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由爱生恨,将来
中秋宫宴上耀眼的人一去不复返,有心人暗暗记下,谈笑的面上,眼中有着阴冷。
沈枝意过了中秋就要南下去抗击海寇,她想和周浔之讨些主意,却被他眼底的阴寒惊到,谁惹他不快了。
今晚的节目精彩,看得开心,就是女帝心情也很好,周浔之看起来无事样,可自小被他教训的沈枝意,熟悉他的表情,他在生气。
可是,为什么?
沈枝意百思不得其解,没人招惹他呀。
陈煜安没她敏锐,才想去周浔之那里,被沈枝意一把拉住,
“爹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你别去触霉头。”
“啊?周大人哪里心情不好了。”
陈煜安看周浔之明明在和人交谈,神情看上去没有异样啊。
“以我多年挨训的经验,他此刻不仅心情不好,还有发怒的征兆,别过去。”
沈枝意拉紧了他,不让去撞枪口。
陈煜安望着她,微笑,
“公主,我不去就是了。”
沈枝意不自在的松开了手,她刚才有些过于紧张了,对周浔之的阴影,她下意识想保护身边人。
在和人交谈的周浔之,视线不时扫过温言的座位,她没有再回来,干什么去了。
心中有怒意生出。
谢云面色冷得无人敢靠近,他手中转动着杯子,视线落在那一直空着的位置上。
人不回来,哪里去了。
谢知繁表演结束,被人拉住问谢云怎么了,都不敢去找他敬酒。
谢知繁摸不着头脑,紧接着脑中闪过灵光,去寻找温言的身影,找来找去找不到。
于是他去打听温言在何处,让她去灭火,问了一圈人,都没见到她。
这下,谢知繁也不敢去找谢云了,免得祸及他。
后续的节目中,亮眼出彩的人有多个,其中孟昭昭尤为突出,她水袖舞作画,艺冠绝伦。
年轻貌美的她,很受欢迎,尤其是她还未婚。
她游走在两个目标之间,大皇子和二皇子,势必要取得侧妃位。
宋颜和陆樱眼神抵触的看着她,神情很不悦。
宫宴最后的重头戏,是那璀璨的烟花,爆裂绽放出的形状,是新品。
流光一样的线型光束,朵朵开,并且还会噼里啪啦闪烁。
更绝的是,不知何时飘落下来的小灯上,挂着一块纸包漆封的小小月饼。
已经坐在女帝身边的夏尤清,看得入神,兴奋的站起来接住一块,头一回积极建议,
“陛下,明年中秋再让温大人主持吧。”
“你喜欢?”
“嗯,臣喜欢。”
眼瞧着女帝就要答应,黄公公不停咳嗽提醒,女帝转头瞧他,问他怎么了,黄公公在她耳边报了一个数字,一个让内务府想哭的价格。
女帝听了喝下一杯茶压惊,转话题对夏尤清说带他去宫外逛,不知内情的夏尤清高兴极了。
女帝去看那花了她许多钱的“惊喜”,心在疼,决定再也不让大手脚的温言主办任何活动。
宫宴办得是很漂亮,但也太贵了。
这场中秋宫宴,被许多人津津乐道,就成果来说,其实温言办得很好。
参加的官员们,有些人把那可以飘飞的小灯和月饼带回去,当作礼物给孩子赏玩,得到了喜爱的反馈。
周浔之一脚踩下飘落的月饼,直到结束,温言都不见人影,他神情漠寒的走进夜色里。
回到周府,周浔之正怒的要命人找温言,副管家却告知他小夫人早就回来了,一直在府内。
周浔之那猜测的一腔怒火凝固住了。
他步履匆匆的去了寝房,正好瞧见她偷偷在赏玩他的藏品,一尊外域的白玉佛像,不似景国的庄重,雕塑的体态风流韵美。
被抓了个正着的温言,想去遮玉佛,却被他浑身的低气压吓住没敢动。
周浔之那翻腾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他走向不安的女人。
温言低下了头向他道歉,不该趁他不在就拿他东西看。
周浔之抬起她的头,眉眼里尽是被抓包到的不自然。
他吻上那紧抿的唇,拥住她的手收紧,温言不明白他怎么了,力气大到让她疼。
周浔之的心上,在今夜长出了一朵情花,他已经无法忍受温言不在他的视线内。
而也正是这一夜,谢云生出了嫉妒,他命令放箭,下一刻,士兵们手中带火的弓箭射向了温言的府邸。
密密的火苗箭羽飞射出去,不多久,火光冲天,敲锣喊走水的声音焦急响起。
谢云瞧着大火燃起,如同他心中的怒火在燃烧,墨色的眸映着火光,一眨不眨。
隔天,温言听闻自己府邸走水烧掉了一片,惊愣的回不过神,
“浔之,你说谁的府?”
在得到又一遍的肯定回答后,她火急火燎的赶回去看情况。
等温言回去,看到烧焦了的大片院子,恍惚的坐到了地上,谢云对她说过的话,她没忘。
温言提刀杀进谢府,被拦在书房外,她怒不可遏的朝大吼出来,
“谢彦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书房的门打开了,侍卫门拦下的温言霎时闭上嘴,出现的人,是沈耀。
拿刀来行凶的温言,被两名侍卫拉着,钰棋在劝她冷静。
“二皇子。”
所有人对沈耀行礼,包括温言。
又有人出来,谢知繁来到温言面前,劝她不要冲动,想要拿走她手里的刀。
温言抽刀,刀指书房,
“到底谁冲动,他干了什么好事你知不知道!”
温言气疯了,都烧她府了,还是她冲动。
谢知繁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事情不小。
沈耀开口问她发生了何事,要来闹谢府。
温言又跟锯嘴葫芦一样,不吭声,沉默的期间,谢云走了出来,眼神冷幽的盯着温言,
“把刀放下。”
温言瞪着他,不放,
“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祖宗!”
温言恨恨扔下了刀,然后想要走,侍卫挡住了她,谢云吩咐,
“带夫人回房去。”
沈耀僵硬的转过头去看他,浑身的血液冷凝住。
温言被钰棋半推着请回去,谢知繁捡起地上的刀,把它插回刀鞘,回头说道,
“小叔,你们夫妻吵架这么凶,你做什么了,她要拿刀来。”
“你知道这里的事。”
沈耀的凌厉眼神,吓谢知繁一跳,他结巴,
“小叔,我先回去了。”
谢知繁把刀交给侍卫,立马溜了。
书房内,周遭空气仿佛冻结,沈耀强迫自己冷静,质问谢云,
“你回答我,怎么回事!”
“我娶她,不影响你。”
谢云的话令沈耀无法再冷静,
“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天下女人那么多,你偏偏选她!”
“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指责。”
谢云语气平淡,显然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是不是疯了,不过是个弃妇,你还要娶她!”
沈耀咆哮了出来,被背叛的痛,刺得他口不择言。
“我会和陛下自请削去封号,也会让她和名义上的丈夫和离,不会对你造成什么。”
“我不准!我不准你们这么做!”
沈耀目眦欲裂,理智的那根弦快要崩掉,谢云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你们早就过去了,我不介意。”
“我介意!”
沈耀受到了伤害,他红着眼,
“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我们在一起已经有段时间了。”
“不要再说,我不想听!”
沈耀崩溃了,怎么可以,温言的舍弃是因为谢云,这样的事实他无法接受。
谢云沉默,等他冷静下来。
可谁知,沈耀抢走侍卫的刀冲了出去,侍卫们不敢拦他,
“温言,你找死!”
温言坐在凉亭下,见到沈耀怒火中烧的样子,她冷笑,
“生气啊,当初下蛊怎么就没想到现在呢。”
“你要报复我也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沈耀的理智已经快要没了,
“这话你对他说。”
谢云将温言拉到自己身边,保护的意思太明显,沈耀恨意的看着他,
“你不是想知道沈辛禾的娘是谁吗,就是她,你跟我抢女人啊!”
谢云怔住,去看温言,后者远离他们的走了几步,
“嗯,是我,他给我下了情蛊,这辈子只能有他的孩子,所以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没有选你。”
温言平静的告知谢云,她先选周浔之的缘由。
秋凉的风吹在三人的脸上,心结,从一开始就有,温言转身要离开,谢云冷寒出声,
“你要去哪里。”
“与你无关。”
温言漠然的依旧要走,
“我让你走了吗,这点过去我又不在乎!”
谢云拦在温言的面前,她低垂着头,
“看着我。”
修长的手指捧起紧绷的脸,眼神认真,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留下来。”
“哐啷”的刀落地声音,沈耀再也无法忍受的离开了,他的心口很痛,痛到此刻他狼狈逃离。
谢云宁愿舍弃天家人身份,放弃犯大罪亦能免死的机会,也要和温言相守,他怎么能,怎么能比他爱得深。
沈耀提前离开了大都,去往东部,他怕再多待一天要疯掉。
由爱转恨的感情,发生在一瞬间。
本就桀骜的性情,变得喜残暴,他整治东部的官场,以铁血手腕出名,和他以往的圆滑截然不同。
温言对谢云坦白了过往,不是她自己选择的无可奈何,与现在她主动的选择不一样,她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你想见沈辛禾吗?”
“不想,只会平添烦恼。”
“你可真是无情的娘。”
“没错,我就是这种女人,你小心些,没用了我就踹了你。”
“你试试。”
谢云的脸上,勾出浅笑,吻上说无情话的软唇。
都被绝户了,也只是借他报复,一点也不无情,甚至他想怜惜补偿。
在温言不知情的私下里,谢云和周浔之谈判了,要求对方退出。
谈判的结果不如意,并且都震惊对方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茶馆的雅间里,两个矜贵的男人对峙着。
茶叶漂浮在茶杯之中,倒映着两张晦气脸。
克制怒意,却又无可奈何。
“她又不是倾城倾国,年岁也不小,你做甚拽着不放。”
“她又懒又唠叨,你为何非她不可。”
两人眼中迸杀气,气氛很是压抑。
“我大你小。”
“我七你三。”
“做梦。”
“休想。”
谈不拢的结果,依旧是维持原样。
中秋假期,温言抽了一天时间待在傅宅,她把大地图带了过来,和傅明庭待在书房许久。
书房内窗户开着,可闻到这个季节的桂香。
温言和傅明庭站在巨幅的地图前,上头有用可擦去的粉绘出了三种线路,分别用红蓝绿三色绘制。
两人在讨论使用哪一种方案路线。
书房外,有花匠在打理花草,他耳力过人的听着书房内的声音,心下颇为震动,景国,已经可以发展至此了吗。
宴棠舟垂着眼,拨拢泥土的手,修长劲直,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心中五味繁杂,就是杀了温言又如何,燕国,也救不回来。
燕国隐患近两年全爆发了出来,农民苛税,无粮可剩,各个地方在起义。
林家掌控着王都和繁华区域,并不管贫困地的死活。
温言和傅明庭出来的时候,看到远远的燕人花匠,记起他的双色花,于是来到了他的面前,
“之前是你种出了双色的茶花?”
宴棠舟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局促不安的点头。
“你种的花很漂亮,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满足你。”
温言身穿桃红色丝裙,短发间一抹珍珠额带,上位者的俯视面上,并没有讨厌的蔑视目光,但也没有印进她的眼。
宴棠舟摇头,表示目前没有要求。
温言看着眼前的花匠虽然长得高大,但人似乎木讷不善言辞,普通的脸上有着紧张不安。
“那等你想到了可以来提,我的话永久有效。”
傅明庭隔绝花匠想下跪的靠近谢恩,他和温言移步去用膳,今日她不着急走。
宴棠舟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恨傅明庭当真一点机会都不给。
午膳的桌山,有温言喜欢的蟹炒年糕,她也不怎么吃旁的,就独爱吃这道带辣味的蟹。
“先生,等事成了,就举荐你入朝。”
温言一碗饭吃了,又要一碗,蟹壳已经吐了不少。
傅明庭面色如常,没有喜色表露,
“你准备挤走谁。”
六个尚书,个个难下手。
“江岫白。”
温言咽下蟹腿肉,说出了她的目标。
“你得罪陛下,会不会太冒险了。”
江岫白是女帝的人,傅明庭有些担心,他给温言盛了碗莲藕大骨汤,放到她面前。
温言拿热湿巾擦手,手干净了拿勺喝,秋天要多喝滋润的汤水。
“拿掉江岫白,只有陛下不高兴,其他人乐于见成。”
傅明庭不在官场,无法体验到女帝并不能随心所欲,她的人,是和大臣们博弈放上去的。
“这个人可不好对付,科考出身,本事过硬,至今没有发生过污点,连他的族人都没有受到他恩惠庇荫。”
“是人就有弱点,越是这种完美的人,弱点越是大。”
“你找到了?”
“没。”
“讲废话。”
傅明庭抢走一块蟹肉,他也喜蟹,其他菜色都冷落了。
温言吃的满足,问怎么不见傅余。
傅明庭说小孩和大人吃的不一样,他在自己的院子里,
“你对他太严了,上次他跟我说,你都不给他吃甜食,小孩喜甜不是很正常。”
“甜食坏牙。”
“一直严禁,反而会让他更渴望,不如满足他,吃到了后也就那么回事,不再惦记。”
“你少宠他。”
午膳后,温言在以前的房内睡午觉,就是她不在,这里依旧每日拂尘。
有安神的熏香袅袅飘着,陷入沉睡的人不知床沿坐着人,手腕上的绞丝金线玉镯露着。
玉镯被轻轻退下,那人拿在手里仔细观看。
小少爷傅余的院子里,麦芽已经是半大的小姑娘了,她陪伴着傅余一起成长,今日见他闷闷不乐,于是问他,
“小少爷,你怎么了?”
她虽然是燕人,但不会燕语。
“温姨来了,但是爹不准让我见。”
傅余吐槽他爹专制。
麦芽安慰他,
“温大人来是有事,我们不要去打搅。”
傅明庭的好形象深入人心,不被理解的苦闷,傅余有些烦躁,但又年幼无法表达。
他爹对他,其实非常冷淡,还不如温姨每次来都给他带礼物,以及时常抱他听他说话。
温姨喜欢他,他也喜欢温姨。
温言的午睡有些长,醒来的时候时辰有些晚了,她坐起来,看着金色的光照洒进来,发了一会儿呆。
自从以前的一次不愉后,温言再也没有问过傅明庭为何独身的事。
她也看得出来,傅余只是传承傅家的需要,他并不怎么在意。
将来举荐他坐她现在的位置,其实是她请求周浔之的,一方面他不该被埋没,另一方面,她无以回报。
傅明庭什么都不缺,不如助他施展才华。
周浔之和她说了将来的打算,她是真没想过要成亲。
前一日的晚上,周浔之问温言想不想摆脱那有名无实的丈夫,她心下一阵收缩,
“陛下赐婚,怕是不易。”
“我是问你想不想。”
周浔之的眼神,很深幽,
“想,怎么不想,可若是和离了,我。”
“我会娶你,做我的夫人。”
温言震惊的看着他,
“你疯了,陛下那里怎么交代。”
“那是我要考虑的事情,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浔之,你不要你的名声了。”
“我不在乎。”
温言望着他,说出了自己的缺陷,
“我不能生育,也没关系吗。”
“不能更好,我还怕你喝药伤身。”
周浔之娶她是极限,孩子不可能有,沈枝意也不会同意。
温言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将来,只好先把傅明庭的将来定下,不想他被她的流言蜚语拖累。
屋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温言的思绪,她去开门,傅明庭站在门外,告诉她一个刚收到的消息。
西市闹接发生了人群踩踏事件,夏尤清受伤,女帝要杀一整街的人。
温言的脚,定在原地,傅明庭静静地望着她,等她的决定。
半响后,温言说渴了,和他一起去喝茶。
傅明庭露出笑容,和温言并排走向庭园。
谏臣,忠于女帝的人才会做,而温言,她不是。
女帝行为有失,与她又何干。
第92章 贱妓
清晨的屋内,还是暗蒙蒙,看得清物,但不清晰。
幔帐之中,周浔之兴致勃勃,暖被翻浪,温言双臂被按着承欢,少有的在早朝前春动。
女帝行事有差,一些人隐隐愉悦。
女人白皙的背肩,有吻落下,有力的手拥她在怀,
“这么看来,夏尤清真是个妙人。”
“长得是丑了点,但祸水的能力比以前的宠妃强。”
“你和他不是关系不错。”
“哪儿能啊,我站你这边的。”
周浔之的唇落在薄肩上,亲昵的与她说起旁的,早间的屋内,有轻笑声。
屋外守门的婢女,耳神专注听屋内动静,保证在叫唤时及时进去伺候。
家中总有妄想的家人教唆去勾引主子,可没有接触贵人的人,哪里知晓奴婢在主子眼里根本不是人,被碰到都嫌脏,更别说其他。
夏太医的事迹,给了家人一步登天的妄想,可这种奇迹,至今只听说这么一例。
之前周府只有男主人,不是没有人不动心思,可是都只敢心里想想,不敢真的实施,毕竟这是需要勇气的,若是弄巧成拙,被发卖出府可就惨了。
如今有了小夫人,更是没人敢逾越,男主人已经把内宅打理交给了小夫人,所有人收起心思,比起梦想,前途更重要。
节后的第一日早朝上,热闹极了。
劝诫的人有很多,骂夏尤清的更多,要把他驱逐出宫。
最精彩的就是表演忠心,要撞柱。
秦太师老泪纵横,苦劝女帝为一人杀无辜百姓,不仁啊。
就差指着女帝骂她猪油蒙了心。
秦尚书冷漠看着亲爹做忠直谏臣,无动于衷,并不出列去拉止,他们的官路,已经发生了分歧。
女帝恼怒的看着底下一群指责她的人,她不过就是杀一群刁民,要这般阻她。
帝王的怒火,因为一个平民爆发了出来,她强硬的命令立即处死。
“陛下!”
秦太师挣脱拉住他的人,一头撞上了大殿内的柱上,闷重的声音,令所有人惊住,来真的!
