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十九]“天机要我们……舍弃林陷,保明心宗。”
郁洱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依旧是坐在床边的林不语——又是林不语。
“师尊呢?”郁洱问。
林陷垂眼看他一眼:“不要你了。”
他在心里叹口气:“我当小孩儿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跟我说这句话。”
系统:【你还是变成了你最讨厌的那类人。】
林陷不置可否地笑一下。
几十分钟前他干脆利落地一手刀直接把冻得神志不清的郁洱打晕拖回了房间,他是来做任务过剧情的,暂且还不想因为有人逞强背上人命。
“那我要去找他。”郁洱说着就要起身。
“你找他做什么?”林陷诧异地一扬眉,“他现在也不想见你吧?”
郁洱的动作顿住了,僵直很久,慢慢说:“师尊还没原谅我……”
林陷:“……”他的手托着下巴看郁洱,看他苍白的脸色和黯淡的眉眼,反问:“你现在回去跪着,再跪到晕倒,难道他就能原谅你了?”
郁洱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反而说:“你将我带回来,师尊不会怪你?”
林陷又是一笑:“师尊为什么要怪我?他也不是在生我的气吧?”
郁洱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林陷便自顾自劝他:“你不如就先休息,等师尊气消了,跳过此事,你再继续在敛云峰住下去就是了,他也不会和你计较,左不过是你们见面时间变少而已,和以前又没什么区别。”
郁洱讽刺地一笑:“你回回这样来和我献好心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以为人人都要像师尊那样喜欢你?你与师尊两情相悦,所以你一举一动都像他,但你伪善,不如他一分一毫。你以为你这样假装为我好,我就会感谢你?
“如果没有你,即使师尊生我气,这敛云峰上只有我与他两人,我也还存有一分妄想,总有一天他会看向我……你算什么,来横插在我和师尊中间?”
没有人回话,郁洱抬头看去,恰好看见林不语眼中的笑意。
林不语从桌上拿了个苹果,施诀随便洗了洗,坐在凳子上神情淡漠地啃苹果,闻言笑了笑:“真不好意思啊,我算什么,我算你师尊割肉喂血放在心尖尖的宝贝啊。
“师兄,比起困在这敛云峰上与我争宠醉心情爱,你应该去大好天地闯荡才对。
“师尊要赶你出宗门是正确的啊,以师兄的才能,自己一个人就能发展出更大的势力。
“区区一个敛云峰算什么,一个敛云峰上的林陷又算什么?”
话音刚落,放在屋角的昆吾剑脱出剑鞘引起一阵铮鸣,直直地指向了林不语。
林陷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种反应,眼皮儿都没抬一下。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刀剑相向。”林陷说,“我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在师尊面前装得正直乖巧,在我面前倒是毫不遮掩,你难道就不伪善?”
郁洱不说话,昆吾剑却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林陷笃定,自己再刺激他一下,这把剑就会再前进一步,说不定真的会刺向自己。
他站起身,擦了擦手,将果核丢掉,喝了口茶:“好吧,那既然师兄不打算采纳我的建议,就自己去找师尊吧,去跪在他面前,看他会不会真的气头上还原谅你。”
他饶有兴致道:“我们不如打个赌,师兄你要是赢了,我便自愿退出宗门,永远不再来打扰你和师尊的好事。
“但我若赢了——
“不用我说,你自己也会知道代价是什么的。”
他笑笑,琥珀色眼眸里满是兴味:“如何?”
郁洱收回昆吾剑,淡淡看他一眼:“好。”
*
郁洱带回来的那一卷天机阁启示卷轴被交到了房修文手上。
明心宗上下以剑修为主,但也有竹月和简抚川这样的药修和符修。而作为符修,简抚川在命相推算上则比师门一众修仙之人都要快速精准。
林陷刚入明心宗时,简抚川便为他做过推演。太复杂太精准的人生与劫数的推算会让推演人遭到反噬,但简单大致的运势吉凶却是可以很轻易被他窥算,可以说一算一个准,在整个修仙界也是出名的。
当年林陷的运势吉凶就告诉他,林陷体质不利于修行,最好是能放缓修行速度。天机虽然不说这其中的道理,但众人总习惯遵从天机的安排。如果林陷当时在场,估计立马就能看出来,天机阻挠他修行是因为小世界要为方便主角的成长造势。
当年的明心宗众人为林陷天生的修仙天赋被浪费而惋惜,也因此更怜爱他,房修文因此对他的修行要求放得极宽,其他人更是什么好的都要塞给这个最小但又长得乖巧可爱的师弟,怕他灰心,希望能弥补他修为上的遗憾,一群人一起养出来了一个骄纵成性的惫懒鬼。
简抚川当时还特意算出来了林陷日后最亲近的人是他,把当时年龄还不大的竹月气得不轻,两人斗了好几天嘴。
因此解卷的事房修文固然可以做,但还是依习惯交给了精通此道的简抚川。
卷轴是宣纸上绣金线以绘制装饰用的纹路,纸上是不刻字的,所有内容都要由拿到卷轴的人自己来推演,发放卷轴的天机阁不做任何提示。
只见简抚川闭上眼,抬起手,手心向上,卷轴悬空浮在他的手掌上;从卷轴的纸张中绵延不绝般涌现出大量不成句亦不成文的符号与文字。这些符文皆是金色,光芒耀眼,成群地旋转围绕在简抚川的指尖。简抚川正是在解读这些不成句段的字符。
起初他还一脸神色平静,甚至稍微有得意之色,启示卷轴的解读于他来说并不算困难;但渐渐的,他的面色却凝重起来,光芒中他渐渐皱起眉,眉心堆聚起深刻的皱痕,似乎是对自己看见的东西不敢相信。那些字符的旋转越来越快,并渐渐变小,很快飞速地落回纸上。
简抚川睁开眼,脸上的震惊神色根本掩盖不住。卷轴落在他手上,旁边的人都在等他解读,他却再次将卷轴抛向空中,打开,第二次进行推演。
一旁明心宗众人虽然一头雾水,却也明白他推演出来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事,安静下来等他的第二次结果。这一次,字符流动旋转的速度则更快了,金色的字符几乎要移动出金色的光幕,很快再一次落回纸中,落回去时声响更大了一些,力度似乎也更大些。还没等所有字符都返回去,简抚川手掌向下一震,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卷轴掉在地上一声脆响,简抚川也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掉在地上的卷轴,唇上胸襟上皆是鲜血,似乎是对自己的推演不可置信。竹月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
这是启示卷轴第一次出现反噬推演人的情况,再加上简抚川的反应,众人当然知道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启示。
但竹月看得着急,皱着眉第一个问出口:“到底是什么?你看见什么了?”
殿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简抚川调整气息,慢慢吐出几个字:“天机要我们……舍弃林陷,保明心宗。”
此话一出,殿上众人均倒吸一口凉气,诸环忍不住再次发问:“什么?卷轴上就这八个字?”
简抚川闭了闭眼:“魔尊降世,修仙界不保,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明心宗。启示卷轴给出的解决方法,是牺牲明心宗敛云峰峰主林陷。”
若说刚刚众人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现在这番具体定位则是彻底让众人死心了。这世上难道还有第二个明心宗、第二个敛云峰?敛云峰上不就只有一个林陷?
“你刚刚说,魔尊降世?”房修文抓住重点,“那也就是说,修仙界的这一灾厄,并非林陷引起。”
早在几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中,魔族战败、魔尊陨落,世上已许久未再出现过魔族。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简抚川算出郁洱有魔族血脉时会那么惊讶。
房修文这一提,众人立刻抓住了关键:
整个明心宗还能有谁是魔族?除了郁洱,林陷身边难道还有第二个威胁?
诸环一眯眼:“那么,我们还有第二个解决方法,可以不用牺牲林林。”
“胡闹!”房修文当然知道他说的方法指的是什么,“明心宗乃名门正派,谁教你这样妄下定论滥杀无辜?”
“难道林林就不无辜?”诸环反问,“我当初就觉得不该捡他回来。”
“你这样做,小乖也不会开心的。”竹月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但是天机卷轴的运算从来没有出过错。”诸环冷声提醒,“什么名门正派的好名头,值得拿我的小师弟的命去换?我们什么时候沦落到连他也保不住,要拿他去冒险的地步了?”
简抚川擦了擦额角的汗:“兴许……兴许是我推算出错了呢?”
