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姜莱莱这话像是沉入深潭的石子, 一开始能泛起涟漪,便再也没有波澜,好似被深渊吞噬, 又好像只是沉入潭底。

    四周的雪松香慢慢淡去,楼道的灯光重新亮起。

    姜莱莱再次抬眼之时,看到的只是白千顷的背影。

    她忽地有些落寞,却又不知从何谈起。

    眼看着白千顷一步一步地走远, 她的心也好似悬了起来。

    这样奇怪的感觉无法抑制, 又难以掩藏。

    还好白千顷没有回头,她也没有叫住她。

    回到家, 姜莱莱的脑海里不可抑制的回想起那句“你不知道吗?”

    可她又不敢多想。

    她怕。

    怕一时的失控, 下面等着她的便是无尽的黑暗。

    次日清晨, 姜莱莱因为广告拍摄起了一个大早。

    正要出门, 却被白云通知, 拍摄取消了。

    “上次广告的拍摄合作不是很愉快吗?怎么这一次要临时取消了?”姜莱莱不理解。

    “昨天我们去吃饭被拍到了。”白云的声音很严肃, 没有往日的玩笑。

    “我和你姑姑吗?”姜莱莱问。

    白云深吸一口气, 好似对这个问题也很头疼:“没有拍到我姑姑的脸, 只是一个身影。”

    姜莱莱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拍到白千顷就好, 不然因为自己而影响她的生活就不好了。

    “那还好。”

    白云呵斥:“好什么好?以前为了让你炒CP,已经和外界说过你性取向为女的事情了。现在虽然没拍到我姑姑的脸, 但是总不好再解释是普通朋友聚会了。”

    姜莱莱弱弱道:“我性取向本来就是女的。”

    白云不敢相信:“你是在暗示我,让我帮你和我姑姑再炒个CP吗?”

    姜莱莱嘀咕:“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你姑姑又不一定喜欢女的。”

    白云头疼得不行:“我姑姑要是喜欢女的也绝对不能喜欢你。”

    姜莱莱反问:“为什么?”

    白云:“没有为什么!”

    继而又说道:“你这几天就别出去了, 老老实实学你的英语, 剩下的我会找公关团队来处理。”

    姜莱莱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却还是忍不住问:“那没有广告拍的话,我是不是就没钱了?”

    白云理解姜莱莱的处境,叹了一口气说:“我一会儿打电话和阿姨说明一下情况。”

    姜莱莱声音低落:“谢谢。”

    电话挂断之后,姜莱莱看着窗外,几个熟悉的狗仔赫然出现在楼下。

    姜莱莱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隐蔽的地方。

    不过是事情还没有发酵,所以让她稍微能呼吸一口罢了。

    她看着从那几个狗仔身边堂而皇之走过穿着校服的学生。

    她倒是有几分羡慕她们。

    毕竟她在她们那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没有自由了。

    姜莱莱忽然停下来了,可她却只剩下茫然,她看着天花板,盯着地面。

    她想任由时间过去,这样她就能早点出去工作,让自己重新转起来。

    可没有。

    整整一天,事情发酵越来越严重。

    那个对象因为没有一个确切的人,便被许多人传言是什么导演,是制作人,是代言商品的老板。

    好像要用这样的方式去解释姜莱莱为什么有戏拍,有代言。

    以至于各大导演以及老板纷纷对姜莱莱避之不及。

    她彻底没有工作了。

    姜莱莱听着白云说明情况,只觉得胃在撕扭。

    她的胃病又犯了。

    “情况就是这样的情况。现在就是两种方案,一个是你在家待一段时间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一个是让我姑姑站出来承认那人是她,然后说你们两个是恋爱关系,之后随便找个理由分手。”

    姜莱莱闻言果断拒绝:“不行,不能找你姑姑。”

    她看着屋外寒风渐起的世界,一扇窗户仿佛隔绝了一整个世界。

    她被关在这里,也像是被关在牢里。

    “寒冬过去了,就会好的吧。”姜莱莱喃喃说道。

    白云叹了口气:“也行,我也可以休息几天。你也可以静下心来和我姑姑好好学学英语,考你的四级。”

    姜莱莱想起了那天的白千顷,她低下了头:“可以换一个老师吗?”

    白云反问:“你觉得你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能找其他人吗?”

    姜莱莱将眼睛阖上,深吸了一口气:“你姑姑最近心情好吗?”

    白云哼了一声:“那天我和她说,你们去吃饭被拍到了,她跟脑子抽了一样的让我直接公开说是她。近几天她还问过我,你还学不学英语的。至于心情嘛,反正我也没看过她心情好的时候,只能说她正常。”

    姜莱莱有些意外,白千顷居然会愿意公开。

    因为什么呢?

    姜莱莱不敢想。

    但是既然这样,她总该把英语捡起来的。

    至少这是她眼下唯一能争取的。

    如果她能过四级,也就有了一次试镜的机会。

    总比现在什么都不做好。

    可是。

    她该怎么和白千顷说呢?

    姜莱莱又一次地搜刮了一通自己家冰箱,拿着不多的东西站在白千顷家门口。

    她壮着胆子敲了几次,都没有人。

    拿起手机点开白千顷的微信步数看了一眼,四千步,应该是出门了。

    姜莱莱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要是回家等的话,要是错过了怎么办?

    她回家也没什么事情。

    还是在这里吧。

    白千顷一连在家了许多天,眼睁睁地看着谣言越演越烈,她担心姜莱莱的事业受到影响,可谁料她姜莱莱宁肯在家没有工作,也不愿意和她沾染上一丝的关系。

    她生气,却也苦涩。

    她好像真的不喜欢自己。

    可她真的好喜欢她。

    这样的喜欢让她一再失控,一再变得连她自己都陌生。

    站在全市顶级的饭店里,眼前的玻璃上透着全市繁华的霓虹,又倒映着身后热络社交的人群。

    唯独她一人,形影单只。

    刘瑶看着白千顷,那日之后,她都快以为再也见不到白千顷了。

    没想到今日一通电话,她还是来了。

    她大概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吧。

    如此,刘瑶端着酒杯走去,柔声说:“今天同学们一听说你来,个个都推了手头的事情赶来。这个面子,大概也只会卖你白千顷一人了。”

    白千顷回头看了一眼,明明如此热闹的场景,在她的眼睛里却好似只是平静湖面的一面倒影,虽是热闹,却未触及湖面丝毫。

    连涟漪都未掀起一分。

    “刘导的面子也很大。”白千顷声音清冷,却说着恭维的话。

    刘瑶的笑容愣了一瞬,从前白千顷从来不叫她刘导。

    可她不敢细问。

    “怎么不去和同学们再聊聊,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可是很容易喝醉的。”刘瑶带着温柔的笑意,劝着。

    白千顷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刘瑶不说还未察觉。

    原来自己已经喝了六杯了,她一向对自己严苛,无论什么场合都只允许自己喝一杯。

    今天竟然已经喝了六杯都未察觉。

    她抬眼看着眼下的车流,却觉得异常清晰。

    忍不住苦涩地笑了笑,她再失控又如何。

    不过是清醒地失去罢了。

    可她不甘心。

    她一点也不甘心。

    她明明曾经将那樱花香味困于怀中,却为什么抓不住呢?

    白千顷又喝了一口,一杯见底。

    她晃了晃酒杯,再也没有酒了。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白千顷说。

    刘瑶想要伸手拉,却只是触及白千顷的衣服,未拉住她的人。

    白千顷一心想走,她又怎么能拉住一个想走的人呢?

    刘瑶苦笑。

    电梯门开的时候,白千顷闻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樱花香味。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笑她疯了,竟然在此刻有如此奢望。

    可见到在她家门口缩成一团的姜莱莱之时,她的笑意凝固了,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一动不敢动地看着门口,生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泡影。

    姜莱莱实在是胃疼,只有蜷缩着这一个姿势,才能让自己的疼痛缓解一些。

    她等了许久,终于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转身看去。

    见白千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

    白千顷没动。

    她朝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白千顷没动。

    她伸手在白千顷面前晃了晃,见白千顷还是没动之时,她说:“一动不动是王八。”

    果然,白千顷面色黑沉了少许,低声唤着:“姜莱莱。”

    姜莱莱当即往后退了几步,留出彼此一段安全距离。

    她刚刚好像闻到了白千顷身上有酒的味道。

    她有些好奇:“你也会喝酒吗?”

    白千顷往前走了几步:“会。”

    姜莱莱又往后退了几步:“那你醉了吗?”

    白千顷摇了摇头,笑容有几分苦涩:“没有。”

    姜莱莱这才站定了脚步,她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塞到白千顷的怀里:“都是孝敬老师的,老师不用客气。”

    说完姜莱莱转身就准备走:“今天老师喝醉了,那我明天再来学习吧。”

    被白千顷叫住:“不用,就今天吧。”

    说着白千顷拿出钥匙将门打开,空荡荡的家就这样在两人眼前。

    白千顷站在门口,好似是邀约,也好像是命令:“进来吧,老师现在教你。”

    第二十二章

    姜莱莱脑海里不断地提醒着她危险, 看放眼看着那空荡荡的屋子,又莫名其妙地吸引着她。

    她观察着白千顷,见她银色的眼镜框下面好似还残存着一份冷静和自持, 便开始不断地说服着自己。

    那可是白千顷,赫赫有名的翻译大佬,应该不至于喝一点酒就丧失了人性吧。

    可姜莱莱还是不确定,她试探性地问:“老师, 你还能走直线吗?”

    白千顷瞥了一眼她, 直直地往家走去,并且顺手将屋内所有的灯都打开。

    一时之间那陷入黑暗的家, 有了暖光的加持看着有几分温暖。

    白千顷今天穿的是衬衫外加一个针织衫, 大约是回到家了, 想要放松一些。

    她一粒一粒地解着自己的纽扣。

    在光的映照下, 白千顷的脖颈儿白皙又修长, 顺着往下还有若隐若现的锁骨。

    她就站在原地, 冷眼看过来, 轻声:“嗯?”了一下。

    姜莱莱便没出息地走了进去。

    虽在娱乐圈, 见惯了好看的皮囊, 可见到白千顷还是会忍不住被吸引。

    白千顷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是明明知道她是冰霜,还是忍不住触碰。

    可一旦触碰之后, 又会对自己的亵渎,心生愧疚。

    姜莱莱一步一步地挪着,却不知道该挪到什么地方。

    大概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

    白千顷身上的酒味夹杂着雪松的香味, 仿佛那么冰凉都带着醉人的味道, 让人仅是在呼吸之中,便同她一起沉醉。

    白千顷见姜莱莱站得离自己很远, 不由揶揄:“我不吃小孩,不用离我那么远。”

    姜莱莱这才慢慢地往前挪了几步。

    白千顷随意伸手指了一个地方,姜莱莱顺着看去。

    在靠近阳台的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书桌,桌面上放着笔和纸还有那一大摞练习题。

    可凳子上竟然垫了一个粉色的软垫。

    她走过去,坐在垫子上。

    她从小在外拍戏,家里早就没有她的书桌了。

    就算是这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也没有购置一个书桌。

    她总觉得这个东西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不是必需品了,却没想到在白千顷的家里,还会给自己准备好一个书桌。

    身后暖意袭来,白千顷好似就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喜欢吗?”

