鸟振翅而起,盘旋的痕迹久久留在天边。
六千米飞雪霜花滚似绵,它是生机的大使。
这是冒险者追逐的丹霞,守财奴梦中的金山。
他们此刻登顶。
这是鲜为人知的影像。
飞雪扬起,空气中没有一丝微尘。今天的天气足够好,云层很薄,东升的太阳霞光万丈,伊莱森拉下面罩,山巅的空气清透珍稀。
季庭还是有点顶不住,拿出一个舒缓瓶补氧。
分化后他的身体素质直线上升,对雪峰的适应能力也变强了很多,这一整趟攀登下来,他几乎没有受到高反的阻碍。
想起自己第一次攀登时跟着白鸟那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季庭感慨万千,好像看到自己长大。
[星星高反了?舒缓瓶不管用,有氧气瓶吗?]
这是亚雌。
[高反?高反是什么?]
这是雌虫。
[谁的爪子!出去!]
这是恼怒的粉丝。
所以说雌虫跟怪物有什么区别?第一次攀雪峰的伊莱森吐息自然仿若无事发生,甚至可以帮季庭举舒缓瓶。
季庭深吸一大口,后仰示意离开舒缓瓶,随即赶紧关上调节阀防止浪费。
“往西,往西。”他指挥直播球。
直播球乖乖向西转去。
西面的天际,地平线还是幽深的蓝,雪峰的冷调并未在日光下完全消散,它的后背仍能荫蔽千里冰川。
向下俯瞰,优卡罗娜尽收眼底,西侧群峰清晰可见。
群山在侧,冰雪绵延如大河滔滔,浮光跃金,云雾游龙,极目远眺,金字塔型山影铺展直到天边,地影沉静,青蓝婉若衣带碧水。
初阳的辉光穿越云隙散射出来,投影到圆转的天空,曙光穿越天际,在太阳的对立面重新交汇,地影上十度,金粉交织,玫瑰色艳光延展,妖娆如同爱神的腰带,精美绝伦。
世界从何处诞生?在何处长大?它能这样雄伟,又这样娇媚。它把雄伟和娇媚藏到一处,唯恐颠倒众生。
什么辛苦都值得,什么困难都拦不住,什么绝望在此刻统统不值一提。
一无所有者也能生出勇气,因为在看到它前,已经赌上生命。
黑脊弯下,海子荡漾,山脚森林郁郁苍苍。
归途如虹,返回尘世的路同样可爱。
“维纳斯带,漂亮吧?”季庭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没没没!星星牛逼!]
季庭去牵伊莱森,让同样沉醉此间的他回过神来。
太阳升高,影影绰绰的美景如月下昙花不可久留。群山为证,霞光漫天,季庭在女神面前吻过他的爱虫。
69 季庭双倍价值(二合一)
从米诺峰上下撤到峰顶所见的海子边, 湖水墨蓝,波澜冷冽如同玉雕,伊莱森开始找他获得的宝藏。
季庭笑眯眯地帮他一起。
“日出的时候忘记宣布了!我们已经打败了邪恶的十三雪峰!但是很遗憾, 公主只是短暂地唤醒了雪山, 所以宝藏也只能拿到一半。”
伊莱森早有预料, 但还是问:“彻底唤醒雪山的方法是什么?”
季庭说:“唤醒雪山的重点在于融化寒冰呀!需要公主的真心。”
好抽象的东西, 伊莱森费解道:“真心要怎么拿出来?”
季庭挠头:“眼泪可以的, 但是效果没有真心好。”
他眼睛一转, 说:“真心最起码要说出来, 不说怎么会被察觉到呢?骑士就是这么做的。”季庭点点光脑上的故事。
伊莱森笑起来:“点我?”
季庭不承认:“没有。”
金色的阳光撒在飞扬的芦苇荡,冬日色彩的纯净的斑驳,枯黄浅绿正好补色, 一时丰韵如同晚秋。
季庭坐在草地上摇头晃脑, 伊莱森蹲下把他抱起来。
“!!!”季庭瞪大眼睛:“干什么!你要武装夺取政权?”