诸环哼笑一声:“你的推演什么时候出过错?亏得林林平日里和你最亲近,现在他有危险,你却在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犹豫?”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万一还有转圜的余地……”简抚川忙解释。
“够了!”房修文打断他们的讨论。
“最保险的方法当然是除掉郁洱,最坏的结果是这个魔尊指的并非是郁洱、而是另有其人,但就算那样,明心宗也绝不会拿林陷作牺牲。诸君如有怕死之人,现在就可以自请退出宗门。”房修文最后下了定论,“但郁洱是林陷的徒弟,如何处置他,林陷才是最应有选择权的人。你们都不许置喙。”
第52章 [二十]君今劝我醉,劝醉意如何。
郁洱来找林陷时,林陷不在。
十分钟前一封传音信将林陷召至青安峰大殿之上,是他师父房修文的传音,说有要事相议。这要事自然就是郁洱的死活。而郁洱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还在幻想他如何求得师尊的原谅,回到以前的关系、最好是还能更进一步。
他坐在林陷的小院的竹林里,抬头看今日在冬季难得一见的阳光。
是好天。林陷常在天气这样好的日子里在这里的石桌旁喝茶,郁洱知道。在林陷与他几乎不说话、而他也找不到来看他的理由时,他会偷偷来看他——以他年幼的崇敬的眼。
后来有一次,那时他深夜去林陷的房间被发现了,他怕林陷生他的气、不敢和他说话,只在林陷坐在竹林里时躲在后面偷看;那次他的师尊在凳子上睡着了,他蹑手蹑脚走近,指腹细细抚过师尊的眉眼。他的师尊有一头漂亮顺滑的长发,缎子似的,落海一样在光下熠熠;他的师尊有秀致的眉和精致的眼,世上一切昂贵的宝石珍玉也不比他一瞥来得可贵;还有——
郁洱心念一动,俯下身啄吻林陷的唇,含入口中的是柔软的玫瑰的花瓣。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其实可以违背师尊的意愿亲近他。他第一次发觉自己对师尊的所谓尊敬的爱意其实全是肮脏下流、不堪说出口的爱欲。他以前怎么敢将自己那种不敬的爱摆在明面上宣扬呢?他仰望与欲望并存的复杂情感里,林陷是漩涡中心可怜的、无知而懵懂的、被他玷污的一捧雪。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不敬的想法其实是爱。
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响起,郁洱一听便知道这是林陷的脚步声。他满心欢喜的看过去,对上林陷的一双冷眼。
“你来找我,是已经知道错了?”林陷问。
郁洱的心霎时间冷了下来。但他垂下眼睛沉默半秒,点点头说:“嗯。”
林陷闭了闭眼,半晌才睁开,阳光透过他薄薄的眼皮照进他琥珀色眸子里,流光溢彩似的。郁洱突然有了一种从前从没有过的心慌。
青安峰大殿上,林陷只觉得房修文那番话完全就是在给郁洱宣判死刑——他甚至有一瞬间在想是不是温宜伪造了启示卷轴来骗他。
明心宗不可能放弃他,林陷知道。就算现在告诉明心宗不杀林陷世界会灭亡,明心宗上下也绝不可能有人对他动手。林陷知道那个梦是怎么回事了。按照现在的发展,这件事的暴露只是早晚的事,如果林陷不做出行动,那么事情的走向只会有一个:郁洱被处死,而林陷作为那个要被牺牲的棋子也绝不可能得到安生,估计会被看管起来随时作为被迫的救世主准备抛出去。
不用他引导,天道已经为他寻找了最好的死路。
真的好贴心。
而房修文现在告诉他卷轴上的内容,与其说是问他的意见,不如说只是在通知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即使是为了以防万一,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但凡郁洱有什么不对劲的苗头,明心宗也会越过他直接动手的。
“我们还是希望听听你的意见。”房修文这样说。
“弟子……”林陷顿了顿,“作为明心宗弟子,此身此剑立于天地间,只求明己心。郁洱至今为止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弟子没办法滥杀无辜。这就是弟子的心。”
林陷向他鞠一躬。
“弟子的徒弟,弟子自会自己管教。逐出宗门也好,废掉修为也好……弟子会想办法保证他不出乱子,或让他没有办法出乱子,绝不会让自己的决定拖累整个宗门乃至天下苍生。”
“那你自己呢?”竹月轻声问。
“如启示卷轴所说,如果事情真的必须要牺牲弟子来保住宗门和天下,那这是弟子的命,是弟子生来就要担的责任。我怪不了任何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后面的话没办法再开口,只是深深地向众人又鞠了一躬。
满堂寂静。林陷抬起头,所有人都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却都默契地选择了不说话。
过了许久,竹月过来摸摸他的头:“你如果永远都只是只会修炼躲懒跑来找我拿糕点的林林就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懂,甚至也不用去思考明心宗那句规训。师姐多希望你真的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啊。”
这句话她在之前也说过一次。林陷突然鼻子一酸。
竹月这个角色的定位简直是在上一个师姐的基础上进一步补全了母亲的设定。乐得惯着他、仅仅看着他无忧无虑长大、不去逼迫他有所成,符合他贫瘠的经验与想象里一切所能得到的对于母亲的印象。林陷简直要怀疑这个小世界是不是特意量身为他打造来填补他感情上的空缺的了。
他轻轻拥抱了一下竹月,说:“对不起。”
竹月只是一遍一遍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而他不得不死,他或许会因为对明心宗这些人的温柔的眷念而多停留一些时日。
林陷从方才的回忆里回神,抬起眼睑看面前的郁洱。
“弟子承认自己确实有魔族血脉,师尊因担心这一点想让我离开宗门也是情理之中。”郁洱说。
林陷在心里叹了口气。是天道逼迫你注定因为血脉遭受这些不平等待遇,怎么会是我担心呢。
“弟子也承认弟子向师尊有所隐瞒,是弟子有错在先。”
林陷在听到这一句时抬眼看了看他。
“但弟子向您保证,以后绝不再向您隐瞒任何事;同样的,即使有魔族的血脉在,弟子也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不是那个问题。”林陷打断他,“魔族血脉是天生的不稳定因子,不是你向我保证就一定能起效的,郁洱。”
“但是师尊,师尊你就是能稳定我的存在啊。”郁洱急忙道,“我一切都听师尊的,只要师尊说不,我绝不会做出任何违背您的意愿的事。”
林陷突然冷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愿意当你的稳定因子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全是冷漠:“你真的认为我愿意把一个麻烦的、随时可能会对我造成危险的人放在身边?
“你凭什么觉得,我作为明心宗、作为修真界也备受爱戴的人,愿意当一个会遭嫌弃的魔族的师父?”
“师尊也嫌弃我有魔族血脉吗?”郁洱猛地瞪大眼,眼里全是红血丝,“那您当初又何必捡我回来?”
林陷乐得他误会自己的针对是因为他的血脉,闻言垂下眼睑,轻蔑地笑了一下:“郁洱,你不该把自己看得太重,你早就该明白,我不可能是因为好心才带你回明心宗。”
【好感度变更:男主对宿主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30。】
林陷对这声提醒置若罔闻。
他眯眼:“我只是怕把你放在人间为害凡人,你当真以为我是怜悯你无家可依无处可去?”
【好感度变更:男主对宿主好感度-20,目前好感度:-50。】
“但你现在的成长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事实证明有魔族血脉在,你轻易就能利用它杀伤他人。郁洱,我不放心,你明白吗?”
郁洱沉默很久,呼吸声沉重,像受了伤没有办法也找不到出路的困兽,只能用一双几乎要落泪的眼睛看着林陷。
“我不在乎师尊怎么看我,也可以不在乎师尊嫌弃我。但我已经认错了,师尊便不可以赶我走……您答应过我的。”
林陷安静地看着他,浅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竹林、风雪、日光或月色,唯独没有他。
“你认错了,那便是承认了你生性顽劣。既然你不愿意脱离宗门,那就听我的安排。你有魔族血脉,天生就是不稳定因子,也天生就有危害苍生的可能,你认吗?”林陷问。
郁洱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声音像要被风吹散一般轻:“弟子认。”
“既然你不愿意离开明心宗,”林陷也轻声说,“那么为了保证你不对宗门有所威胁,我想让你去一趟敛云峰后的山谷。”
郁洱像是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或许是听明白了,却不愿意承认,声音几乎在发抖:“师尊要我去那里干什么,师尊要关我禁闭?”
林陷摇摇头:“不,我要你去洗髓池,洗髓炼心。”
洗髓炼心只是好听的说法。讲直白些,林陷要的是郁洱去洗髓池硬生生剜掉目前已到金丹期的灵气脉络,废掉修为,从引气入体开始,重新修炼。
“为什么?”郁洱问,一双眼睛通红。
【好感度变更:男主对宿主好感度-50,目前好感度:-100。】
林陷:“……”怎么还能降啊?
“理由我刚刚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林陷反问。
【警告,主角对宿主好感度过低。】
林陷:“?”降不下去了是吗?
【警告,主角对宿主好感度过……】
系统突然卡了一下,林陷:“?”怎么了?
【不好意思。】系统说,【读错条了。这个不是好感值,是黑化值和好感值的合并。好感值是正值,黑化值是负值,上限是-200。】
林陷:“……”
【这两个数值对宿主都没有影响所以省流合并了。不过宿主不用担心,这个数值不参与成就评判,不会妨碍宿主绩效,没问题的,加油!】
你看现在像是没问题的样子吗?
第53章 [二十一]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也就是说郁洱对他的好感度满值,黑化值也满值;两相一抵,刚好负一百。就算说是对完成成就不影响,林陷却隐约觉得至少回影响郁洱的行动准则。
他亲眼看着郁洱眼中有什么轰然崩塌,绝望感好像眼见世界末日却无能为力。
“师尊曾经跟我说,等我的修为追上你,就考虑和我在一起。”郁洱说,“你明明答应过我。”
林陷不说话。郁洱的瞳仁是黑色的,点墨一样黑,林陷就看进他漆黑的瞳仁里,像走上悬梯,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晕眩感。
“但师尊现在告诉我,要让我去洗髓炼心。”
林陷移开眼,逃避和他的长时间对视。
“我可以不在乎那有多痛,我也希望师尊不在乎,不要为区区一个我忧心。但是师尊,你要洗去我的修为,让我重新开始,那我又要花多久才能赶上你的修为呢?”
林陷没想到他在乎的是这个,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心悸感让他的心脏兀地一滞。
“是,我有错。但这错值得你给我希望又亲手掐灭吗?我觊觎您是我不敬,我不尊,我异想天开,但从一开始我便只是爱慕师尊而已,这爱也是错吗?”
他像是要寻求一个救赎,像在摸向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摸索向林陷的脸,指腹缓慢地摩挲过他的眉眼他的唇,搂住他的腰。
林陷任他动作,不作出任何回应,他闭一闭眼,终于狠狠心。
他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如果他站在上帝视角看自己,一定会发现自己面色苍白不似人色,比郁洱好不了多少。林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起力气组织语言将接下来这些话说出口的,他只是略带讽刺地笑一声:“是,郁洱,要不然呢?我出生于修仙世家,天生血统清正,你难道真的以为你配得上我?”