就是女帝也愣住,没缓过神来。
秦太师头破血流的倒在了地上,大殿内一片死寂,黄公公焦急命人把他送往太医院救治。
他这一撞,没把女帝的怒火浇灭,反而更旺盛了,说得好听是谏,难听点就是逼。
尺寸没掌握好,女帝反骨了,她是君,要谁死就谁死。
宫门外,接到指令的官员,将收押的所有人,全部运往刑场。
他们的家人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追在刑车后,哭喊冤的声音充斥在街道上。
百姓们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幕,心中有着害怕,不解他们为何就要被处死。
大都内,有说书先生改编情节,暗指女帝为夏尤清怒杀百姓,口口相传,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位祸及民众的妖夫。
而事件的主人公,至今还在昏迷,他为救女帝,受伤严重。
这件事的收尾,还是大皇子发放抚恤金善后,才平息了一些民愤。
也不知道谁给他出的主意,在出事的街上立了块碑,记载了发生的事件,寓意记住教训,不要再发生。
听说,女帝气得不轻,这碑,够损。
虽然这碑被官兵清理了,但是百姓们自发的又立了一块,警示后人。
这下,不放也得放着,这条街修路拓宽,两边种上绿树,美丽风景淡化流血事件。
秦太师府,秦尚书和秦墨为去看望秦太师,祖孙三人在一室内,沉默了良久。
秦太师有三子,秦仪渊排二,最不受宠却是最有出息。
秦太师的夫人,祝夫人打破沉默,问起秦墨为的事情,关怀曾孙。
秦墨为回孩子在陆夫人那里,曾经因为陆夫人出身不够高,受到了冷遇和诃责,还是秦仪渊升上去后独立开府,才让陆夫人过上了主母松快的日子。
祝夫人劝他孩子要和自己一起生活才亲,不然长大有疏离,话里话外指秦仪渊现在和他们不亲。
秦墨为说信得过陆夫人,不止孩子在陆夫人那里,孩子娘也在那里,受她照顾的很好。
秦墨为独住在自己的府里,他的妻子和孩子与陆夫人作伴,避免她一人在府内孤独。
祝夫人却是挑陆夫人的刺,秦仪渊打断她,
“梓妍都那么大岁数了,不需要你再教。”
祝夫人嘟囔现在连话都说不得了。
秦墨为父子并不理她,秦太师叹气,让祝夫人出去,以前他并不关注家中女眷间的事,妻子的做法也是后来才知。
一家人也有亲疏有别,秦太师也是没想到妻子会做这种愚蠢事。
秦仪渊如今是吏部尚书,秦太师想让他提携子侄,被一口回绝,那些子侄没一个能看上,若是提携了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秦太师气得坐起来骂他,
“都是自家人,你现在不帮忙,以后谁帮你。”
“他们连考核都通不过,那里来的脸要我帮忙。”
“你现在翅膀硬了,嫌弃家里了。”
“我又不是他们的爹,谁生的谁负责。”
秦太师剧烈的咳嗽起来,不想再看见不孝子,让他们走。
离开秦太师府,眼见秦墨为又要回自己的府,秦仪渊叫住他,
“墨为,一起回去吃饭,你娘前些日子念你。”
秦墨为蹙眉,但还是应下了。
父子两一同坐在马车内,秦仪渊有些小心的开口,
“墨为,放下吧,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好好过日子,哪有夫妻分住的。”
“爹,当初你们逼我成亲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好了只要成亲都随我。”
“爹看你孤家寡人,不忍心你过得苦。”
“我不觉得苦。”
明明已经不是少年人了,可还是意难平。
“她那势头,我看是奔着尚书去。”
“我看也像。”
“我当初还以为她会养十个八个男宠,没想到这丫头只想着争权。”
“娘那里你去说,不要再管我。”
“你娘也是关心你。”
“再强迫,我以后不来吃饭了。”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爹,培养出来的感情只是日久的习惯,你再说,我就提你表妹了。”
秦仪渊瞪着秦墨为,不孝子。
秦墨为挑眉回视,虽然这话对陆夫人很不公平,他爹愿意将就,他不愿意。
“不管你了。”
当初祝夫人棒打鸳鸯,执意要秦仪渊娶家世不显好拿捏的陆夫人,那个性格要强的表妹,远嫁他人,再也没有回过大都。
秦仪渊护陆夫人,其实就是在报复祝夫人,你想拿捏的人不给你拿捏。
父子两个一起回来,陆夫人高兴的问,
“什么风把你们两个一起吹回来了。”
小纪夫人看到丰神俊朗的夫君回来,亦是满眼欢喜,上前去问候。
秦墨为冷淡的点头避开,小纪夫人那光彩的眼失落黯淡了,勉强的微笑,然后提起秦素的趣事。
秦墨为依旧很冷淡不感兴趣,甚至吝啬去看被奶娘抱着的秦素,他毫不在意。
陆夫人看不下去了,把秦素抱过去要塞进秦墨为的手里,
“你是他爹,抱他。”
秦墨为才坐下,就又站了起来,
“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说完不顾其他人的反应,直接抬腿走了,当初陆夫人以死相逼,他才妥协,现在已经如她愿了,再想有别的,他不会再退让。
小纪夫人强忍着酸涩意先离开了,回去后眼泪簌簌流,不被喜的滋味很难受。
陆夫人气的指着门外,
“你看他,哪里有做人丈夫的模样!”
秦仪渊却是平静道,
“你当初逼他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是如此。”
“我是为他好!”
“那也要问他需不需要。”
秦仪渊那双淡漠的眼睛,映着无理取闹的陆夫人,
“他怎么不需要,他就是需要有人照顾!”
“那现在的结果你看到了,只有你满意。”
“你怪我,他为什么就不能忘记!”
“梓妍,你只是他的娘,不代表能做他主,他喜欢谁,得由他说了算。”
“那他们已经不可能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好好的日子为什么就是不过。”
陆夫人不能理解,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就不要再管他,你觉得他苦,那他是自愿选择不觉苦,有些事情,做父母的也不能强求。”
秦仪渊的目光转到门外,记忆纷沓而来,眼底染上深沉的痛,当初是他无力反抗。
陆夫人抱着被吓哭的秦素,慈和的哄抱,并未注意到秦仪渊的神思游离。
夫妻多年,看似和睦,其实彼此并不理解,心的距离并不近,举案齐眉的家庭,是因为负责。
纵使心有不平,但他从未做过伤害家人的事情。
在他看来,秦墨为已经做到了该做的。
喜欢是没有理由的,不喜欢才有理由,但是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陆夫人仗着身份,在得寸进尺,过了。
秦墨为当然厌恶这个孩子,因为这不是在他意志下得来,而是陆夫人对他下了药。
倘若他是自愿,那也会负责,但他不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血缘裹挟。
女帝怒杀百姓的事情,传到了刚醒来的夏尤清耳中,他不可置信女帝会做这种事情。
他立志救死扶伤,但却发生有许多百姓因他而死,他无法释怀,善良的心变得痛苦。
身体在恢复,精神气却很不好。
女帝的关怀,让他开始觉得有负担,相背的意愿,终于意识到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一心投入到医术钻研中,逃避似的想冷静下来。
风波过去后的一个月,在工部当差的温言,被夏尤清找上门,请求她制作医具。
温言看着画得详细的铜人图纸,标有各种具体尺寸,
“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么个人体模型,温言得问清楚了。
“针灸认穴位。”
夏尤清解释了一番这个铜人的作用。
温言听后,批准了,一个月后送到太医院去,这种医学研究,她支持,
夏尤清松了口气,开口道谢,许多人对他都有看法,他还担心会被拒绝,
“温大人,午膳我请你。”
“这怎么好意思,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温言可不想有风言风语传到周浔之耳朵里,但夏尤清坚持要谢她,说她不方便的话,可以带过来。
温言只好同意,让他派人装食盒送过来,夏尤清露出由衷的笑容,他别无长物,只擅长药理和厨艺,感谢的方式,也只有请她吃饭。
温言的午膳,是吃派发的公餐,因为难吃,就少吃保持身材。
今日她的午膳,有三名宫侍拎来大食盒,飘出来的香气,引来同僚们的相看。
温言在工部弄了专门吃饭喝茶吃点心地方,长长的桌可以坐许多人,有时还能开个小会。
温言的面前,是一顿豪华午膳,同僚们都不停咽口水,再看自己的食盒,猪吃的。
温言大方分享了,她挑出自己喜欢的,其余的给他们吃。
“温大人,你菩萨再世。”
“温大人,你今天看上去英明神武。”
…….
拍马屁的声音接连响起,送来食盒的宫侍在一旁等候,看着一群大人在抢食吃,场面很热闹。
夏尤清得到宫侍的反馈,温言和工部的人一起分食吃,盘子很干净。
他很高兴温言他们全部吃完了,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感谢很有用。
忙了许久的夏尤清,吃着剩下料做的饭食,他并不是个讲究人。
他质朴,说他小户也好,上不得台面也好,他宁愿被嘲笑,也不想心中不安的浪费。
工部里也不知道谁是“叛徒”,夏尤清请客的事情,周浔之和谢云都知道了,于是,温言开始了自带午膳,不准吃外人的东西。
东部繁华区,徐淮一带的官员,喜好养瘦马,不讲究个出身。
二皇子来东部巡查,他们把自己觉得好的尤物献给二皇子,全是未□□的年轻女子,各个绝色。
其中一位,二皇子多看了一眼,当夜立马被送进房。
明云忐忑不安的等待着贵人,她被送来前,就教导她要乖顺,这是得罪不起的人。
深夜,等待许久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位年轻且贵气逼人的男子进来,明云心中莫名一喜,他很好看。
沈耀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以为洗干净就能退去身上的泥腥味,这样的人也敢用肖想的眼神看他。
这里的人,果然贱种不分尊卑。
明云虽是跪在地上,但是姿态媚诱,身上纱衣若隐若现出姣好身姿,她能感觉到上位人对她的注视,心中等待着被宠幸。
只是,稍过片刻后,她的脸上满是惊愕。
一记火辣辣的鞭子抽在她脸上,直接毁去了容颜,她还不明白这是为何,就听到贵人对她的讥讽,
“贱民,滚。”
明云连哭都来不及,就被人给拖了出去,她抬头去看他,发现他连个眼神都没有,好似打发一只狗一样。
怎么会这样,她是教坊里最受器重培养的人,她的容貌一等一,被追捧的她,从未在达官贵人那里受过气。
“啊!放开我!放开我!”
明云后知后觉的尖叫起来,侍卫直接敲晕她,以免扰到二皇子。
大都的人,讲究个出身,不是谁都可以爬床,也只有这东部商人多的地方,才兴捧妓子。
沈耀贵为皇子,这些官员竟然拿来历不明的妓子给他,简直是侮辱。
那名进献女子的官员,不安极了。
没过几天,这名官员被抄家了,并且家眷全部充妓,一个都没放过。
这名官员跪地痛哭流涕的求沈耀开恩,沈耀身边的侍卫压制着人,不准他靠近。
“官员狎妓,你明知故犯还想开恩,谁给你的胆子,说出来可以考虑。”
刚才还求饶的官员,收了声,只一个劲的磕头,乞求怜悯开恩。
沈耀从他身边经过,没有一丝停顿。
总是有人存有侥幸,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吐露。
被毁去容颜的明云,没了价值,但那身皮肉还能赚取银子,于是她没了挑选客人的权利,所有的客都要接。
当被肮脏臭哄的人占去清白时,她拔下簪子杀了他,血溅在她蜈蚣一样的伤疤脸上,神经质的笑了出来,原来那个人看她的眼神,是嫌恶。
原来,她从来不是什么小姐,过去容貌给她带来的优越感让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如今,跌落下来才认清自己是妓子的身份。
杀了人的明云,一不做二不休,擦去脸上的血迹,手拿茶杯碎片,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去了管事的房内。
没有防备的管事,被划破喉咙,又被簪子连通数十次。
明云卷走她房内的财物,又伪造她的书令逃了。
明云遇见姜伯渔的那天,雨下的很大,破庙里她被两名衙役侵犯,他就坐在远处烤火,无动于衷。
明云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他,为何不救她。
事后两名衙役嘴上调笑的说着这妞脸虽然毁了,但身材不错,皮肤滑嫩。
两人没有看到身后的女人,拿出了匕首,狠狠刺向他们。
受伤的人捂住伤口,倒地站不起来,而另一个,一脚踹上女人,想要夺走她手里的匕首,却不防被她在腿上划了一刀,惨叫声响起。
明云骑在男人身上快速捅刀,眼神凶狠。
那个脖子受伤的衙役想要逃跑,被她追上后,在雨中哀求她放过。
明云几乎是赤身的站在雨中,披头散发的疯女人,眼不眨的送他去死。
明云转身回到破庙,来到姜伯渔面前,可怖的伤疤脸上满是狰狞色,
“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何要救你。”
戴着黑兔面具的男人,有着一副好嗓音,只是说出来的话,冷漠无情。
“你也该死!”
明云举起了匕首刺向他。
冰冷的秋雨淋在明云身上,她被踢飞趴在了地上,五脏似移位,身体动弹不得。
姜伯渔依旧在烤火,他早就不是什么大侠。
雨不停的下,明云能动弹的时候,已经是过去了许久,她缓步的走进破庙,搜刮衙役身上的钱财,然后把两具尸体拖走掩埋。
做完后,站在雨中把自己淋干净,接着又走进去,穿好自己的衣服,手握匕首坐靠在墙角,发上的水不停滴下,她的周围一圈都湿了。
到了夜里,又有几名戴面具的人到来,对着烤火的人恭敬作揖喊首领。
他们发现了墙角里的明云,但都是只看一眼,并不做理会。
“首领,买卖已经谈妥。”
“几个人头。”
“三个,一万黄金。”
“订金付了吗。”
“已经付了三千两。”
“嗯,走。”
姜伯渔和下属们戴上蓑帽走进雨中,不过片刻,就停了下来,回头去看跟着他们的女人。
明云孤狼一样的眼神望着他们,
“我会杀人,请让我加入你们。”
明云修长的四肢,在雨中展露,有下属在姜伯渔的耳边说了几句,这次的目标人物武艺很高,但是特别好女色。
姜伯渔这才开始打量明云,思虑片刻后,提出若是她能独杀一个目标人,就准她加入。
这个考核,明云接受了。
第93章 已在其位,无善可言
明云脸上的伤疤,在有效的药物下,淡化的不细看就不会发现,敷上粉后不复存在。
她看着铜镜中的脸,美貌回来了,可过去的自己已经死了。
她的任务目标,是洪盛镖局的镖头,洪昌。
今夜,他过三十寿,会有许多人去,是她混进去的好机会。
明云是徐淮教坊里最出众的姑娘,才艺自然不在话下,她一袭白裙,遮纱面,手抱琵琶,和一群献艺的舞姬们进去。
她就是遮着面,也能看出她是个绝美的女人,几乎来宾的目光,都盯在了她身上,洪昌也不例外。
女人涂豆蔻的纤指拨动,琵琶音响起,扶弱的身姿勾的人只顾看着她而忘记听音。
洪昌觉得舞姬们妨碍视线,让她们退远点。
遮纱面的女人,被注视的低下头,露出洁白的一段颈,洪昌喝下杯中酒,对身边的管家吩咐,要这个女人今夜留下。
身材魁梧的男人,把受惊挣扎的美丽女人压在身下,漫漫长夜,他享受的听她□□。
明云长长的尖指甲浸泡过药物,她借着挣扎,抓破了洪昌的后背肌肤。
沉浸在爱/欲里的男人,根本没有把这个弱女子放在心上,探过她的脉,不会武。
一夜过后,明云低泣的表示认命跟他,但是要先回家一趟,家中母亲在生病,洪昌给了她钱财,让她去安顿家人。
离开洪盛镖局的明云,楚楚可怜的神情立即消失,她检查手指,红色的指甲,有七个少了部分,表示药物有渗进洪昌的体内。
五天后,洪昌突然暴毙的消息,震惊了江湖,他的死因成谜,查不出结果。
他背后的抓痕,因为自愈能力强,三天就消退了,只剩浅印,根本不会引起注意。
又过了几天,灵堂里洪昌的人头不翼而飞,一时间有许多的猜测。
明云来到破庙,将人头扔到了姜伯渔的脚下,他身边的人检查确认,一会儿后确定是他。
明云的手中多了一块腰牌和面具,只听闻首领命她,
“跟上。”
明云扣上面具,跟在了他们身后,不久后,她的左脚腕上纹了金色的甲虫,背上为一星。
金甲子内部等级以七星虫最高。
景国的造船术闻名遐迩,因为国内的江河流域较多,河运频繁,造就了运船的成就远高于其他国家。
景国的船,运程远吃水重,各项性能都优异,尤其是代表性的战船,楼船。
三重楼,配置了礌石,铁汁,拍杆等许多攻击武器,如今又多一样,火炮车。
温言命人试验制造火炮,大都的郊外偶时有地雷轰一样的声音。
这日,一声巨响之后,白日里火光不显,但是远处黑色的浓烟滚滚飘升。
试验出了差错,死了许多人。
收到消息的温言,急得赶紧去找谢云。
出事故的地点,由士兵控制周围,驱散人群,灭火速度快,包装成了一次意外事故的走水,压下火炮试验死了许多人的事情,以免造成恐慌。
火炮的威力太大,不能在大都试验了,谢云转移装到战船上试验,这项火炮,目前为绝密,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幸亏事故控制的快,否则引来官府,温言会有麻烦,她要解释为何要造这么危险的火器,她有何居心。
现在谢云接手过去,成为军方研制的武器。
温言是想秘密研制出武器,来代替修路计划助她往上走,如今不惹上麻烦都已是好。
原本以为这事故隐的好,但被顺藤摸瓜的大理寺给查到了端倪。
死去人的家属报官不被受理,意外失火不予受理案件,家属们走投无路,集体去大理寺状告不作为的官员。
大理寺原本以为是刁民无理取闹,但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掩埋的地下有硫磺硝石等不同寻常物。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理寺没有再看到家属们来询问事件,打听后,得知来状告的家属已经全部失踪。
共有六十七人失踪,奇怪的是,竟无一人报官。
大理寺卿的案面上,此刻正放有事故调查的案卷,秦墨为翻看了两遍,心中隐隐有猜测。
温言这几日心绪有些不宁,谢云替她善后,把人都灭口了。
当秦墨为找上门来的时候,温言表现的不知情。
办公间内,秦墨为瞧她良久,
“你现在当真不择手段。”
温言的手指收紧,面上寒意更甚,
“秦大人,若无事,请回吧。”
温言坐在那张金丝楠木的桌后,身体呈抗拒的往后靠,眼神疏冷无温情。
秦墨为走向她,站着的目光似要把她看透,
“你就不怕我把此事告知陛下。”
“你有证据,此事与我有关?”
“证据可以找。”
“污蔑的罪,你比我更清楚。”
温言要伸手去拿茶杯,被秦墨为一掌拍落,杯碎地湿,她的手腕,被他钳握住,
“温言,你现在变得没有人性,那么多无辜人,你怎么下得去手。”
温言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被捏断了,冷眉命他松手。
“你以为把人消除干净就不会涉及到你了吗,地下那么多的硫磺硝石,你哪里逃得了干系。”
温言的脸色白了下去,但眼神狠戾,
“秦大人,凡事讲个证据,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本官无情。”
“那些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牲口!”
秦墨为眼尾怒红,唇紧抿成平线。
“温言,有人见过你在现场。”
温言的瞳孔快速收缩了一下,紧接着又恢复如常,她自认收尾干净,就是现场有硫磺硝石又如何,
“证人呢。”
这一刻,她心中无比相信着谢云,绝对不会有对她不利的漏网之鱼。
秦墨为眼不眨盯着她,眼中失望明显,
“你当真没有一丝悔意。”
“秦大人无其他事请回,不送。”
温言淡漠的不在乎。
大都郊外出事的地点,是一处磨面作坊,作坊规模很大,当天里头有许多的做工者来不及逃生,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坊主在官府记录的证词是,秋燥意外失火。
大理寺受理调查案件时,已经找不到这位坊主,他们举家迁移了。
加上状告的家属失踪,这件案子,若是没有新的状告人,就会不了了之。
傅明庭派人把作坊的坊主在半路上劫杀,伪装成盗贼劫财杀人,无一人幸免。
论心狠手辣,傅明庭也不逞多让,他并不是个良善之辈。
收到确切消息后,温言的心才放心落下,
“先生,秦墨为猜到是我了。”
“他来威胁你了?”