    姜莱莱点了点头,可是还是说道:“可是我考上四级以后就不需要学习了,这个可能就没有用处了。”

    白千顷伸手拿过一旁的单词本:“没事。”

    白千顷的动作幅度不大,可抬手的时候却好似将姜莱莱包裹进了怀里。

    若有若无地撩动她的发丝,可又一本正经地将书本打开放在姜莱莱的面前:“先背单词吧。”

    姜莱莱点点头,她想伸手去拿笔,却被白千顷先一步。

    两个人的手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碰到了一起。

    白千顷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手心是滚烫的。

    而姜莱莱的手心是冰凉的。

    在靠近的那一刹那,冰与火好似碰撞在了一起。

    可又好像只是渴望温暖的冰遇到了想要降温的火。

    姜莱莱最先将手抽回,可抽回的那一瞬间浑身上下都好似触电了一般,以至于都不知道眼睛该看向哪里,慌乱地四处乱看。

    白千顷将笔递过姜莱莱的手心,伸手指着一个单词问:“知道是怎么读吗?”

    白千顷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说话之时带着一丝醉意,却异常地蛊人。

    姜莱莱摇摇头。

    白千顷便伸手从姜莱莱手心里拿过那支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重新将那个单词写下“lover”并轻声读着。

    “爱的意思是love,但是加了er那它就是爱人的意思。”白千顷解释。

    白千顷说话之时好像就在姜莱莱耳畔,一口一个爱字,生生让她的脸颊也开始滚烫起来。

    可偏偏此时白千顷说:“读一遍我听听。”

    姜莱莱害羞得不行,一个劲地摇头。

    白千顷也不勉强,知道这个张口说英文这件事情不能着急,总归还是要等等。

    只是她也不愿就此放过姜莱莱,她看着姜莱莱的侧颜,羞红的脸,还有脸颊上还未褪去的婴儿肥。

    慌乱下,忽闪忽闪地羽睫。

    让人看着心生怜惜,却又忍不住欺负。

    她有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却被仅剩的理性紧紧拉住。

    “把这些单词和解释,抄写十遍。”白千顷说着,转身走了。

    大约清醒了少许,姜莱莱赶紧丧着脸抱怨道:“十遍太多了,我抄不完。”

    白千顷却站在一侧喝着水,神色冷凝得好似是不近人情的天神,她只用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便让人心生畏惧。

    “我抄吧。”姜莱莱看着白千顷,气势都弱了几分。

    她总觉得最近的白千顷阴晴不定的,人也古怪了许多。

    姜莱莱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了,想着太晚了在这里打扰总是不好的,便说:“我拿回去抄吧,保证明天一定能按时交作业。”

    白千顷好似没有筋骨一般地倚在沙发里,闻言只是将眼镜摘去,伸手揉捏着太阳穴,她的声音低沉却也有几分玩味:“怕我?”

    姜莱莱不知道白千顷为何会忽然说这话,可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学生总是怕老师的。”

    白千顷闻言看了过来,她的目光有几分凌厉,让姜莱莱不敢与她对视。

    姜莱莱总觉得白千顷此时浑身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可下一瞬,她听见白千顷说:“头好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莱莱的什么错觉,她总觉得白千顷这句话,还有几分示弱的感觉。

    她将笔放下,一步一步地试探性地走过去。

    白千顷眼下好似很疲惫,蹙着眉眼,一副痛苦的样子。

    姜莱莱也不知道这样的疼痛到底会有多么的难受,只是她从未见过白千顷如此神情,倒真的有几分担心。

    见白千顷不断地揉捏着太阳穴的位置,她便也想有样学样地帮忙。

    白千顷觉得自己大约真的是醉了,感官都有些迟钝。

    竟然连姜莱莱靠近了都不知道,她任由姜莱莱笨拙地给自己揉捏着太阳穴的位置,却是放肆地享受着姜莱莱的靠近。

    她贪婪地嗅闻着姜莱莱的香味。

    嘴里却忍不住说:“这算什么?关爱老师吗?”

    姜莱莱愣了一瞬,她也不知道这应该算什么,她只是见白千顷难受,想要帮忙缓解一下。

    可一定要说这算什么的话。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千顷见姜莱莱沉默了,平添生出几分不满来,如果自己对于姜莱莱只是老师。

    那她姜莱莱是不是对所有老师都如此之好。

    “你对你所有老师都这样吗?”白千顷看着姜莱莱,手上虽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动作,可眼神所到之处又处处带着逼问。

    姜莱莱迟疑了。

    她反复地思考着白千顷的这句话,忽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赶紧匆匆起身,手也随之缩回。

    却被白千顷一把拉住:“跑什么?”

    姜莱莱讪笑着,试图挣脱,可又没有白千顷的手劲大。

    白千顷伸手拽着姜莱莱的手腕,姜莱莱的手腕极细,好似再用些力那手腕便会在自己的手里被扳折。

    可也是如此,那手腕在她的手心之中,好似只要她不松手,那眼前的人便永远只能在自己身旁。

    可她不能。

    白千顷忽然松手。

    姜莱莱便赶紧跳脱出半米的距离,活生生像一个受惊的小鹿,有几分胆怯,却又一瞬不瞬地盯着比自己强大的野兽。

    白千顷轻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吧,单词抄写好了明天再给我。”

    说着她闭上了眼睛,她实在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姜莱莱就这么从自己眼前离开。

    倒不如不看。

    却没想到,一双手忽地拍了拍她。

    睁眼看去,是姜莱莱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蜂蜜水:“喝一点吧。”

    白千顷没有想到姜莱莱会留下,还会给自己准备蜂蜜水,怔了一下。

    姜莱莱便把那杯热腾腾的蜂蜜水塞到了白千顷的手心,一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把口袋里的暖宝宝塞到她手心里一样。

    白千顷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你对所有老师都一样吗?”

    姜莱莱想了一下,说:“你还是白云的姑姑。”

    白千顷笑了可笑容却有几分苦涩。

    姜莱莱转身将书本抱在怀里:“老师,你好好休息。我一定会认真完成你给我布置的作业的。”

    白千顷再次将眼睛阖上,可这一次她下意识地期待姜莱莱会再次给她什么惊喜。

    没有。

    “砰。”一道利落的关门声,彻底隔绝了她那些无谓的幻想。

    偌大的失落从胸口之处慢慢荡漾开来,最后连呼吸都觉得疲惫。

    她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够醉,如果再醉一些的话,她是不是能不管不顾地说出那句“我喜欢你。”抑或者,不要给她一丝残存的理智,让她能将姜莱莱留下来。

    屋外下起了绵绵细雨,可大概老天爷并不满足,雨越下越大,直至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窗户,电闪雷鸣,抬眼一看都好似有吃人之势。

    屋外的敲门声又再次响起。

    第二十三章

    转而又好像消失在雨声之中。

    白千顷起身, 透过猫眼去看,是抱着一团被子正往回走的姜莱莱。

    她赶紧将门打开,叫住她:“姜莱莱。”

    姜莱莱转身, 她散着头发,脸上没有妆,许是很开心,回头那一瞬眉眼弯弯的好似被灯点亮了一般, 带着无限的笑意。

    一蹦一跳地跑到白千顷面前:“我怕……”

    姜莱莱话还没有说完, 白千顷便直接说:“进来吧。”

    姜莱莱便抱着被子进去了。

    她都回去把单词抄完了,本来准备睡觉的听着屋外的打雷声实在吓人, 便想来碰碰运气, 可她敲了一下又觉得有些不太妥, 又折返回去。

    谁能想到, 白千顷忽地将门打开, 她甚至都还没有说完, 就直接被邀请到了里面。

    她环视着客厅, 想要寻一个位置坐下, 却发现整个客厅只有一个位置有凹陷的痕迹, 她回头看了一下白千顷。

    难道刚才自己走了以后, 白千顷就一直坐在那个位置没有动过吗?

    她坐在那里干什么?

    看书吗?

    喝醉酒了还能看书吗?

    白千顷走了过来。

    姜莱莱问:“白老师,你的酒醒了一些了吗?”

    白千顷点了点头, 问:“你怕雷?”

    姜莱莱点点头:“有点吧,这么说会不会有点矫情?”

    白千顷摇了摇头:“不会,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

    姜莱莱找了沙发的一隅, 抱着被子缩成一团:“那白老师你怕什么?”

    白千顷沉思了片刻, 说:“没有。”

    姜莱莱是相信的,她好像很少见白千顷对什么东西很感兴趣, 什么时候都是神色淡淡。

    她都能想象出来,之前白千顷还在工作的时候,生活里肯定只有工作再无其他。

    毕竟现在白千顷算是在休息,生活里除了自己时不时地给她添点乱以外,好像其他时候,白千顷也只是在看书。

    姜莱莱眼睛盯着那本书,忽地有些好奇,问:“我能看看吗?”

    白千顷点点头。

    姜莱莱拿过书,又忍不住打量着白千顷,她总觉得现在的白千顷好像懵懵的,很少说话的样子。

    她随手翻了一页,开始有些得寸进尺:“有些内容我好像看不懂,白老师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白千顷点了点头便真的坐了过来,拿过书本在一字一句地解释。

    忽地一道雷声砸来,那声势的浩大,好似活生生地要将整个屋子全部劈开一般。

    让人心生畏惧。

    姜莱莱拿被子将自己团团捂住,还觉得不够,她伸手拉着白千顷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白老师,可以再坐过来一些吗?”

    白千顷没有迟疑,真的坐过来了一些。

    又一道雷声砸来,姜莱莱干脆抱着被子往白千顷的怀里去缩。

    白千顷浑身上下的雪松香味,虽清冷却好似异常的能安抚人心。

    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依赖,或者是去依靠。

    白千顷何尝不满意现在的状态,可她还是别扭地说:“姜莱莱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莱莱从被子里面冒了一个头出来:“老师声音有些小,我想听得更仔细一些。”

    白千顷忽地想逗逗她:“我可以声音大一些。”

    姜莱莱只觉得此时的白千顷这么如此不近人情,她都怕成这样了,都不能通融通融吗?

    之前总是问自己“跑什么?”的那股劲呢?

    哼。

    姜莱莱撇着嘴:“俗话说得好,天塌下来会有高个的顶着。”

    闻言,白千顷的面色黑沉了一些,她刚好比姜莱莱高,姜莱莱这话显然是准备把她当作挡箭牌了。

    白千顷咬牙。

    她有些时候真的怀疑,自己会不会被姜莱莱气死。

    她往后挪了一些,任凭姜莱莱说什么,她都不想再给她靠着的机会了。

    姜莱莱气极了,当即嘀咕道:“小气鬼。”

    白千顷到底比姜莱莱还要年长许多,许久都没有听见如此孩子气的用词,更别提如今这个用词还是形容自己的。

    她气极:“姜莱莱!”

    姜莱莱也不让着她,以同样的音量回敬回去:“小气鬼!”