郁洱的动作一顿。
“我答应你等你追上我就考虑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来纠缠我;我罚你跪在雪地里,不过是嫉妒你的修仙天赋——凭什么我就要因为体质浪费我的天赋?我现在让你去洗髓炼心,也不过是痛恨你即将超过我。”林陷将他推开一些,没推动,只好放任他这样抱着自己,就着这个姿势和郁洱对视,“我对你一分师生情谊也没有。”
郁洱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笑了笑:“那又怎样呢?我有就好了啊。
“师尊要是不喜欢我修为比你高,那我可以永远停留在和你同一级;师尊如果更喜欢林不语,我也可以接受他一直待在敛云峰上……但师尊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林陷根本推不动。郁洱抱着他,钳制住他的双手,把它们反扣在林陷身后,紧得林陷都觉得自己的手腕发疼。他能感受到郁洱的身体在发抖,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这才发现郁洱其实肩比他宽不少,几乎能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郁洱的吻有一种凶残的意味,像是要通过这个动作来吞食他。他重重地噬咬林陷的唇,听到他吃痛的吸气声,撬开牙关去纠缠林陷的舌尖。
林陷拒绝了系统要替他屏蔽痛觉的帮助,唇上传来的刺痛让他清醒不少,他尝到铁锈味,那是他自己的血。
他轻轻拍拍郁洱的后脑,艰难地寻找停下来的空隙,抱怨般对他说:“痛死了郁洱……你连接吻都做不好,你没有和人接过吻吧?”
郁洱停下来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要提这个。
“我有经验,我来教你。”林陷说。
“师尊会接吻?”郁洱几乎是下意识地问,手指安抚性地揉捏林陷红得滴血的耳尖。即使是到这时候了他还是叫他师尊。
“嗯。”林陷不介意再多说几个谎言,“和我接过吻的人不计其数,你是其中技术最差的一个。”
确实不计其数——如果游戏里的纸片人也算人的话。
郁洱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指腹还在慢慢地捻林陷的耳垂:“没关系,师尊可以教我。”
林陷:“……”
郁洱:“您曾经教我尊师重道……可师尊自己分明都还没师尊的样子,怎样教得会我尊师重道?”
他的手顺着林陷的衣衫伸进去,几乎是慢条斯理地将衣物解开,手指从林陷的锁骨擦过去,引起一阵战栗;冰天雪地的,林陷本身就怕冷,有点抗拒地挣扎一下,想躲开他的手,这一挣,他就看见了锁骨上的红痕。之前的痕迹已经消退了,从锁骨到脖颈上不知什么时候叠上了新的痕迹,斑斑点点,看上去很是暧昧。他本身皮肤就白,也细嫩,很容易留下这些东西,甚至轻轻一捏就红,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郁洱的手指眷念地从那些斑驳的痕迹上抚过去,眼神缱绻又温柔。
这感觉太熟悉了,林陷愣在原地——之前的红痕是郁洱留的!
“师尊从来没发现过。”郁洱轻声说,“师尊好迟钝。”
他痴迷地看着林陷的身体,又补充一句:“师尊好漂亮。”
林陷:“……”
他心里好笑,这人现在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是怎么回事?他甚至懒得在自己面前装乖了是吗?
“谁知道呢。”林陷眼睛一垂,轻声道,“上过我床榻的人那么多,我怎么会注意到谁留下痕迹了。我还以为是哪个情人不小心在我睡着之后留下的呢。”
距离系统的好感值过低警告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林陷从好几个角度试着踩郁洱的雷点,他自己都快不忍心了,郁洱还能强撑着回嘴。
林陷轻轻摸了摸郁洱的头发,不去看他此刻红得滴血的眼睛:“说不定就是你师弟留的。”
“你不要再说了。”郁洱堵住他的唇,“不要再说了师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师尊并非光风霁月不近情爱,师尊只是不接受他而已。
师尊的情爱里从来没有他而已。
林陷艰难地将他推开,甚至不得不让系统帮了下忙,他捂住郁洱的唇,隔着自己的手掌向他问:“既然你无论如何都不死心,那我就从那些人里挑选一个当我的道侣好不好?不过这里面没有你,郁洱。”
话音刚落,林陷身子重重一震,有什么东西从他身后刺进胸膛,后知后觉引起钝痛。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林陷甚至没来得及让系统开痛觉屏蔽。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绞紧,阵痛里他意识到是郁洱的昆吾剑刺进了他的心脏。那把剑是好剑,但是戾气很重,不适合郁洱,一旦主人受到刺激,剑会更敏感也更快地做出对主人最有利的反应。林陷不知道这是不是温宜有意为之。
他垂眼,郁洱的眼里一片猩红,显然已经没了自我意识。
系统急忙帮他打开屏蔽,胸口的梗塞感还没散去,林陷下意识松口气,想的是:太好了。能提前让郁洱在这里黑化,那么一切都好办了。这就是天道要的——牺牲林陷,换整个修仙界和明心宗的安宁。
天道要郁洱永远困在林陷的情劫里,无暇去弑他的仙,无法去逆他的道。
他在这个关头想起了竹月。
——我既不要求你有所成,也不需要你去悟道。我不想你被世人背叛歧视受尽折难后成就你的弑仙,不想让你在天地苍茫里有这一遭苦行。
情伤总比被欺辱折磨带来的心伤好解决吧?林陷狐疑了两秒,将自己代入了一下,觉得这个判断应该不会有错。
那把剑一点一点刺进心脏,郁洱还在喃喃:“师尊、师尊,我爱你,只要你能接受我在你身边就好了,求你了……”
林陷让系统降低痛觉屏蔽的等级,方便他演得更逼真一点。他怕痛,有一点痛觉都会被他自己无限放大,他的脸很快痛得煞白一片,手上完全没了力气,但还在努力地去摸到郁洱的后脑,轻声说:
“对,就是这样,郁洱,再刺深一点。”
郁洱缓慢地眨眼,神识浮沉着挣扎。
林陷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以他记忆里所能想到的最极致的温柔用唇去磨蹭郁洱的唇。他止不住咳嗽,鲜血从嘴里喷出,落到郁洱的脸上、被林陷蹭到郁洱的唇上。他想他应该抬手帮郁洱擦干净,手却实在挪不动了。
他看见郁洱的眼里逐渐清明,知道自己的计划还剩最后一步,让系统将痛觉完全屏蔽。
郁洱惊慌失措地扶住他,在茫然中先注意到的是林陷的不对劲。他神色一片空白,不敢置信地在林陷身后摸到了自己的昆吾剑。
……是他杀了师尊。
师尊是对的,他是隐患,是危险,是不稳定因素。
“此身此剑……不求与世与人争强好胜,只求明己心。郁洱……咳、记住这句话。”林陷说。
他几乎快要撑不住自己的眼皮,眼睛眼看就要慢慢阖上,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搂住郁洱的脖颈,在自己袖子里找到那块之前费尽力气还是雕刻得有些滑稽的玉佩。
温热的东西落进郁洱手心里。
郁洱低下头,一块玉。小巧,通透,品质上佳,但算不上漂亮,不如说,雕刻技术算得上拙劣。
是林陷自己雕刻的玉佩。
林陷已经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了,连说话也断续起来。
“我只有一个要求。”
“奖励是你应得的,我不拿它和你换什么,郁洱。”
“我只希望你看在它的面子上,看在我三个时辰、以我笨拙的爱意、来雕刻它的面子上……求你照顾好我的师兄师姐。”
“我死后都不会想再回来看你一眼的。
“你放心。”
【恭喜宿主完成成就一:基础成就。补完剧情。难度:一星;成就三:报恩。救下整个宗门的人,不让他们被男主杀害。难度:四星。成就奖励共五星;宿主星点余额:十六星。】
第54章 [二十二]廊檐雪番外
火光只轻盈地一闪,橙红色便跳跃进他眼里,将他黑白分明的眼染上火焰颜色。蜡烛点亮了,照开大半房间里的光景。
这里是林陷的房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甚至连书架上也不积尘,是郁洱每天打扫的结果。书桌上林陷常翻的那卷闲书还摊开放着,书旁边有一杯放温的茶,茶盏下是还火符,用以确保茶水的温热;近处有一个小碟子,小碟子上的糕点日日更换,今天恰好是桂花酥和竹糕。
一切都鲜活着,透过窗纸照进来的阳光也温暖和煦,落在木桌上平添一分恬静安详的气氛。就好像还有人天天在这里居住生活一般。就好像林陷还活着一般。
郁洱一甩手,火折子上火光熄灭了。
床边的案几上放了一个花瓶,瓶中插着今日新开的花,应季开不同的花,花瓶里也换不同的花,偶尔也会有小院子里的竹枝。床上是林陷——具体说,是林陷的尸体。
郁洱像是怕吵醒他,轻手轻脚地去取了软毛巾用热水打湿,然后仔细地、动作轻柔地替林陷擦洗身子。
师尊好洁,平日里即使用过避尘诀之后也常沐浴清洗。郁洱很害怕哪天林陷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太脏会嫌弃郁洱照顾不力的。
师尊会生他的气吗?说不定会的,但师尊就算生气了也是好看的。皱起的眉好看,紧抿的唇好看,眼睛也灵动可爱,无一寸不好看。
郁洱想到这里难得地轻轻笑了下,他俯身亲吻林陷的额头,对林陷说了“早安”。
打扫、换花、做新的糕点和茶、与林陷说早安。郁洱将这些步骤做成他的固定日常,就好像坚信林陷总有一天会醒过来一样。
他已经许久不推门,日日守着林陷的房间和他的尸体,偶尔有事出门也要先捂上眼,怕看见门外走廊上的积雪,提醒他林陷的血是怎样在雪地上烈烈绽放了一地,鲜艳妖冶,是林陷对他唯一的、最后也最漂亮的告白。
林陷门前到山下这段路他从以前起走过很多遍,走得比谁都熟,闭上眼脚下也不会踏错一步。
林陷不和他告别,不和他说再见,林陷不愿意再回来看他一眼。他连林陷的灵魂都探寻不到。
简抚川在屋子里把自己关了七天七夜,画阵贴符纸,招魂灯被他一遍又一遍点亮,又一盏一盏地灭下去。
林陷就是不在了。
他当真对这方天地没有一点留恋,魂魄似乎不愿在此方世界多停留哪怕一天或者一个时辰。
也是。郁洱想,师尊已经说过了,他不会再回来打扰他的。
林陷死的时候下了雪,他注意到林陷在他的怀中突然渺无声息的时候,全明心宗似有所感一般心悸了一瞬。那时竹月正在自己房间里打坐,突然她茫茫然睁开眼,被莫名其妙不知所起的巨大的悲伤感压得喘不过气。她似要窒息一般跌跌撞撞跑出房间,在心脏空荡荡的不安预感里找到房修文,问他:“小乖呢?”