“他为那些百姓来谴责我。”
“没看出来,他还有一副正义心,和他爹不大一样。”
傅明庭给温言续上一杯茶水,暖和的书房内,茶香四溢,温言手指拿起碟盘里的瓜子嗑,
“说起秦家,自秦太师那撞柱之后,一直在家修养,也不知是不是要养老了。”
温言的瓜子嗑不停,刚倒的茶,一口饮尽。
“我看不会,他这一撞,撞出了一个忠,说不定,陛下会重用。”
傅明庭给她又续上茶后,手指捻了颗金桔凉果吃,两人聊天时间长,只喝茶嘴里淡。
“老姜辣啊,眼看着要被扔一边了,抓住这么个机会表演,不过那头撞得当时我听了都得咯噔,特别响。”
“儿子比老子出息,心里急着呢。”
傅明庭和温言一起的时候,那嘴和斯文没什么关系。
今日休沐,温言留在傅宅的时间久了些,她回去后,发现谢云拉着脸。
问过钰棋后,得知谢云午睡后醒来没见到温言在,不高兴了一下午。
晚上,两张宽椅并排放着,沐浴完的两人,伸腿放在脚凳上,两名婢女手中拿着敲锤在给锤脚。
稍远处,有大屏幕的皮影戏,在演东神记。
东神记讲述的是主人公因战乱来到了一处岛屿,遇到了神,此后的人生,都在追逐神的脚步。
可是神,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这个凡人一眼。
温言被主人公执着无望的爱慕感动,一边流泪,一边吃已经剥干净的橘子。
谢云转过头,见到她哭着吃橘子瓣,
“你至于吗?”
“别看我,只是眼泪不受控,我没有伤心,要吃橘子吗。”
“要。”
谢云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方式来放松,尤其是在家中,穿着宽松衣,看一出皮影剧。
有种舒适松弛,清凉甘甜的橘子一个不够吃,谢云又拿了一个。
到了就寝时,谢云想睡觉,温言抱住他的头往自己胸口压,
“哪儿这么便宜,请你看戏,该付戏票了。”
“这么贵,早知道不看了。”
“晚了,快点交出来。”
“你自己来。”
谢云想懒懒躺着,温言故作狞笑着把他推倒,谢云想自己英明一世,没想到被这个女花贼玷污。
谢云身上的肌肤白又滑,温言舌尖舔吻勾他唇舌,手没闲着,在各处流连。
很快,原本想睡觉的谢云,起了反应,他认命的闭上了眼,享受温言带给他的快感。
温言对他索取者式的热吻,从撬开唇瓣缠舌到沿着下巴吻到脖间,她弓身想要更多。
情事上放得开的女人,被谢云压在身下狠狠的满足她,情到浓时,谢云咬住温言的脖子,缠绵至极时刻,他凶狠的本性面目袒露。
温言软成了棉,攀附着健躯,随他被冲到了神魂颠倒地,腰上的双手,箍住她不得动弹,只能承受他带来的一切。
事后,两人没有急着分开,而是又吻在了一起,温言腿软的后倒,金织红艳的桌布被扯了下来。
滚倒在地毯上的两人,依旧死缠着,靡靡的□□不断,不知疲倦为何物。
隔天清晨,起床的两人,唇唇就跟有引线一样,时不时要亲上几口,简直比新婚的夫妻还要蜜甜。
温言不是好人,谢云更不是,但他可以为她做下伤天害理的事,并不求等价回报。
温言娇起来的时候,简直叫一众下人没眼看,但偏偏谢云吃她那一套,抱着她去用早膳,路上还快跑一段,惹得她抱紧了他笑。
年关将近,大都的郊外,一位学子从外游学归来,拍门久无回应后,翻墙进去,原本见家人的兴奋心,倏然冻结,家中空无一人,并且尘土厚积。
她来到主屋,看见了那五块牌位,全身力气尽无,长嚎一声跌倒在地。
十天后,大理寺门前的击冤鼓被敲响,许多人围观了过去,只见是一名年轻女子在用力敲鼓。
但凡冤鼓被敲响,大理寺都要受理案件,但前提是落杖五十,这五十杖是为了防止百姓的小事件来浪费官力。
叶青咬牙挨过了五十杖,呈上诉讼状,状告官府不作为,大都郊外的叶家庄死了那么多条人命,又失踪了那么多人,竟然不闻不问。
秦墨为看着堂下人,按例寻问,
“你是何人,为何状告。”
“大人,学生乃”
叶青是位秀才,明年将参加科考,她条理分明的讲述叶家庄的遭遇,如今,许多家都成了绝户。
因为即将过年,这个案件要被延到年后,叶青被保护了起来,以防她不测。
当秦墨为来到叶青的所在地时,她受宠若惊的同时,脸上布满了红晕,她自认自己长得还算秀美。
叶青给沏上一壶清茶,然后规矩的站在一边,秦墨为意思性的端过茶抿上一口,而后问,
“在这里可还习惯。”
“回大人,一切安好。”
“听说你报考了明年的科举。”
叶青的脸更红了,他连这个都打听得清楚,
“回大人,是如此。”
“那你可知,身上有官司的人,不可参考。”
“回大人,学生知。”
叶青的眼眸很亮,她知道一旦有了官司就无法科考,可身为人子,若是不能替家人讨回个公道,她就是高中又有何意义。
她的家中,只剩下了她。
秦墨为走了,看得出来,叶青相当固执,就是不能科考也要把官司走到底。
温言知道有叶青这个人的时候,并没有太关注,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指向她的证据,就是查,她也不怕。
所以她并没有对叶青有动作,不想画蛇添足。
新年里,温言感染了风寒,说来也是因为夏尤清,她批准造出来的穴位铜人送到太医院以后,夏尤清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研医上。
于是女帝不悦了,舍不得罚夏尤清,就罚了温言,跪两个时辰反省。
温言回到周府,当天就发起了高烧。
周浔之差点想去宰了夏尤清,祸害到温言身上了。
温言全身无力的躺在被窝之中,热度很高,不适的想掀被子透气,周浔之坐在一旁,抓住她的手放进去,
“忍一忍,发个汗。”
“浔之,我好难受。”
温言浑身发烫,喉咙痒痛。
周浔之手放在她的额头,依旧烫手,他亲自给绞了巾帕给她擦脸擦手臂。
等喝了药后,温言昏昏沉沉的睡去。
周浔之原本是要在书房再处理些事情,可心静不下来,连续问侍女好几遍温言的情况。
最后索性回到房内,处一室内才静下心来做事。
当夏尤清得知温言受到自己的牵累被罚跪时,第一次和女帝出现了争吵。
他本来就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温言算是对他最友善的一个。
女帝就是擅长把人给逼到孤独的境地之中,最好他身边没有任何人,只剩下她。
皇宫内,夏尤清愤怒的盯着女帝,上一次杀无辜百姓的事情他还没有解开心结,如今又害得别人跪在冰雪地里。
女帝坐在高位,端起茶杯,轻飘飘的落下,
“普天之下皆是朕的,莫说一条街的百姓,就是一座城,朕要杀就杀了。”
女帝自然知道夏尤清不是真的为了温言,而是还在为之前的事情闹别扭。
夏尤清蓦然得睁大了眼,仿佛不认识眼前人一样。
女帝看到他的天真模样,不由得轻笑了出来,夏尤清却是遍体生寒,他从未如此的明显感受到,两人之间有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是高高在上的君王,百姓在她眼中命如草芥。
夏尤清难过的望着她,然后跪在她的面前,眼神坚定,
“请陛下放臣出宫。”
第94章 救命恩,得大报!
听说皇宫之中,因为夏尤清引起了一场帝王怒,搅得皇宫之中的人,连在新年里也不敢有笑容。
温言还在养病,短短两天脸就清瘦一圈,她身子还虚,吹不得风,在房内不出门。
温言的咳嗽未好,她不想传染给周浔之,劝他分房睡,但他拒绝了。
病中的温言,有种弱柳扶风的感觉。
后背抵靠在墙上的温言,骂周浔之禽兽的嘴被堵住。
她被托抱起来,软无力的人只能任他为所欲为,病弱女人受欺,完全没有往日的雄赳赳。
周浔之将人拥在怀里,十指紧紧相扣住放在身前,后背紧贴他的胸膛,肌肤亲近,
“过段时间,我就自请削去封号。”
“可是我还没做出大政绩来,怎么办。”
“那个夏尤清现在不是闹腾吗,利用他。”
“啊?”
温言转过身,手抱在周浔之身上,不解的看着他,
“夏尤清能帮我上位?”
“陛下对他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真心,你就利用他演一出苦肉计。”
“你是说,要我绑了他,再去救他?”
“孺子可教。”
“浔之,你好坏。”
“哪里坏,你倒是说说,这里,还是这里。”
周浔之的手去挠她,两人笑闹了一阵,然后又抱在一起说话,
“要不要把他弄伤残,增加点陛下的心疼。”
“阿言,你也好坏,他不是喜医术,断根手指吧。”
“浔之,你这么善良啊,我还以为起码让他跛脚。”
“给我们成亲积点德。”
“明天我就出门去安排。”
“不急,你先养好身体。”
夏尤清能影响女帝的情绪,周浔之灵光闪现想到这个法子,救命之恩,比做政绩简单多了,也快得多。
等温言坐上尚书,就能摆脱世子妃的身份,周浔之已经在规划他们的婚事了。
又过了两日,温言觉得自己好上了许多,就去和傅宅和傅明庭商量此计。
没想到傅明庭反应有些大,追问温言到底是谁帮她想出此妙计,他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以智自得的他,已经两次被落在后。
温言尚未痊愈的脸上,露出了笑,没想到傅明庭还有这一面,不甘别人比他聪明。
其实,并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他尚未接触到更多的事项,存在信息差。
温言相信,等他站在朝堂上后,他不会比谁差,会闪闪发光。
夏尤清闹着要出宫的事情,已经传出,温言想收买太医院的人,时刻监视他的动向。
“不妥,万一陛下清查起来,你很可能会被火烧身。”
傅明庭否决她的想法。
“得让他自己走出宫。”
“他除了痴迷医术,也不见有其他在乎的东西。”
“他对他家乡感情如何?”
夏尤清家中只剩下了他,三代行医的人家,积善行德,广受当地人的好评,与周遭邻居关系都处得很好。
“应当是想念的。”
温言之前和夏尤清一起吃炒茶和羊肝饼,言语之间他流露出对家乡的喜爱。
傅明庭露出了笑容,只有熟知他的温言,知道这是他专有的胜卷在握的神情,喝茶间,傅明庭问,
“你怎么看着脸色不好,病怏怏的。”
说到这个温言就来气,
“全拜夏尤清所赐,前几日伤风寒了,他冷淡陛下,陛下就把气撒在我身上到时断他左手一根手指。”
“这么轻,太便宜他了。”
傅明庭看温言病初愈的脸,眼中有着寒意,
“太重怕陛下太心疼,适得其反。”
温言才不会对夏尤清有愧疚意,这么个蠢笨人,害得她被牵累。
“断指对夏尤清造不成大影响,不如,弄瞎他眼睛,叫人怜惜。”
论歹毒,温言甘拜下风,
“先生,你真的很会哎,一个大夫瞎了,想想都觉得可怜。”
“自然不能全瞎,模模糊糊最好。”
“还是你的法子咳咳咳。”
温言咳嗽了起来,一咳停不下来,傅明庭走到她身边抚拍后背,吩咐门外人,
“彩娥,去准备止咳药汤来。”
这场高烧,温言发作的厉害,养了好几日还是会虚咳,到底不比以前年轻的身体了。
“先生,你离我远些,别被传染了。”
温言咳过的嗓子甚是沙哑,
“别说话,喝水。”
茶杯送到了温言的嘴边,喝下去压住了喉咙的痒。
夏尤清的家乡,是有名的避暑地,汴凉城,青山绿山,有大片的森林。
才是初春,万物复苏季,汴凉城的百姓们看到了远处源源不断冒出的黑烟。
到了晚上,冲天火光照亮了半片天空,所有人都跑到了高处去眺望,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当地官府组织人手去灭火,可面对熊熊的森林火,人类的力量十分有限。
森林里来不及逃离的动物们,散发出阵阵焦臭味,而被波及到的村庄农户,人逃了出来,但是家全被火龙吞噬。
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依旧不灭,黑烟布满了全城,人一出门,脸上衣上全部沾满了焦屑物。
为了阻断火势蔓延,不少人在这场大火之中丧命伤残。
避暑的汴凉城,遭受了极大的破坏。
消息在大都传得沸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夏尤清偶然从同僚交谈时得知,他立即放下了手中事,去找女帝确认这个消息。
这是他和女帝冷战后,第一次主动去找她。
御书房内,女帝从政事中抽空见他,肯定了这则消息。
夏尤清抿紧了唇,“扑通”的直挺挺跪下,
“陛下,臣想去汴凉城。”
女帝搁下朱笔,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是如此反应,他生性温厚善良,心系家乡,
“那你去了还回来吗。”
女帝平澜无波的眼神,叫夏尤清低下了头,他在心里快速决断,倘若给了否定,他定然出不了宫。
夏尤清给磕了个头,
“陛下,臣会回来。”
明明是逼迫,却要他自愿,冰凉的地砖上,倒映出夏尤清伏地悲凉的神情。
女帝满意了,夏尤清是个遵守诺言的人,她命人护送他去汴凉城。
夏尤清前脚刚离宫,就有指令传到汴凉。
温言除了关注此事,还有另一事。
叶青状告官府的事情,在温言派人有意的宣扬下,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么个参考的秀才。
还未高中,就敢状告官家,若是做了官 ,那还了得,礼部严格的筛选考生,除了防止作弊,还要防止身上不干净。
秦墨为自然也知道了这事,很难不去联想与温言无关,她虽然没有对叶青出手,但是堵了她官路。
就是以后叶青再参加科考高中,也不会有同僚与她交好,她的名声,未见人就已经坏了,谁也不会想和一个胆大视死如归的人打交道。
现在的温言,手段迂回高明。
秦墨为思虑了许久,证人证据全无,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案子,何必消耗自己的人生。
他来到叶青的住处,看到她在温习,良久才开口,
“叶青,这案子不会有结果。”
叶青一身净洁的蓝布衣,听到他的宣判,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依旧备受打击,倔强的人,清泪流了下来。
秦墨为站在一旁,看着她情绪起伏并无其他动作,甚至神情都不变。
“秦大人,若是我高中,可有机会再查。”
“仅高中不够。”
叶青抬起眼眸定定的望着他,唇动却无声,她明白了,罪魁祸首不是现在的她能撼动的。
受了五十杖的叶青,主动结束案子,全力以赴的参加科考。
一次宴上,温言遇到秦墨为,讥讽他,
“秦大人还挺怜香惜玉。”
“不比温大人草菅人命。”
“呵呵,这么大顶帽子扣本官头上,秦大人你断案的水平,好像也就这么回事。”
“温大人,小心哪天被仇家捅了你才哭。”
“你竟敢咒本官。”
“事实和咒是有区别的。”
“你等着,本官不会让你的小情人好过。”
“温大人注意言辞,下官清清白白。”
温言呵笑离开,清白,笑死人了,谁会无缘无故帮人。
秦墨为站在原地,眼中是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当夏尤清失踪,温言被女帝派去查找的时候,秦墨为把自己关在书房许久,他如今是真的不认识温言了。
以前,他还可以把她当做是胡作非为,可事实是,她在不择手段。
若不是猜她有坐尚书的心,当真联想不到应是她所为。
秦墨为呆坐了许久,不明白她是怎么一步步染上这么多血腥的。
那楚江地泛滥,他事后去查过,河道被人故意堵塞了,等到再细查,那堵塞的淤泥被清空了。
秦墨为很清楚,温言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操控远地,定是她背后有人在帮她。
秦墨为叹息,她在权利的官场中,已经迷失了本性。
汴凉城,傅明庭和温言一同来到此地,傅余被交托给了苏夫人照看,他们可以无顾忌的停留。
找人,不能显得太轻松简单。
夏尤清失踪,是因为他免费救济流离失所的人,被一群流民挤破了药堂,他在侍卫们的眼皮子下被挤没了。
由于上一次的挤街经历,女帝对这种流民全无好感,认定了夏尤清可能受伤在某处。
派温言去查找的原由也简单,诺大的朝堂上,只有温言和夏尤清有些交情。
女帝担心他会借此机会不再回来。
被人掳走的夏尤清,此刻在一处山寨里,他被人卖到土匪窝,这群土匪不定时会受伤,每次都抓药太费钱,于是就想到了弄个大夫来。
土匪大王是个魁梧的女人,夏尤清斯斯文文,她一眼给瞧上了,好吃好喝供着培养感情。
夏尤清自然不肯,土匪大王的下属为了让他屈服,下手没个轻重,把他埋在土里,只剩下个脑袋,还用烟熏他。
原本,女土匪头子有些心软,可瞧他死活不愿意,也恼了,任由手下逼迫,如此过了三天,她才假装去解救他。
把人挖出来后,才发现他那双清明的眼睛给熏坏了。
王大花一开始有些心疼,但被二弟三弟提醒,她又乐了。
世间男子都看重女子容貌,她长得其貌不扬,很难讨得爱慕心,如今夏尤清眼瞎看不见,只要她真情感化,铁定能拿下他。
被关在柴房里的夏尤清,眼神呆滞的望着前方,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翳有层灰。
他的视线里灰蒙蒙,只有黑色的点,并且时不时会移动。
他不吃不喝的寻死,一个大夫,没了眼睛,还要怎么就医。
他想死,自然不能如愿,不定时有人强行喂他喝水吃东西,就是全吐了也再喂一遍。
王大花被出了馊主意,先成亲,有了名分再说,就是死,也是她的人。
于是寨子里的人,下山去采买办喜事的物品。
连日来装做寻找人的温言,收到了消息,瞎眼的夏尤清不日就要被成亲。
傅明庭命来人去街上故意犯些事情。
于是乎,在抓获一名山贼后,得到线索,夏尤清很可能被藏在土匪窝里。
温言带兵来剿匪的时机刚刚好,夏尤清正被绑着压头与王大花拜堂成亲。
“大胆贼人,竟敢私自掳人成亲,来人呐,抓住他们!”
看不清视线的夏尤清,在听到温言的声音后,心中百感交集,一时泣了出来,她救了他。
精兵加上侍卫,乌合之众的土匪们很快被抓获清剿,王大花眼见性命不保,拼命呼喊,
“相公,相公救我!”