什么乱七八糟的。
伊莱森说:“我要表达真心。”
季庭端正态度:“请讲。”
伊莱森看着他有点紧张, 把立正的季庭摆弄出一个放松的样子。
他们面对面对视很久, 直到两个虫都笑出来。伊莱森投降一样叹气, 逃离季庭的视线把他带到怀里。
好像看不见季庭, 他才可以畅所欲言。
“我没有寒冰做的心。”
他好像想笑,季庭偷偷去攥他的腰。
“我擅长表达情绪,倒是擅长掩埋它, 或许曾经让你难过, 我以后改。”
“我——”
季庭屏住呼吸, 他预感他又要收获惊喜。
伊莱森顿住之后, 不知道怎么,不动声色地把话倒回去说:“我从没有和只见过一面的虫私连, 也不会整晚看别的雄子直播。”
“你看过别的雄子直播?”
“当然没有。”伊莱森说。
“我破过很多例,变过很多次, 动了很多脑筋,帮你解决问题不是因为我天生就好。”他说:“我确实有私心,希望能帮到你。”
“你是全霖珀最好的雄子。”
“我早准备好独自走完一生,不承认自己有一天决策错误,找各种借口。”
“是我的错,谢谢你坚持。”
伊莱森说不出话来,季庭就抱抱他。
于是他把脑子里纠结的东西通通忘掉,只剩下不擅长的承诺和心声。
“我会爱你。”
伊莱森擅长交流,虽然与他交流的虫不这么觉得。以前无差别擅长,现在有所区分。
其他虫和季庭。
他想说的很多,多到能推翻他过去的所有观点。如果他把真心打开,所有虫都会发现此刻的他与过去的自我完全相反,那矛盾会把他抵消,伊莱森会像被撬开的蚌一样柔软无可抗拒。
他将不再无所不能。
他宁愿直接做,他可以立刻跟季庭领证,滚到床上去,把自己三十年赢得的所有都交给他。
伊莱森费尽力气,只能打开一点点,好在季庭富有好奇心,愿意歪着脑袋去看他硬壳里有什么。
伊莱森说不下去,季庭抱住他,他就再增加一点力量。
虎头蛇尾的话说完,伊莱森竟然有言不由衷的感觉。
“……行吗?”
“你问我?”季庭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伊莱森没说话,季庭的肩膀感觉到他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还抱着,没有什么意义,好像两只亲嘴鱼碰碰对方,没有什么想法。
“我们这样是爱吗?”
伊莱森说:“不清楚。”
季庭开始笑:“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不像。”
吃第一口奶的孩子,不会知道奶是甜的。
他们两个的恋爱很怪,在虫族的世界没有相恋,爱是亲子兄弟们与生俱来的血缘,是雄主与君侍日久天长的宠爱和陪伴,近些年也兴起类似一见钟情的例子,最后也归于后者,抑或不知所终了。
他们不属于任何一种,所以伊莱森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急于找到一条安全的轨道。
季庭也不知道,他对爱情的了解仅限于小说,两个主角有各种各样的羁绊互相链结,被逼的、匹配的、有婚约的、某条道路上不可避免的……哪怕故事开始时已经彻底决裂,也总会出现在对方的生活,反正他们总能联系起来,因为天生一对。
他们像是麻花一样相互无法分离,季庭看着羡慕极了。
轮到他的时候,季庭却和他的心上虫隔着十万八千里,总也遇不到。没有一点命运的安排可供等待,每一步都是自己争取来。
自由的旅行博主和自由的军部少将能有什么联系啊!难道不应该一开始就把阿纳强行分给我吗?
季庭捧着伊莱森的脸贴过去,让自己和伊莱森的鼻尖亲昵地碰到一起:“阿纳。”
伊莱森垂下眼睛:“嗯。”
“我们好困难啊。”季庭感叹:“一定是地狱模式。”
伊莱森不明所以:“地狱?”
季庭“砰”地一下撞到他的脑袋。
“一个有点不容易的地方,但是特别好。”
“我说真的,特别好。”
我宁愿我们从无到有走到今天,也不想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任虫摆布、失去自由的灵魂。
……
最后伊莱森通过说好话和向主办方出卖美色得到了全部宝藏,这个宝藏竟然还不是独属于他一个虫的。
因为它是属于别虫的财产——季庭的秘钥。
打开这个宝藏之后,季庭露出心虚的表情。
他也觉得很怪,但这是他挖空脑筋后想到的最好的东西。
其实是挺直男的。
“所有的钥匙哎!从大门到书房抽屉,我CF密码都在上面了!这是我能想到最珍贵的东西。”
伊莱森把宝藏揣进怀里。
怎么说呢,珍贵是珍贵的,可这也太珍贵了,都珍贵到小众了。哪怕伊莱森为这件宝藏所带来的交付感到愉悦,也能体会到它对于别虫会有多莫名其妙。
伊莱森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特别好的一个人,年轻又帅气,开朗又向往爱情,会在特别好的地球上单身二十四年。
他对季庭的财产不感兴趣,枫泊1030号最有价值的现在就在他眼前。
他挑重点问:“卧室门也可以打开吗?”