房修文似乎也才回过神,他似有所感地看向青安峰大殿之后——那里有燃着宗主和所有明心宗内门弟子的魂灯的房间。他好像还记得自己是整个明心宗的主心骨,还能强撑着告诉在此刻因为突然的共感前来的所有人:“林陷的魂灯灭了。”
他们唯一的、用爱意堆砌的堡垒护着长大的小乖,她牵着手一步步数数走过青安峰万步长阶的林林,那个她看着长大、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成熟一点点学会懂事的林陷就是在这时候,突然魂灯熄灭了。
这天已经是仲春。青安峰上的雪还是没化,林陷却好像人间春季的雪,随着春季愈深融化在了天地间。
他就这样不在了,小时候出一次远门都要师兄师姐挨个儿揉揉脑袋亲亲额头的小孩儿这次却忘了和他们告别。
*
他们找到林陷的尸体时,对方正被郁洱抱在怀里。一地的血,渗进地上还没融化的积雪里,一片脏污。昆吾剑还在林陷的胸口,郁洱正在徒劳地给林陷输送灵气。他的眼神没有聚焦,只是呆滞地看着怀里林陷的眼睛,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落一串。
诸环一眼就看出来是郁洱暴走或者说失控才导致了林陷的死。他只愣怔了半秒,本命佩剑顺他意铮鸣出鞘,直指向郁洱。郁洱没动没躲,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和任何举动都毫不在意,反倒是被其他人拦住了。一向稳重冷静的他这次仿佛根本不懂或不打算控制自己的行动,所谓理智全丢了个干净。
简抚川倒是能明白,天机卷轴说的命数就是这个,这是天道要的牺牲。林陷才是郁洱这一路上最大的劫,只有林陷能将他绊住,让他止步在明心宗的敛云峰上,止步在这一片冰天雪地里。只有这样明心宗能免于之后郁洱失控时的覆灭之灾。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情感上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他立在原地,只觉得地上的鲜血太刺目,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就这样看了许久,很久之后才想起来最要紧的事。
“小乖平日里最怕痛了。”他说,“师姐,你去找一下你那里还有没有桂花酥,你快拿来哄他。”
本来正和房修文一起拦着诸环的竹月听到这句话,突然不动了,她蹲下身,发出已抑制很久的恸哭。这哭声凄厉,闻者轻易便能觉出苦痛来。
“是我杀了他。”郁洱像是被她的哭声唤回了神,低声喃喃,“是我害了师尊。”
“是你杀了他。”诸环说,“这有什么好质疑的?”
他说着抑制不住怒气,又想上前一剑杀了郁洱解恨,被房修文再次拦下。
“你师尊来找你前,我们刚解出天机阁的启示卷轴。”房修文声音冷硬,“启示卷轴告诉我们你会失控为害人间,要我们牺牲林林,来保住明心宗。
“我们本来的商议结果是杀掉你以绝后患。但是林林说,他要保你。”
郁洱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他的脑子昏昏沉沉,很久才明白过来这番话代表什么。
“他怕你日后魔族血脉觉醒,本来是要送你出宗门或是洗掉你的修为的。我们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会这么快被你杀掉。”
这些字像凌迟,一刀一刀地往郁洱心脏上割。
师尊不是嫌弃他。
师尊没有不爱他。
师尊是为了他才死的。
师尊说得对,他是灾祸。
“你师尊,是为了你才牺牲的。他本可以不用……”竹月声泪俱下,尽管理智告诉他郁洱实际上本该有此遭,感情却不受控制地让她责怪他,似乎这样她的愧疚她的遗憾才能得到补偿,“你……你啊!”
“这是命吗?”简抚川喃喃,“我的小乖就算骄纵了些、顽皮了些,但他一直都是好孩子、从来没干过坏事……他做错了什么呢?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命?”
郁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一只手还在为林陷输送灵气,另一只手轻柔地为林陷擦掉脸上的血迹。
“师尊之前不是说,在古籍上看见,用心头血唤魂的方法吗?”
“但他是被昆吾剑杀掉的,身死魂灭,怎么可能还能再将魂灯点燃?”诸环皱眉。
郁洱恳求他:“让我试一试,再试一试,万一呢?”
没有人回应他,风雪声里一片寂静。
“三百年。”房修文许久说,“明心宗只放你多活三百年。三百年之后如果林林没回来,你当他的陪葬品。”
“他还想和林林同葬?”诸环眉毛向下一压,显然是对这个处理也不满意。
房修文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林林会葬在明心宗,但郁洱是罪人。”
郁洱听明白了,他是没资格葬在一起的。
他此时还跪坐在地上,向众人深深俯身,是在行礼:“师尊说,他死后,要我好好照顾师兄姐。”
“我们不用你照顾。”竹月说。
房修文补充:“三百年后,老身就算不在了,明心宗上下所有弟子也会记得通缉你。”
郁洱摇了摇头:“我不会走的。”
他说:“师尊的家在这里,他长住的房间在这里,他最爱的、亲自打理的竹林也在这里。我不会走的。”
他又一次俯身,头颅重重磕在地上:“弟子不求能和师尊葬在一起。弟子只求宗主,日后若要杀掉我,请让我死在这里。”
房修文这一次没再答应他,他深深地看郁洱一眼,不顾对方还跪在地上,走了。
*
林陷死后,林不语也死了。
想来也正常,既然林不语当初突然殒命时的魂灯是由林陷的心头血点亮的,那么林不语就该和林陷一起陨灭。
郁洱解开自己的衣物,手上凭空变出一把小刀。他要继续修炼以维持林陷尸身不腐,同时也要用自己的心头血尝试唤醒林陷。
就在他解开衣物时,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是林陷临走前送给他的玉佩。
郁洱拿起玉佩放在唇前。他安静地、长久地亲吻那块被他放置在胸前,被他的体温捂热的玉佩。
只有这时他才能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只有这块玉佩还能让他继续这样活着。
只要有这一点希望,他就可以守着这间屋子一守千千万万年。
他一抬头,透过半开的那扇窗,猝不及防看见了廊檐上万年不化的雪。
不解冻,捂不暖,在姗姗来迟的山间春日里、在他生命里蔓延成一整片冰天雪地。
第55章 廊檐雪if线番外琥珀
林陷带着点怒意从房间里走出来,房门被他刷地推开,惊起半山鸟雀四散飞离。
郁洱在外面院子里擦他那把剑,慢吞吞,一丝不苟,实际上走神好几里。被林陷那阵声响唤回神,一惊,小心翼翼问:“师尊,怎么了?”
林陷恨恨瞪他一眼,不说话,掠过他走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撒气。但这点微薄的怒意被他明丽艳冶的眉眼一衬,一点威慑力也没有,看着只像撒娇,平生点让人心里生痒的俏,像小猫尾巴从人心脏上扫过去一样。
师姐竹月紧随他身后出来,看看林陷的背影,再看看郁洱,比后者还迷茫。
林陷与郁洱的结契仪式是上个月才订下,日子定的是后日,深夏了,山中气候凉爽,但不带寒意,恰好也合林陷怕冷嫌热的麻烦性子的意。简抚川掐指算过很久,觉得这天是个难得的好得不行的吉日,他看一遍房修文看一遍师兄师姐都看一遍,纷纷觉得满意。
林陷没意见,郁洱有没有意见无所谓,大家长强行包办婚姻没有小辈插手的份,林陷也算他长辈,所以他只要听着就好了。
到这里一切都没问题,问题出在修真界也和凡人间一样,婚礼前七天,双方新人是不能见面的。
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林陷听师姐说完还是愣了一下:“可我跟他是同门啊,生活在一座山上,天天都见面,也要有这个规矩?”
凡间遵守这个习俗,不是因为结婚的双方在婚礼前没见过面吗?他和郁洱熟得闭着眼都能把对方画下来了,有这一遭的意义是什么?
竹月顺毛捋:“做做样子嘛,你看其他道友结契前不也见过,就当小别添新鲜感好了。”
七天不算长,对他们这些寿命动不动成百上千年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打坐闭关一眨眼就过去了。本身林陷和郁洱的情况特殊些,两人住处隔不远,已经节省很多事,几乎没别的麻烦了,更何况大多事都有人帮着打点。林陷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虽说不能见面,林陷在房间里的时候,郁洱得空了就在院子里练剑或者吹笛。他吹笛是新近才学,不算擅长,林陷嫌他吵,吹了两天也就没声响了。
谁知到今天,林陷不知为何和竹月在房间里说了几句话,突然推开门走了。
就这样破了新人不能见面的规矩。
郁洱看似是无辜被迁怒了。
但郁洱显然不能放着不管,他已经成熟不少,胜负欲还是来得莫名其妙,有意要在某些方面超过诸环竹月一干人等,旁人没反应过来,他先追了上去。
林陷不管他,自顾自地走,神色平静,只是步伐快了一些,却也没直接把郁洱甩开,显然没介意——或者说,他就是希望郁洱追上来。
郁洱于是在身后一叠声问他“师尊怎么了”“师尊要去哪儿”“师尊和我说一声吧”,在人不多的山谷里一阵一阵回声。林陷声音也平静,一直到后山山谷那条溪边才停下来,看郁洱一眼,回复说:“散心。你跟来做什么?”
郁洱摸摸鼻子。
他的师尊不回答,显然是让他自己猜了。
郁洱近来在别的方面一切如常,唯独在揣摩自家师尊的心思这一点上的功力堪称突飞猛涨,好似他在和林陷恋爱这一事上也有不可比拟的天赋一般。
林陷在其他明心宗小辈面前还是惯常端清冷仙尊的架子,外界其他人看着也觉得他高高在上、不好接近。因此只有郁洱知道,林陷的不爱开口是不想要求别人来迁就他,觉得自己作为长辈主动开口太丢人、不懂事、没长辈的样子,所以要别人恰恰好好看透他要什么,再做出对应行动。
麻烦、别扭,但乐得这样迁就他的大有人在,不巧郁洱就是其中之一。
林陷在听说他们要七天不相见的时候就不太满意,却没提出来,他在自己师兄师姐面前其实娇纵惯了,不高兴是会直说的,所以他生气的肯定不是不能见面这件事。
郁洱低眼想了几秒,问林陷:“师尊是不是气我,不来和你相见?”