夏尤清很犹豫,王大花虽然对他做下了恶事,可是取她性命,他心下踌躇,温言在他旁边开口,
“你别犯糊涂,放了她,陛下若是迁怒汴凉百姓怎么办。”
夏尤清心下警钟敲响,听从了温言的安排,侍卫扶他先离开,任凭王大花嘶声力竭的呼救,都不再回头。
盘踞在汴凉城已久的土匪寨子,被一把火烧尽,出卖寨子的贼人和卖人的流民,也被堵上嘴扔进了火海之中。
所有的人都消失得干净,温言和傅明庭站在火光前,
“先生,我刚才是不是很像天降神兵。”
“你应该再安慰他几句,这样显得你更友善。”
“那可不行,万一他抱着我哭怎么办 。”
“你这个恩人有些不到位啊,得让他对你感恩。”
“那我回去再补上。”
温言和傅明庭相视微笑,等到确定人全部死透后才一同离开。
救出来的夏尤清,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大都,而是温言先给他找大夫治眼睛。
夏尤清感激她的做法,换做别人,肯定不顾他意愿直接送去皇宫,这样会错过治疗时间。
当地的大夫,多为叹息,若是再早一些恐怕还能有救,如今,只能听天由命。
夏尤清这段时间消瘦了许多,人也憔悴,听到这样的诊断,心中不免悲伤,叫人看着心生同情。
眼睛上敷了药的夏尤清,手在摸草药辨认,温言路过,走上前去,
“你现在感觉如何。”
听出来人是温言,夏尤清并未停下手中事,
“温大人不用担心,我不会做傻事。”
“那你若是眼睛治不好,回去后打算怎么办。”
夏尤清平静的回,
“陛下若是嫌弃,离开皇宫我自己也能活。”
温言没想到他会是这么想,一点都不留恋荣华富贵,她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也别太悲观,陛下是个长情人。”
“温大人,你的大恩我感激不尽,在我能做到的范围内,你尽管提。”
夏尤清直来直往,倒叫温言一时无话,
“你也帮不到我什么,别想太多,我不是挟恩求报的人。”
温言的实话并没有打击到夏尤清,反而他许下诺言,
“温大人,我会报答你的。”
半个月过去,夏尤清的眼睛治疗效果甚微,于是决定回大都,抱最后希望让太医救治。
女帝看到遭罪的夏尤清,责怪他的话生生咽下,命令太医院的人必须治好。
“陛下,治不好也算了,是我的命,不要迁怒别人。”
夏尤清的声音很疲惫,他不想再因他而有罪过。
对他不甚了解的太医们,头一回心想他这人原来不坏。
女帝抬腿要宣温言去了解情况,不妨被夏尤清拽住了衣角,
“陛下要走了吗。”
屋内的人都被他的大不敬吓得冒出冷汗,沉默的环境里,听闻女帝问,
“你不想朕走?”
夏尤清别过头没有回答,但是手指用力拽紧不放,
“朕不走就是了。”
眼瞎的夏尤清比过去更受女帝宠消息又铺散了出去,所有人都在想他何德何能,不是他眼瞎,是女帝眼瞎吧。
当然,此不敬的想法只是藏在肚子里。
清明过后,朝堂上一个重磅消息扔下,温言救夏尤清有功,晋升为工部尚书,原来的尚书被调去养老部门。
温言本人都惊讶了,没想到她还没有动作,夏尤清就给了她大回报。
不止她惊讶,百官各个一脸不可思议,夏尤清对女帝的影响,竟然如此大。
由于温言自身政绩过硬,她突然被晋升为尚书,一时间无人有理由反对。
温言特意找了个时间到太医院,夏尤清看人模糊,只看得清温言的大致轮廓,
“温大人,恭喜你。”
“你真的给了我大回报,我要谢谢你。”
夏尤清露出温和的笑容,在他的小药房内,他手里拿着针,在穴位铜人身上摸索扎,由于眼睛有损,他只能往不需要眼看的针灸术发展。
温言看他摸针困难,于是提出,
“往每个穴位里灌水再用蜜蜡封住,你扎对就能流水出来,如何。”
夏尤清面露欣喜,这是一个好办法,
穴位铜人被改造后,重新送去,夏尤清欢喜,和女帝相处时,脸上有了笑容。
夏尤清没有被不幸打倒,而是乐观的坚强抗争,他看似平凡却又不平凡,女帝被他的信念打动。
深宫之中,夏尤清犹如一束暖光,让女帝看到人身上的美好品质。
温言坐上了工部尚书位,不管她如何得,她都成了朝中有分量的人。
她和傅明庭一起庆祝,这是他们两人的成果,
“先生,你想去哪个部门?”
傅明庭入朝的事情提上日程,他做官和温言一起联手,作用更大。
虽然比预计的时间更快,傅明庭也不推辞,转着酒杯,
“去户部。”
“好咧。”
温言和傅明庭高兴,饮了许多酒,然后嘴上漏出,
“我要和沈衍和离。”
傅明庭愣住,
“为什么要和离,他又碍不到你。”
“碍到了,他要娶我成亲,自然得和离。”
温言仰头喝下酒,脸颊已经有了酒晕红,傅明庭紧皱眉,也喝下一杯,
“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你很快就知晓了。”
“你想离合,哪有这么容易,恭亲王不会答应。”
傅明庭从实际考虑,觉得很难。
“他不答应就不答应,只要沈衍答应不就行。”
“他远在东北,怎么答应?”
“他死了不就是答应了。”
傅明庭哑然失笑,然后摇头,
“东北就是陛下都插不进手,你怎么弄死他。”
“这个嘛,暂时还没想到。”
“你真的要和离?”
傅明庭又问了一遍确认,免得是温言酒后醉言,
“真,我受够当活寡妇了。”
温言直接拿起酒壶喝,她要喝个畅快。
傅明庭没有拦她,世子妃这个头衔,困着温言,她想挣脱,无可厚非,他只是比较在意她之后要成亲。
傅明庭一杯接一杯喝,他该高兴的,他即将复兴傅家门楣。
两人喝得酩酊大醉,温言趴在酒桌上睡着了,傅明庭坐在对面,目光静静地看着她,他能感觉到自己醉了,才会没能克制住的伸手去触碰。
目力极佳的晏棠舟,透过窗户,看到了傅明庭的眼中盛满了温柔爱意,却只敢亲吻温言的额。
晏棠舟早就看出来傅明庭对温言感情不一般,哪个人会默默做这么多事,偏生他隐藏的好,不给知道。
不管有用没用,晏棠舟先记下此情此景。
醉得一塌糊涂的温言,醒来头疼欲裂,喝了醒酒汤也没能减轻症状,她想吐又吐不出来,整个人晕乎乎。
傅余捏着鼻子,发出童音,
“温姨,你身上好臭。”
“有吗,你凑近再闻闻。”
傅余不疑她,真的靠近再去闻,岂料被温言一把抱住,大笑,
“臭熏你,你也变臭啦。”
“温姨你坏,你坏。”
“小鱼儿,谁叫你上当啦,你爹呢?”
“他在和祖宗们说话。”
傅余很怕那个阴森森的祠堂,不喜欢那里。
“温姨,你们干什么了,爹身上和你一样臭。”
“我们喝了一种只有大人才能喝的东西,叫酒。”
“那肯定很难喝,让人难受又臭,我长大了绝对不喝。”
“小鱼儿,这话我要给你记下来,快离远些,我想吐。”
温言赶紧推开他。
傅余站在远处看温言对着脸盆不时干呕,小小人的心里记下了喝酒的后遗症,酒会带来难受,他牢记这点。
第95章 歹妇杀夫计
初夏五月,傅明庭被举荐成为户部侍郎的事情,被另一件事压了过去。
周浔之和谢云,双双在小满那日,自请削去封号,还是在议政殿内提出。
二皇子和三公主在外地,根本管不了。
殿内鸦雀无声,天家家务事,这么给拎出来,百官们装的不关己,但是耳朵通通竖了起来。
温言的心七上八下,她没想到两人都会削封号,这让她怎么办,谢云没提过这事。
温言自我安慰,她还没到会让他要娶的地步,不要吓自己。
长久的寂静,使得所有人都去望女帝,只见她面容平静,似乎在考量。
既然在政殿内提出,女帝开口了,
“众爱卿,如何看。”
果真毫无感情,家事成为国事,询问大臣们的意见。
如何看,他们哪里能有意见。
殿内的人,全部装聋作哑,于是,女帝点名了,被抽到的人都暗叹倒霉。
女帝没有爽快应下,那就对这个请求不愉,不管说什么,都要得罪一方。
朝中重臣全部被点了一遍,几个年纪大的大臣,打马虎眼,说不如等二皇子和三公主回来再议。
稍微年轻点的大臣,不好同样说辞,只说全凭陛下决断。
六个尚书全部被点出来,李相夷和江岫白说此事不妥,封号岂能无故削去。
另外三个说这是两人自己的意愿,应当尊重。
轮到温言,她被女帝可怕的目光盯着,但是周浔之和谢云的目光更加让她背后冒汗。
“陛下,臣提议抛银元决定吧。”
咦咦的声音不断,还以为温言有什么好说词,居然提这么个荒唐建议,和其他人放的屁一样。
连老资格的大臣都装傻,温言哪里敢支持谁,顶多她和离,她也不要他们帮忙,自己想办法。
周浔之和谢云眼神似笑非笑,看得温言头皮发麻,她说完立即躲进了队伍里。
女帝黑了脸,各个都怕周浔之和谢云,连沈棠都不表态。
支持的人,比反对的人多。
女帝知道这两人就是算准了票数,才会在众人面前提。
他们还有什么不满的,已经给了那么多权,还想摆脱身份谋求更多。
女帝厌他们两个贪权,若是没了皇夫身份压制,他们很可能要谋首辅位。
首辅,规定只能是臣子才可担任。
女帝迟迟不做决定,一直没说话的大皇子沈确站了出来,
“母皇,不如只允一个吧。”
沈确被两道利刃目光盯着,他扯出笑容,眼中是恶意。
大皇子这话,让百官们低垂头,只想当什么也没听到,不想参与。
不省心的人,岂止周谢二人,女帝眼睛疼。
在周浔之和谢云第二次提出自请削去封号时,态度暧昧的官员们,开始了站队,纷纷投出赞同票。
女帝气得手指发白,一群趋利之人。
周浔之勾起唇,谢云眉上扬,女帝在这场较量之中,输得一败涂地。
最后,她只能准允了他们削去封号,去除天家身份。
这一天的早朝上,没有谁再提需要商议的事,早早的结束了。
散朝后,温言慢吞吞走在后头,她心里很不踏实。
巴结周浔之和谢云的人,有许多,他们被围住道喜。
温言悄悄经过,冷不丁被两道声叫住,
“温大人,你刚才真是好提议。”
“温大人,你可真会想好点子。”
围在周谢二人身边的人,立马都走了,生怕也被找茬。
初夏的天,明明艳阳高照,温言却是有了冷汗,说话不利索了,
“那,那,下官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温言跑得飞快,转眼就不见人影,足见心虚。
周浔之眼斜谢云,
“你可真会挑日子。”
“这话我送给你。”
谢云眉里透着厌,没想到今日撞一起了。
当日,温言在谢府,把愁都摔进了面团里,她使劲捶打揉面,羊肉馅的饺子,出现在晚膳的餐桌上。
除了饺子,还有白菜炒虾,小酥肉,鱼汤。
温言吃一个饺子,就去偷偷瞄谢云,谢云坐得端正,抓到她的目光,放过没说话。
温言心里挠的厉害,到底什么意思。
灯下,谢云白玉的脸上,有层茸茸,硬朗的脸线轮廓分明,温言吃饱后,就手撑下巴盯着他看。
谢云很好看,只是他面冷,容貌冻住了几分。
温言亲手包的饺子,很合谢云的胃口,他吃了一盘,被温言注视着,他也没有不自然。
晚膳后,温言早早去沐浴了,泡在澡池中,她不停的胡思乱想。
寝房内,温言歪横在躺椅上,手里翻看着异域志,里头记载了作者旅行途中吃过的各种美食,平淡的叙事,却有种积极的力量。
谢云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她穿着寝裙,双腿露在外头,整个人横躺着,慵懒又惬意。
温言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了笑意,
“回来了,今晚怎么这么早。”
谢云来到她身边坐下,
“你晚膳时候,想说什么。”
温言放下书,坐起来手去拉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指,犹豫过后还是开口了,
“等我和沈衍和离后,我恐怕不能再来了。”
温言的手指倏然被握紧,
“为什么。”
“周浔之说娶我,我和他会成亲。”
温言感觉手指被紧握的疼,但她没有挣脱,而是另一手覆盖住他的手,
“彦川,我要对我的丈夫负责,我不能。”
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的背后,用力勾她到怀中,谢云在她耳边语,
“若是我也要娶你呢。”
温言看不到他的神情,头靠在他肩上,
“我怎么能有两个丈夫,世人的唾沫要把我们淹掉。”
“我不在乎。”
谢云只想回来的时候,像此刻一样,有人在等他。
已经注定没有延续的人,想要按心意痛快的过下半辈子。
温言陪父母吃饭,留在温家的那一天,谢云约周浔之去了郊外。
他一身黑色劲装,手中执剑,眼神冷冽,
“你输了就退出,我娶她。”
周浔之同样身穿暗红色劲装,握着一柄刀,面色冷寒,
“你输了就别再来碍眼。”
双方的侍卫退离在远处,只见两位大人刀剑挥得凶,他们二人从小就被比较着长大,不管是文还是武,都拔尖。
小时候还打过架,长大后,就从未再动过手,今日为了一个女人,打了起来。
在温府的温言,眼皮子跳个不停,她压下不安,面对父母的催生,她给父母透了个底,
“等我以后成亲再说这件事吧。”
温伯侯和苏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温言伸筷子夹她爱吃的菜,又想起什么,
“对了,先生已经是户部侍郎了,以后下人见到他称呼要改过来。”
完全不明白温言和傅明庭是如何操作,一个成了尚书,一个成了侍郎,温隐看着大出息的女儿,
“不管你了,以后多回来吃饭,记得把傅余带过来。”
温言的父母,因为膝下无孙,一腔爱都投射在了聪慧可爱的傅余身上。
傅明庭能把傅余交托给温言的父母照看,足以见两家情谊深厚。
傅余在傅明庭那里得不到的关爱,从温伯侯和苏夫人那里得到了,他时不时叫嚷要去温府。
温府之中,甚至有为他专造的游乐园,更别说流水的玩具,宠孩子,温言的父母特别会。
之前不喜笑的傅余,在温府一段时间后,笑容已经变得嚣张,麦芽告状,说他变得难带了。
傅明庭被举荐成为户部侍郎后,柳家的人找上他,但被他无情的撇清了关系。
柳云依是傅余的生母,这一点,傅明庭从未瞒过,他冷冰冰的告知傅余是因为傅家需要后人才有了他。
傅余一度觉得自己不被爱,有着不符年纪的忧郁,去了温家才被治愈好。
他对傅明庭这个父亲,是敬怕。
当傅余得知温言来了时,立即扔掉手里的笔,跑着去,人还没见到,声音就已经出现,
“温姨,温姨,我们走。”
郊外,周浔之和谢云双双倒在地,刀与剑互抵在对方的喉前,他们身上都很狼狈,有着伤口。
天空中有乌云聚集起来,低压的热风吹拂,谢云开口,
“你可真讨人厌,什么都要跟我抢。”
“你这话说反了吧,明明是你在抢我的。”
周浔之扔掉了手中刀,谢云也扔掉剑,两人拳头互殴,脸上都被故意的带上了彩。
拳脚凶狠的殴打在对方身上,直到雨落在,两人依旧没分出个胜负。
温言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她坐在庭廊下,看着大雨下不停,听雨拍打绿叶的声音。
傍晚来临,庭院中的石灯已经亮起,朦胧的烟雨中,温言独坐欣赏雨夜。
水缸里的荷花初有花苞,绿叶被点出涟漪,水中的金鱼躲在叶下。
一树的海棠花,被雨打落花瓣,全部零落在了地上,铺了厚厚一地。
湿气带土腥的风,把温言的发吹乱,遮住了眼睛,她撩到耳后。
突然,温言站了起来,两道撑伞的修长身影同时闯入她的视线,她呆呆的看着,不知该有何反应。
伞面抬高,两张有淤青的脸露出,温言脸上的神情,更傻了。
得知他们两个还没吃饭,温言立即去命人准备,然后两个人,直接去了她的澡池沐浴。
温言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好在出行时马车内都会带有备换衣,温言拿着两套净衣,深呼吸后,推开了浴房门。
对面靠壁泡澡的两人,闭着眼休憩,温言把衣服放到他们各自的身边,放衣时,看到了他们身上的伤口,她出去找药。
再回来时,他们依旧还泡着,温言把两份药放在衣服旁,然后嘱咐他们别泡太久,饭食已经好了。
等她出去,周浔之和谢云睁开眼看着对方,不甘的情绪明晃晃,异口同声骂对方,
“便宜你了。”
餐桌上,周浔之和谢云坐在左右两边,温言坐在中间,给他们倒水,她自己喝一杯瓜汁。
桌上摆了九道热菜,分别是两人爱吃的食物,谢云和周浔之看到各自的面前,有一道葱虾煎蛋饼和一道青菜虾滑饼,两人沉默的夹吃。
一盘切片的清煮牛肉,温言给调了不同口味的蘸料,他们两人都吃了不少。
饭后,下人端来洗净的时令果子,樱桃和桑葚。
周浔之吃樱桃,谢云吃桑葚,水果清去肉味。
温言以为他们两个会说点什么,手指一直紧张的握在杯沿,等待着宣判,没想到两人吃完就回去了,她夜里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温言打开房门的窗户,雨已经停了,望着露出脸来的月亮,她想不明白那两人究竟何为来。
同样在月下的周浔之和谢云,擦拭着手中的刀与剑,他们心血来潮去找温言,想看她如何反应。
她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却依旧细心的照料他们的所需和喜好,两人的不甘心又多了一分,她不能完整的属于自己。
冷月下,锃亮的刀面剑身倒映出漠寒的眼眸,成亲的道路还有阻碍,她那个名义丈夫,就需要被除去。
刚上任没多久的傅明庭,受到了同僚们极为热情的做媒。
他年轻处高位,又一表人才,无父母只有一子,若是家中女儿嫁去,日子不要太好过。
他成了香饽饽,都想把自家女儿侄女介绍给他。
中午他在工部和温言一起吃午膳,吐槽同僚就差把人拉到他面前相看了,干活的驴都没他推脱的累。
温言笑呛住了,更好笑的是,工部的人也凑到他面前,说有如花似玉的表妹想介绍认识。
温言挥手把人赶走,傅明庭这才恢复不好的脸色,他被骚扰的烦。
他和温言的关系,户部尚书李相夷知道得一清二楚,连带的对他看不顺眼。
傅明庭对上不亢不卑,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他将来,并不会在户部久待。
以往,只是听过温言背后的傅明庭,如今见到他本人,两人又时常一起吃午膳,他们的流言又开始传。
温言没有任何绯闻,傅明庭也洁身自好的发指,都猜测他们两人私下其实是一对。
想给傅明庭做媒的人歇了心思,不再去扰他。
流言的当事人,无所谓的被传,两人之间根本没事,交往的光明正大。
周浔之和谢云并没有理会传言,知道他们并没有私情,傅明庭由温言提携上来,是她的左右臂膀。
柳云依进入傅明庭的办公间时,心情十分的复杂,她行礼称呼,
“傅大人。”
傅明庭神情冷淡,在她放下预算申请书后,他才接过去翻看,阳光落在他白皙修长的指上,有光在亲吻,
“你还有什么事。”
逐客的话拉回了柳云依的目光,她垂下眼,
“无事,下官告退。”
过去就隔着距离,如今,他一入朝就是从二品高官,柳云依见到他,要尊称傅大人。
刺目的阳光照在柳云依的脸上,她后悔了,为何要放弃当初的驸马位。
温言走到了一个她无法触及的高度,若是她也。
明明曾今是同窗,可如今,身份天差万别,就是傅明庭,也站在了需要她仰视的位置。
她曾经说他功利,如今才明白是自己天真,官升一级,难,有多少人一直到老都在原位没动过。
她的爷爷和叔伯确实都在高位,可她本人,却是升不了。
柳云依回去的路上,恰巧遇到已经东巡回来的二皇子,究竟她过去被什么蒙蔽了眼,会觉得二皇子不好。
沈耀不怒自威的气度,远远就能感受到,他目不斜视的经过柳云依,眼中根本没这个人。
柳云依露出苦涩,她做错了一件事,难道就要用这辈子去受罚吗,她的原地踏步,就是二皇子对她的惩罚。
温言被“哐啷”一声吓一跳,办公间的门被沈耀一脚踹开,他铁青着脸进来。
有下属过来察看,温言让他们下去,把摇摇欲坠的门合上。
“温大人,你好大的本事。”
沈耀快气疯了,温言勾得谢云发昏,居然真的削去了封号。
温言捧起茶杯,吹拂,
“二皇子,论年纪我比你大,有点本事也是应该的。”
“我告诉你,我不会同意,你死了这条心。”
“没关系,你以后可以叫我言姐。”
沈耀一拳砸在金丝楠木的桌面上,有鲜血流下,他的眼神似凶兽,
“你贱不贱,这么喜欢伺候父子。”
温言手中的茶水朝他脸上泼去,
“当初你有问过我意见吗,现在我也不需要你的意见。”
茶水从沈耀的脸上,滴滴落到了案面上,他发红的眼,突然弯笑了起来。
温言心中警报响起,
“来人 ,来人!”