季庭愣住,随即一头磕在他肩膀上,不肯出来了。
……
自从回到霖珀,季庭就变得很奇怪,好像很疯,又敷衍,可能是丢了魂了。
T帝:[阿坦出差,许年多排了一天。]
T帝:[他上班,我连吃五顿外卖,大概该考虑跟他离婚。(再见)]
季庭:[嗯,特别好。]
T帝:[?]
季庭:[嗯嗯。]
季庭:[外卖多新鲜,特别好。]
T帝:[???]
季庭:[啊你说离婚?]
T帝:[……]
季庭:[哎呀!特别好!]
……
季庭带着他的“特别好”到处乱窜,创到一大批虫,山河甚至给他推荐了一个中央医院的心理医生。
季庭点开一看,发现居然已经加过了。
艾瑞医生!!!哈哈!!
副官维希的心情也很好。
因为少将心情好,少将好工作就好,工作好维希就好,维希好下官就好,下官好士兵就好……
未来可期!第三军这不就好起来了???
休假太有用了,你没看休假回来,少将面相都变了!
“从鳏寡独孤变成虚情假意。”尤特纳中校私下如此形容。
听说很快进医务室领了一针恢复剂,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事虫避而不谈。
……
下班,伊莱森直飞枫泊。
他现在住在季庭家。
交换完爱语,两个虫关于下一步做什么产生了一点分歧。
季庭认为应该恋爱,伊莱森则主张直接结婚。
他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虫族没有恋爱期。”他说:“我们不是恋完了吗?”
季庭向往恋爱很多年,如今好容易有了条件,竟然还要跳过,当场就要表演一个原地抑郁。
“没有恋,雪山上不能算的,我们才刚刚表白完!”
伊莱森费解:“亲过都不能结婚吗?你们人类的考核好严格。”
他又问:“具体要到哪一步才可以?我不在乎这边的看法,可以配合你……”
季庭火烧火燎地堵住了他的嘴。
最后两虫各退一步,决定先同居一段时间充当恋爱。
离谱,这个想法到底是谁提出的!为什么同居可以被当成恋爱啊!
对于一段时间的定义,季庭倾向于一月,伊莱森倾向于三天。
于是折中到一周。
还有住谁家的问题。
通常来说,虫族的雄子一般是住在雌君买的房子里。绝大部分雄子成年那天会从雄父房子里直接过渡到雌君房子里,从此房子就属于雄子。如果离婚另娶,旧雌君自己卷铺盖走虫,雄子在自己的房子和新雌君的房子中自由选择。
雌侍没有向雄主提供住房的机会。
到了季庭这里,他和伊莱森都有家。
但是季庭对伊莱森的家表示了不满。
“跟酒店套房似的。”
于是伊莱森搬来。
飞行器滑进地库,冷冷出来迎接新主虫。
“……”但是冷冷卡壳,不知道如何称呼。
“雌君。”伊莱森盘了一把他的脑袋。
“!!!”
季庭在家剪视频。听到动静匆匆跑出来亲了他一口,没等伊莱森反应过来,又匆匆跑回去继续剪。
伊莱森:……
他好像短暂地爱了我一下。
昨天还不是这样的!这么快就不珍惜了?
脱掉外套,伊莱森上楼去找季庭。
季庭坐在他的书房里跟视频奋斗,伊莱森从后面环过他脖颈,俯到他身上去。
他身上清冽的香缓缓包围了季庭。
“还在剪?”
中午伊莱森回家的时候,他就在剪视频了。
光脑屏幕上正是旭日东升。
“快了快了。”季庭跟他贴贴脑袋,道:“盯了一下午雪地,我要瞎了。”
季庭回头,伊莱森像是恶霸调戏良家少女一样捏住他的下巴,轻佻的打量了一番。
少女不敢反抗恶霸,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没瞎,眼睛很漂亮。”伊莱森吻一下他的眼睛。
他邪恶道:“还不快点,你的粉丝等着你呢。”
季庭:QAQ!