林陷眼一眯,半笑不笑:“我没生你气呀。我是你师尊,有什么好和你计较的?”
没反驳后半句,那看来是说对了。
郁洱眨眨眼:“可林林也是我的道侣,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小乖啊。”
林陷:“……”
他愣一下,反问:“我上次就想问你了,谁让你叫我林林叫我小乖的?”
郁洱低着眼睑,似乎是在难过:“师伯宗主他们都可以叫你小乖,我为什么不能?”
林陷懒得和他辩解,强行下了命令:“不行就是不行,你以后还是叫我师尊。”
“好,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郁洱满口答应。这句话自然是只作数了这一次,结契仪式后特定场合他开始什么胡话都叫,包括且不限于林林小乖囡囡,哪个让林陷羞恼他就叫哪个,这是后话了。
“那师尊现在消气了吗?”他又问。
林陷认认真真说:“我没有生气。”
林陷不喜欢人逆着他说话,郁洱立马认错是自己乱猜,顺着问:“那是我在无理取闹,我见不到师尊,看见师尊出门立马就跟上来,就是为了见你。”
林陷:“……”他生来吃软不吃硬,本来也就没什么脾气,几句话下来早消了,只是要郁洱给他搭梯子好让他下台。
“那我们便不去管那些什么规矩之类的东西,”郁洱轻轻摩挲他的眼角,“我现在就和师尊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到师尊和我举行仪式的那天,我也亲自替师尊理衣服,照顾师尊。”
“……倒也不需要你照顾。”林陷说。
郁洱看他神色真的缓和下来了,这才去牵他的手,带着他往回走。
林陷不说话,郁洱便也不开口,享受他们五天不相见之后难得的一次安静独处。
直到回了林陷的房间,关上门,林陷才吸一口气,主动和郁洱说话。他难以启齿,斟酌着措辞,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
“我只是不高兴。见不到你的这几天,我偶尔会想见你……只是偶尔。
“会听你在院子里练剑的声音,听得出你在哪一个招式,走到了院子里哪个地方……还有其实你吹笛也没有太难听,你其实可以再吹的。
“回想今日师姐那座峰上今日开了什么花,我该和你一起去看了;三师兄今天是不是作出了什么新的符咒,你能不能和我一起找他要来玩;山下最近有庙会,我也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但你又不在。
“你不在,不和我见面,也不与我通信。
“怎么只有我在想念你,你难道不想没在想我吗?没这样焦虑、没这样觉得等待漫长、没这样想过我?
“就算确实是有规矩说我们现在不能见面了,你怎么也不来偷偷见我?”
他声音很小,自己觉得既委屈又难为情,也嫌小题大做,说完便觉得烦,正要自我否认让郁洱别管,却看见郁洱的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林陷一扬眉:“好笑?”
他这次还没来得及不开心,郁洱却突然低头啄吻他的唇,从他柔软的唇瓣上舔舐过去,把他都亲懵了几秒。
“弟子只是欢喜,弟子在师尊心中是有分量的。师尊在意我。”郁洱说。
林陷不回复他,算是默认。郁洱便开始认真地吻他,表情与动作无一不温柔,比他们以往任何一次唇舌交缠都要缠绵都要缱绻。郁洱的手伸到林陷的脑后,慢慢地揉他的脖颈,让他放松下来,完全仰起头依靠向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落到他身上。直到林陷被亲得发软,轻哼几声示意他停下来,他才放开他,压低了声音说话。
他嗓音还是喑哑的,比平日里还要多添几分温柔依恋的意味。
“我想见师尊,我想日日和师尊在一起。
“新开的花我去看了,我把它们折来放在了师尊的窗下;只是我不好意思告诉师尊,所以师尊没发现。怪我,我去替师尊把它们插在花瓶里好不好?以后我也帮师尊照顾房间里的花。
“师伯那里新画的符我去看了,也找他要来了,师尊可以现在去我房间里拿。我找他学了好玩的那些,日后由我画给你看好不好?
“山下的庙会过几日还会有,等师尊和我结契过后,什么时候想去玩,我也和你一起去。师尊做什么我都粘着你,黏到你烦,好不好?”
他一连问好几句好不好,问得林陷也不好意思了,含糊着答应了说“好”。
郁洱笑起来,指腹轻轻蹭了蹭林陷刚刚与他亲吻过的唇,满心是师尊真的在意他,师尊从此也将属于他的欢喜。
郁洱的眸子暗下来,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暗示意味极强地挪移到耳垂、耳后,再到脖颈。
林陷的身体僵硬了半秒,磨磨蹭蹭地回应了他的吻,然后听见了郁洱的轻笑。
他一拂手熄了满屋的灯,视野里暗下来,唯一亮着的只有林陷琥珀色的眼瞳。
千千万万个意外才能凝出一颗琥珀,千千万万个人里却没有一人像林陷,独一无二的林陷。他明白从此这是他唯一的世界中心。
第56章 周枝
林陷落地,有经验在先了,这次他特别提醒自己要站稳,脚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后退半步稳住自己,所幸手扶到了一边的墙壁。
他在心里吐槽以前肯定有回到空间的人摔跤的事件存在,虽说那个万恶的资本家主神可能根本不关心所以没改。
他警惕地看了一下周围,这次那个小心眼主神不在。
胸口被昆吾剑穿心而过的感觉还停留着,梗塞感让他有点幻痛。
他这次从上一个世界抽离的过程比较慢,不知道为何情感上总有些无法适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怪异地对自己强调他已经不再是敛云峰上万人敬仰的修仙之人。
他回到之前来过的休息房间,决定这次稍微多休息几天。上一次他从世界一出来,心情是放松的,因此不需要什么缓解心情的时间,第二天就直接去了下一个世界。
他回到房间,由于在现实世界里他的身体就已经死了,现在出现在空间里的也只是灵魂而已,不需要吃喝或者洗漱,只是心理上的疲惫却是真实的。
房间很干净整洁,与人类的住所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也多此一举地配备了厨房浴室等。
林陷在房间里纯白色的床上睡了不知多久,再醒来时甚至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任务空间里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分,他拉开窗帘,看见窗外虚无一样深重的黑,居然意外地有了惆怅感。
他因为情感缺失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对强烈的刺激事件有反应,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当游戏实况主,只有在游戏里才会有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极端事件,游戏的身临其境感做得越好,林陷所能接收的情感刺激便越强。
想到这里林陷微微一愣,那他现在的穿越不就是最完美最能身临其境的游戏……竟然还专业对口。
或许是他短暂的思考看上去像发呆,系统在这时跳出来问:【既然宿主现在没事做的话,要来看一下商场吗?我们最近有技能卡上新哦,您的星点余额已经十六星啦~】
言下之意是太多了你要不然花点吧。
林陷正想拒绝,想了想又同意了,让系统打开了商场面板。
这个商场表格上一次林陷从世界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他的目的很明确,同时深信自己不需要借助太多外力帮助也能完美完成任务,所以只粗略地扫了一眼,直奔最后一个商品项:死而复生。标价五十星点,功能是在他原来的世界里为他捏造身体并修改周围人的记忆,让他以原来的身份活在原来的世界里,相当于重生。
林陷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完成未完成的事,这便是林陷的唯一目标,他自然不用为其他的东西分心。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系统虽然表面看上去总是出错,还会和他顶嘴甚至开嘲讽,但实际上非常有用,也足够配合,可以说是一个很大的助力,为林陷省下了不少事;否则,就算全靠他自己也能做,但他在达成目的时指不定要花费两倍的时间。
……其他人的系统也这样吗?
就在这时,他眼尖地在滑过去的商品列表里看见了一项“摄像功能”,标价是0.5星点。林陷似有所感,皱着眉打开了商品详情页。
与他所猜想的差不多,介绍里说这是针对系统开发的金手指,任务者购买后可以让系统作为随身摄像头对小世界里发生的事件进行录像——与他在世界一里让系统做的事没什么区别。
这是付费功能。但是系统却很轻易地开通并且为他所用了。
——免费。
世上真有免费的午餐?
他不动声色地关掉了,什么都没说,就好像并没有留心过。
他将商品名录都不走心地看了一遍,偶尔也点进去看看详情,就好像真的只是在选购。
“死而复生”还是在商品名录的最末,标价五十星点,售量也不高。本身林陷已经算是任务者中的佼佼者了,即使这样他估计自己至少也还需要五六个世界才能集齐兑换所需的星点,遑论是其他的任务者。
回到现实世界里之后林陷的人生规矩也不会发生太多变化,他大概还是继续当他的游戏主播……
林陷突然一愣:他当初是因为什么辞职的来着?
他从自己恍若隔世的记忆里搜寻了一圈,慢慢理清:他突然丧失对自己情感的感知力,虽然也去看过精神科与心理医生,但总没有具体定论,医生建议他放松心情,他于是辞职开始当游戏主播。
他喜欢玩游戏是因为感情缺失导致生存意志低,觉得活着百无聊赖,所以在游戏里寻找能刺激感情的剧情。
深情可以伪装,爱恨可以通过学习角色扮演来模拟……但是都是假的。到底是假的。
他像一面镜子,只能通过反射他人的情感来活。
他想起一件不知为何一直被他忽略的事:辞职之前呢?那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努力回想,却头痛欲裂,一抽气五脏六腑都在疼,站在原地等自己缓过神。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了他额头上,竟奇妙地缓解了一点他的头痛,林陷于是感知到有人抓住他的手臂,让他将重量卸到自己身上。
林陷艰难地睁开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额头上是谁的手。
“……谢谢。”虽然不喜欢有人突然接触自己,但林陷还是接受对方的好意,先行道谢。一抬头,看到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和一片环绕的实体化数据流。
林陷:“……”怎么又是你。这个空间里是没别人了吗。
主神对他脸上的惊讶视而不见,反而轻声细语问他:“你还好吗?”
“还好。”林陷回答他,将自己的手臂从他手里抽出来。主神像是才发觉自己的失礼,摊手向他示意自己不是故意。
林陷和他不熟,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总不可能问他吃了没今天天气怎样。
但他倏地抬头:“你怎么进我房间?”