“谁敢进来,本皇子杀了他!”
温言被捂住了嘴拖进办公间的休息里间,里头放有午睡的榻床。
发怒的沈耀,要强行逼迫温言。
谢云命令所有人离开,不准靠近,他进入温言的办公间后,一脚踹开里间的门,看到里面的情形,他先是合上门,然后一拳砸在了沈耀的腹上。
沈耀不在乎的大笑出来,
“看到了吗,你再跟她好试试,我让她再怀我的种。”
温言流着泪捡起衣穿好,离开这个难堪地,她去外头洗去眼泪,努力恢复到平静模样。
然后提前离宫回去了,工部的人都打量着她的背影,只看到了她有些红的眼睛,猜测着二皇子来找什么茬,把人都气走了。
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软弱,温言在郊外策马狂奔,迎着风,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下。
沈耀就是个不把人当人的疯子。
这天,温言哪里都没有回,她躺倒在一片草原上,马儿在一旁吃草。
她仰望着星空,脑中什么也没有,繁星闪烁,青草拂动,静谧的夜里,只有蛙虫的鸣叫声。
一双靴子出现在温言的脑后,他也坐了下来,
“发生何事了。”
今日本是温言和傅明庭约好去他府上,但她迟迟不来,又结合下午工部发生的事情,他出来碰运气找她。
温言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这里,算是她的秘密地。
“我想杀了沈耀。”
“好啊。”
傅明庭没有犹豫的应下,仿佛不过是平常事。
温言转过头去望他,傅明庭一手撑在地,视线也在她脸上,相互的目光凝视着。
夏夜的风,很温柔,把两人的发都吹了起来。
傅明庭也躺下,陪着温言看星星,他们不管做何事,都会在一起。
温言跟着傅明庭回傅宅了,洗去脏污,不停的给自己塞吃的,她还没吃东西。
时间已经很晚,却是迎来了客。
温言的嘴里塞进蟹黄烧卖时,谢云出现在花厅内,她噎住了。
傅明庭沉着脸,起身向谢云行礼,内心已是惊浪翻涌,怎么会是他。
温言给自己灌下一大口茶水,才顺气,
“你怎么来了。”
谢云受过傅明庭的礼,见温言在吃东西,耐心等她吃完,
“来接你回去。”
温言又夹了个烧卖,不是很高兴的咬吃,
“不走,你自己回去。”
瞧温言在这里就跟娘家一样,谢云轻咳,
“回去再跟你说。”
等温言饱腹后,谢云紧握着她的手,带她离开回去,傅明庭的眉,自看见他就一直皱着没松开。
温言坐在马车里,手抱臂,防御的情绪。
“他不会再来伤害你,我保证。”
谢云把沈耀狠狠揍了一顿,并且威胁他再胡来,就把他的羽翼全部废掉,让他重新来过。
“真的揍了他?”
谢云点头。
隔天,温言派人去看沈耀,是否身上有伤,得到反馈,他脸上有淤青。
温言心下畅快了,谢云给她出气的拳头还是很硬的。
她目前在想法子和沈衍和离,翻遍婚姻律法,都不适用于她。
最直接最快的办法,就是沈衍死。
把他引出来杀,但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温言想了很多种办法,其中一种,她觉得可行。
谢云的书房内,温言给端去夜宵,
“彦川,办一场大阅兵如何,把全国各地的精兵集中展示比较一番,邀请各国来看景国的强盛实力,震慑他们。”
边境线上,国与国之间的摩擦一直都有。
“你想把东北军给拉出来?”
“陛下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东北军的情况,阅兵可以比较下这胜利军与其他军有何不一样。”
“若是沈衍不来呢。”
谢云知道温言的目的,
“我手里有他要的兵符,再设置第一名的军队得军粮军器,那东北军不是最缺这些。”
“这些,他可以派别人来也能做到。”
谢云觉得阅兵的形式可行,
“我来安排让他出现,你做好送他去见阎王的准备。”
“哎呀,他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丈夫呀。”
温言捏嗓子,兰花指翘起。
谢云抱她坐到腿上,
“他算个逑你的丈夫,老子才是。”
“大人,你强抢良女啊。”
温言演上了。
“没错,送你丈夫归西,跟着老子吃香喝辣。”
谢云说完,没忍住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在看的读者们,你们不出声没事,点收藏啊,给点爱的鼓励啊。
第96章 死鬼?不,是丈夫
大阅兵,不能是温言提出来,否则事后沈衍出事,容易联想到她。
东北军这个瘤,不仅仅是女帝看着心烦,枢密院的人也都想铲除。
谢云在内部和其他几个元老通气,举办大阅兵,把东北军逼出来。
他的提议,得到一致同意,东北军,已经许久没有掌握其内部消息了,就是给他们断粮断器,依旧好好的。
早朝上,枢密院老资历的金大人上奏,一般不是大事,他不会开口,女帝准奏。
他提出要举办大阅兵,朝上有了许多的窃窃私语声。
看得出来,女帝有心动,但是如何办,谁来办。
“金爱卿,可有推荐办此阅兵之人。”
“老臣以为,工部尚书可担任,上次她的中秋宴可谓出色。”
折腾各部门来表演,不是一般的人才。
这位金大人性情刚正,什么样的人安排做什么样的事,不会举亲,故此女帝才会问他推荐人选。
他说话的分量重,几乎不需要再问别人意见,一锤定下温言负责大阅兵。
散朝后,温言来到金老面前,作揖感谢他抬举,
“温大人,好好干,有什么为难的,来枢密院。”
“是,金大人,下官一定不负所望。”
等他先离开后,傅明庭和温言一道走,阅兵的策划,傅明庭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两人并肩交谈着。
温言手中撑着伞,虽然没有伞挡在傅明庭的头顶,但是阴影落在他身上,没有光晒他。
有傅明庭在户部,预算花钱可以做到最大。
周浔之和谢云走在一块,
“沈棠恐怕不会罢休。”
“他那个情种,宗人府那个人消失一段时间,让他没精力关注。”
“我也有此意,到时”
既然温言能做到自己去解决沈衍,那他们就给她解决后顾之忧。
宗人府,萧羽蓁听了沈棠给的消息,眉锁不展。
大阅兵,把各地精兵召集到大都览阅,这不就是变相在比较,朝廷想干什么。
“羽蓁,这一次,衍儿也会来。”
沈棠的面容上也有着愁,萧羽蓁不解,
‘为什么他会来?”
“枢密院规定,三十五岁以内的年轻将领必须参加,否则撤去职务,朝廷要培养年轻的优秀将领。”
“这大阅兵谁提出来的?”
“枢密院,金山。”
“谁负责?”
“他举荐了温言。”
“枢密院这帮子老秃鹰,尽出馊主意。”
但凡武官,没一个不讨厌枢密院的,他们管辖着全国的军事活动,消息没前线灵通,政令总是死板。
“衍儿回来,把这个给他,然后送他到温言房里。”
萧羽蓁把解药给沈棠,让他监管,务必要温言怀上他们家的骨肉。
沈棠心里也这么想,虽说沈衍回来风险极大,可是和温言圆房诞下孩子,也不是不行。
温言如今位居尚书,有很大的能力可以帮助沈衍。
休沐日,温言一早就出现在傅宅。
她和傅明庭密谋着送沈衍去西天的计划,
“不如让小云伪装混进去。”
龙跃云的武艺,取沈衍性命应当容易。
“她进去后,不一定有机会接触到沈衍,沈棠肯定会保护他。”
“那送女人去□□给他一刀。”
“外包给杀手,太冒险。”
两人讨论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用毒比较安全,隐蔽且不易被追查到。
景国的毒药不能用,得用外国生僻的。
温言和林有鹿讨了燕国稀珍的毒药。
她私下里和林有鹿有往来,都是利益交换。
大阅兵的最终策划方案,在一个月后产生。
温言拿去给枢密院过目,全票通过后,枢密院给各地军营下政令,阅兵时间定在三个月后的中秋节前夕。
若是没有准时达到,视为抗令。
三个月,足够所有人有时间到大都。
东北,沈衍看着这份枢密院发出的政令,陷入了沉思。
外头军官们到处都在骂,到底哪个王八羔子想出这种馊主意。
每个军营挑选出五百精兵,三十五岁以下的所有军官都必须参加,每支军将进行抽签比拼。
排名前五有嘉奖。
大阅兵顺序是,先把所有军的风貌看一遍,然后展示他们的强项,最后才是比拼。
时间持续三天,中秋宴刚好颁奖。
沈衍想到要回大都,心里盘算着好几件事情,首当其冲,得拿走温言手里的兵符。
面对朝廷的最高军政令,东北军就是再不愿,也得参与,他们自信着能把其他军打得落花流水。
沈衍带着五百精兵出发,早些到留出些时间。
如今,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萧家军统领者,一起去大都的,还有厨娘张仪麦和医者叶三娘。
她大难不死,但是身体却是变得不人不鬼,不能见阳,终日黑纱遮面。
她依附着沈衍生存,生怕再被聚义山庄的人追杀。
报复温言和傅明庭,她根本没能力。
张仪麦在东北军营找了个汉子成家,乐呵呵的回大都去探亲。
她和叶三娘坐在粮车上,不用脚力赶路,向往着回到大都要如何如何。
她的相公,在休息时,给她送水拿吃的,还会拿衣扇风,怕她热暑。
张仪麦还嫌他婆妈,她能照顾自己。
叶三娘露出的眼睛之中,有着羡慕,平凡人的感情,也可以很幸福。
大都,温言命人包下了城里的大部分客栈,提供给千里迢迢赶来的士兵们,一日三餐热水供应到位。
原本还有怨言的士兵们,通通被好吃好喝填饱肚子,竟然生出了期待。
每支军的落脚点客栈,都在不同的区域,一旦生事,便知是谁治兵不严。
沈衍带人抵达大都的时候,已经有十来支军到达了,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在阅兵开始前,都是免费住。
沈衍先回了王府,然后和沈棠进宫面圣。
御书房内,女帝盯看着和萧羽蓁十分相像面容的沈衍,深幽眼神打量他的变化。
许久的压抑沉默后,女帝才开口让他们起来。
此刻的沈衍,和当初的萧羽蓁相似到令女帝产生了错觉。
身形高瘦,眼神冷锐,眼尾上挑,带着不正经。
“衍儿,你私自离开大都,这让朕很为难啊。”
沈衍立即又跪下,
“陛下,臣知错。”
御书房的灯,亮了许久。
隔天,温言散朝后接到黄公公给她的通知,沈衍回来了,晚上女帝给他办接风宴,所有皇室参加。
在黄公公离开后,温言的脸色变得很差,这么早来,距离大阅兵,还有大半个月时间。
所有人都是今早才知道,沈衍昨天回来了。
午膳期间,温言跑去找周浔之了。
周浔之的办公间很大,有专门的隔间用膳。
温言夹他饭盒里的蛋饺吃,
“万一今天晚上他就跟我讨兵符怎么办。”
周浔之把另外的两个蛋饺也给她,
“给他。”
“这么便宜给他?”
“总比你和他圆房好。”
好几年没见过的人,要圆房,这种事,温言拍身上的鸡皮疙瘩,
“我装来月红不就可以,那可是半支东北军的兵符哎。”
“你东西不给他,他哪里会放过你,暂时给到他手里,等他死了,不就又是你的。”
温言把蛋饺全吃了,
“那我晚上回傅宅住,比较安全。”
“嗯,特殊一回。”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接风宴的主角和女帝一起出现,多年不见,沈衍和记忆中的人,差别很大。
温言态度冷淡,完全没有见丈夫的喜。
温言如今的变化,在沈衍眼中亦是相当大,尽管剪发已经很普遍了,但是很少有女人剪得这么短。
再加上她冷漠的眼,都要怀疑她还是不是当初那个人。
沈衍的容貌不差,如今经历风霜,更是富有男子气概,他和温言坐在一起,朝她露笑,
“夫人。”
温言眼神制止他不准这么叫,沈衍却是看不懂眼色般,依旧欢快叫夫人。
温言的眉跳了又跳,
“名义上而已,算不得。”
“什么,御赐的婚都算不得,那我去问问陛下。”
沈衍装势要起身,温言拉住他的袖子,咬牙切齿,
“坐好。”
“听夫人的。”
沈衍和温言,本就是少年朋友,并不能算陌生,温言躲着沈衍的靠近,
“你干嘛,别靠这么近。”
沈衍就是要凑近她,
“我是你丈夫,不准躲。”
“呵,你现在跟我讲你是我丈夫,以前怎么一个屁都不放。”
温言骂人的模样,和过去没变,沈衍抓住她的手,
“夫人,你听我解释啊。”
“松手。”
“不松。”
“你耍无赖啊,要不要脸。”
“对夫人要有什么脸。”
抽不出手来的温言,另一手闷喝下两杯酒才压下气,沈衍扣握着她的手,笑得灿烂。
沈确目光很冷的看着沈衍,沈耀则是冷笑,沈枝意面上冷漠,这个堂兄弟,真没想到这么大本事,这么能装。
沈衍对上他们三个的时候,嬉笑的脸变得漠寒,眼神不惧的迎上面对。
女帝看着他们眼神交锋,勾起唇,给众人宣布一个消息。
沈衍封为三品将军管辖东北军,不再是以世子身份得不到朝廷认可的领将。
几乎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女帝,她莫不是疯了。什么意思,要他也来争吗。
沈衍在温言耳畔问,
“惊不惊喜。”
“别说话。”
“夫人,你手上这镯子看着很特别啊,哪里来的。”
“关你屁事。”
沈衍露出一个令温言后背发凉的笑容,紧接着,温言的小手臂被抓住,用力敲在了桌面上。
那镯子,清脆的断成了三截,
“啊呀,不小心断了,夫人不会怪我吧。”
“□□奶奶的,你发什么疯!”
“一个镯子罢了,你生什么气,莫非,是哪个情人送你的。”
沈衍明明很平淡的叙述,可无端的就是叫人发凉。
温言把断镯收好,站了起来,
“你管得着吗,你不过是个在外连承认我身份都做不到人,你凭什么能对我指手画脚。”
沈衍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你敢走试试。”
温言跨出了脚步,但在下一刻听见他懒洋洋的声音,
“你爹娘还不知道你不能生吧。”
温言愤怒回过头,
“你敢对我爹娘说,我就找你娘的不痛快。”
“求之不得,你最好折磨她我才开心。”
沈衍露出悚然的微笑,温言的心一阵收缩,她怎么就忘了他们母子关系特别恶劣。
“你想怎么样。”
“坐下。”
温言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回去,
“晚上跟我回王府。”
“我来月红了。”
“是吗,我检查下。”
“你有病啊。”
温言气急骂,沈衍简直了。
“欠你洞房,得补上,免得被说我没尽到丈夫责任。”
“不需要。”
“那不行,名义夫妻可兴不得。”
温言气红了脸,娇媚的脸庞看上去生动极了,
“你无耻。”
“再说,就在宫里圆房。”
沈衍身上那一股子的狠戾味,让人知道他说的出做得到。
温言看上去要被气哭了,沈衍的手指戳在她的面颊上,
“你的夫君,是我,记住了。”
温言狠狠眼剜他,却不料腰后有手用力,她的唇角被吻,受惊的眼颤睫,
“你不要这样。”
“哪样。”
温言目光嗔怒,咬住唇,沈衍笑着重新扣住她的手,温白兔。
宫人在换酒时,手没托稳盘,不小心把温言的衣裳给打湿了,她害怕的不停道歉。
原来还是新人,今日头一回出来伺候,没想到太紧张犯了错。
沈衍放温言去换衣。
岂料,她一去不复返,有宫人回来转述说她没带备衣,先回去了。
温言没有去傅宅,而是回到周府,她抱紧了周浔之,诉说着沈衍的可怕。
那个犯错的宫人,是周浔之安排给她脱身的。
不过几年,沈衍仿佛脱胎换骨般,不,或许这才是他的真性情。
整个晚上,温言粘在周浔之的身边。
他给她有莫大的安全感。
事实也是如此,沈衍被安排了事情,不让他闲空找温言。
一项补缺他离开大都后的情况记录,就够沈衍写上好几天。
沈衍在王府内,看着别致的景色,他身后有替写的人在书写。
温言现在长本事了,不是笨蛋了,沈衍脸上的神情,叫人看着胆战心惊。
这日,工部的人都惊讶的看着流水一样送进来的下午点心,看食盒,就知道价格不菲。
所有人都好奇的围聚了过去,大都最新最贵的酒楼,千外楼的点心,这可是限量供应,想吃到,不仅花钱,还得排队等。
送来这么多,谁啊,这么阔绰!
公用的午膳大桌上,摆满了精致可口的各类式点心,还有特制的羊奶茶,香味勾的工部的人,都争先坐好了位置,然后去请温言过来。
送东西进来的侍卫,不知道是谁请的。
温言看到,就让大伙先吃着,保不准是工部谁的贴心人送来的。
她也坐着,许久不在外吃,只听闻过千外楼还没尝过,她挑了山楂酥吃,配着香浓淡口的羊奶茶,简直舒服。
工部的人,都在赞东西好吃,猜测着哪位好心人犒劳工部,温言也在猜,
“小李,是不是你那豪绅表哥?”