准时下班的伊莱森爽了,像揉机器管家一样揉了一把可怜季庭,只留下一句“期待你的成果。”随后翩然离去。
等季庭剪完视频,像游魂一样飘下楼,冷冷已经端菜上桌。
“主虫吃饭啦!”冷冷高兴道。
季庭不知怎么的,顺手撸了一把它的头。
他以前从没这么干过,不知道从哪里学的。
冷冷:<(。_。)>
“阿纳呢?”季庭帮冷冷摆餐具,顺口问道。
“雌君在院子里。”冷冷说。
季庭哦了一声。
“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谁让你叫雌君的?”
冷冷说:“雌君呀。”
他自己要求的!!!
季庭说:“他让你叫你就叫?”
自从得到确切回应,季庭愈发膨胀。
他就想结婚,他都不愿意跟我恋爱!他就想结婚!
这就雌君了!雌君跟老婆有什么区别???
季庭正视冷冷,恍然间好像看到了霸总文学经典角色——名言管家。
[你是少爷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
“可是主虫都带他回家了呀!”
[很久没见到少爷笑得这么开心了。]
“主虫和他很亲密,相处也愉快。”
[他从来没这么失控过。]
……
世界上的管家都这样吗?机器管家也逃不过这个定律?还是说我已经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冒险博主进化成一跺脚就能引起世界经济危机的霸总了?
季庭莫名其妙开始笑。
冷冷迷惑:“主虫?不可以叫雌君吗?”
季庭哈哈哈停不下来:“不,特别好。”
冷冷:……
伊莱森在院子里给桂树裹上稻草,季庭早上提过。
原来生活里还有这种任务,做起来有点新奇。
他把麻绳系得结结实实,回小楼看见季庭在伏在桌边捂着腹部。
伊莱森立即上前。
“怎么了?”
季庭直起腰,脸色透红,唇畔还带着笑。
“阿纳!我们也是主角!”
伊莱森熟练地听不懂先点头:“特别好。”
不用羡慕别的文啦,我们也天生纠缠。
吃过饭,伊莱森在沙发上坐着回消息,季庭大摇大摆躺到他腿上。
有点硬,季庭戳了戳他。
被雄子突然枕住大腿,会紧张是本能反应。
季庭不愿意立刻结婚,占起便宜倒没完了。
伊莱森无奈地低头看了他,努力放松肌肉。
变软了,季庭满意地转转脑袋,开始刷CF。
他新剪的视频还没发,自己的账号上到处是嗷嗷待哺的催更。
不能怪他们。季庭赚钱的时候为老板疯狂营业,勤奋活跃的姿态欺骗了大批粉丝。
然而他事实上非常懒,哪怕在地球上,账号十天半月没个动静也是常有的事。
粉丝们一时陷入巨大落差。
[两天了!下雪山已经两天了!]
[雪山攀完了,视频在哪里?]
[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我从未见过光。]
季庭:……
救命,愧疚感好强。
今晚一定!
他怀着愧疚心打开消息。
不朽铃想买山影照片。
卖给他,赚钱不丢虫。
山河老师问进展怎么样了,他是所有老师中最为关心他们进展的,出力也最大。
季庭:[老师!我跟你说!]
立即分享快乐生活。
但是,众所周知山河不看好这门亲事,他关心的目的只是让季庭赶紧回头而根本不想听好消息。
山河:[……]
我说,够了。
回着回着,季庭突然哎了一声。
“方秘书好像很久不见了。”
“方秘书?”伊莱森问。
“雷格纳特副会长的大秘嘛,自从我跑到霖珀,他就定期通讯回访。”
季庭翻了翻记录:“瓦尔纳会长也好久没联系。”
伊莱森嗯了一声:“你看看战陆。”
季庭撇嘴:“战陆队长天天给我发考勤表。”
“我到哪里考勤啊,写起来很麻烦。”
伊莱森要来他写的考勤表看了看。
姓名年龄编号入职日期目前方位……
他笑起来:“这个表不是这么填的。”
季庭仰起头:“嗯?”
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伊莱森清晰的下颌线条,脖颈修长漂亮。
伊莱森把他拉起来,两只虫凑在一起,咔嚓拍了一张合照。
季庭眼睁睁看着伊莱森用他的光脑把它发给了上司战陆。
季庭:!!!
季庭慌忙坐起来要删掉:“别呀!我那是工作!”