    白千顷只觉得气得头疼,可她甚至找不出任何能说的词。

    最后甩了袖子回房间了。

    她猜以姜莱莱如此怕打雷的程度,至少会来敲门认个错。

    可是,没有。

    在听到一阵又一阵的雷声,忍不住出去查探之时,看到的是在沙发的一个角落尽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姜莱莱。

    她大概也困了,在被子的包裹下,已然睡去。

    白千顷不由叹一口气:“倒是挺犟。”

    见姜莱莱的被子掉落了几分,她顺手将其拉了拉。

    却反被姜莱莱找准机会握住手,趁着她的掌心的温暖和浑身的香味,沉沉睡去。

    白千顷失笑,看着姜莱莱的眼神却越发宠溺,她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庞。

    少女的脸庞还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触感柔软又细腻。

    可又怕吵醒了熟睡的少女,只是一下便赶紧将手收了回去。

    屋外的雨势没有要停的迹象,乌云压城,电闪雷鸣。

    屋内,白千顷就陪在姜莱莱身侧,姜莱莱握着白千顷的手,白千顷将自己身子借给姜莱莱靠着。

    就这样直到次日清晨,朦胧的日光率先照向大地,彻夜的雨也好像在此刻全然消失不见。

    城市中的人群来来往往,从家门走出之时便有了一个目标与方向。

    网络上的舆论依旧疯狂。

    可翻开日历,这确实是新的一天。

    姜莱莱是最先醒来的,她自小在娱乐圈,繁忙的行程几乎让她只有碎片化的时间睡觉。

    可她也难得能睡得如此之熟,仿佛全天下都与她无关一般。

    见身旁的白千顷,她全然摸不着头脑。

    她以为白千顷生气不再管她了,怎么会在清晨又出现在她眼前呢?

    她也不敢吵醒白千顷将自己的小被子默默让给她后,轻手轻脚地起身。

    环视了一圈厨房,将那粉色的围腰往自己身上一系,便端起了一副战斗的姿态。

    姜莱莱记得,以前参加综艺的时候,好像有试过煎鸡蛋,虽然那个时候全部被她煎煳了……

    但是她相信那也一定是锅的问题!

    这么想着姜莱莱越发有信心了,点火打鸡蛋,动作一气呵成。

    白千顷是被吵醒的,昨夜她喝了酒又折腾到了半夜。

    虽然睡姿不舒服,但是心里的满足感是难以言喻的。

    听到厨房里的动静,她迷迷糊糊地看去,继而慢慢将视线定格在那一抹纤细的身影上。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甚至说出她心里的满足感。

    她精通三国语言,却在此刻都觉得这些语言是贫乏的。

    那好像是她梦寐已久的幸福,又好像是她的梦境在一步一步地具象化。

    连那死亡芭比粉的围腰,她都看顺眼了几分。

    阳光将整个小厨房添满了温暖之色,而姜莱莱将她的心里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那厨房为何会升起一股又一股的浓烟?

    白千顷有些不敢相信地努力嗅了嗅,便赶紧起身往厨房跑去。

    糊了!

    十分钟后,白千顷看着自己焦黑的锅还有姜莱莱那张精致小脸上的黑渍。

    叹了一声又一声的气。

    姜莱莱也很委屈,她是不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白千顷的神色,见她手拿一口黑锅,面色黑沉。

    委屈地解释:“我只是想煎一个鸡蛋。”

    白千顷拿铲子铲了铲锅里黑乎乎的一坨:“是吗?真没看出来。”

    姜莱莱也看了看那一坨,忽地有些心虚。

    白千顷深吸了一口气:“放过厨房,还是点外卖吧。”

    姜莱莱点点头:“也好。”

    姜莱莱看着桌子上白千顷点的外卖,看着悠然喝着咖啡的白千顷。

    不知道白千顷是不是故意的,她点了一桌的早点,竟然几乎都是鸡蛋。

    鸡蛋炒饭,鸡蛋饼,卤鸡蛋,水煮鸡蛋,各种鸡蛋。

    大约是注意到自己的眼神,白千顷伸手随意拿了一个鸡蛋递给自己:“吃。”

    姜莱莱觉得白千顷会错了自己的意思,想要解释:“我不是爱吃鸡蛋。”

    白千顷:“嗯。”

    姜莱莱:“我只是觉得鸡蛋好做一些。”

    白千顷端着咖啡,转头看着那口糊了的锅。

    姜莱莱将那个鸡蛋塞进嘴里:“……”她还是闭嘴吧,她忽然觉得自己要再说下去,白千顷可能会让自己吃一个星期的鸡蛋。

    白千顷问:“单词抄完了吗?”

    姜莱莱点头。

    白千顷说:“那今天我给你讲讲语法吧。”

    姜莱莱继续乖巧点头。

    白千顷看着吃着鸡蛋的姜莱莱,声音清冷又无情:“今天讲完了我要考试,做不出来或者错得太多,今天晚上还吃鸡蛋。”

    鸡蛋还没有咽下去的姜莱莱,不敢相信地看着白千顷。

    她就是毁了她一口锅,不至于时时刻刻拿鸡蛋报复自己吧。

    姜莱莱不服气:“那我到时候就让白云给我送饭。”

    白千顷咬牙点头:“你们感情倒是好。”

    姜莱莱傲娇点头。

    白千顷将咖啡杯一放:“那就转告一下白云,这十天如果出现在我面前,那就把我厨房的损失,报销一下”

    第二十四章

    姜莱莱连连咂舌:“你这是要白云的命啊。”

    她和白云能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并保持良好的合作, 全靠两人的爱财如命这点共性。

    如果让白云来给她赔钱,就算只是一块钱,她都丝毫不怀疑白云会谴责她一年, 甚至是一辈子。

    白千顷起身,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哪怕近在咫尺,也好似远在天边, 高不可攀的一朵高岭之花。

    如果仅仅看着那张脸, 姜莱莱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话同这张脸结合在一起的。

    更无法同那些事结合在一起。

    她算是看明白了,白千顷这斯文内敛的形象下面藏着的就是一个腹黑毒舌的内核。

    白千顷转身, 冷漠又无情:“再给你十分钟。吃不完中午就继续吃鸡蛋。”

    姜莱莱看着鸡蛋直皱眉, 那眼神怨念的堪比她上一部戏集怨气为一身的反派。

    “我不爱吃鸡蛋!”她说。

    白千顷坐在沙发上, 一副慵懒姿态:“所以呢?”

    姜莱莱理不直气也壮:“所以, 我吃不完。”

    白千顷却无动于衷。

    姜莱莱便继续耍赖皮:“而且我吃这些会胖的。”

    白千顷:“我算过, 不会。”

    姜莱莱咬牙, 她忽然觉得和知识分子耍赖真的很难。

    又不甘心, 只能使出她的大招:“我胃疼。”

    白千顷果然抬眼看了一下姜莱莱, 大约是见她只是嘟着嘴, 便说:“真的吗?要我再帮你确认一下吗?”

    姜莱莱这次其实是真的胃疼。

    不知道最近怎么了, 最近胃疼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甚至有些时候吃药都没有办法压下去了。

    可大概是自己之前用这个借口骗过白千顷一次,她也就不信了。

    这么想来, 姜莱莱虽有些委屈,但是也能理解。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瞪着白千顷, 嘴里倒是老实地塞着鸡蛋。

    白千顷余光见姜莱莱嘴巴塞得像一个生气的河豚一般鼓鼓囊囊的, 不禁失笑。

    却又不敢让姜莱莱看见,仅仅一个翻页的功夫, 那面色又恢复如常。

    姜莱莱嚼完鸡蛋,拖着步伐坐到桌子上,越想越气,确认了白千顷没有注意到自己。

    抓紧做了一个鬼脸。

    偏偏此时被白千顷看到。

    姜莱莱的表情僵住。

    白千顷斯文的表象忽地带了一丝玩味:“看来今天可以多背几个单词。”

    闻言,姜莱莱瞬间哭丧着一张脸,那变化的速度堪比京剧变脸。

    让白千顷忍不住逗逗她:“几个好呢?”

    姜莱莱赶紧上前,伸手将白千顷的嘴捂住。

    白千顷不敢相信地瞪着姜莱莱。

    居然敢捂她的嘴?

    到底是姜莱莱越发无法无天,还是她对姜莱莱的包容太多了。

    姜莱莱对上白千顷的眼神,实在觉得瘆人。

    将手松开了一些。

    白千顷:“再加……”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姜莱莱又伸手将白千顷的嘴捂住。

    大概是怕后面的话被漏出来,还捂得更紧了一些。

    白千顷一张脸又黑又红。

    她死死地瞪着姜莱莱。

    直到将姜莱莱生生看得心虚了几分,将手默默松开。

    可白千顷还是紧紧地盯着姜莱莱,这让姜莱莱不得不小声说着:“别加了。”

    白千顷冷哼一声:“今天两百个单词,每个抄二十遍。”

    姜莱莱欲哭无泪,想求情,却被白千顷一句话堵回去:“现在再说一个字,那就再加十遍!”

    姜莱莱撇着嘴,一双眼睛里面好似滚动着泪珠一般,让人仅仅看一眼便容易心生怜惜。

    可是没有,今天的白千顷全然没有半分柔情。

    说话都处处是威胁。

    “这道题再做错,那就把这道题抄十遍。”

    “如果进行时还是分不清,就把这个知识点抄十遍。”

    “这个单词要是还记不住,那就把这个单词抄十遍。”

    “……”

    一天下来,固然姜莱莱是有想学的决心,也被这十遍磨灭了斗志。

    她趴在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手放在桌子上便一动不想动。

    等白千顷满意地批改完之后,她才拉住白千顷要离去的衣角问:“白老师,你为什么对十遍这么有执念。”

    白千顷状似想了一下:“二十遍也不是不可以。”

    姜莱莱赶紧将自己耳朵捂住:“快撤回,我就当没听到。”

    白千顷忍不住笑了笑,在不知不觉中眼神却越发宠溺,她点头:“好,撤回。”

    姜莱莱见白千顷妥协了,进一步得寸进尺:“那晚上我不用吃鸡蛋了吧。”

    白千顷点头:“嗯。”

    姜莱莱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生生像一只餍足的猫:“现在想想,就算吃沙拉好像也比吃鸡蛋开心一些。”

    白千顷问:“你不是最近暂时不工作吗?”

    姜莱莱听到这话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许多,她眨着眼睛,羽睫随之扇动。

    她声音低了许多:“总会有工作的。只要我保持好身材,我就会有工作的。”

    姜莱莱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从小进入娱乐圈,几乎都是连轴转。

    她妈妈告诉她,只要她能比别人更瘦更美更拼命,就一定会有工作,只要有工作,她就一定会有钱。

    只有有钱了,她才能回家。

    想到这里,姜莱莱忍不住看向窗外,已然临近过节了,从一个一个小的角落开始张灯结彩,随着一天一天地过去,街道上的年味便越来越重。

    她想在过年的时候回家。

    白千顷顺着姜莱莱的视线看过去,见她好似只是对着一些寻常的红色灯笼发愣,便问:“有什么特别的吗?”

    姜莱莱指着那个灯笼:“上面不是写了吗?大吉。”

    白千顷觉得有些幼稚,又不忍心破坏两人之中的氛围,便顺着话说下去:“你还信这个吗?”

    姜莱莱点点头:“信。”

    说着姜莱莱颇为乐观地说:“没准我天天看看它,我的工作就能早日恢复往常了。”

    白千顷低头看了看姜莱莱,他一向是不信这些的,可见到姜莱莱眼里好似燃起的明灯之时,又不忍心让她丧气。

    便说:“会的。”

    夜里,姜莱莱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看了看网上的舆论,又看了看窗外的那个大吉灯笼。

    眼里没有了白日里的灵动,反倒有些麻木。

    从前她总能因为那些骂她的话而半宿半宿睡不着,甚至为此还注册过小号骂回去。

    可如今大约是休息时间长了吗?