被问到的小李,嘴里叼红参苻苓糕,手里拿着碗杏仁奶酪,她茫然的眨眼。
温言看她这副样子,心想猜错了,也不再乱猜,等他们回去明日就知道是谁送来的了。
她正要再拿块莲子凉糕时,又有侍卫拎着一个漂亮竹篮装满了粉色月季花,他朝着在吃的众人走来。
谜底马上要揭晓,温言也盯着那名侍卫,手里凉糕不忘咬了一口。
侍卫的心理素质极好,被这么多人盯看,一点也不慌乱,他说,
“温大人,沈世子让大家别客气,这篮花给您放办公间提香。”
温言手里的糕掉在了桌上,众人都喜气洋洋的夸世子爷就是豪,然后拍马屁说跟着温言太幸福了,无人见她嗓子眼被堵住咽不下去。
她想吐出来。
隔天,午膳的时间刚到,又有一流水的食盒送到工部,竟然是豪华海鲜宴,比昨天还要豪气。
众人乐开了花,纷纷弃掉简陋公饭盒,不用说,肯定又是世子爷。
温言顶着大太阳,跑去了户部,和傅明庭一起吃饭,暴躁的吃自带的饭食。
到了第三日,更夸张,送来许多的冰块冰饮,给工部降温,至此,沈衍在工部人的嘴里,成了绝世好夫君。
仪表堂堂的世子爷,从外打拼回来后,立马追妻,出手还特别大方,这谁能顶得住。
“一个个都闲得没事干了,吃吃吃,就知道吃,干活去!”
温言的咆哮声,响彻了工部的大堂。
她冒火的态度,导致众人在私下里把傅明庭和沈衍放在一起比较,
“我选傅大人,他温柔体贴的陪伴多难得。”
“还是沈世子好,顶天立地大丈夫。”
沈衍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大都跑到东北的事迹,已经扬名,他不甘屈下的勇气,得到了许多人的佩服。
“其实,我觉得那天出现的谢大人,特别有魅力。”
“咳咳,你这么有眼光,我也实不相瞒了,我暗恋他好久了。”
“什么,你也?”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暗恋周大人。”
“卧槽,你们,难道只有我觉得冷大人特别帅吗。”
“冷大人腿好长的,不知道坐他腿上什么感觉。”
…….
冷阳的办公间,温言去过次数不多但也不少,如今她和他平级。
大阅兵的各项事宜,温言和相关人员对接安排。
沈衍在工部掷千金,传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公事讲完,冷阳问温言对于沈衍回来的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他可是我御赐的丈夫。”
温言对冷阳保持着警惕,不会告知其真实想法。
“你不想和离?”
外界所传不虚,冷阳的腿确实很长,他走到温言身边旁边,坐在桌面上,腿还拉伸出一段落地。
“想和能做到是两回事。”
“我可以帮你。”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对我误解很深。”
温言的脚,被轻踢到,她赶紧缩到一边,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脚。”
温言的双脚,被长腿夹住,厚颜无耻说道,
“凌儿都这么大了,你跟我装什么烈纯。”
温言的手去拍他腿中间,被一把抓住,
“你要用的,坏了你怎么办。”
温言最气冷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两人一高一低坐着,冷阳把玩着温言的手指,说冷凌最近的事,贪凉把肚子吃凉透生病了。
“什么时候去看看他,我们说他都不听。”
“等休沐日吧,你们都太宠他了,才惯的无法无天。”
“所以需要你这个娘在。”
“喂,你还动手了,我只是他娘,可不是你的谁。”
温言的双手被扣住在椅后,冷阳倾身过去吻住软唇,唇瓣撬开,舌尖抵碰缠卷。
热夏风吹进来,痒痒的。
冷阳说他可以助一臂之力,不求回报。他实在敏感,温言操手大阅兵,窥测她要借机摆脱沈衍。
第97章 英勇的月光
被沈衍拍断的镯子,温言找了许多的首饰店修,但都被告知此镯工艺太高,修补不了。
温言只好和谢云坦白,
“抱歉,没有护好你送我的东西,碎了。”
三截断镯放在盒内,温言这几日不停找人修复,谢云知道,他把盒子关上,然后拿出另外一只镯子,套在了她手上。
白皓的手腕上,戴上了一只冰透红玉镯子,单这颜色就稀有,更何况它剔透水润。
“就这么给套上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不说点什么。”
温言想听他说点情话。
“说什么,戴上就好了。”
谢云干巴巴的没一点情蜜,之前说娶她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话了。
温言来到他的背后抱住他,
“以后叫我卿卿,或者是爱宝。”
“这哪里叫得出口。”
谢云赶紧使不得的拒绝,温言抱着他摇,
“那你再说一遍,你想娶我。”
“你都已经知道了,还说什么。”
谢云羞于口,温言去拧他胸前,
“那等成亲时你说不说。”
“那都夫妻了,不用说。”
谢云笑着躲温言的手,情话,真的很难开口说出来。
温言手腕上的冰红玉手镯,戳到了周浔之,于是她的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双环羊脂白玉,金里外嵌珠。
戒指戴在温言的左手中指上,很衬手。
周浔之喜欢和她戴同款,碧玉双环戒指串在了腰佩上,谢云注意到,他也把腰佩换成了红玉衡。
周浔之骂谢云学人精,谢云凉凉反驳,又不是只他戴得。
两人暗戳戳的和温言佩戴同款同色,问她杀夫计筹备的如何了,得知她打算用毒,那太医院医术高的太医,当天得不当值。
还有十天就要阅兵,温言事情很多,就是休沐日,她也只抽出了半天的空去看望冷凌。
冷府,一场病过的冷凌,脸瘦了,他见到温言,气鼓鼓,
“你来干什么,我劝你死了心当我后娘,我不会同意你进门。”
“我吃了空当你后娘,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吃冰块了。”
“没有啊,只是喝了绿豆汤。”
冷凌面不改色,不承认自己吃过冰。
温言今日穿着一身浅紫衣裙,衣襟袖边袖了铃兰花纹,耳上缀着绣球花造型的珠耳钉,面容素净,只敷了薄粉。
她身上有股抚媚韵味,气质更胜容颜。
冷凌这年纪,只觉得她可恶,来管他作甚。
冷阳不在府,只有温言和冷凌,她说饿了,要他回请吃饭。
冷凌作为有教养的世家子,就是年纪小,待客之道还是懂的。
在他的院子里,布置了一桌的膳食,然后良言苦劝温言,
“我爹那种老头子,你就别惦记了,又臭又凶。”
趁冷阳不在,冷凌吃上了炸物,他把一盘炸酥肉放在了自己面前。
“要是你爹成亲,你有弟弟妹妹了,考不考虑去找你娘。”
“我连我娘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你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不死心要嫁给我爹。”
冷凌很敏感。
“你可别乱说,我早就成亲了。”
温言把他面前的大盘炸酥肉抢走,只给他留一小碗,冷凌气得哇哇叫,
“还我还我,我的。”
“把饭先吃了再给你。”
温言不给他吃太多炸物,消化不好。
冷凌斗不过她,只好先扒拉几口米饭,再省着吃炸酥肉,他大口嚼饭,
“你既然都成亲了,那还来这里干嘛。”
“你长得很像我夭折的儿子,我是来看你的。”
“哈?”
谎话张口就来,冷凌的反应让温言笑出了声,
“明白了吧,我是图你,才不是图你爹。”
恰好在这时,冷阳从外走进来,冷凌赶紧放下筷子,跑到冷阳身边,指着温言,
“爹,爹,她说我长得像她夭折的儿子,要来拐走我。”
温言一脸黑线,怎么这么会告状。
“少听她胡扯。”
冷阳和冷凌一起上桌,婢女已经给他放好碗筷,冷阳看了温言好几眼。
温言眼翻他,冷阳笑了出来。
冷凌左瞧右瞧,不明白他们两个在干嘛,不甘受冷落,
“你们看着我。”
温言转过头,对他说,
“我干儿子可比你厉害多了,就不会因为吃冰块生病。”
“那肯定是因为他吃的不够多,我可是吃了十二颗。”
“真的假的,只是吃了冰块?”
“我还去了冰窖,你干儿子肯定不敢去。”
之前,只知道冷凌吃了冰块,温言和冷阳对视,问他,
“打过没?”
“病才好,还没。”
“鸡毛掸子找一个来。”
对于这一天,冷凌有着深刻记忆,在他吃完午饭消食后,门被关了。
他爹抓住他,让他趴好,那个女人,拿鸡毛掸子打他屁股,足足打了十二下,屁股都打红肿了。
冷凌去祖父祖母那里告状,只得到了抱抱安慰,根本不说其他,他去冰窖,确实挺该打,万一发生点意外都找不到人。
其实小孩最懂什么线能碰,能碰到什么程度,得不到支持的冷凌,再也没有去过冰窖。
距离阅兵的前三天,沈衍直接在工部等她下差。
工部的人见到他,都热情打招呼,实在没想到他是如此的俊拔,气度不比大皇子二皇子差。
沈衍坐在温言的办公间里,看着她忙碌,不少人进进出出和她确认事项。
温言也随他去,兵符她有带着。
“到现在还没清理出街道,你怎么负责的,晚上不睡觉也给清扫出来!”
温言骂人的声音,不小,那人汗漓漓,
“温大人,下官这就去。”
不一会儿又有人进来报问题,沈确瞧见沈衍也在,眉皱过后和温言说事,
“街道太长,禁军人手不够。”
沈确的南衙禁军负责安保工作。
“缺多少,我去借人。”
“还差两百人。”
“嗯,禁止线划好了吗?”
“在划了,每处高位也安排了人。”
“辛苦了,我现在就去借人,你稍等。”
温言拿了把遮阳伞就出门去了,时间紧迫,她亲自走一趟省去审批流程。
办公间内,只剩下了沈确和沈衍。
沈衍露出一抹笑容,
“确哥,还没恭喜你做父亲了,我和夫人的贺礼还没送,改日补上。”
沈衍这段时间没有找温言,其实是在调查她这几年的情况。
不管是沈衍的笑容还是他的话,都叫沈确厌,
“衍弟,过几日你就要离开大都,就不用特意花时间送礼了。
听说你和那位小顾将军情投意合,我跟阿言说一下,给你们造一对璧人像,就当是提前祝贺了。”
沈确坐在温言的桌上,面对着沈衍冷嘲。
“确哥,我夫人的名讳不是你该叫的。”
“衍弟,你快点滚吧。”
傅明庭进来看到两人在,微顿后自然的打过招呼,然后熟悉的到柜前拿东西,然后又坐在温言的椅子上翻看对比账目。
沈衍看着沈确和傅明庭坐在温言的那个地,心中一股火升起,一个个都这么明目张胆!
傅明庭确认无误后,又把东西放回去,见到温言乱放物品,点心盒子散开啊,纸张乱序啊,茶杯倒着啊,花植许久没浇水焉了啊
他卷了衣袖,动手给她收拾整理,就跟他自己的地方一样。
最让沈衍冒火的是,他连温言的秘密锁柜都知道,拿了东西又锁好离开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温言从外头回来了,脸颊有热红,灌下一大杯冷茶后,对着沈确说,
“借到人了,两个时辰后就能到你那里报道。”
“你跟谁借的,这么快。”
“你管谁呢,有人不就行了。”
“你说不说,不然我拒收。”
“那我说了你不能拒收。”
“可。”
温言又喝了口冷茶润喉,小声道,
“是冷阳。”
沈确没绷住,怒道,
“你敢找他,我不收!“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能反悔啊。”
温言急了,事情还有很多,她很忙。
沈确双手抱臂,冷哼,温言在他面前告求,然后双手推他背送出门,
“别计较了,快点去安排吧,还剩三天,耽误不得了,我跑得都快中暑了。”
“你跟他有没有往来。”
“没有,绝对没有,快去快去。”
送走沈确,温言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就又有人来说好多人临时改主意,要带家人来观礼。
“操他娘的王八羔子!”
温言骂了出来,
“告诉所有人,因为场地有限,每位官员现在只准带一位家眷,给他们现在就发进场券,无券不得进入。”
“是,温大人。”
温言的决断快,事情处理得也快,就是有不满,也只能接受。
沈衍看着处理公务的温言,眼长久的才眨一次。
夕阳不知不觉出现,一片金澄的光照射在温言的身上,已经是下差时间,她依旧专注在看各军提交上来的将领名单。
低品衔的将领,她需要先记住,以防女帝发问。
夜幕要垂下来的时候,沈衍从外拎了食盒进来,
“大忙人,先吃饭了。”
“你先吃,我再看会儿。”
温言头也不抬,直到闻见热食的香味,肚子打雷一样的响起,她手捂住肚子,想压下去不要叫。
沈衍轻笑,把她面前的东西收走放在一边,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面移过去。
温言抬眸去看他,有些不敢吃,外头静悄悄,万一她有点意外,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她想摆脱沈衍,沈衍应当也想摆脱她,毕竟占了他正妻的名额。
温言没动,但是肚子叫得一阵比一阵响,
“怎么,还要为夫喂你。”
沈衍手里拿着一个肉馅饼,咬下一大口,见温言迟迟不动,
“还真要喂啊,你几岁了。”
沈衍放下肉馅饼,要去拿筷子,
“我自己来。”
温言站起来,在门口朝外头喊,
“还有没有人。”
很快,有人小跑来到了温言面前,
“下官在,温大人有何吩咐。”
“去,把这个送到户部,让傅大人明日正午前给回复。”
“是,温大人,下官这就去。”
温言吩咐完,回去坐好,拿筷子呼啦啦的开始吃面,有些烫 ,她不停吹。
饥饿的她,就是烫也吃得快,嘴唇变得红润。
沈衍看着她吸溜吃面,露出满足模样,突然凑过去,
“吃饼太干了,给我喝口汤。”
“你干嘛不拿两碗面。”
“太重了,不高兴。”
“那你回去吃嘛。”
“不要。”
温言没办法,停下筷子,谁知他张口等着她喂,
“有没有搞错,你还要我喂。”
“先吹凉啊。”
共食一碗面,温言很不自在,好在,沈衍只喝了一口,又吃他的肉饼了。
他坐在桌上,一腿叠在另一腿上,身体呈放松状态。
当顾明愉来找沈衍,告知他军中有事时,看到他不正经的坐在桌上,手里葡萄往对面人的嘴里塞。
温言被他强喂正想咬他手指,让他消停些,有人来打断了他们。
顾明愉对大都的官员都怀有警惕,她在沈衍耳边告知事情。
沈衍听后正了神情,站起来要离开了,温言叫住他,
“等等。”
她去了休息的里间,把沈衍想要的兵符抛了过去,
“以后别再来了。”
漆黑的单面虎牌,拿在手里沉甸甸,顾明愉看着沈衍手里的兵符,变了脸色,要抽刀问温言是从那里来的。
沈衍一掌打在她的手肘,令她肘骨发麻的把刀收了回去。
沈衍对着温言眼神冷飕飕,
“不准我来,你还想谁来,中秋假期都给我待在王府,见不到你人,我把你爹娘接去。”
“你有病啊,本官现在品级比你高,你以下犯上。”
“再高你也是我夫人,犯上个屁,家务事。”
“嘁!”
温言一脸不悦,沈衍却是笑了出来,
“夫人,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
“赶紧走。”
温言没好气,沈衍却是又朝她走去,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在她打人前松开手,
“走了。”
沈衍阔步的离开了。
夜色里,顾明愉低垂着头跟在他身后,没能忍住,她开口问,
“世子,那位大人为何会有萧将军的兵符。”
“那是她儿媳。”
沈衍的声音中,透着笑意,
“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夫人。”
顾明愉原是想说其他,但打转后还是说了夫人二字。
“她啊,以后再与你们说吧。”
沈衍谈及他夫人的时候,语气是顾明愉从未听过的轻快,就好比刚才,他就是被赶也要去亲人。
能让他主动的事情,除了公务,顾明愉没见过其他,但今日,她看到了。
他不是不会主动,只不过那个对象不是她。
这个认知,让顾明愉从他不澄清他们流言的暗喜,而变得酸涩,不澄清,是因为不重要,不在乎。
尽管沈衍一再严令不准惹事端,可还是有兵发生了斗殴。
他从官府那里消除记录后,面色沉青眼寒,这才是顾明愉熟知的沈衍模样。
参与斗殴的士兵,有七名,对方是南边的驻军,好在他们有分寸,没把人打成重伤,都是一些皮外伤。
七名犯事兵排列挺胸站着,沈衍站在他们面前问,
“谁起的头。”
“回世子,是我。”
站在左边第一个的人承认,
“原因。”
“回世子,他们侮辱东北军,说我们是缩头乌龟。”
“那我们是吗?”
“不是!”
七名士兵高声否定。
“想要证明东北军不是缩头乌龟,不是靠你们几个拳头就行,你们不是在证明东北军行,而是在坏东北军的名声!
阅兵在即,全国的军队在一起比较,现在传出你们斗殴,军纪不严,是不是让世人对我们误解更深!让人觉得我们真的不堪!”
七名士兵都羞愧的不吭声。
“对你们的惩罚暂时延后,若是没取得好名次,加倍罚!服不服。”
“服!”
温言直到夜深才离开,这几日她都很晚才离开,回自己的府,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人影,怔住,立在了原地。
季应祈倚靠在墙上,听到脚步声,仰头望星的目光抬了过去。
今夜的夜风有些大,温言手中的灯笼被吹灭了,
“季将军,抱歉抱歉,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呼呼。”
由远至近的声音,想来主人应当跑得很急。
温言瞥见来人是今年高中的探花,叶青,停下的脚步又走了,
身后有何事,并不在意。
“季将军,你怎么了,我们走吧。”
叶青的手在季应祈的眼前挥,他才回过神来,
“你坐马车去找你阿弟,我还有事,先走了。”
“季将军,季。”
叶青叫不住人,只好自己找马车,好在,这么晚了只剩下一辆。
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追赶,坐在马车内的温言,身体一个摇晃,马车急停了下来,
“大人,有人拦车。”
车夫马元的手,已经握在了旁边的刀柄上,
“言言,你出来!”
温言听到是季应祈,想当缩头乌龟不出去。
季应祈已经下马,在他要靠近马车的那一刻,马元手中的刀抽出指着他,
“大人,要见吗?”
“马元,收刀,去旁边。”
“是,大人。”
温言下了马车,就被季应祈紧抱住,紧到温言的骨头都发出抗议。
脖间有湿润,被夜风吹,凉得肌肤起颤栗。
温言沉默不语,手指紧拢。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季应祈伤痛的眼眸,令温言心中抽痛,
“你什么都没错,是我为了攀附高枝舍弃了你,我不想永远待在侍郎位置。”
温言垂了眼,把实情告知,不去看他神情,她觉得自己很卑劣的伤害了他。
月下,伤心人的眼泪大颗的流了下来,高挺的鼻尖抽气,努力克制情绪,可根本止不止,反而崩溃了起来。
高俊的人,此刻脆弱的一击就能倒。
温言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她紧握住拳,指甲抠在手心,指甲盖用力到发白。
“你说要给我个家的,你个骗子!骗子!”