可是战陆已经看见了。
猛犸象:[……]
季庭:[到岗。]
季庭绝望地看着伊莱森拿着他的光脑挑衅上司。
完蛋了,我要变成走后门的少将小情虫了。
战陆队长刚正不阿,他不会屈服的!
猛犸象:[收到。]
……
季庭呆住。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去看着伊莱森。
“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做到的!”
“你跟战陆队长私交这么深厚?他这就愿意破例了?”
伊莱森笑起来。
“没有,你们战陆队长对我不满很久了。”伊莱森轻描淡写的说:“你最好提防他给你穿小鞋。”
季庭:???那你还发?
“战陆考勤的目的不是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干活,是为了知道你在军部的势力范围里待着。”
伊莱森说:“你不是想问雄保会为什么不管着你了?”
伊莱森说:“因为你现在是军部的虫。”
伊莱森一场谈判,如果只给季庭弄来一个假身份,那未免也太失败了。
季庭变成了“陷光星”,但是“季庭”在官方档案里并没有消失,仍然留在档案上,有关这个身份的一切变成空壳被保留,真虫被赎了出来。
方秘书不会再回访,瓦尔纳会长也不会再苦口婆心地念叨季庭注意安全。
季庭从此进入军部的羽翼之下,雄保会不再干涉。
但这只是一场暂时的合作,一个A级雄子的婚事操纵好能让世家反目,谁会轻易放弃?合作的好,双方平安无事,合作的不好,等到军部和雄保会翻脸的那一天,他们也不可能放弃对A级雄子的接触。
雄子进入某个势力,有一万种被利用的方法。
可进了军部,季庭竟然自由自在了。
季庭从入职到现在就干了一次活,虽然危机四伏,但那是任何虫都没想到的。
可见这个后门是真的没少走。
伊莱森轻描淡写:“不难赎,你身份有问题,他们怀疑你是星盗遗雄,价格大打折扣。”
他笑起来:“不然我哪买的起A级?我连A级的抑制剂都买不起。”
虫族的雌性和雄性每年都有求偶期,雄子当然不缺伴侣,雌性这可以通过抑制剂帮助渡过,抑制剂由雄子信息素为核心原料,和雄子一样分成各个等级,A级抑制剂一针就是五十万,是伊莱森多久的余钱不用我说。
“雄保会疏远你是正常的,战陆知道你安安稳稳的就行,他发的工作不想做可以拒绝。”
伊莱森皱眉:“他还让你写分析报告?欺负虫呢。”
季庭连忙摇头:“别别别!工作是我价值的实现!”
伊莱森看着他笑:“还价值?真的不结婚了?”
这是在笑季庭当年因为自己不能娶七八个雌虫回馈社会而难过一宿的事。伊莱森对于受到外界帮助后要努力回报的理论完全不感冒,只是看不得季庭难过,所以干脆给他分个活来安慰他。
不得不说行之有效。
季庭一想也是,他本来是因为不能尽雄子义务,才在冒险直播的自我实现以外找了个雌子义务干着。
本来努力工作就行了,谁知道居然又打算结婚。
奇妙的价值增加了!
季庭突然对结婚信心百倍:“结结结!我要实现双倍价值!”
伊莱森没想到一时兴起的坦白还能收获这样的意外惊喜,一时哭笑不得。
季庭热心的把着他的肩膀:“你愿意生蛋吗?阿纳?我娶不了七八个了,如果你愿意,那我们就生七八个,你不愿意,那没实现的价值算你头上……”
伊莱森一把把他的脑袋按下去。
季庭嚷嚷:“你就这么对待雄主?你好好想想!阿纳!”
70 伊莱森顶级富豪
不管怎么说, 季庭答应结婚总是一件好事。
伊莱森哄着他,季庭一盘算,发现两虫结婚简直是双赢。
从自己的角度说, 自己结婚后不仅可以实现社会意义的双重价值, 还能获得巨大的经济收益。
还不上钱就娶回债主, 欠款一笔勾销!