    她忽然觉得那些话仿佛都在耳边,却也只是浮于表面,刺激不到心里。

    也是深夜。

    她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

    “姜莱莱你是和白云一起疯了吗?钱都不赚了?也不工作了?”

    姜莱莱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一如往常一般:“妈妈你最近过得好吗?”

    可仅仅是这一句,那边便劈头盖脸就是:“好?你倒是多给我一些钱让我过的好一些啊。你知道最近那些媒体的电话都打得让我睡觉都不踏实吗?还有那些骂你的,都已经骂到我头上了!你倒是无所谓,那你有考虑过我和你爸爸的感受吗?你没事学什么英语?学那个东西有用吗?能有钱吗?”

    姜莱莱一句话都仿佛不了,浑身都像泄了力气一般,她想说话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只能再唤一句:“妈妈。”

    可这一声也没有换来什么温情。

    姜妈妈大约也懒得和她废话,直接下了最后通牒:“反正我不管你和白云在疯什么,每个月的钱必须按时打给我!”

    姜莱莱叹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出去一句话,那电话便直接挂了。

    她再打过去,那通电话便只剩下了无人接听。

    还有显示屏上干巴巴的“妈妈”两个字。

    姜莱莱手里捏着手机无力又无奈。

    她茫然地抬眼看着灯笼,却又恨那灯笼的光芒太小了。

    小到不能照亮一个她。

    可姜莱莱也没有想到,次日如约去白千顷家学习的时候,门口竟然挂了一个灯笼,上面也写了一个大吉,甚至连形状都有几分相似。

    她忍不住端看着,直到那门打开,白千顷说:“我也只是图一个吉利,希望能赶紧有工作。”

    姜莱莱伸手触摸着那灯笼,见那灯笼将自己的手也映照成了红色,她便赶紧站在那灯笼底下,开心地问白千顷:“怎么样?我红吗?”

    白千顷顺着姜莱莱,神色虽然看着冷淡,语气却柔和了几分:“红。”

    姜莱莱满意地点点头说:“我觉得我也应该买两个灯笼挂在门口,左边挂一个红色,右边挂一个紫色。两个加在一起,一定能助我大红大紫!”

    白千顷被姜莱莱奇怪的脑回路逗笑:“那你的考试呢?”

    姜莱莱思考了一会儿:“那我再补一个绿色的灯笼。”

    白千顷点了点头状似认可,嘴里却说:“那我建议你直接买一个红绿灯。”

    两人正说着,电梯门打开,白云走出来,看见白千顷门口的大红灯笼,一整个震惊,嘴巴张着便再也合不上一般。

    她走到白千顷面前,状似仔细辨认了一番问道:“姑姑,你是病了吗?”

    第二十五章

    白千顷翻了一个白眼, 声音低沉,眼神也不再似刚才那般有着几分柔情。隔着一个镜片却像是隔着几座冰山一般让人看了便觉得寒冷。

    “你怎么来了?”

    白云听到这话的时候,愣了一下, 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姜莱莱的经纪人,我为什么不能来。”

    白千顷神色淡淡地:“能。”说完便自己转身走到了房间里,一幅生人勿近的态度。

    这前后的反差让白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分明记得自己出电梯门的时候自己姑姑是笑着的, 就算笑意不是很明显,那眉眼也一定是带着笑意的。

    从小到大, 她很少见白千顷笑, 所以这一点她很肯定。

    只是为什么几句话的功夫, 那脸又变得跟冰山一般。

    她忍不住问一旁摆弄着灯笼自拍的姜莱莱:“我姑姑最近对你都这样冷漠吗?”

    姜莱莱回忆了一下。

    好像不是。

    白千顷虽然近期对她有几分严格, 但是绝对谈不上是冷漠。

    甚至很多时候, 她都觉得白千顷是温柔的。

    可看着白云的神情, 她不知道这些话应该怎么样和白云说。

    实话实说吗?

    这样会不会把自己和白千顷的关系说得很奇怪, 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不说实话的话, 说些什么能让白云相信呢?

    姜莱莱心虚地瞥了白云一眼, 却被白云误以为姜莱莱是因为委屈才如此, 伸手拍了拍姜莱莱的肩膀,一副“我都理解的”表情。

    “这几天在这里苦了你了。”白云看着姜莱莱满眼同情地说。

    姜莱莱知道白云这是误会了,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白云叹了一口气:“我姑姑这人,小的时候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看见谁都是那副神情冷清的模样。放到她翻译上这叫在正式场合的专业, 放到生活里, 纯纯是折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姜莱莱看着白云,欲言又止, 她觉得白千顷也没有那么冷漠。

    可下一瞬白云抱着她,哭诉:“你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姜莱莱手足无措,只能接住白云的这一份“委屈。”

    可下一秒,白千顷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她伸手将白千顷提溜起来,脸色阴郁又嫌弃:“这么委屈怎么不和我说说。”

    白云转眼看见白千顷活生生跟见到鬼似的,所有的委屈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不委屈,不委屈。我开玩笑的,我的意思是让您教这么笨的姜莱莱受了委屈了。”

    白千顷松手,眼神从白云的身上看到姜莱莱身上,她身子一转,声音也如往常一般清冷:“姜莱莱比你聪明些。”

    姜莱莱一听,若真有一个尾巴,大概此时她的尾巴已经翘到了天上去,她昂着头从白云面前走进去。

    那样子别提有多傲娇了。

    白云愣在原地,她今天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开车赶来这里。

    一路的油费和辛苦,到现在就换来了一句“姜莱莱比你聪明些。”

    白云真的越想越气,她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又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两人,还有眼前这门。

    她差点都要以为姜莱莱才是白千顷的亲侄女。

    不对,就算姜莱莱是白千顷的亲侄女,白千顷也不会对姜莱莱那么好。

    那可是白千顷夸人诶。

    对自己一贯要求严苛的白千顷夸人诶。

    连续来了数日,姜莱莱已经对白千顷家很是熟悉了。

    此时,正自觉地找到一个空杯子给白云倒水。

    白云看着眼前这一幕,还是有不少震撼的。

    白千顷一向注重边界感,连她这个侄女之前都不知道白千顷的住址。

    而且她记得白千顷一向是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的。

    如今这是怎么了?

    转性了?

    白云坐在沙发上,伸手拉了一下抽屉。

    才只是一小个缝,她便感受到来自一旁的目光压力。

    赶紧将其推了回去。

    她接过姜莱莱递来的水,想起了来到这里的正事,转而面色有几分凝重:“有一个工作找你。”

    姜莱莱赶紧一个激灵坐正,想也不想地说:“那接啊,要准备什么吗?”

    白云有些迟疑:“是一个探险的节目,可能要到一些森林或者沙漠一些极端的环境。”

    姜莱莱几乎没有任何的考虑:“好。”

    倒是白千顷还有几番权衡,否定道:“不行。”

    姜莱莱看着白千顷,问:“为什么。”

    白千顷看着姜莱莱纤细的胳膊不语。

    她曾经有帮助一些国外的纪录片完成翻译工作,她见过那些野外有多难以生存。

    她不敢想象姜莱莱要是去了该如何生存。

    况且她记得姜莱莱还有胃病。

    那样的极端条件下,连正常的吃食都难以满足,更别提能让她吃一些低脂又有营养的食物。

    她猜,到时候姜莱莱那个傻瓜一定会为了自己的身材宁肯饿着,也不会吃一些看起来油腻的食物。

    可她又要出于什么样的立场要求姜莱莱别去呢。

    白千顷莫名有些心酸,将头别过去不发一言。

    白云也忍不住劝一劝:“这个节目圈内很少有人想去不然也不会找上你。莱莱,野外生存不是那么容易的。”

    姜莱莱却很乐观:“总归是有一个工作了而且也是一个露脸的机会。条件艰苦一些,也就是那么几天。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白云看着都有些不忍心了,作为经纪人而言,她知道这是姜莱莱现在一个很好的破局点,但是作为朋友而言,在明知姜莱莱身体不好的情况下还让她去那样的一个地方,总是过意不去的。

    她还想开口劝一劝。

    但是姜莱莱好似已经做好了打算:“节目什么时候录制?和我的考试时间冲突吗?”

    白云只能回道:“不冲突,在你考完试之后的一天。”

    姜莱莱的笑容明媚,似窗外流进来的暖阳:“那就接吧,现在这样的情况,能有这样的机会就很好了,机会不能错过。”

    白千顷沉着脸转身离开,不发一言。

    白云注意到白千顷此时的神情不对,同姜莱莱说道:“我姑姑好像生气了。”

    姜莱莱还有些懵:“啊?因为什么?”

    白云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从小到大,我只学会了看我姑姑的脸色,她的心思我从来也猜不对,那就干脆不猜了。”

    姜莱莱惊呆了,白云这样算是摆烂的另一种说法吗?

    白云又和姜莱莱商量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临走之时,白云和姜莱莱确定着:“如果你现在有几分把握的话,我们还是利用这一点在你考试那天找几个媒体来拍,这样也能塑造你一些正面形象。”

    姜莱莱点头答应:“好。”

    白云迟疑了一会儿,问:“你真的想好了吗?那个探险节目,现在还能反悔。”

    紧接着她又说道:“不然我们等考试之后,你形象和舆论好一些了,再去争取几个配角。”

    姜莱莱笑着说,一种轻松的口吻:“想好了,就当是人生好一段特别的旅行了。不过配角的角色你也还是要帮我争取的,我不怕辛苦,只要有工作就好。”

    白云叹了一口气:“是不是阿姨又来逼你了。”

    姜莱莱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我自己不想闲下来,想要有份工作,也好有点收入。”

    可这话说完以后,她还是忍不住说:“白云,有可能让她们不要去骂我妈妈吗?是我做错了,骂我就可以了。”

    白云简直要翻一个白眼:“你在做梦呢?而且你也知道啊,只要有好的舆论了你妈妈一定第一时间出来认领沾光,那有舆论声音不好一些,说她不也是正常的。”

    姜莱莱神色有些落寞:“我只是不想她和我一起被骂。”

    白云又叹了一口气,终归看着姜莱莱那双眼睛还是不忍心:“好了,我帮你磨一磨关系好的媒体,让她们发几条微博带带节奏。”

    姜莱莱赶紧点点头:“云云,真的很谢谢你。”

    白云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屋子,看了一眼时间。

    她总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赶紧拿着东西转身就走了,连招呼都不敢和白千顷打。

    白云走后,姜莱莱端着泡好的咖啡敲响了白千顷的书房。

    得到里面:“进来。”的许可以后。

    她开心地冒出一个头,探查了一番,声音软软糯糯地唤道:白老师。

    白千顷抬眼,神色漠然,冷哼了一声,好似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偏偏姜莱莱是一个愿意热脸贴冷屁股的,端着咖啡走了进去,说道:“白老师,白云说你生气了。”

    白千顷伸手将咖啡接过,大概是因为热的咖啡腾着雾气,她将眼镜摘下,声音冰冷又低沉:“你觉得呢?”

    姜莱莱讨好地笑着:“那你真的生气了吗?”