主神神色无辜:“是你的系统向我通报,说你现在状态有点差,说不定是从小世界里脱离出来后的后遗症,我作为主神,有义务来看一看你。情况紧急所以没有向你征得允许,不好意思。”
“是吗?”林陷问系统。
系统缄默不言。
林陷将信将疑地皱起眉看看他:“那好吧。”
他认真道:“我没事,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主神笑一下,对他的白眼狼行径完全不在意,点点头就要走出他的房间。
擦肩而过的时候,林陷突然叫住他:“主神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周枝。”主神说。
“我们以前见过吗?在我来到这里之前。”
“你觉得我们见过吗?”周枝笑着问。
林陷不喜欢有人掌控自己,同样的,他也不喜欢看别人故弄玄虚,不喜欢这种他看不透目的的接近。
“没见过。”林陷干脆地下了结论,“如果我遇到过你,我应该对你有印象。还有,我不记得之前签过的合同里有说主神有权限出入员工的房间。您手下员工有几千个,每次都第一时间注意到我的动向,是不是太凑巧了?”
言下之意是:不要总找借口监视我了。
“如果我说,”周枝问他,“是因为我想追你呢?”
林陷懂装不懂:“怎么个追法?我不是就在你眼前吗?”
周枝却笑了,他好像心情很好:“你还是这样……我是说,我想成为你的恋人。”
林陷也学他那样笑笑:“那您追人的方法非常差劲——慢慢想吧。”
“加油哦。”
第57章 [一]没想到吧,是galgame!
他只轻声吹声哨子,白鸽扑着翅膀就落来他肩头,洁白羽毛轻轻蹭蹭他脸颊。
作为圣塞西尔学院的本届优秀天使毕业生,林陷有最漂亮的奶金色短发,像是由星辰凝就,代表着纯真与圣洁;眼睛却是清透漂亮的浅琥珀色,阳光下熠熠生辉。即使天使一族天生便有比别的种族更出色的外貌,林陷也无疑是其中最出众的一个。
但拥有这般出色外貌条件的林陷并非治愈专长,他是战斗天使。
拥有所有演练中最优秀的成绩与最杰出的指挥能力,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期待天堂在他的带领下变得更好,他也确实有实现这一目标的能力。
——如果不是他死得太早的话。
天地人三界目前暂时由天界的天使一族所统一掌管,天使一族则服从唯一神明的管理——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恶魔一族基本不会听从天界一众的统治。恶魔有恶魔的规矩与管辖事务,由于生活区域也与天使不同,所以基本视天使不存在。
天使也恶魔两族因此积怨已久,天使维持的严正统治与恶魔追求的放浪自由形成了最主要的冲突原因,是两方不和的根本。
——这便是本次任务的世界背景。
而此刻,系统便正在向林陷念故事简介。
【本次任务世界的名字叫,“向魔王大人屈服吧~以百分百的爱意”!】
林陷:“?”
【不管是圣洁的圣塞西尔学院,崇高的神明大人的殿堂,还是民风热辣开放的地狱——】
林陷:等等这个听着怎么……
系统激情澎湃:【在恶魔的带领下陷入绝顶高……】
林陷惊悚:“停!!!!”
他对这种风格的台词不能说熟悉,只能说没少见。虽然不感兴趣,但游戏打多了总能遇见一两次限制级。
他惊愕地瞪大眼:“你们这什么不正经快穿部门啊怎么世界库里还有18+galgame???”
系统不言不语逃避回答。
这是galgame。
而他,是主角攻的攻略路线开始前设定里不能攻略的npc之一——传说中的早死的青梅竹马白月光。
也是在恶魔的放荡下被率先攻略让恶魔将天地人间改造成极乐欲望之都的最大助力之一。
林陷心情复杂地对着圣塞西尔的大门叹口气,想到以后这里会在恶魔的统治下变成某个攻略路线对象和主角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地方,真心实感地感叹了一句:“他好会啊。”
又接一句:“还好我死得早。”
系统:【……】
第58章 [二]死去的总是不可战胜的。
这次的剧情线与以往不同,发生在剧情开始之前,而林陷这个早死的青梅竹马npc白月光,作为反派,活在主角的攻略路线开始前的背景介绍里。
不管主角要攻略的是哪一个角色,都不可避免地要克服林陷这个白月光存在的心理障碍,而被攻略的角色也要想办法取代林陷这个白月光的位置。
一般感情发展里,最招恨也最棘手的身份都是白月光,比白月光更烦人的是“死去的白月光”。他的不复存在让你的记忆里所有与他一同度过的时光都覆上一层滤镜,把好的都美化,不好的都模糊消除,他的存在因有“已经死去所以得不到”的缺憾而显得愈发完美。
死去的时间越长,主角对他的滤镜越重,林陷就越发显得不可取代。
因此即使在恶魔打败天使之后,主角一统三界,他的设定已经是到了天上天下无对手的地步,几乎已经没有了前进的阻力与针对他的势力,只能通过谈谈恋爱来打发活着的漫长时间的样子,林陷也毋庸置疑是主角感情线上的唯一大反派——就算他那时已经死了。
【宿主的设定是,与主角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暗恋对象。】
【他暗恋你许久,而你与他不能说两情相悦,但你至少对他有私情。】
【即使在一同长大的几百年里都没能发展出具体的、有恋爱性质的感情线,但在主角堕落成为恶魔之后、向天使一族发起战争时,你也因为不想对昔日的友人出手,所以屡屡放水,使天使一族节节败退,直接导致了最后主角的胜利。】
林陷心情复杂:“那我岂不是叛徒,是天族的大罪人啊?”
系统:【是。】
林陷:“也就是说即使在天使一族看来,我也是大反派,是背刺他们的小人。”
系统:【对。】
林陷感叹:“那我真是坏得彻底,确实该死。”
系统不做评价,继续说:【而在你将三界的统治权拱手相让给主角之后,也就是主角成为恶魔领主之后,本世界作为游戏主线的故事也就正式开始了。】
【看在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架构比较特殊的份上,我们提升了奖励机制。】
【也就是说,好消息,我们本次的奖励很丰厚哦,宿主加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林陷一点要开心的意思都没有。
他将身后那对洁白巨大的羽翼收起来,走进了圣塞西尔天使学院的大门。
按照这个游戏的设定,不管是天使一族还是恶魔一族,身后都有巨大的翅膀,以供飞行。天使一族是白色的羽翼,恶魔则是深棕色或深紫色膜翼。也有特殊的恶魔是黑色羽翼——比如本世界的主角。
两族的共同点是这对翅膀的能力极大,几乎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个体的战斗能力。它们可以收在身后,也能挡在身前,有一定防御能力,抵挡敌人的一部分攻击,甚至由于它们足够大,还能将别人带进自己怀里完全挡住——当然这个设定是为了方便这个18+游戏实施它的18+。总之无论是对天使还是恶魔来说,翅膀都是对他们非常具有重要意义的器官。
因为天使与恶魔本就同根同源。
除此以外,天使还多出了一个光环;这种象征纯洁与绝对正义的东西是神赐之物,恶魔是没有的。在游戏后期,将天使的光环染上污秽也是一种情趣。
林陷这次来圣塞西尔是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的。
【成长到三百岁的天使需要统一进入圣塞西尔学院,根据天赋的不同学习战斗或疗愈,而其他的一切则统一由唯一的神明管理。】
【并非所有在圣塞西尔学习过的天使都能进入对应行业,不能在毕业考试中取得良好成绩的天使会有别的去处,这个也是由神来安排;同时因为天赋高低和学习速度的不同,需要学习的时间也不同。】
【而宿主您作为最具有天赋的天使,与主角一样,都是只用了十年就从圣塞西尔毕业,是圣塞西尔学院建校以来学习速度最快毕业用时最短的记录保持者。不同的是,您是毕业考试上的第一名,而主角却是第二名,他……】
“主角叫什么名字?”林陷打断他。
不过话音刚落,他便得到了答案。
在圣塞西尔学院的入门处有一张漂浮的白金配色布告板,布告板上则列出了本年度被表扬的优秀学生。圣塞西尔的学制是每一个神纪年有两个学习期,而布告板一年一更新,综合两个学习期间的表现进行评价,要上这张表扬名单并不容易。
林陷抬起头,圣塞西尔学院的年度毕业生嘉奖榜上,成绩表现的list,第一名是他,第二名……
【萨恩。】系统说,【主角的名字叫萨恩,是您本次的攻略对……呃,任务目标。】
林陷:“……”你刚刚说漏嘴了我都听见了。
萨恩严格来说并非天生的恶魔。世界上起初也并非一开始就有恶魔。沾染上欲望或贪念的天使会堕落,坠落到地狱后,也就诞生了天地人三界的第一个恶魔。萨恩一开始——在游戏的主要剧情开始前,也即在背景里,他也是天使,曾与林陷一同就读于圣塞西尔学院,一起学习战斗或疗愈。
林陷抬头看着闪耀着银光的“第二名”之后的“萨恩”两字,仅比林陷的成绩低一分,显然不管怎么看都是优秀学生,不知道这样的好学生怎么会堕落成为恶魔,之后又怎么会和天使一族反目成仇,挑起两族战争一统三界。
林陷皱一下眉。
简介里对主角萨恩堕落成为恶魔的剧情一笔带过,只简单说“产生贪欲与爱欲的萨恩在堕落为恶魔后”如何如何,具体的原因却一字不提。
看样子是要林陷自己抓瞎探寻了。
【也就是说,背景故事就是宿主您这次需要补全的剧情,也是我们这次丰富小世界剧情的目标之一。】
【本次的成就共有四个,分别是:】
【一:漂流瓶。通过漂流瓶向主角萨恩传达您对他的爱慕之情,但不能被他发现。成就难度:一星;成就奖励:二星。】
【二:溯源。找出主角萨恩堕落成为恶魔的原因,并对这一过程加以协助。成就难度:一星;成就奖励:三星。】
【三:隐藏成就。详细要求未知。成就难度:未知;成就奖励:未知。】
【四:死去的总是不可战胜的。成为主角心里根深蒂固的白月光,他对您的执念越深,则本次评分越高。本次好感值上限提高一百,共200,方便对宿主的成绩进行评判。成就难度:未知;成就奖励:待定。】
林陷:“……”什么破名字。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多加一句吐槽:“什么破机制。”
【这也是为了提高宿主的奖励待遇。】系统一副“为了你好”的语气。
林陷愣了一下:“你们主神设立的?”