季应祈泣不成声的吼了出来。
“我已经不能生,给不了你家了。”
风吹起衣袍,凉意遍身,温言深吸一口气,转身要离开,
“别走,你别走。”
后背被拥抱住,季应祈几乎卑微的请求,
“没有孩子没关系,你别离开我。”
“怎么可能没关系,你那么喜欢孩子,祈哥,你还年轻,我们,算了。”
“不要,我不要。”
肩膀已经被滴湿透到了肌肤,温言狠下心,手去掰开他的手,季应祈不愿放手的抱得更紧,
“季应祈,你对我没用了,松手!”
“我不,我会挣功来帮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不要分手。”
温言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祈哥,我。”
“季将军,你在做什么,请你松开手。”
不知何时,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而声音的主人,让温言从头凉到脚,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周浔之面无表情的脸。
“祈哥,快回去。”
温言小声的提醒季应祈,却已是晚,周浔之下了车。
三名侍卫围住了季应祈,他松开温言,手放在腰间佩剑上,
“周大人,你这是何意。”
周浔之的目光落在温言身上,
“过来。”
温言抬脚就要过去,岂料季应祈另一手抓住她手臂,温言回头去看他。
皎洁的月华下,季应祈抓住他心爱的女人,不屈服于权贵,他眼神斩钉截铁的告诉周浔之,他不放手。
“言言,你眼光还真差,这种为了地位什么都可以舍弃的人,他不会爱你,离开他。”
说实话,温言觉得季应祈真的很有种,很英勇。
她朝他不停眨眼睛,示意不要再说了。
季应祈露出了笑容,扬眉自信,
“再给我十年,我也能和他一样,但是我不会像他一样卖身!”
温言睁大了眼,他在说什么找死的话。
周浔之怒到的反应,语气离奇平静,
“季应祈,你以下犯上,捉了他送去刑部。”
“你是怕自己打不过我,所以只能让别人代劳吗。”
“你,配吗。”
周浔之的语气,特别能挑起人的怒火。
季应祈不怒反笑,
“我也觉得你不配,言言不知道你的过去会被蒙蔽,但你的事迹,军中人都知道。”
“别说了,快点道歉。”
温言收回刚才的看法,他是不要命。
“把他和夫人拉开。”
周浔之下了令,三名侍卫朝着季应祈攻击去,马元站在温言的身边,保护她不被误伤。
侍卫的实力都不俗,季应祈放开了温言,让她回去。
温言看着被围攻的季应祈,再去看站在稍远处的周浔之,她朝他走了过去,还没开口,就被他身边的侍卫请上了马车带离。
待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周浔之抽出剑,朝着季应祈过去,
“你很能说啊,继续说。”
夜色里,周浔之的眼中有着杀意。
第98章 耍帅不成,丢脸
夜黑风高,寒光乍现,兵刃交接的声音刺耳。
周浔之挑了季应祈的剑,他立即被侍卫控制住,踢膝盖让他跪下,
“跪多让季将军难受,让他趴下。”
季应祈被两名侍卫按倒在地,
“把他的剑拿过来。”
侍卫捡起季应祈的剑,双手呈给周浔之。
周浔之的脚踩在季应祈的左手臂上,用他的剑插进他的手背,插进了地面,喷涌的血溅到了季应祈的眼睛,
“你也敢肖想我的女人,不自量力。”
染血的眼睛抬头望去,
“肖想又如何,你怕被抢走啊。”
战场杀敌的男人,更糟糕的事情都遇到过,岂会被吓退。
“凭你,你算什么东西。”
“至少,我没有卖身求荣过。”
季应祈露出了讥讽,很快,讥讽被凹陷进去,他的脸上被踢了一脚,紧接着又被抓住头发迫使他仰起头,
“你就是连想荣的机会都没有,陆家那种货色,是你够到的天了,连陆北那个病秧子都摆脱不了,你还想吃我夫人的软饭。
十年,呵,二十年你都还是现在的位置。”
杀人诛心,周浔之看到季应祈满眼是怒,他笑着离开,擒制季应祈的侍卫也松开手,跟随离开。
季应祈拔出手背上的剑,看着剑身倒映出的狼狈自己,他自嘲,
“你真是无能。”
丑时的时候,周浔之才进寝房,房内留有一盏灯,昏黄的光线下,看到温言侧身的恬静睡颜。
周浔之坐在床沿边,目光注视着疲累睡沉的人,伸指去拂开碎散发,俯身去轻吻她额头,他心中有万个念头想把她推醒问,可不忍她累。
她走向了他,不该再紧张,不过是个年轻无畏的人,什么也没有。
周浔之的手指,点着无察觉人的唇,面露苦笑,他患病了,竟然会有朝一日害怕被人知道他做过的事。
本并不在乎,亦不曾止传。
温言迷糊的醒,感觉身边有热暖,移过去贴住他抱住,是熟悉的味道,又安心睡过去,醒来的时间很短。
周浔之作了个决定,他不要温言背上弑夫的名,他去扫除障碍。
隔天,温言就跟倒豆子一样对周浔之坦白,他一指压住解释的唇,
“别说,不然我要嫉妒,我信你。”
温言望着他,拿下他的手指握到手里,
“其实,我早知道你以前的事。”
周浔之瞳孔一阵收缩,手指蜷紧了起来,思绪好一阵飘后,才反应过来,温言早知道,应当是沈确告诉她的,
“我不是一无所知的接近你,浔之,你如何,我是知道过后才选择的,我才不是受骗的小姑娘。”
温言朝他露出了笑容,解去他心中的不安,握着他的手,传去暖意。
“你当然没受骗,被骗的人,是我。”
周浔之回握紧她的手,一起走向府门外,
“乱讲,哪里骗得过你。”
“你说你胸很大,垫的。”
“哈哈哈哈哈,怪不得,你之前拿我小衣翻来覆去看。”
温言笑得眼泪要出来,周浔之回想自己上当的过程,耳根子在泛红。
两人暧昧第一次春游,温言把他扑倒压住亲,他心猿意马没分辨出来,
“很大很圆,想不想看它跳舞。”
温言拿着他的手按在她胸口如是说,于是有了清明游,他们的开始。
原以为一场风月交易,哪知,他深陷无法自拔。
勾引他的女人,不是没有,但不是年轻漂亮就能引得兴趣。
一见钟情只会发生在少年人身上,而成年人,兴趣产生后,在一次又一次的磨合中,感情弥坚,这才是日久生情,可比肩一见钟情的力量。
年长人的感情,亦是可以会像洪流爆发般的磅礴丰沛。
周浔之要动手杀沈衍,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之前,他完全可以让温言一人承担风险,就是事迹败露,也与他无关。
可当被指着提不光彩的过去时,周浔之想到若是日后被知晓温言弑夫,她得受多少指骂。
阅兵的前一天,周浔之约谢云在河边交谈,
“计划有变,换我动手,你看好她。”
谢云望着被风吹压的芦苇,沉默了一会儿,
“她那瓶毒药,调换在我手里,只剩普通水。”
静夜里,有群水鸟在抓食,利爪去抓跃出水面的鱼,拍水声不时响起,秋意在晚间,已经来临,风乍凉。
两人都临时改主意了,不想她亲自涉险,担心她比自己更多。
大阅兵当天,大都的百姓早早的守候在了街道旁,最前的人脚下有条醒目的白线,距离一个胳膊外,有手持尖枪的士兵,每隔一丈有一位士兵站守。
百姓一旦跨出白线,就有弩箭射来,吓得人后退去。
大街上的人情绪高涨,都在等待,虽然谁也不知道是有何活动,但是官方这般大阵仗,还是头一回见。
不止街道两旁,高楼上也待满了探窗翘首以待的人,几乎大都所有的百姓都涌了过来。
起始点在大都的南城门,走向笔直宽阔的御街宽阔路,一路走到皇宫的南面,女帝携百官站在正南朱雀门的城墙上阅兵。
穿街而过,是为了给百姓们观览来增加参兵意愿。
每支军的军衣都有稍许的不同,将领骑马扛营旗领队伍走,士兵们步伐整齐一致。
当第一支队伍出现在人群的视线之中时,巨烈的欢呼声响起,他们每个人看上去英勇极了。
百姓们夹道鼓掌,所有人都在兴奋,一种名为自豪的情绪在同化。
人群给的反应,同样反馈给了游走的队伍们,他们油然的升起喜悦。
这种朝廷给的招兵好机会,没有谁会错过,每支队伍都想尽办法展示自己的特色,让人记住。
有一支队伍,刚出现,就迎来了大反响,一半女兵一半男兵的排列,女前男后。
女兵手持弩弓,背后背箭,男兵手持红缨枪,看上去特别的英姿飒爽,哇呼的声音不断,牢牢记住了这支军的名字。
街道上,不全是景国百姓,外国的人也都在看热闹,同样的都张大了嘴巴,喊得嗓子哑,其中燕国人,也鼓掌的起劲。
等这支印象深刻的队伍离开后,接着出现的是清一色黑甲衣,手持矛和盾。
季应祈受伤的手上套了黑色手套,牵马绳控制着速度,举旗帜的手作出信号,后头整齐拿矛敲击盾,气势非凡,引得年轻男子们热血涌。
不同的队伍都想方设法的引起百姓注意,一连串的走过后,一支特别的肃穆队伍出现。
沈衍带领扛大刀的队伍,什么花式也没有,只有异常整齐到全部一致的步伐,叫人屏息看着不敢乱喊。
百姓们肃静的看着他们经过,一会儿后全部都在交头接耳议论这支队伍。
后头的虽然也都有气势,但都不比这东北军带来的心头震动。
南宫门的墙头上,女帝和百官们看着迎面走向来的队伍,情绪同样是高昂,但是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克制的微笑。
总策划的温言,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醒目的白银戎装,腰间挂短刀,文官亦是有英勇模样。
她站在一处高台上,手持弓箭,瞄准一处位置,待箭射中女帝对面高塔上巨大的条幅勾子,巨幅的图像缓缓卷落了下来。
伴随着红底黑鹰的景国标志出现,整耳欲聋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吾皇万岁!景国万岁!万万岁!”
每支军的声音合在一起,能把整个皇宫都掀翻,有些易受感动的官员们,眼中已含泪。
女帝的笑容,从未有过的深。
跟着出来的家眷们看到,心中亦是震撼激动,冷凌望着景国的雄鹰旗,对着身边的小孩说,
“我以后也要这么威风。”
傅余趴在墙头边,恨不得把身体全探出去,
“我温姨最威风了,全是她安排的。”
“你就是她干儿子?”
冷凌立马想起了之前温言提过的人。
傅余转过头去,
“没错。”
两人开始相互打量,
“她打人可狠了,打过你没?”
“你胡说,温姨最好了,从来不骂人,更别说打人了。”
傅余在傅明庭的严管下,小小年纪就有礼有数,在温言看来简直绝世乖小孩,那里会动手。
冷凌一听来气,说了温言一箩筐的坏话,傅余朝他一拳打去,不准他说坏话。
两个小孩在许许多多的眼睛下,扭打在了一起,站在一条线上的百官们看不见,但在下头的人,全部看笑了。
等到各自的父亲发现,立即走过去制止,一边拉一个,偏偏两人都嚣张约战,
“明天东桥头,敢不敢来!”
“来就来,怕你啊!”
两个小孩头顶上都压了一掌,冷阳和傅明庭相互客气赔礼,小孩斗眼的看着对方,好气又好笑。
就在此时,十几面大鼓被敲响起,所有的队伍已经排列整齐,女帝站在一辆两匹马拉的轻便马车,从每支军面前缓慢行驶,她的目光审视的一一览过。
这个时间里,温言来到了观赏的宫墙上,被很多人围上去夸赞,她一面应付一面去找水喝,她在太阳底下晒干渴了。
突然一个水壶举到了她面前,留着毛绒短发的傅余殷切的看着她,
“温姨,喝水。”
温言笑着接过,拔开塞子仰头咕噜的大口喝,傅余在她旁边兴奋叽喳。
傅明庭打开扇子,给温言送上风降温,她拿下帽的头上都是汗,
“没人看见我射空了吧。”
温言小声问傅明庭,她原是想秀一把,没想到有风捣乱,是安排补射的人打中的。
傅明庭却是带幸灾的告知她,好几个目力好的全看见了,当时直接都笑出声,
“夸你好臂力。”
“啊!这么丢脸!”
温言懊恼,还不如不秀呢。
傅余把水壶挂在自己的脖子里,只牵着温言的手,三人一起离开,大阅兵后,安排了晚宴。
晚宴并非正式宴,大殿内的中央,摆满了各色的食物,多数都是精致的点心以及各色主食,少有油腻物。
有宫侍站在一旁,为贵人们取餐。
殿内的桌椅于过去摆列不一样,两张单人宴桌拼一起,椅子放四到六把,宾客自由选择落座。
官员们都身穿便服,家眷们对这非正式宴感受新奇,再矜持的闺秀,也没忍住端了琉璃杯,和姐妹们坐在一起聊天。
温言和傅余的面前,都有一盅小鸭造型碗的汤羹,两人被小鸭迷住。
傅明庭品着风味牛肉,御厨当场用大刀给宾客片出薄薄的牛肉冻片,入口轻薄味好。
温言坐在中间,傅明庭和傅余面对面,他们三个在安静的角落里吃饭,被眼尖的冷凌看见,他吵着拉冷阳也要过去。
冷凌坐在傅余的旁边,两个小孩,之前还打架,现在又不打不相识的关系要好,一起吃东西讲话。
冷阳问傅明庭牛肉冻的位置后,也去拿了些来吃,果真风味佳,两人一边碰酒杯,一边品肉。
温言连中午都没吃东西,一碗主食糯米蒸排骨,她吃得香。
不用吃宫廷预制菜,御厨的水平彻底发挥了出来,菜食可口,不似以往不知道热过多少遍的难吃东西。
少了分食的步骤后,御厨房能够当天鲜制供应。
宴会气氛轻松,都在交谈着白天看到的各军,全国出色的精兵摆在一起,就是还未比拼,优劣也能看出些来。
当夏尤清在自己挑选吃食时,许多人都盯着他瞧,他不是瞎吗,怎么看得这么清楚。
温言也盯着他看,不由得疑问出声,
“他眼睛好了?”
除了两个小孩,另外三人都皱起眉,过了一会儿,温言站起来,
“我去问问。”
温言来到夏尤清的旁边,她还没问呢,夏尤清就请求她,
“温大人,你能否跟我一起去找沈世子,我想当面感谢他,多亏了他,我的眼睛才能看见。”
温言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夏尤清拉着去找沈衍,夏尤清一个人不敢面对沈衍,有些怕他。
沈衍和一众将领坐在一起,拼了好几张桌。
夏尤清到他面前,感激不尽的朝他道谢,说话语速有些快,被一群铁血眼睛注视着,夏尤清很紧张,温言站在身边才没有怯。
夏尤清知道,东北军不似其他军那般对女帝敬仰。
沈衍的目光落在温言身上,痞笑开口,
“以后箭术不行,就不要现了。”
温言恼羞,
“要你管!”
然后又对着夏尤清没好气,
“说完了没,走了。”
说完她也不管夏尤清,自己走了,陪他走一趟已经够可以了。
夏尤清又感激一遍后也离开。
东北军从地方里走出来,看到了其他军,心中都感慨良多,将领们问沈衍,
“世子,这位温大人和你有交情?”
沈衍漫不经心回,
“从小一起逃学长大,同窗都有十年了。”
只有顾明愉默默的低头握拳,其他人都纷纷谈论起温言,说她年纪轻轻竟然就成为了尚书,并且还是这次大阅兵的总负责人,实在令人吃惊。
有机灵的年轻将军提出来,
“世子,你和温大人交情这么深,以后让她行个方便啊。”
其他人在见到其他军的优良装备后,固步自封的心也瓦解了,也都开始附和,沈衍啧了一声,
“难啊,她都不理她丈夫。”
“这跟她丈夫有何关系?”
一桌人莫名其妙,沈衍看着他们,
“你们若是在成亲的时候,父母代替,对方连出现都没有出现,会不会记恨?”
“那还用说,都没出现哪里算得上成亲,不承认,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嘴快的人已经说出看法,其他人也点头,说就该如此,
“我就是她那个没出现的丈夫,你们说,她会行方便吗?”
一桌人鸦雀无声,都在消化这个消息,有些人去看顾明愉。
她面无表情的回看去,
“眼睛不想要,老娘给你们挖了。”
景国女人彪悍,是出了名的。
温言回去时,带着一盘金银夹花,这是由螃蟹和姜片蒸熟,取蟹黄平铺在面团卷蒸。
她还顺手带了两笼新出炉的玉兔虾饺,外皮晶莹剔透,可看见里头的包料。
傅余和冷凌一人得了一笼,傅余很肯定道,
“温姨最好了,她打你肯定是你有问题。”
“哼。”
冷凌哼气,但是吃着她的虾饺,也没有个反驳声。
温言化羞愤为食欲,这么多人看到她射空,脸没了。
“温大人,下次还是不要亲自上手比较好。”
冷阳才说,温言就抬头瞪他,
“不许再说。”
明显恼羞成怒,
“全看见了,你脸丢光了。”
冷阳压不住笑,他说完,傅明庭也跟着笑了出来,
“明天恐怕都会说,温大人好箭法。”
温言捂脸,这次脸丢大了。
更让她难为情的是,她还穿着白日里英气逼人的衣裳。
“你们两个,别笑了,夏尤清的眼睛,喏,他治好的。”
温言的下巴朝着沈衍背影指去,傅明庭和冷阳同时敛去笑意,目光看过去。
再见沈衍,他的变化,太大了,过去的他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原本计划在中秋宴上用毒除去他,可现在得知他身边有位医术高明的人,风险增加,万一没有毙命被救回,那可就麻烦了。
当晚,温言宿在傅宅,傅明庭的书房灯亮了一夜,计划要临时调整。
可温言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关押在宗人府的萧羽蓁,逃走了。
因为举办大阅兵,宗人府内的守卫减少变松,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敢逃,一时间,最大的嫌疑人沈衍,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沈衍本人,弑母的心都有了。
第99章 下毒手
萧羽蓁昨夜失踪,女帝把看守她的所有侍卫全部处死,并且罪及家人,丝毫没有宽恕的可能。
夏尤清求情,被女帝抽了一巴掌,让他滚,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酷。
沈棠和沈衍跪在女帝面前才知道萧羽蓁失踪。
沈棠失态的擒住沈衍手臂质问,是不是他,脸上神情悲绝,沈衍这才发现原来他很在乎她。
沈衍拿掉他的手,眉皱得紧,
“她离开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知情。”
若是萧羽蓁回来,哪里还有沈衍的位置,他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那会不会是你手下人做的。”
女帝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东北军对萧羽蓁非常忠心。
“不会!”
沈衍斩钉截铁的否定,女帝平静的看着他,
“为何这般确信。”
“一山不容二虎。”
沈衍直视女帝,他的目光冷唳无情,奉萧羽蓁为主的人,已经被他给清理了。
女帝勾出一抹笑,笑容不达眼底,她的目光转向沈棠,开口命令,
“来人,把恭亲王送去刑部。”
女帝怀疑的人,是沈棠。
王妃失踪,王爷要被用刑审讯,所有人都震惊了,女帝莫不是开玩笑。
沈棠看向女帝的目光极其冰冷,恨意涌出,
“贱人!”