    白千顷将咖啡放下,看着姜莱莱,眉眼之间的凌厉之势没有了遮掩,倒看着让人有些心生畏惧。

    “我不知道。”姜莱莱的声音弱了几分。

    白千顷便告诉姜莱莱:“我是有些生气。”

    姜莱莱眨着眼睛,目光懵懂:“为什么?”

    第二十六章

    白千顷起身, 眼神若有若无地逼近着姜莱莱。

    至少在姜莱莱晃过神来之时,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

    可姜莱莱只能低着头,甚至尽量让自己的身体缩得小一点, 用这样的方式来得到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为什么啊?”姜莱莱的声音越来越弱。

    白千顷正色道:“莱莱,你可以多爱自己一点的。”

    姜莱莱一怔,她不知道白千顷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这话配合着白千顷那清清冷冷的语气, 像一个冰凌刺进了姜莱莱的心里。

    她打了一个冷战又无法抑制心里的酸涩感。

    姜莱莱的眼神无助, 嘴里却说:“我很爱自己的。”

    白千顷以为姜莱莱是冷,便伸手拉住了姜莱莱的手。

    姜莱莱的手生得很小, 只是这么一握便将姜莱莱的手整个地包裹起来。

    姜莱莱手心极冷, 在有暖气的室内也是冷的。

    这让白千顷忍不住蹙了蹙眉, 问:“是家里的温度还是太冷了吗?”

    姜莱莱摇摇头, 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没有。”姜莱莱低声说。

    白千顷却心疼极了, 理智告诉她, 她没有任何立场说这话, 可又不可抑制这冲动:“在室内有暖气的情况下, 你的手都那么冷, 那些极端环境下, 你当你真的能生存下去?”

    姜莱莱的羽睫轻颤:只是几天而已,而且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白千顷怒不可遏:“机会可以再等。可到底是你姜莱莱心急拿钱, 还是真的只是视那个冒险为一个机会。”

    姜莱莱连连后退,不断地回避着白千顷的视线,大概是被戳破了心事。

    姜莱莱的话也有些重:“那也只是我自己的事。”

    白千顷几乎失去了理智, 她一步一步地紧逼, 一字一句地说:“姜莱莱,你这是在赌。”

    “你在拿你的命去赌。”

    姜莱莱合眼, 白千顷字字句句都好似在将她那些藏好的心事拿出来曝光在太阳底下。

    她想藏,却无处可藏。

    这样巨大的羞愧和刺痛让姜莱莱的情绪也变得有些偏激了起来。

    她迎上了白千顷的视线:“白老师,你越界了。”

    白千顷的身形一怔,姜莱莱这话何尝不是她肮脏的心事。

    她有些自嘲地笑着,她笑她的冲动,笑她说不出口的爱意,笑她连关心她的身份都没有。

    心疼她要去那样的极地探险,却只是换来一句“白老师,你越界了。”

    白千顷连连后退了几步,心里苦涩至极。

    再次抬眼之时,也只剩一句:“再也不会了。”

    自那以后,白千顷好似又换了一个人。

    虽然每日教姜莱莱之时,都极为严格,好似真的只是一位严师。

    可私下,和姜莱莱说话也几乎不超过十个字。

    再也没有所谓的柔情与宽容。

    就算姜莱莱嚷嚷着:“我胃疼。”

    白千顷也只是一句:“胃疼看医生,我只负责教你英语。”

    考试之前,姜莱莱实在紧张。

    试图以牢牢地抱着白千顷寻求一丝安慰。

    以前只要自己这么撒娇,白千顷都不会拒绝。

    可此时不是,白千顷将姜莱莱给拉到一旁,声色淡漠,眼神疏离:“注意边界。”

    姜莱莱只能不甘心地松开自己的小爪子,可怜巴巴地望着白千顷:“白老师,我只是想蹭蹭你的好运。”

    白千顷伸手推了推眼镜:“与其想这么多没用的,不如把单词再复习一遍。”

    姜莱莱有些沮丧:“白老师,你真的很不懂风情。”

    白千顷却说:“我只是恪守边界。”

    姜莱莱叹气,那日话说出口之时,她已经有些后悔了。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再想解释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一个好的时机。

    也找不到一句好话,能为那日的冲动买单。

    直到考完试,她抱着沙拉站在走廊上来回地徘徊。

    连看着白千顷家都觉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连那个门缝都好似渗着寒气一般,将人逼退。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再也找不到借口堂而皇之地敲门进去了。

    那道门,那道门在一瞬之间就将两人隔得很远,很远。

    在第一千零一次走到白千顷的门口之时,姜莱莱想鼓起勇气敲门,却没想到那门先一步打开了。

    白千顷提着一袋垃圾出来,见着姜莱莱也只是像见到了陌生人一般的漠然:“让一下。”

    姜莱莱下意识地侧身让开,又在见着白千顷要离开的时候,赶紧从电梯的夹缝中钻进去。

    一瞬间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她们二人。

    雪松的香味和樱花的香味在无形之中交杂。

    “几楼?”白千顷的声音还是如此冰冷的不近人情。

    姜莱莱赔着笑脸:“好巧哦,我也是去丢垃圾。”

    白千顷冷眼瞥过姜莱莱手里拿着的沙拉:“趁着现在还能吃沙拉就知足吧,野外你要去吃根草都要想想有没有毒。”

    姜莱莱笑得没心没肺:“没关系,我很能扛饿的。”

    白千顷没有再说话,电梯门一开就径直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姜莱莱看着白千顷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原来不只是来扔垃圾啊。”

    白千顷一开始就不是来扔垃圾的,她见姜莱莱一直站在门外来回地走,又不敲她的门。

    本想硬着心肠,彻底下定决心和姜莱莱划清界限,清除自己那些无妄的幻想。

    可姜莱莱只是站在那里,就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妥协。

    她亲眼看着姜莱莱站在那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可又不敢试着去赌姜莱莱的耐心。

    在这段感情里面,她早就已经成了输家。

    姜莱莱站在门口等了白千顷一会儿,确定着黑漆漆的夜里不会再出现她的身影时,她才自己回了家。

    之后,她便如约去参加了那个综艺。

    录制当天,节目组还是让她们从机场出发,这也让姜莱莱能时隔那么多天和自己的粉丝见一面。

    粉丝都是心疼姜莱莱的。

    在一声又一声的:“照顾好自己。”中,姜莱莱踏上了旅程。

    第一次的录制时间只有五天,可五天结束以后,白云去接姜莱莱。

    远远一看,只见姜莱莱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了许多,一张脸惨白,脚步虚浮,脸上还在笑着和粉丝打招呼。

    她伸手搀扶着姜莱莱。

    姜莱莱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彻底将自己靠在白云身上。

    她好像很累,细看那双眼睛之下全部都是疲态。

    终于到了无人之处,姜莱莱的声音弱得好似轻飘飘掠过的风:“这几天舆论怎么样了?”

    白云看着这样的姜莱莱,忽地觉得当初自己的决定非常的禽兽。

    纤细到一个手掌就能握住的手臂,自己再用点力反复就能在自己眼前碎了的人。

    她眼泪都要下来了,连连说:“好的,很好。网友都说你能吃苦,爱学习。”

    “而且已经有一些电视剧来重新找你了,都好起来了。”

    姜莱莱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迎面撞上了白千顷。

    姜莱莱笑着打招呼,却眼见着白千顷看着自己的神色越发黑沉。

    她试图透过那个镜片去看懂白千顷此时的情绪,却无果。

    她悄声问一旁的白云:“我是不是现在很丑?”

    白云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姜莱莱一定是不丑的,虽然看着有几分病态和瘦弱,消散了几分少女的元气,却平添了几分娇弱感,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读不懂白千顷的情绪,只是同往常一样笑着打着招呼:“白老师,好久不见。”

    白千顷嘴唇一动,却哑口。

    连续几番吞咽之后,她才说出一句:“我倒是差点没认出来。”

    姜莱莱也迟疑了一下,目光都凝滞了几分,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是吗?”

    白千顷未言,直接略过了姜莱莱。

    可姜莱莱却忽然转身叫住了白千顷:“白老师。”

    白千顷脚步停在原地,却没有转头。

    只是一个背影,还有那疏离的雪松香味,让她好似遥不可及。

    姜莱莱的话只能硬森森又咽了回去,再抬眼之时,眸光流转了几分苦涩:“我好像把你的笔拿到我家了,有时间我给你送回去。”

    白千顷偏头,却未看姜莱莱一眼,连声音都好似没有一丝温度的冬日夜风一般:“不用了,送你。”

    姜莱莱转过身,眼睛却不知何时红了一遍,她悄悄低下头擦着眼泪,声调却难掩委屈:“云云,你就送我到这吧,我累了,我想回家好好休息。”

    白云怎么会听不出姜莱莱的更严,却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劝道:“你别往心里去,我姑姑这人就这样的,对谁都是冷言冷语的,脸色也总是臭地向别人欠她百八十万一样。”

    姜莱莱却说:“不是的,白老师不全是这样的。”

    只是这话姜莱莱说的声音极细,没有人听到。

    因为这话,本来也只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连续几天的野外生活,姜莱莱几乎没有吃到什么好的东西。

    节目组为了效果和真实,几乎都是让她们直接吃一些生肉甚至是虫子。

    姜莱莱本来胃就不好。

    在终于可以休息的夜里,一股巨大的痛苦仿佛黑洞一般要将她吞噬。

    第二十七章

    她强忍着在床上翻滚着, 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寻找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忍过这一晚。

    可无果。

    这次腹部的疼痛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她伸手想要捂着肚子, 就像所有忍痛的晚上一般。

    没有用。

    这一次,好像所有都失灵了,唯独眼前的黑暗好似要将她彻底拉入深渊。

    姜莱莱挣扎着爬了起来,可仅仅如此都耗费了她巨大的力气。

    豆大的汗水从她的额角溢出, 她的身体在此刻被疼痛包裹, 无力又脆弱。

    她还是想忍,试图从床头柜里翻找出一些药来压制。

    可那些药早就在节目录制期间吃完了, 全部都只剩下一些空盒子。

    姜莱莱有些害怕了。

    莫大的疼痛让她开始惧怕死亡, 她拿起手机, 无助地看了一圈。

    最后还是把视线锁定在“妈妈”上。

    她把电话打过去, 却没有等到人接。

    她又把希望寄托在白云身上, 可等来的是白云匆匆回复的一个信息。

    【我在忙, 等一下。】

    姜莱莱捏着手机, 在那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刹那。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白千顷。

    转而她又摇了摇头, 试图将这样不切实际的泡影给甩出去。

    白老师已经帮她很多了, 她不能再这样贪心了。

    可下一瞬时巨大的痛苦再次来袭, 短短的瞬间那样的痛苦如巨浪一般翻来,她被这样的巨浪裹挟, 连呼气都觉得困难。

    姜莱莱怕,她很怕自己会在这样的黑暗里死去。

    可她也无助,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又会有谁来救救她。

    白千顷回去之后, 捏着手里那个已经不会再热的暖宝宝。

    她凝视着姜莱莱坐的那个书桌,在城市的霓虹下, 贪恋着姜莱莱好似还存在的泡影。

    连续几天她都没有睡好。

    她恨她自己连拉住姜莱莱的勇气都没有,她也担心这几天姜莱莱纳那样柔弱的身子骨,有没有在那样的野外环境下受了委屈。

    可她也没有忘记,那日姜莱莱字字清晰地“你越界了。”