从伊莱森的角度, 那更好了。不仅无痛得到雄主, 以后的信息素无限量供应, 甚至还能省下一大笔税款。
雌虫十八岁就成年, 二十五岁开始需要交个虫税,交到四十岁为止。
这里的个虫税可不是个人所得的意思,而是二十五岁没有结婚的雌虫交的, 囊括生活方方面面, 十五年个虫税交下来, 不嫁虫也攒不下钱, 从根本上解决了雌虫不舍得结婚花钱的问题。
星际时代没有虫头税, 但消费税百分之五, 资产税百分之十……个虫税让伊莱森的个虫经济雪上加霜。
以前伊莱森从没在乎过这个,但自从季庭向他许诺过以后家里的财政大全之后,他对金钱的敏感度直线上升, 维希都说他批资金变谨慎了。
忍不了一点。
季庭承诺恋爱结束就结婚。
伊莱森:“原先不是这样的吗?”
“原先……”季庭从沙发上跳起来:“我视频还没发。”
一溜烟跑走了。
……
臣乃武将:[星星这次的视频什么时候发?]
T帝:[这两天剪不完吧, 最少后天。]
长得聪明:[明天还不行吗?]
T帝:[我觉得不行。]
经常等视频的朋友都知道, 陷光星剪视频的时长和他冒险的时长成正比。
像是红树林那样较长的直播, 他的视频要剪三天,而海蚀洞那样的小探访, 一下午就能剪出来。
雪峰之行结束两天,特伦斯本来就不期待。
更别说, 他知道的事还要多一点。
季庭刚刚追到他喜欢那个雌虫,黏黏糊糊的,高低得卿卿我我两天,没时间剪视频的。
谁成想季庭发愤图强,当晚就把视频传上了CF。
刚刚装完大佬的特伦斯:……
怎么回事,连雄子都勾不住?
那个雌虫是不是不行啊!
特伦斯气得想躺下,许年给他架好光脑。
陷光星:[白凤飞降。]
[视频.]
陷光星的视频里常有直播没有的东西,比如这次的雪山之行,他的视频从山谷开始。
……
这是个安静的山谷,四下没有虫迹,镜头放的很低,几乎要钻进茂密的荒草中。野物不时露出一点耳朵或尾巴,你就追着它去吧。
草茎纤长又柔韧,哪怕秋风里滚过几番,冬日里报团寒颤,仍然有着不屈的力量。
层层叠叠,磕磕绊绊。
莽撞的孩子,你怎么到这里来啦?
尾巴?可恶的尾巴不见了,周围是连天的荒草,碎石花哨可爱,松软的黑土泛着润泽的光。
随便找个方向吧,狠狠一撞,撞到新的天地里。
溪水淙淙溶溶,淙和溶是两个好字,它们看起来就温吞,读起来又从容。有一头长角的鹿要来喝水了,它低下长颈的线条清晰又有力。
在这样的净土上,有力献给谁呢?
长靴踩碎从容,健美的鹿受惊奔逃离开。
我们的向导来了。
毛茸茸的动物幼崽太小了,看不到全貌。
向上仰望,才能知道,你在一个何等伟大的地方。
雪山巍峨俯视,它太过雄伟。十万年白头,十万年等待,它的每一座山峰,每一块石头,每一条裂痕,都是无穷无尽的时光。它见证枯荣百代,巍然化为林海,它守卫细流微微,汇聚东流润泽九州。
这里的每一种生灵,都在向它献礼。
拔高,拔高,直到能与它匹敌。可以是象足下的蚂蚁,不可以是虎目下的尘埃。
你走吧,走过乱石,走过雪坡。
你攀吧,攀过冰壁,攀过雪岩。
朝圣之路漫长而又漫长。
你埋进雪崩里、你踩进冰裂中、你挂在岩壁上、你失足滑下山坡、你在寒风里僵硬、你在虚无中饥肠辘辘。
你在威严中死去,在神圣里复活。想登上圣象的额头,需得付出一切。
抓着他的影子吧,那个向上的身影。
他穿过茫茫黑夜,带你回到世间,他只是过客,你记得谁救下你吗?是谁挣扎,是谁痛苦,谁被威严逼得后退,谁坚持着向上——
直到曙光降临。
你回头看,那升腾的雪,它披着霞光,绕着雪山飞呢。
[陷光星:攀登雪山——白凤飞降.]
“好辛苦啊,有点吓虫了,不过最后真的很漂亮!扬雪像是一只大鸟。”
“我喜欢那个山谷!要不明年去那里玩?”
“许年你不去的话……许年?”
许年怔怔地看着在回首中定格的雪山,失控地想要伸手触碰。
“许年!”