系统沉默了两秒,然后说:【我没有向您透露这一点的权限。】
那就是了。
林陷觉得怪异,一是因为主神对他的上心来得莫名其妙,二是不希望主神真的要追求他,他应付起来只觉得麻烦。
——三是因为主神这一机制的设立显得有点像他集齐重生的星点是靠主神的助力。这种好像被看轻的感觉让他有一点微妙的不爽。
他还没从自己的这种情绪里抽离出来,他的羽翼突然痛一下,似乎是被谁拽下来了一根羽毛。
林陷有点火大,要知道羽毛也是天使族的武器之一,只要天使自己有意,它们可以锋利到堪比钢刃,能轻易划破人的皮肤。
他带着火气回过头,对上一张透着熟悉感的脸。
林陷愣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在别的世界待过的时间太长,他突然觉得这张脸和之前的两个主角有点相似——他脸盲加重了?
脸的主人表情十分张扬,不能说不好看,但实在是欠揍。他手里还拿着刚刚从林陷翅膀上扯下来的羽毛,像得到什么战利品一样,收到了自己心口处的口袋里。
他说:“发什么呆啊,林林?”这就是主角萨恩了,他设定里的青梅竹马。
林陷狠狠瞪他一眼,他是不可能再把那根羽毛插回去了,萨恩看上去也不想还他,于是换了个目标,手伸向萨恩的翅膀,一把抓下来两根羽毛——很柔软,一点力气也不费。林陷反而惊讶了一下。
萨恩也不躲,任他扯,一边笑得很放肆,仿佛一点也觉不出痛。他这样,林陷实在是不解气,正想趁机把自己的羽毛拿回来,萨恩却停下来,握住了林陷的手。
“别动。”萨恩说。
林陷:“?”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萨恩的手伸到他的左耳耳边,手上似乎拿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他的耳垂上传来一阵被刺穿的痛——萨恩用什么东西扎穿了他的耳垂。
林陷被他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动作痛得莫名其妙毫无防备,要恨死他了。
他抬起一双泛着雾气水濛濛的眼,捂着耳朵瞪着萨恩:“做什么啊?”
萨恩似乎是笑了一下:“标记。”
林陷:“……”
他转过头去不理这人了,又委屈得要命,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他,苦于实在是不会说脏话,翻来覆去总那两句,中心思想只有这人是不是有病。
林陷这人其实很能受委屈,比如世界一里被误解被污蔑被怀疑或者世界二里郁洱对他别别扭扭发脾气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他自己感情钝感,一点被苛待的实感都没有。但他怕痛怕得超出常人的范围,无缘无故痛这么一下心里记仇记了三百页。
难怪这个世界成就奖励这么高,原来是因为主角是个做事无厘头的神经病。
第59章 [三]这个世界上的恋爱脑多得是不是有些拥挤了。
“你往我耳朵上戴了什么?”林陷问。
萨恩伸手,竖起食指,倒过来,在自己头上绕了一圈。
林陷这才注意到他头上没有天使光环。
天使光环是神赐之物,每一个天使出生的时候都有,是有实体的外物,因此是可以取下来的。每一位天使的光环都不尽相同,但基本上是白色金色,有柔和的光芒;按照获得之人的心意,也可以随意变大或者缩小。而堕落的天使,其光环也会逐日黯淡污浊,直至腐蚀,所以恶魔没有光环。
林陷狐疑地摸向自己耳朵——确实是一个圈,照在他手上,隐约有红金色光芒。
——他把自己的天使光环摘下来变成了林陷的耳坠。
林陷:“?”
这是能随便送人的?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林陷只困惑两秒,将缩小的天使光环取下来——一个颜色漂亮的红金色光圈——放到手心,摊开手掌递到萨恩眼下:“拿回去。这不是可以送人的东西。”
“为什么不要?”萨恩歪着头看他,像是真心实意地在困惑,“你把它戴上,就可以命令我了,林林不想掌控我吗?”
“天使光环没有命令别人的能力。”林陷皱眉。天使光环是天使心灵纯洁的象征,也可以说是一种身份代表,在正式场合出场时天使都会带上光环,但绝没有“拿到天使的光环后就可以命令他”的设定。若真是那样,光环不就成了软肋?和天使一族的战斗只要把他们的光环拿过来就是了,何必有后来的大费周章。
“我说可以就可以,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萨恩说,他握着林陷的手示意他把耳坠戴回去,“戴上它,然后对我下命令。”
“那我命令你把我的羽毛还我。”林陷躲开他的手说。
萨恩:“不行,这个不能还。”
林陷:“……”
他于是问:“你拿它……”林陷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萨恩拿出那片羽毛,用一根银链子穿过根部,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他那片洁白的羽毛垂在他耳根,柔软地亲吻他的脖颈。
林陷皱一下眉。
萨恩将他紧皱的眉头揉开,又就着他的手把光环戴回到林陷耳垂上。
“林林知道要怎样用它命令我吗?”萨恩一边戴一边说。
林陷想摇头,又碍于萨恩不太敢动,生怕他又在自己耳朵上扯出伤口:“不知道。”
“林林好笨,我教你。”萨恩揉了一揉他通红的耳垂,退开一步;他凝视着林陷的眼睛,张嘴,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林陷眼皮一跳——萨恩的舌头上有魔法阵。
“和我接吻,缔结契约,以后只要你对我下命令,我就一定会遵守,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萨恩说。
林陷转头就走。
天使的规约里,情欲是明令禁止的,做爱则是一道只有繁衍后代的意义的程序。而接吻之类与爱欲关联性极强的行为,即使没有明确禁止,一般的天使也不屑提及,更不可能会在公共场合实施。只有母亲对孩子的亲吻是完全合理、不被约束而符合纯洁的定义的。
死不正经、不知羞耻、肆意妄为,与天使所代表的纯洁神圣、正义严明完全不符合的形象。林陷瞬间明白过来萨恩这人为什么会成为未来的恶魔领主。这个人天生就不适合作为天使的种族存在。林陷甚至觉得,他堕落成为恶魔简直是注定的事。他根本不可能活在天使画好的矩框里。
系统的成就完成提醒没有响起。显然判定是对他的猜测并不完全赞成。
毕竟即使是这样的萨恩,在违反规矩的边缘随意试探,三百多年里也没有成为恶魔,那么导致他堕落的一定还有什么别的重大事件或原因。
想到这里林陷顿了一下,他记得,系统给他放出的封面图里,萨恩也带上了耳饰。
虽然并不是现在的光环的形状,却同样有着红金色光芒。
也就是说直到原作的游戏开始时,那个挂在成为恶魔的萨恩耳朵上的耳饰,也依然散发着红金色的光芒,辉煌又漂亮。
如果那个耳饰和现在的天使光环有关系的话……
林陷停下脚步,眼前是一座宏伟高大的白色建筑。作为本届毕业生,林陷今天是回圣塞西尔参加毕业典礼的,当然萨恩也是。
身为战斗天使,林陷的毕业成绩非常漂亮。不出意外的话,在假期过后他会直接去战斗部工作。原主的梦想也是成为战斗部的统领——也就是大天使长之一。
林陷将礼堂的大门推开,萨恩在后脚跟着他进门,还没等林陷往前再走一步,就有一股力量将他往后拉,跌进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里。
林陷:“……”他对萨恩这一惊一乍的行为几乎要适应了,半无奈地问:“你又要做……”
他的话没来得及出口,萨恩便抓住这个机会,趁他开口,突然吻上来。
礼堂入口处很暗,萨恩那对羽翼向前展开,将林陷完全盖住,覆盖进他的怀抱里。
林陷能感觉到萨恩的舌头在主动纠缠他,试图把那个魔法阵拓印到林陷的舌尖。他觉得自己的口腔里有一把火在烧,顺着咽喉一路烧进他的五脏六腑。
火熄灭的时候萨恩退开,他的翅膀却还没挪开,依旧在林陷身后,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林陷能看见的只有萨恩的眼睛。
萨恩对他吐了吐舌头。
那个魔法阵此时外圈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内部却是浅金色。
“现在,你和我签订契约了,林林。”萨恩说。
他的眼睛是红色,看着林陷时非常专注,像幽暗的火焰:“以后只要林林对我下命令,我就可以成为你的最强助力。”
“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是什么?”林陷忍不住问。
萨恩却笑了笑,眨眨眼睛:“天使不可以有贪欲,我什么也不想要。”
林陷:“……”
大礼堂还没有多少人来。作为优秀毕业生,不管是林陷还是萨恩都要上台发言。林陷不可能带着萨恩的光环上台,也不可能让萨恩不带光环上去发言。
他想他现在多少应该有点生气,但可能是有了前两个世界的冲击,他现在只觉得这点事不痛不痒,心情和神色都很平静。
光环还是要先还给还给萨恩,他默不作声地抬手去摸自己的左耳。但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便有些冷漠,萨恩误以为他在生气,忙按住他的手。
“不许摘。”萨恩说,“林林,不要摘。”
“求你了,你收下它,就当是我送你的毕业礼物好不好?我都拿了你的羽毛了。”他哀求,伸出手,疗愈的魔法在他手中闪现,把林陷耳尖上那个本来就不明显的伤口修复了。
萨恩说话时,林陷便一直盯着看,随着他说话的动作,那个魔法阵便在他的舌头上若隐若现。
那是他为自己镌刻的束缚令,与天使光环相连接,只要魔法阵还在,佩戴天使光环的人就永远都可以对他发号施令,是约束性极强的强制咒令。
强制咒令对被命令的人的惩戒也极强,如果林陷施令而他不服从,轻则行动受缚重则受伤甚至死亡。
但他似乎浑不在意,把自己的自由和性命都一同打包送给林陷。
一个天生不在乎遵守规约与否、游走在规则边缘的人,亲手为自己戴上了枷锁。
天使光环不是光环,是宠物狗的项圈,他把它交到林陷的手上,向他讨宠:快啊,圈住我。
林陷心里一动,好像实在是被萨恩这一连串的哀求扰得烦不胜烦,他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到萨恩的头上——他比萨恩矮一些,做这个动作时甚至要踮一下脚。他说:“好。”
*
毕业典礼在四十多分钟后正式开始了。与人间没什么区别,天使们的毕业典礼也有一串冗长又枯燥的程序,更何况天使相较人类还要更注重礼数规矩。
林陷的发言是临时打的腹稿,他在这一方面的天赋与生俱来,自己小时候也是常被嘉奖的优等生。从台下众人来看,他在天使一族之中应该也是颇受爱戴的;天使的生命周期极长,从外貌上几乎看不出年龄,但那些看向林陷的目光几乎都是仰慕的,就像在看崇敬的前辈。
只有一点不顺利,他在台上发言时,台下的萨恩全程盯着他,林陷只能对他灼热的视线视而不见。
发言稿的最后一项,也是历年优秀毕业生必须提到的一点,便是自己毕业后的目标。
“我的目标,”林陷对台下澄净单纯的目光笑了笑,“是成为像现在的战斗部大天使长那样的人,带领我们一族走向胜利。”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林陷看过去,一眼认出前排中间坐着的人正是现在的大天使长。与林陷目光相接,他对林陷笑笑,嘴角是极温柔的弧度。林陷一顿,向他点点头。
轮到萨恩发言,他也一样没打发言稿,但他似乎没什么话好讲,客套两三句之后直奔主题。
“我的目标……”萨恩说到这里停一停,看向台下的林陷,“是成为林陷同学日后的部下,变成他最趁手的武器。”
全场哗然。
林陷闭了闭眼。
这个世界上的恋爱脑多得是不是有些拥挤了。
第60章 [四]特别的欠。
“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有的去战斗部门的愿望。”林陷说。他其实并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和萨恩算账,台上的重要人士发言还剩最后一步,分别是管辖两个部门的大天使长的发言。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聊天,即使聊的是正事,也稍微有点不礼貌。
坐在大礼堂的发言台下,即使礼堂内光纤并不算充足,但林陷本身就是引人注目的天使,萨恩刚刚那番话又实在太吸引人注意,直到现在也频频有人向这里侧目。林陷假装认真地看着台上,右手却被坐在他右手边上的萨恩拿过去,百无聊赖般玩他的手指。他不好收回来,怕挣扎动作太大,只能说起别的事吸引萨恩的注意力。
“因为你要去战斗部,所以我也去。”萨恩回答他,眼也不抬,“我知道你想领导战斗部,我可以当你的下属。我们还可以长久地在一起。这样不好吗,林林?”