    白千顷曾经一贯骄傲自己的自律与冷静,可如今在自己的感情面前,一切都只是覆水难收。

    她也可笑,居然会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姜莱莱,让自己卑微到骨子里。

    她输了。

    白千顷站在姜莱莱的门口,敲响了门。

    她不再是姜莱莱的老师了,也就失去了再和姜莱莱光明正大接触的机会。

    可她不想失去姜莱莱。

    哪怕给她一个朋友或者一个长辈的身份,她也想就这么陪在姜莱莱身边。

    白千顷敲门了有一会儿,里面都毫无动静。

    她抬手看了看手腕上手表,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深夜了。

    她叹了一口气,只当是自己冒昧打扰了。

    可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的那一瞬间,身后的门却开了。

    姜莱莱惨白的面容,看着毫无一点生气,整个人趴在门上,发丝因为汗水沾在了她的额头上,甚至往日那双灵动的眼睛在现在看着仿佛都是一片空白。

    白千顷动了动嘴唇,还没有意识到严重性,她说:“不是说要还我笔,我想了一下,还是还我吧。”

    可下一秒,她眼睁睁地看着还能站稳的姜莱莱,就这么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白千顷吓坏了,赶紧伸手将姜莱莱扶起来。

    在触及姜莱莱的那一瞬间,一根刺仿佛也扎进了白千顷的心里。

    姜莱莱原来是那么轻,她甚至感觉姜莱莱好似一根羽毛一般,脆弱又轻盈。

    姜莱莱的胳膊又细了很多,伸手一握好似只有骨头一般。

    姜莱莱憔悴了很多,大概是因为痛苦,她紧蹙着眉眼,眼眶里还有因为疼痛而盈出的泪珠。

    姜莱莱就在自己怀里,像是要碎了一般。

    她声音忍不住地颤抖:“你怎么了?”

    姜莱莱捂着自己的肚子,巨大的痛苦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茫然。

    她听到了白千顷的声音,她想要回答她。

    可是嘴巴一张一合的却丝毫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她无助极了,只能极力伸手拉住白千顷。

    像是在巨大的黑暗漩涡里,拽住唯一能救命的稻草。

    白千顷快急死了,她顾不得其他,赶紧将姜莱莱抱了起来,往楼下冲。

    一路上,姜莱莱虚弱地靠在座椅上,她脸色的煞白和车椅的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莱莱痛苦地捂着自己肚子,却缓解不了任何。

    可理智还残存一丝,她试着用自己最大的力气说着:“白云。”

    白千顷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无力过,她握着方向盘,却也无力让姜莱莱能在最短的时间到达医院,缓解她的一丝痛苦。

    一个红灯,她见姜莱莱嘴巴一张一合,便凑上前去听着她的声音。

    姜莱莱毕竟是从小演戏,台词经过训练,哪怕气息悬浮,也比常人更加口齿清楚一些。

    于是,白千顷便听见了姜莱莱一声一声唤着:“白云。”

    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她试图告诉自己冷静,可又抑制不住自己的落寞和酸涩。

    姜莱莱一声又一声的白云,好似一个又一个薄薄的刀片,在她的心上割下细细密密的伤口。

    白千顷凝视着姜莱莱,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在她的心里疯狂叫嚣着。

    她想就当没听见,让姜莱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可看见姜莱莱如此痛苦的神情,又终究是不忍心。

    在到达医院把姜莱莱送去急诊以后,白千顷看着几乎是陷在病床上的姜莱莱,准备转身给白云打去电话。

    却被姜莱莱伸手拉住。

    姜莱莱的手心很冰,力气也很小。

    她甚至觉得自己都不用用力,便能将姜莱莱给甩开。

    她凝视着姜莱莱嘴边,好像又在说些什么。

    可是她没勇气听了。

    她怕再听见那一声又一声的“白云”她会彻底崩溃。

    她冷声说:“医生会给你检查,我去帮你打电话白云。”便甩开了姜莱莱的手。

    可她却没有注意到,她走了以后,姜莱莱眼角流下来的眼泪。

    她也没有想到。

    这一次,姜莱莱说的不是白云。

    而是,“别走”。

    白千顷站在走廊里吹着冷风,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

    片刻后,她才拨通白云的电话。

    白云才出酒局,为了帮姜莱莱之后争取一些角色,她没少喝酒。

    此时醉醺醺地,扶着路边的一棵树。

    见来电的是白千顷,想了一下还是怯生生地接了。

    “喂,姑姑。”

    白千顷深吸一口气直接报了医院的地址。

    那头的白云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说了一句:“您住院了?”

    白千顷头疼了一瞬,她有些时候真的不理解自己这个侄女是怎么顶着和她一样的姓氏还那么蠢的。

    “姜莱莱。”她又说了三个字。

    可那头的白云好像还不明白,用她醉醺醺的脑袋将这两个信息思考了一番,再次得出她的结论:“姜莱莱送你去医院了?”

    白千顷看着不远处的点滴瓶,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拿那个瓶子打白云。

    反正也不聪明,也就不在乎她会不会伤了脑子了。

    可她没有办法,只能一字一句地重新说了一遍:“姜莱莱肚子疼,我送她来医院了。”

    白云一听,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一瞬间醉意清醒了许多。

    她赶紧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说着:“好好好,我现在就来了。”

    白千顷听着白云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等白云来了,自己就是那个多余的吧。

    那边,医生已经检查出了结果,出来问白千顷:“你是病人什么人?”

    白千顷的面容一滞,有些苦涩地说:“邻居。”

    医生看了看白千顷,翻看了一下检查结果,说:“她阑尾炎,需要手术。你能联系到她的家属来签字吗?”

    白千顷的心悬起一瞬:“严重吗?”

    医生:“手术都有风险。”

    白千顷忽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有多么的可笑。

    她曾经做过不少关于医学专业的翻译,却还在此时问出如此可笑的问题。

    她恢复了一些理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继而说道:“我进去问问她吧。”

    姜莱莱此时已经稳定了一些,打着点滴,一双眼睛从白千顷走进病房开始就好好地盯着。

    白千顷走到姜莱莱的病床前,她伸手将姜莱莱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她记得姜莱莱的手总是很冷,然后柔声问:“还疼吗?”

    姜莱莱看着白千顷点点头,她红着眼睛噙着泪水,被白千顷这么一问那泪水便像失控了一般一滴一滴地顺着眼角流下来。

    没有声音,但是那眼泪也没有停的趋势。

    白千顷伸手替她擦拭着眼泪,姜莱莱便趁机将自己的脸放进白千顷的手心里。

    白千顷都要心疼坏了,她想骂姜莱莱活该,不听她的,糟蹋自己的身体。

    可看着这样的姜莱莱,她只剩下心疼,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她替姜莱莱擦拭着眼泪,继续柔声说:“医生说是阑尾炎,要做一个小手术,需要你的爸妈来签个字。”

    姜莱莱闻言,将眼睛阖上,她的声音柔弱:“我自己签字吧,太晚了,不打扰她们休息了。”

    转而她又伸手拉住白千顷的手:“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第二十八章

    白千顷为姜莱莱擦拭眼泪的动作顿住, 脑海里忽地想起了姜莱莱字字清晰的“白云”

    她忽然很怕,甚至下意识地就转身逃避。

    就当没有听到姜莱莱说的这话,就当她从不在意。

    医生拿着手术通知书走了进来, 催促道:“家属呢?手术通知书要签字。”

    白千顷让出身位,也顺便避开姜莱莱的视线。

    姜莱莱伸手接过自己的手术通知书,自己颤颤巍巍地签字了。

    从小到大,她签过无数的字, 在各种各样的地方。

    直到现在, 就算是闭着眼,她也能将自己的签名写得像模像样。

    姜莱莱是签到最后一个笔画才意识到自己在签的是什么, 她忽地顿住笔, 再次抬眼看着是白千顷, 甚至伸出手想要拉住白千顷。

    可等待她的只是空气。

    白千顷转身就走, 那身影看着甚至有几分无情。

    姜莱莱的手落了空, 只能自己紧紧攥住。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手术通知书, 疼痛和虚弱折磨得她几乎一个字都看不清。

    可她周身也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身子颤了颤, 也只能自己将最后一画写上。

    也几乎是在她签字的那一刹那, 医院已经准备好将她送去手术室。

    她的病床被推出, 一直到手术室前, 她忽地叫了停。

    然后慌乱地看着周围的人,终于在不远处那个面容冷凝, 连眸子都好似没有温度一般的白千顷身上停了眼。

    她一声又一声轻轻唤着:“白老师。”

    白千顷站在远处都无动于衷。

    姜莱莱不知道为什么,也来不及去细想。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她真的很希望能唤动白千顷, 至少离自己近一点。

    她甚至“慌不择路”地喊了一声:“小翻译。”

    白千顷清冷的眼神在听到这一声之后仿佛熔化了一般, 她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不确定。

    她走上前。

    姜莱莱伸手紧紧地拉住白千顷, 甚至用了她最大的力气。

    因此,她的额角不可抑制地溢出了大量的汗。

    可她所有的注意力只在白千顷一人身上,她紧紧地盯着白千顷,就要想想用这样的方式将白千顷控制在原地。

    她有些难开口,几番吞咽,才鼓起了勇气。

    那开口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卑微与虚弱:“你可以不要走吗?”

    白千顷看着姜莱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回答她。

    姜莱莱拉着白千顷,因为害怕甚至眼角又溢出了几滴眼泪,泪眼汪汪地看着可怜至极。

    姜莱莱见白千顷无动于衷,又再次说道:“小翻译,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就在这里等等我,我很快就出来了。”

    白千顷何其聪明听着姜莱莱的话,立即将刚才姜莱莱那句“我可以求你一件事情”和现在这话结合在一起。

    一种莫大的心疼地在她的胸口溢开,她问:“你刚才求我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姜莱莱点点头。

    白千顷后悔极了。

    她以为姜莱莱是要她去找白云。

    她以为姜莱莱临近手术前一声声的“白”叫的也是白云。

    却没想到,姜莱莱叫的是自己。

    甚至还用到了“求”这个字眼。

    她只觉得她的一颗心如今被姜莱莱这一个字一个字当小刀一样剜着,让人心痛。

    她怜惜地抚摸着姜莱莱的发丝,擦拭着姜莱莱的眼泪。

    轻声哄着:“我会在门口等你的,只是一个小手术,别怕。”

    姜莱莱却还是攥着白千顷,有些孩子气地要求道:“你保证你不走。”

    白千顷点点头:“我发誓,我绝对不走。”

    姜莱莱这才松了几分力气,试着放开白千顷,可一双泪眼还在盯着白千顷:“你不要骗我。”

    白千顷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回答着姜莱莱的话:“我绝不骗你。”

    一旁的医生催促。

    姜莱莱只能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白千顷眼睁睁看着姜莱莱被推进去,可姜莱莱说的那些话又仿佛并未从自己耳边消失。

    看着那门缓缓关起。

    理智告诉她,姜莱莱得救了,而且还是一个技术成熟的小手术。

    可心脏慌乱的节拍一度让她有些窒息。

    她不可遏制地有些颤抖。

    白云好不容易赶到,一路打听才听说姜莱莱居然到了要做手术的地步。

    她跑到手术室门口,看见面容严肃且黑沉的白千顷,仔细看的时候,那黑眸都好似在一片慌乱之中。

    她当即便慌了神,凭着自己对自己姑姑的了解,她知道自己那个时时冷静克制的姑姑很少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除非是,这事不在她可控制的范围内。

    可这事如果严重到连自家姑姑都无法控制了。

    那……

    那不是完了?