许年猛然回神。
他像往常一样垂下银灰的眼睛。
“嗯,雄主。”
季庭在上传视频的同时还上传了一份路线图,详细记载了他们这一次的准备、时间和定位。
陷光星:[纪念这条线路吧,让我们叫它凤凰。]
[很小很小,小的看不见了,在黑夜里攀爬的时候。]
[他好像要掉下去,又好像让我别死。]
[暴霜露,斩荆棘,拨云见日,旭日东升!]
[挑战与攀登恒久伟大!!!]
[莽原-优卡罗娜雪山-米诺峰-凤凰线。]
[你们冷静!别自己爬啊!!!]
……
发完视频等待三分钟,再看一看评论区。
他把漫长的攀登过程剪掉绝大部分,但观众们还是喜欢温馨柔和抑或冲击力强一些的场面。
下次满足一下?
季庭敲着桌子想。
第二天一早,季庭刚刚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光脑,就是一声美妙的提示。
星币入账八万元。
不朽铃买照片的钱到账了。
感谢榜一大哥,给季庭带来愉快的一天。
有虫轻轻敲门,遥控门打开。
刚睡醒鸡窝头的季庭和收拾整齐的伊莱森面面相觑。
三秒钟后,伊莱森礼貌地关上门,季庭飞一样从床上跳下来。”
伊莱森靠在门外,听里面极速行动和翻箱倒柜的声音。
“倒也不用那么急。”他像是自言自语:“不习惯?以后天天会看到的。”
伊莱森吃过饭上班,季庭牢记教诲,拍了张自家餐厅发给战陆。
猛犸象:[……]
队长最近沉默的次数好像有点多。
季庭:[队长有活尽管吩咐!]
猛犸象:[收到。]
打卡后,季庭站在餐厅犹豫了一会,随即选择上楼快乐地回到被子里。
放纵,昨天睡太晚了,就放纵这一天!
闭上眼睛。
季庭:我好困。
大脑:你答应什么来着?
……
季庭合上的眼睛猛然睁开!
季庭搜索一上午,关于虫族的结婚流程却只找到网上申请办法。
季庭转给伊莱森。
季庭:[怎么办,我准备什么。]
伊莱森听着会议室里下官汇报工作,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光脑。
伊莱森:[没有要雄子准备的道理。]
伊莱森:[我来。]
季庭:[。]
倒头大睡。
季庭没吃午饭,因为睡过了。
他昨晚熬夜剪视频来着。
“熬夜剪?你十点不都发了。”
特伦斯跟他连麦采购。
季庭捧脸:“你懂什么……看看这个,这个一米八六的雌虫能不能穿?”
特伦斯定睛一看,亚雌宝贝可爱毛绒小南瓜。
特伦斯沉吟片刻,评价为:“艺术。”
季庭找到一件XXXXXL,加入购物车。
季庭:“当睡衣穿么,很可爱的,他们家码很全,阿坦的都能有。”
特伦斯激情下单。
“我认真的,这样结婚有点赶了。”季庭逛逛他们家店,又看好一件纯洁小天使。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特伦斯质疑:“你买给他换着穿?”
季庭:“这我自己的!我自己喜欢!不过我们俩可以一个码。”
季庭:“换着穿也挺好!”
他催道:“你说句话啊。”
特伦斯:“哎呀你俩的破事你连是谁都不说——”
“真没有那么多事的,你等着登记,觉得不够珍重就去实地登,两家虫吃个饭就行。”
“别的都是他的事,你别管,不满意就不答应。”
他跟伊莱森哪来的家虫?
季庭挠头。
“起码先准备点。”他对照着清单最后说:“我得再买点红内衣。”
“红内衣?”特伦斯问:“干什么的。”
季庭说新婚那天穿的。
特伦斯发出不明笑声。
“还不如买根红绳。”他说。
季庭买东西的时候,伊莱森在清点他的资产。
房屋三座,飞行器两台,存款忽略不计。
北湾一座小区、中央封地,股份等……莽原星球一个。
维希恨铁不成钢。
“为什么买莽原呢?”他问:“为什么一定要买莽原呢?”
“我去跟中央接触的时候,他们以为我开玩笑的。我说我的长官不是傻子。”
“莽原什么也没有。”维希心酸道:“功勋星啊,只有全勋章的将级才能领的,少将只能领一个,获得功勋星的机会比我当街遇见A级还小。”
“就换了个又冷又破的莽原。”维希可难过了:“您的雄子会喜欢吗?”
伊莱森笑起来。
“他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