林陷又皱一下眉,稍微有点烦躁。
虽然排行榜上显示的是一二名,实际上,林陷的战斗力不知道比萨恩高出多少,林陷考第一,是因为最高排名是第一。
萨恩很强,是常规范畴里的强,而林陷的强,是对别人的降维打击。
其实从一开始林陷便并不希望萨恩在分部的时候选择战斗。入学的第一年要进行各领域资质的测试,根据资质自行选择要进入的分部,两个分部的课程与学习地点、任务等都是完全不同的,那时萨恩的测试结果是在疗愈上的天赋要远高于战斗。
但不知为什么,他却执意要进入战斗分部,林陷三番两次劝他他也不听。林陷不理解萨恩一意孤行的决定。
那时的萨恩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很受伤:“你一点也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可当林陷真的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他又开始回答“天使不该有贪念”。
即便一起长大,三百多年里林陷也没办法理解萨恩这个人。他似乎总有以捉弄人为乐的兴致,却没有目标或者志向——不,他有。他的目标就是在林陷喜欢的领域抢林陷的东西。
他与林陷住得很近,由于林陷的父母因上战场常不在家,林陷小时候常被托付到萨恩家里。小时候的林陷有一些柔软的爱好,喜欢木偶,喜欢把娃娃摆一圈过家家,自己玩自己的,不怎么理会在旁边盯着他看的萨恩。但萨恩非要他理会,往往是林陷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把林陷的木偶娃娃全锁到自己卧室里,然后问林陷:“有我陪你玩不就行了吗?”
这一行为在后来愈演愈烈,三百岁进入圣塞西尔学院的那一天,林陷问他为什么做那样的选择,他沉默许久,说“我也喜欢战斗,我要在战斗分部超过你”。
相比起人类,天使的成长周期十分漫长,三百岁是他们的完全成熟期。三百岁的林陷早已经习惯了萨恩的无理取闹和甩不掉的黏人,同时疑惑萨恩的幼稚为什么还一如既往,他劝萨恩不过是看在一起长大的情谊上不希望他耽误前程,萨恩却像是生怕林陷要害他,执意学习战斗。
——然后在每一次的战斗演练上都输给了林陷。
林陷知道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越理他越来劲。但萨恩好像永远年轻永远精力旺盛,永远有橡皮糖一样缠上来的时间。
“不好。你真的是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林陷问,趁萨恩愣神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你没有自己的目标和方向吗?”
大天使长已经结束发言了。林陷走神时间太长,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回过神只看见周围的天使都在鼓掌,还有的以艳羡的目光看着他。
萨恩似乎要向他解释,林陷顾不上他,和周围的天使一起鼓掌,就见台上的大天使长在接受完掌声之后向他伸出了手,眼神很温柔:“你愿意吗,林陷同学?”
林陷愣了一下。他没听发言,根本不知道大天使长在问什么。
大天使长有一串很长的名字,大家通常叫他克里斯汀。尽管是统辖战斗部的领导,但克里斯汀本人气质非常温润如玉,很受大家爱戴,风评很好。林陷会将他作为努力的目标也是正常的。
这样的大天使长又不会害他。
于是对着大天使长海蓝色的眼睛,林陷点了点头:“我愿意。”
*
发言结束后的克里斯汀下台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林陷。克里斯汀简直符合一切人类想象中的天使形象,他风度翩翩兼具优雅,介于浅金色与银色之间的中长发,光环与发色同色,眼睛是天晴时的海的颜色。他是所有天使的行为标杆,由他完成的任务总是最符合准则也最完美的。
他就好像一个天生的发光体,站在林陷身前时能瞬间分走林陷的注意力。他向林陷微微点头:“林陷同学。”
林陷稍微想了想,没记错的话,这个大天使长在原著里是日后萨恩的攻略路线之一——难怪外貌条件这么优越——人物介绍里,他曾与萨恩共事过一段时间。看正直之人的堕落是一种乐趣。
林陷垂眼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收回去,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前辈:“大天使长找我有事吗?”
克里斯汀似乎是被他逗笑了:“你刚刚果然没有听我说话。”
林陷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我再问一遍,你有在了解完我的问题之后在拒绝我的权力。”克里斯汀说,“林陷,你愿意成为我的副将吗?我会在实战中亲自教导你如何战斗。”
战斗部并不止克里斯汀一位大天使,这也意味着,并非只有克里斯汀一个人需要副将。他好像是对自己的要求很不好意思,解释说:“我这么着急会不会吓到你?但我怕不早点出手,你就会被艾德温那个家伙抢走。”
林陷微微一愣。他当然愿意,不仅仅是因为作为新人一来就能有这么高的地位——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被大天使长亲自带着教导的,更因为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机会让萨恩和克里斯汀接触。
他与克里斯汀的共事里说不定也有日后堕落的原因。
“这是我的荣幸。”林陷笑着说,“我很愿意。”
“林陷同学……不,同事。”克里斯汀向他伸出一只手,“我们都很欢迎你的加入。”
林陷正要握住他的手,一旁的萨恩抢先他一步,抓住克里斯汀的手敷衍地上下晃了晃:“好的好的天使长大人,感谢您的邀请,我替我们家林陷向您道谢。”
林陷:“……”这人什么时候站他旁边的?
他不便发作,眼神不带情绪地往萨恩的方向看看,又移回来,把萨恩那只手拿开,握了握克里斯汀的手:“很期待与您共事。”
正要松开,克里斯汀却不动声色地按了按林陷的大拇指,似乎是用余光看了下萨恩,意有所指道:“需要帮助的时候也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林陷默然片刻,神色如常地说:“好的,谢谢您。”
林陷离开后,站在原地的克里斯汀几乎是立刻收起了笑容,神色几乎显得漠然。
他看着竖起翅膀挡在林陷身后萨恩,有些轻蔑地提了一下嘴角。
“不自量力的年轻小孩儿。”
*
去战斗部报告之前林陷还有度过他的最后一个假期的权力。他与萨恩是邻居,互相出入对方的家简直是家常便饭。
萨恩还习惯性跟在他身后进入他家,林陷却转过身,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萨恩立在他家的大门处,习惯性护在林陷身后的翅膀还没收回去,当了大半个门口照进来的光,闻言眨了眨眼,反问他:“林林难道不知道吗?”
林陷:“我知道你在妨碍我。”
“我是在为你好。”萨恩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做事还是激进、无厘头、莫名其妙,同时从来都不考虑他的感受。
林陷冷下脸,抬手摸了摸耳坠,第一次向萨恩下命令:“出去。”
他的舌尖上,那个小型的魔法阵亮了亮。
萨恩当然不肯走。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契约魔法阵的第一次生效会是这种情况。
刻划魔法阵时被他加进去的惩戒机制立刻开始生效,无形的光束捆缚住萨恩的双手将他向外拖。萨恩不从,那些光束便捆得越紧。
萨恩不动,林陷也不动,双方都眼睁睁地看着光束深刻地勒进萨恩的皮肉里。
林陷:“……”他移开眼。
“你给我命令你的权力就是用来忤逆我的吗?”林陷问。
萨恩于是退后一步,退到了门外。光束松开了,只有萨恩手上深凹下去的红痕证明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果然一点也不心疼我。你真的会眼睁睁看着我受伤。”他说,“你明明从来都舍不得伤害别人。”
他说到这里突然笑了:“那是不是说明,我在林林心里是特别的?”
林陷也笑:“对,特别的欠。”
萨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