    白云一把瘫坐在地,趁着酒精的醉意,肆意地哭着。

    白千顷低眸看着白云,左右环顾了一圈,见有人来。

    才走过去不情愿地说:“赶紧站起来,别在这里丢人。”

    谁能想到,白云的眼泪没停反倒直接抱着白千顷的大腿更大声地哭喊了起来。

    白千顷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怎么都无法将自己的腿抽出来。

    她低声呵斥:“别哭了。”

    白云不听声泪俱下地忏悔:“姜莱莱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得了那么重的病,都怪我,就不应该让她去参加那个倒霉综艺。”

    白千顷来了心思附和道:“医生说姜莱莱就是因为吃了不洁食物才引起的病症。”

    白千顷这话也不是假话,姜莱莱的阑尾确实是因为吃了不洁的食物导致的。

    只是没有那么严重。

    白云哭得更惨了,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白千顷只听清楚了三个字“都怪我”。

    便点了点头。

    白云得到肯定,继续细说着自己的不对,越说越愧疚,已经开始细数着自己的补偿了。

    直到,医生走了出来说:“手术一切顺利,病人一会儿就出来了。”

    白千顷点了点头道谢:“辛苦医生。”

    白云缓过神来,拉着医生问:“医生,我是姜莱莱的经纪人,姜莱莱是得的什么病?”

    医生:“阑尾。”

    白云不敢相信:“只是阑尾?”

    医生像是在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白云:“不然呢,你希望她是什么?”

    白云愣住,看了看医生看了看百千顷。

    她忽地意识到,她又被骗了,赶紧起身:“姑姑,你骗我。”

    白千顷一个劲儿地向手术室内探去,神色冷漠:“我没骗你。”

    白云说:“你说姜莱莱因为什么不洁食物。”

    白千顷盯着白云,神色颇有威慑之力:“阑尾就是因为这个而起。”

    白云她抿了抿嘴,声音弱了几分:“那医生也说了,手术成功了。”

    白千顷回头眼神直逼白云,似乎要将其活剐的气势,声音低沉:“那你便再去让她试几次,看看她有几条命能让你这样糟蹋。”

    白云不敢说话了,她低着头,眼神又时不时瞥着白千顷查看她的眼色。

    不知为何,依照她多年对白千顷的了解来说,她总觉得白千顷此时很生气。

    她甚至从未见过白千顷生那么大的气。

    姜莱莱被推了出来,因为麻醉的缘故,姜莱莱阂着眼,显得意外的安静。

    白千顷第一个冲过去,伸手轻轻摩挲着姜莱莱的脸庞,心疼至极。

    可见白云凑上来了,又只能强行将手收回,站在一侧试图压抑着内心的翻涌。

    两人将姜莱莱推回病房。

    白云打量着看了一眼白千顷,在她印象中白千顷很少熬夜。

    她也没有忘记自家这个姑姑一向最怕麻烦。

    便赶紧说:“姑姑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情不麻烦你了。”

    可白千顷却当即寻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我也不想留着,只是担心你这个醉鬼照顾不了一个病人。”

    说着她抬眼看了一下白云:“你倒是不怕你的酒气熏着别人。”

    白云赶紧抬手闻了闻自己衣袖上的味道,确实很大一股酒味,当即往后退了几步。

    小声解释:“今天和几个导演有一个饭局,这实在避免不了。”

    白千顷伸手一指:“走廊里有凳子,出去待着醒酒。”

    白云便老老实实出去了。

    手术一个小时以后,姜莱莱醒了。

    一睁眼看见了白千顷,她扯着苍白的嘴唇笑了笑,却因为这一套动作牵扯到了自己的伤口。

    她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白千顷立马着急地问:“这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起身便准备按护士铃。

    姜莱莱摇摇头,伸手拉住白千顷。

    她将白千顷拉得离自己近了一些,附在白千顷的耳旁说:“只是一醒来见到你很高兴。”

    白千顷听到这话手足无措,连话也有几分别扭:“那也别笑了,看着很傻。”

    姜莱莱不在意:“只要不是丑就行了。”

    说到丑这个字,姜莱莱伸手试图摸索着自己的伤口,嘴上还忍不住担心道:“那我伤口会不会很大很丑啊,到时候穿不了礼服怎么办?”

    白千顷见姜莱莱那样,怕她扯到伤口,伸手将她的手腕按住。

    可也因为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

    第二十九章

    姜莱莱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千顷, 白千顷面容的精致,眉眼间的英气,甚至是她皮肤的纹理, 都如此清晰。

    雪松的香味在她的周围环绕,充斥进她的鼻腔的味道越发浓烈,清冷之中甚至带了一丝蛊惑,一不小心便会因此迷了心智。

    白千顷的呼吸喷薄在姜莱莱的身上, 随着她挣扎的晃动随机喷薄在她的脖颈儿, 锁骨,脸颊上。

    那样若有若无的热气, 好似一根无形的羽毛, 在她的皮肤上为所欲为却刺激着她的每一处感官。

    姜莱莱浑身不自在, 却又动弹不得。

    她忍不住□□出声来。

    却也因为这一声羞愧得想找一个地洞钻下去。

    白千顷以为姜莱莱是因为伤口的撕扯, 她的动作更加强硬了几分, 低声说:“别动。”

    姜莱莱一张惨白的脸此时硬森森地有了一抹红色, 却又无法回避。

    只能慌乱地躲闪着视线。

    她的喉咙又干又涩, 干咳了几声以后, 她看着白千顷请求道:“白老师, 我想喝水。”

    白千顷的手还在控制着姜莱莱的手腕, 试图用紧盯的方式去探查出姜莱莱眼里的异样,可她全然摸不准姜莱莱的性子。

    无论何时, 姜莱莱对于她而言都是一道解不开的谜题。

    可她又总是不忍心拒绝姜莱莱,有些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姜莱莱胁迫了,不然自己遇到了姜莱莱为什么连一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姜莱莱不知道白千顷在想什么, 可是她真的很渴, 只能一个劲眼巴巴地望着白千顷。

    见白千顷无动于衷,她就小声撒娇道:“拜托。”

    姜莱莱这一声说得又娇又软, 白千顷闻之浑身上下都仿佛有电流窜过,她松开钳制住姜莱莱的手,缓缓起身。

    白千顷不习惯解释,独自生活习惯了。

    她几乎是起身的刹那转身就走。

    从姜莱莱的视角看甚至有一些决绝。

    她赶紧伸手拉住白千顷。

    白千顷不明所以地回头,蹙着眉,哪怕眼睛里有几分柔情,看着也是有些凶的。

    她问:“怎么了?”

    姜莱莱抬着一双大眼睛,眼眶里大约之前哭过的原因,还有几滴残存的眼泪蓄在里面。

    白千顷看着姜莱莱,甚至能从她的眼睛里找到自己。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她甚至有些压抑不住的欣喜。

    就像是自我欺骗一般,她告诉自己,姜莱莱心里有她。

    白千顷眉眼一弯,话语间又更加温柔了一些:“你拉着我,我怎么去给你倒水呢?”

    姜莱莱问:“你不会偷偷把我扔在这里吧。”

    白千顷摇头,还顺手给姜莱莱顺了一下额前的发丝:“不会。”

    白千顷转身走了,考虑到顺便去给姜莱莱买一些洗漱用品,可能会耽误一些时间。

    在看到睡在走廊上的白云时,顺手拍了一下。

    正瞌睡的白云瞬间清醒过来,态度端正得不得了:“姑姑您说,姑姑您吩咐。”

    白千顷虽不情愿,可现在姜莱莱身边不能没人:“进去陪陪她。”

    白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椅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屁颠屁颠地进了病房。

    看见姜莱莱的时候白云还是愣了一下的。

    姜莱莱穿着病号服,她相信医院一定已经给她拿了最小一号,穿在姜莱莱身上宽宽大大的,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也更加显得姜莱莱身形瘦弱。

    此时的姜莱莱卸下了所有的光芒,只剩下肉眼可见的疲惫。

    可是她还是在笑。

    白云坐在一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姜莱莱你是什么傻子吗?都做手术了还笑。”

    姜莱莱气息悬浮:“只是看见你很高兴。”

    白云叹了口气,看着姜莱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倒是姜莱莱说:“我来医院这件事情,媒体那边还是要打好招呼,别写我怀孕什么的。”

    白云又叹了一口气:“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一家一家地打电话说。”

    姜莱莱笑了笑:“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白云看着姜莱莱心里不是滋味,纠结了许久,她还是问出那句话:“你怨我吗?”

    姜莱莱摇摇头笑着说:“是我自己决定的,身体也是我自己的,我有什么好怨你的。”

    如果往日,白云一定会没心没肺地相信姜莱莱这话,毕竟自己和姜莱莱交好两人靠的就是爱钱这一件事情。

    可现在,白千顷那句“你看看她有几条命够你糟蹋”历历在目。

    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看见手术室门的时候,那种无限的恐慌感。

    白云正色道:“莱莱,等你这次病好,我们要重新坐下来规划一下你的未来发展,不能再像这样不要命地赚钱了。”

    姜莱莱不解:“为什么?”

    白云:“我怕我们没命花。”

    姜莱莱沉默了,她敛下眼眸。

    白云的钱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花。

    可是自己的钱,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她的家。

    她从进入娱乐圈开始,就是为了赚钱。

    想到这里,她问白云:“我妈妈知道我手术这件事情了吗?”

    白云惊呆:“你没有和阿姨说吗?”

    姜莱莱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苦涩:“我没有打通她的电话,大概是睡着了吧。”

    白云蹙眉,姜莱莱那对父母也算得上是奇葩。

    自己没有办法赚钱,就把六岁的姜莱莱扔进娱乐圈。

    听说一开始姜妈妈还亲力亲为,可一年以后就因为嫌麻烦,干脆把姜莱莱丢给了无良的经纪公司。

    从此,那经纪公司和姜妈妈便开始大肆剥削姜莱莱。

    姜莱莱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个学渣,而是她几乎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

    开学了穿着校服找几个媒体拍拍照。

    期末了,让姜妈妈站在学校门口配合媒体拍拍照。

    就这样,姜莱莱还能凭借自己省下来的时间,考上戏剧学院已经很不错了。

    她要是姜妈妈,一定好好地给姜家列祖列宗烧烧高香。

    她看着姜莱莱,多年来的相处,她知道姜莱莱此时是很想见到姜妈妈的。

    叹了口气,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帮你打电话和阿姨说。”

    姜莱莱点点头,想了一下补充道:“明天早上再打吧,不要打扰她们休息了。”

    白云都想翻白眼了,可看着姜莱莱还是不忍心,连连点头应付道:“知道了。”

    白千顷动作很快,大约是外面的很冷,一下回到温暖的室内,白千顷的眼镜起了雾气。

    可那雾气都没有散去,白千顷便回到了病房。

    拿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和她穿着黑色大衣的清冷形象一点都不相符。

    姜莱莱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耷拉在她的眼睛上,看着整个人非常的恬静。

    大约是没有安全感,除了一只手放在外面,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攥紧被子。

    白千顷回头环视了一圈,见白云此时一个人找了床被子挤在小沙发上攥着手机睡得和猪一样,便放下心来。

    她摘下起雾的眼镜,彻底不再掩饰眼里的柔情。

    伸手将姜莱莱打针的手放进被窝,再走到一侧,伸手将那被攥紧的被子解救出来,反手将姜莱莱的手紧紧握住。

    大约是感受到了掌心的温暖,姜莱莱下意识地反握住。

    白千顷笑容越发宠溺,她小心翼翼地给姜莱莱顺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又轻轻擦拭着她的额角的汗水。

    她又怕自己吵到姜莱莱的休息,整个人连多余的动作都不敢。

    可白千顷的眼神是贪恋的,她几近痴迷地看着姜莱莱的睡颜。

    一整夜连一刻的打盹都没有。

    就连护士进来换针水,她的视线也未移分毫。

    直到次日清晨,白云睡醒以后。

    白千顷怕被看穿了心事,忽地将手缩回,又忍不住紧紧攥紧掌心,试图留住之前的温暖。

    白云打着哈欠:“姑姑,你也睡醒了啊。”

    白千顷面色瞬间变得冷峻:“我去买早点。”

    白云下意识叮嘱:“姜莱莱那份沙拉不要放沙拉酱。”

    可下一瞬,接收到来自白千顷的死亡凝视,白云赶紧低头:“姜莱莱清淡饮食就好。”

    白千顷却走过去,那脚步声一步一步地颇有压迫感,她低头凝视着白云:“我觉得应该和哥哥说一声,你也减减肥。”

    白云哭丧着脸:“我错了姑姑。”

    白千顷这才收回了眼神,转身往病房外走去。

    姜莱莱醒过来,见整个病房里只有白云,她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她记得昨晚一直有一个人握着她的手。

    可那人是白云吗?

    姜莱莱看着白云,思索着这个问题。

    白云拿着手机正在给各家媒体发着信息,见姜莱莱醒了也只是翻了一下眼皮说:“喝水在你左手边,吃饭等等我姑姑。”

    姜莱莱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旁的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粉色的保暖杯。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白千顷好像和自己说过她去买水。

    只是昨晚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白千顷回来。

    她都以为白千顷把她扔给白云,自己回家休息了。

    毕竟,她没有必要对自己这么好。

    可看见那个粉色保温杯,姜莱莱心里燃起了一股莫名的希冀。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姑姑昨天晚上回去了吗?”

    第三十章

    白云忙得连眼皮都没有抬:“不知道啊, 我今天早上一睁眼就看见她了。”

    姜莱莱愣了一下,只能“哦”了一声。

    可她还是忍不住试探:“你昨晚没有见到你姑姑吗?”

    白云快要忙疯了,姜莱莱的话说了一串, 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心里,敷衍着说:“我不知道。”

    姜莱莱还想问些什么,可抬眼见白云在忙的刹那,又没了心思。

    她低下头一个人看着自己的掌心沉默, 试图通过这样的笨办法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白云低头忙了一会儿, 在空隙抽空说了一句:“对了,我已经告诉阿姨, 你生病住院手术了。”

    姜莱莱当即兴奋地问道:“那我妈妈怎么说呢?她有说会来看看我吗?”

    白云点点头:“好像是有听到她说要来看你。”

    姜莱莱有些不敢相信, 可一双眼睛里仿佛被人点亮了一般。

    她忽地有些紧张, 不安地伸手顺着自己的发丝, 忍不住继续问:“那我妈妈有说什么时候来吗?”

    姜莱莱话音刚落, 屋外便引起一阵骚乱。

    两人警觉地循声看去门口。

    只见病房门被缓缓打开, 一个穿着富贵的女士从屋外进来, 化着精致的妆容, 表情夸张却没有任何悲伤之意, 嘴里一直嚷嚷着:“我的莱莱, 我可怜的女儿。”

    姜莱莱的一声:“妈”还含在嘴里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她的妈妈身后的大批记者和摄影师。

    在见到她的刹那, 铺天盖地的闪光灯直冲她而来。

    那些人还在身后虽然没有说话,可也好似是无形之中的压迫。

    白云自以为已经对姜莱莱这奇葩的妈妈有一定了解了,在看到这阵仗之后还是惊呆了下巴, 甚至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是经纪人, 只是一味地张着嘴巴脱口而出一句:“我去。”

    姜妈妈在伸手抱着姜莱莱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镜头。

    姜莱莱手术后还不能下床, 况且她还虚弱着,看见那么多人进来,她忽地有些无措,试图躲闪着镜头。

    可无果,那些人或者说她的妈妈并不打算放过她。

    姜妈妈强势地将姜莱莱揪出来,强行将姜莱莱的脸掰过来和自己合影。

    姜莱莱看着眼前的摄影机,明明本该习惯的工作,好似在凝视着深渊。

    她无力改变这一切,她被裹挟,被迫面对这一切。

    她甚至下意识地笑着。

    可她却觉得自己这样很可悲。

    可悲又可笑。

    眼前的所有人,看着她也没有人再把她看成一个人。

    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

    会感受到疼的人。

    姜莱莱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又一个摄影机里面,连呼救声都是多余的。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谁说了一句:“姜妈妈的身子有些歪了,拍出来脸不好看。”

    姜妈妈便强硬地将姜莱莱的身子挪了一下,以配合她拍出来更好看。

    白云觉得简直是荒唐,她以经纪人的身份竭力阻止这一场闹剧,却连呼喊在一声又一声的快门声里都好像是多余的。

    众人眼里都只有姜妈妈和姜莱莱这一个“母子情深”的新闻。

    姜妈妈越发不顾及姜莱莱,仿佛姜莱莱这个女儿只是她手里随意摆弄的洋娃娃。

    姜莱莱也只是任由她这么摆弄着,一双眼睛空洞得好似失去了灵魂一般。

    她的手术伤口早在不知不觉间挣脱开。

    她的听觉和视觉好像都失效了,只有伤口那里的感官在无限放大。

    她清晰地感受到,那里的伤口在一点一点地睁开束缚着它的线,血液就此顺着一点一点地渗出。

    再四处扩散,直到将那一片全部染红。

    姜莱莱清楚的知识,那是她的血液在逃窜。

    周围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人人都在吵闹。

    可吵闹的内容却都与她无关。

    直至一声清冷有力的声音忽地闯入,将这一片混沌撕开:“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的面容冷清的女子闯入,她伸手将姜妈妈扒开,一把将面色惨白的姜莱莱护在身后。

    “我是姜莱莱的律师,诸位现在的行为严重侵犯了我当事人的隐私,不想收到我的律师函的话就请诸位自重。”白千顷这话说得极有威严,配合上她那斯文儒雅又清冷严肃的那张脸,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一般。

    可在座的所有记者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为了饭碗为了奖金,又怎么会任由白千顷威胁,他们纷纷看向了姜妈妈。

    姜妈妈走上前,几乎像是带着恨意一般冲着姜莱莱嚷嚷:“你现在倒是翅膀硬了,都学会找个律师来对付你妈妈我了,你这个女儿我算是白上了,简直是活生生的白眼狼。”

    姜莱莱没有说话,她的神情呆滞,凝视着眼前的照相机保持着职业的微笑。

    可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其实是在颤抖。

    整个人都在以一种细小的幅度晃动着。

    她在怕,她在无助。

    只是没有人在意。

    白千顷再次将姜妈妈挡开,银色边框眼镜下的眼睛,带着不可忽视的狠劲:“这位女士是准备试一试吗?”

    姜妈妈是怕的。

    她只敢欺负姜莱莱一人,毕竟那是她的女儿,她再了解不过。

    姜莱莱一向重感情,无论她做了天大的错事,只要说几句好话,姜莱莱总是会心软原谅她。

    可眼前这人,斯文内敛的气质,浑然天成的墨香之气,眉眼之间的精明与睿智,都让人摸不着她的城府。

    她忽地有些害怕,虽然她年长几分,可是她却连那人眼睛都不敢对视。

    只得看着那“不争气”的女儿。

    随意指责:“好好好,你现在都会找着外人来欺负你妈妈了。”

    几个记者一看,连姜妈妈都有些怕眼前的这个“律师”

    当即见好就收,反正素材拍得很多了,纷纷拿着设备退出了病房。

    姜妈妈是最后走的,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皮草,冷艳看了一眼姜莱莱,昂着头颇为高傲地说:“你也别怪我。你身上的热度不能停,现在你生病手术正是炒作的好时机。你和白云能傻了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我作为你妈妈总得替你想着,”

    说着她又看向白云,眼神颇为轻蔑:“我看你找了白云当你经纪人以后,我的钱反倒是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被谁给贪了。”

    白云都要气笑了,姜莱莱现在浑身的病,都是在那个时候得的。

    如今,这位妈妈来看望自己女儿一句话关心的话都没有,找了一堆记者来演母子情深也就算了,最后还要说自己的钱少。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终究是疯了。

    白千顷没有时间再理会姜妈妈,她的注意力全部在姜莱莱身上。

    她伸手轻轻握住姜莱莱的手,柔声说:“莱莱,别怕。”

    姜莱莱才好似回过神来一些,她苦涩地笑着,眼神却呆滞异常。

    她抬了抬自己打点滴的手,整个人看着像是乖巧柔弱的兔子一般:“这个好像掉了。”

    白千顷看过去。

    大约是刚才姜妈妈全然不顾地拖拽,将正在输液的针给是拔了出来。

    她伸手赶紧按住出血口,另一只手赶紧按响护士铃。

    安抚地说:“没关系。”

    姜莱莱却好似提不起气一般,她说:“我好累啊。”

    这话说出来,白千顷和白云都有些震惊。

    毕竟之前,姜莱莱的行程这么多,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她都不曾喊累。

    此时,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白千顷凝视着姜莱莱,心疼不已。

    也很自责,都是她没有保护好姜莱莱。

    护士过来重新打了针,见针水都挣开了,直觉出手术的伤口可能也会有撕裂。

    果然,那血染红了病号服一大片,甚至还有扩散的趋势。

    只此一眼便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白千顷站在一旁,面容越发深沉。

    她不敢想象这该有多疼。

    可姜莱莱却一声不吭,好似一点感觉也没有。

    反倒是她不知何时,猩红了一双眼,恨不得接过她所有的痛苦。

    白云终于反应过来,经纪人的素养上线,这个医院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在更多的私生,记者媒体,找到这个位置之前,必须尽快转移,当即联系着私密性更好的医院。

    病房里,白千顷照顾着姜莱莱。

    白云联系着医院。

    来来回回的医护不停地进出忙碌着。

    可唯独姜莱莱这个病人安静得出奇。

    她好像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任人摆弄。

    她甚至没有了任何的情绪,不会哭,不会叫,不会喊。

    只是一味地笑着,像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白千顷和白云两人将姜莱莱转院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姜莱莱看着前方,却像是在看着一片空白。

    白云忍不住说:“姑姑,她不会是中邪了吧?”

    白千顷白了白云一眼,她强忍着一颗疼到至极的心,联系到了一个心理学专家。

    得出了抑郁症的诊断。

    白千顷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都好似在瞬间被人揪起来了。

    抑制不住地疼,几近要窒息。

    她看着病房内,眼里一片茫然的姜莱莱:“如果这样的话,她还有机会回去演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