殿内跪了一地人,都低头不敢看天子。
沈棠直挺的站在那里,对上女帝骇然的目光,丝毫不惧。
沈衍惊奇的瞧着他,这还是他爹吗?
女帝冷漠的瞳孔里,没有温度的无情凝视,
“别以为朕不会杀你。”
沈棠疯狂的大笑了出来,
“杀了我就能把你的龌龊事掩盖吗!她爱的是我!是我!”
“混账,你找死!”
女帝抽剑要去杀了他,嫉妒已经把她逼得理智全无。
黄公公冒死拦下她,
“陛下,陛下不可,那是王爷!”
被侍卫抓着的沈棠,发了疯的笑,直呼女帝名讳,
“沈乐潼,当初就不该救你,应该让你去死!”
沈衍脸色骤变,一阵白一阵青,心中阴霾笼罩。
女帝额头青筋爆起,失态咆哮,
“拖下去,重重打!他不说出人的下落,你们全部人头落地!”
另一边,温言被谢府的人请去,然后她被圈在了府内,无论问什么,钰棋都摇头。
阅兵期间官员提前放中秋假,今日明日都是演习比拼,温言已经没有事情,就是不再出现也无妨。
温言求神保佑萧羽蓁没事,谢云不知她的重要性。
晚上,谢云回来,温言蹿过去抓住他,噼里啪啦骂了一顿,
“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她要是出事我们都完蛋!”
谢云前头听着眉都不动,听到这句狐疑看着她,
“她出事会怎么样?”
温言过去把门关紧,拉着谢云到房内深处,极为小声的提示他,
“阮君像不像沈衍。”
不过片刻,谢云一脸不可思议,忽又皱起眉,一贯冷肃的脸上神色丰富。
“你把萧羽蓁藏哪里去了?”
“这个得问周浔之,我抓人他运送。”
“什么!”
温言惊叫后立即捂住嘴,周浔之也参与了,事不宜迟,谢云立即去通知他,不能把人弄死。
大都郊外的一处农户家中,萧羽蓁被挑去脚经脉,废去了双腿,她昏迷的脸上,苍白的无一丝血色。
女帝的软肋,被谢云和周浔之掌握。
温言派人去通知傅明庭,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计划有变。
傅明庭递给她消息,沈棠被关在刑部严刑逼供。
温言在房内踱步,喃喃自语,
“疯了,真是疯了。”
阅兵前的女帝,与平常无异,沈衍照常参加演习比练,大都的平静保持到了中秋那天。
温言早早的“劳累病倒”在家休养,并未参加中秋宫宴,旁人只当她怕丢脸被笑不来。
女帝独自高坐,身边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众的年轻将领们,得到了封赏,于他们而言,今晚要不醉不休。
沈衍的脸上覆盖着寒霜,坐着一杯酒也不碰。
谢云和周浔之都关注着他,见他不碰酒只喝茶,一名和沈衍曾经是同窗的官员走上前去,和他寒暄敬酒。
沈衍与他喝下一杯,然后又不再碰。
等到他起身离座,周浔之也离开,谢云把宫人调换过来的毒酒壶拿在手中,朝着湖水地走去醒酒。
沈衍在半路身体剧痛,身体不支的倒在地,四周静悄无一人,侍卫被叫走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有暗沉的鲜血从沈衍口中溢出,毒发作的快,他只剩意识,动弹不得。
周浔之在暗中观察,不一会儿,有路过的人发现了他,惊呼命人来救。
周浔之看到赶来的太医就地救治,他假装被吸引的过去,有不少人围着在看。
女帝收到消息,砸了手中杯子,命令舞乐全部停下,她面上是风雨欲来的阴沉。
谢云借着把藏在宽袖下的酒壶扔进了湖中,毒酒稀散消失无踪。
沈衍命大,他护住了心脉,太医及时阻断毒素扩散,他昏迷不醒的被送去了一处地方。
太医们商议着配解药,此毒从未见过,一时无绪,如今只是施针阻断,若是时间久了定无解。
沈衍身边的神医被请了过来,全身蒙住只露出了眼睛,她检查过后,大惊失色,然后立即在药方纸上写下毒名,一日醉。
此毒只要过了一日,就会死去,任凭神仙也无救。
瞬间毙命的毒药大多有刺激性味道,容易被发现,而药性大又无色无味的毒药,需要一定时间才夺命。
为了防止沈衍被救活,温言特意要解药难配的毒,这一日醉想要配出解药,起码得花费两天,有些药材只能现采现制。
就是知道了毒名,太医们也束手无策了,死马医的去安排人配解药。
就在此时,有一道声音,
“可否让我试试。”
夏尤清自开始就一直安静站在旁边,沈衍身份高贵,太医们谁都不敢让他试,万一加剧,后果不敢想。
叶三娘却是问他要如何试,
“把毒逼出来。”
夏尤清说出了他的想法,在场人沉吟,太医使问他,
“如何逼?”
夏尤清说可以先示范一下,然后让一名侍卫喝下白色的牛乳。
半响过后,夏尤清开始对他施针,侍卫先是吐出牛乳,然后又告急去净房。
此例后,赶过来的女帝命他救治。
刚发作的毒素,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失,它们和食物待在一起。
沈衍的胸口被扎了几针,紧接着他的十个手指被划开,他被侍卫扶起,一掌打在背后,脏物吐出,被插着针的十个食指喷出暗血来,发生在同一时间。
肉眼可见,沈衍的脸色由青转白,再探他脉,脉力加强,毒素确实被逼了出来。
这般,可以挨过配解药的时间。
站在屋外远处的周浔之,看到太医们松下来的神情,面上沉如水。
一名宫人得了他吩咐消失在夜色里,不一会儿,就有侍卫在女帝耳边传消息,女帝立即离开,带走了所有的太医,包括沈衍的神医。
诺大的房内,只剩下躺着的沈衍,他紧闭着眼,没有知觉。
周浔之换上了侍卫的衣服蒙着脸,手中剑即将取走沈衍命的时候,被他突然躲过。
屋内的动静很大,但是被燃放烟花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周浔之之所以自己动手,一是要确定他必死,二是宫中侍卫擅自离开很容易被发现。
参与的人多,线索就会多。
沈衍躲开了两次致命剑,身上伤口让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就在命悬之际,他拼着剑插入他身体,把灯扔到床被上。
周浔之没有因有火起就放过沈衍,依旧要他命。
从死亡边缘回来的沈衍,求生意志很强,他得萧羽蓁真传,又在牙牙学语时就开始习武,他的身手敏锐,靠身体本能躲开。
外头烟花结束的那一刻,剑锋抹到了沈衍的脖子,周浔之立即跳窗离开。
沈衍捂住脖子发不出声,身体力量随之消失,彻底的陷入黑暗。
侍卫们闻到烟味,推门看到了倒在地的沈衍。
好在他这是外伤,侍卫们会救,立即堵住了伤口流血。
周浔之又坐到了宴席位上,平常的醒酒回来。
缺席的女帝,突然出现,她寒星的眼看着所有人,下令把宫门全部关上。
不安的气氛在蔓延,沈衍中毒不少人看到,已经在宴上传遍,有些谨慎胆小的就早早回去。
女帝把这些人也全部召回。
当从女帝嘴中说出东阳王的时候,谢云和周浔之嘴角有丝笑,快的好像没有存在过。
众人听到东阳王,都神色凛冽,事隔多年再回想起当初,依旧心有余悸。
萧羽蓁双腿被废,除了那瘸子王,还谁那么恨她,女帝看着底下的所有人,要揪出余孽。
最惶恐不安的要数官员的家眷们,从未面对过女帝施压下来的气氛,想要哭出来的孩子被死死捂住嘴。
先是调查毒如何进的沈衍身体,以及他遭刺时间段,哪些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
沈衍的桌上,被原封不动的试毒,通通没有问题,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宴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调换很容易。
场地上的所有东西全被试一遍,并且所有人搜身,这一时间,场面混乱,有些不能见光的私物都被翻了出来。
不是毒物的被归还,与药有关的通通被带走。
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被盘问。
周浔之说自己在湖边醒酒,身边没有人能证明,但是他看到谢云了,他把一个喝大对他不敬的人给踹进了湖里。
谢云踹人的事情,当时只有两个人看到,并且嘴严没有外传,周浔之知道,那肯定是他站在那里看到了。
被踹进湖的人,承认确实有此事。
周谢两人不和人尽皆知,谢云被用来证明周浔之清白,间接不在场,谢云面色看上去很不愉。
没有嫌疑的人,都站在一边,傅明庭佩服做这件事的人,能把女帝给调走,然后回去给沈衍致命一击又嫁祸给了别人。
下毒只有十之七八的成功性,若是换他和温言的计划,龙跃云成功与否不说,但女帝的怀疑,肯定是有她在内。
如今,沈衍有任何事,温言都置身事外。
季应祈的目光看着周浔之,他是个可怕的敌人,为一己私欲,置恭亲王一家破碎,且什么证据都没有。
周浔之轻蔑的瞥过季应祈,区区武夫罢了。
秋夜的风,已经很凉了,来参宴的人多数都穿的得体但单薄,没有谁会预见会被留下,都站在外头受寒。
和童漾过去交好的侍卫,替温言转交了东西,谢云和周浔之各自收到衣,说是他们府上的人送来的。
惶惶之夜,谢云和周浔之穿着秋外衣,手很暖,在寒露里并不冷瑟。
傅明庭僵住了,竟然,竟然不止谢云,他打量的目光看到周浔之的腰佩,难以呼吸的睁大了眼。
周浔之有感他的目光,玉润俊美的脸庞上,是深邃阴冷的眸子,他的手指抚过腰佩。
无声的承认如同大鼓敲击在傅明庭的胸口,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周浔之吓唬人的举动,谢云见到了,他冷漠的眼也滑过去,傅明庭被他们两个一起盯着,倍感压力,仿佛黑暗里的恶兽包围住了他,僵直的手指用力握紧。
傅明庭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二夫的存在,并且看样子他们彼此知晓。
今晚这出,是两人一起去除碍脚石,所以,找不到毒物又能二次行刺,谢云给周浔之的间接不在场证明,是有意发生的。
傅明庭的脑中在高速运转盘理事情,他承认,现在的他,比两人要稚嫩,再给他一些时间,他绝不会输。
直到黎明的太阳升起,被困在宫中的人才回去,周浔之在马车上,看到食盒里有热腾的早膳,他命人等路通再离开,许多的马车堵路了。
谢云同样静待在马车里,打开食盒有热气冒出,久站的身体被熨贴的温饱起来。
温言无微不至的照顾,前提也是他们日后会成亲,没有谁的殷勤可以现到这种地步,这种关心,只有最重要的人才会得到,见不得他们受一点寒饿。
谢知繁被路堵得心烦,于是就去谢云的马车上找他聊会儿天,哪知,食物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子,进入车内,羡慕嫉妒的目光快要戳穿谢云,
“小叔,你要是吃不下就给我吧。”
热腾的早膳,勾得谢知繁目不转睛,谢云见他讨食,把他赶下车,看不见他幽怨的目光。
谢知繁踹着一颗鸡蛋走了,心里念谢云小气,然后又比较怪家里的妻妾对他不上心,他小叔只一个就能被惦记着关怀。
他们男人在外头,也很需要家庭的温暖。
谢知繁打着喷嚏进自己马车,他不再想不通谢云会选择温言,她其实挺好的。
昨夜来送衣的人,寥寥无几个,全是家中无妾无郎的人,勇敢选择自己所爱的官员,亦是有人在。
随着年岁越长,爱人的能力也会减少,人的感情会变得淡薄,才会知得一人心,是多么的难得可贵。
真心最奢侈,勉强不得半分。
萧羽蓁和沈衍被留在宫中医治,沈棠被放后,他到宫中讨还妻儿,被女帝拒绝,还羞辱他保护不了人。
萧羽蓁坐在轮椅上,身后是沈家姐弟的争吵,她望着外头的天空神游在外,神情麻木。
被囚不是她的最后命运,原来还要把她变残废,与其他人的怀疑不一样,萧羽蓁觉得是女帝做的。
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已经不需要再回宗人府,想把她留在哪里就在哪里。
萧羽蓁可以面对许多的磨难,包括腿残,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东北军在沈衍手里重整起来又溃散,
“衍儿如何了。”
黄公公弯腰回她,
“世子还在昏迷,今夜还不醒来,就会有危险。”
“去把温言叫来。”
黄公公请示女帝,女帝命他照做。
温言被急召到宫中,萧羽蓁让她一步也不能离开的守在沈衍床边,离开就杀了她。
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眼神,加之助她的女帝和沈棠,温言毫无选择的要陪伴沈衍,唤他醒来。
温言从来没有这般的厌恨这个身份,沈衍死了难道还要她陪葬吗!
房内宫侍们都守在自己的位置,连呼吸都控制着不多吸,身体一动不动站着。
温言坐靠在床沿边,数落昏迷的沈衍,
“你说你,投胎的时候不仔细些,有这种爹娘,命苦啊,连带着我也吃苦。”
“下次投胎擦亮眼,富贵不富贵不重要,爹娘爱你才重要,说来你也是惨,真的,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惨的人。”
“醒来要面对这么多糟心事情,你还是睡吧,让他们撕咬去,何必要牵累你我,尤其是我,我不想再当寡妇了,你行行好吧,你活着多累。”
温言劝沈衍别再活,说了许多话,有些困倦了,她坐靠在床边睡了过去,手垂放在一边。
脖颈里缠绕白绷带的人,睁开了眼,缓上许久,才眼珠移动,没有任何动静的察看四周。
见自己安全,他才伸出手去握住旁边细白的手,又闭上眼睡去。
温言的话,他一字不落全部听见,但是只有神志,身体与神志剥离般,他动不了。
来换药的太医,看到他握住人的手,激动的连忙叫人去通知,世子有醒过来,脱离了危险。
一群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温言在掰沈衍的手指,企图让他松开,但是还在深睡的沈衍,死握住根本掰不开。
不管她用何种办法,沈衍就是不松手。
温言转头去看身后的人,从头凉到尾,他们三人看沈衍和她的目光,欣慰。
毛骨悚然的恐慌攫住了温言,他们或许不够爱沈衍,但是他们本身就稀薄的感情,也只给了这个在乎人的儿子。
现在看到沈衍拽紧她,表示着在意她,那温言本人的任何意见都不重要,他们绝对会满足沈衍,她就不可能会有自由,她属于沈衍。
在众多期待的目光中,施过针后的沈衍幽幽转醒,他一一看过后,目光只落在温言身上,手握紧她,干涩轻声,
“阿言,我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温言面无表情,想挣脱手但抽不出来,她咬牙,
“谢谢你啊。”
沈衍露出了孩子气笑容,灿烂欢喜,让身后人都沉默,他对温言的喜欢,都看出来了。
“等衍儿恢复,你们重新办婚礼。”
萧羽蓁的话,女帝和沈棠都同意,沈衍第一次对萧羽蓁真心实意感谢,
“娘,谢谢你。”
萧羽蓁触动的望着他和温言,沈棠笑骂他,
“臭小子,当初还不承认。”
温言活见鬼的看着沈衍脸红,其他人却是笑了出来,温言被沈衍的目光看得粘腻,瞪他别看了。
沈衍朝她笑,谁也不看,目光里只有温言。
倒映的瞳孔中,干净明亮,温言别扭不看他,沈衍用过去的调调,
“阿言,我们成亲啊。”
第100章 前夫不是好惹的
不管中秋宴上发生过何事,节后的早朝依旧准点,政殿内有着大臣们发言的声音,温言心跳的有些快。
在早朝的尾声,温言站出来,说有事请奏,得到允许后,她深吸一口气,
“陛下,臣奏请与世子和离。”
御赐的婚姻,想要和离需要女帝降旨。
温言的奏请,若干大臣都用有色目光去看她,沈衍受伤,萧羽蓁变残废,沈棠和女帝起嫌隙,她嫌弃夫家落魄,急急要和离。
“为何。”
女帝听不清情绪的问话,温言撩开官袍跪下,
“臣有疾,无法生育。”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女帝和沈棠都皱起了眉,太医被宣进来,当场验检。
不能生育的女人,都有一条寒脉,可以准确判别,五个太医,全部得出结论,她的寒脉清晰,加上她年岁已不小,确实生育非常困难。
这样的结果,女帝和沈棠一时犯了难。
距离沈衍下一次回来,不知道要过多久,若是别的女人生下孩子,不是嫡出名不正。
朝堂上一片寂静,就在女帝下决心要下旨和离时,外头传来沈衍求见。
“宣。”
女帝听听当事人意见,沈棠却是有不好预感的皱眉。
沈衍站在温言身边,
“臣不同意,臣知她不能生,并不介意。”
沈衍坚定的目光,让女帝有了犹豫,他没有孩子对女帝来说是好事,
“陛下,难道你是想让我们绝后,请陛下下旨和离!”
沈棠站了出来,他说出绝后这么严重的词,百官们看女帝的目光很异样。
不管是谁,无后是很严重的事情,女帝要是做这种事,大臣们还真的会阻止她。
沈棠被沈衍杀气的目光看着,也不变色,力求要和离,黄公公收到小太监的消息,在女帝耳边附语。
沈衍紧张的看着他们,萧羽蓁若是拆散他,他一定把东北军给废光。
女帝听到萧羽蓁说由沈衍自己决定,眉都舒展了,她开口,
“既然世子不介意,那就。”
“臣不同意,请陛下宣旨和离!”
沈棠不退步,萧羽蓁和沈衍心大意气用事,但他不能让沈衍犯错,若是后继无人,东北军不一定会像现在这样拥戴沈衍。
沈棠态度强硬,他朝中的势力,站出来说话,都赞同和离。
越来越多的大臣,不约而同的站出来,他们全部都支持沈棠,几乎有半个朝堂上的人,
“陛下,请降旨和离。”
群臣一起上谏,就是女帝一意孤行,也得再思量,女帝的脸色铁青,看沈棠的目光恨不得杀了他,这恶人要她来做。
在群臣的第二遍催促下,女帝才不情愿的下旨,沈衍手指发响,恨意十足的看着沈棠。
“散朝。”
随着尖利的嗓音想起,众人有序退离,温言接过圣旨后也要离开,被沈衍抓住手臂,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衍眼中的暴戾让温言后退一步,
“我若是瞒着,你离开我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温言望着他,
“我只是想平安,有错吗?”
“借口!你宁愿让所有人知道你有疾也要和离,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沈衍知道温言在乎她的父母,不会伤害他们。
“松手!”
温言不想和他再多言,沈衍却是要带她走,他冒出了疯狂的念头,要把温言带去东北,只要萧羽蓁同意,就能办到。
温言抵制的不肯和他走,却是被拖着走,根本挣脱不出他的手,
“你快点放开我,我们都和离了。”
“呵,你当我什么人,想结就结,想离就离,跟我去东北!”
沈衍阴测测的话,吓得温言大声呼喊求救,怕他真做出来。
拐过一道宫墙,在长长的巷子里,沈衍前面站着一道身影,身穿紫色官袍,面色不愉的看着他抓人的手。
沈衍眯起眼,
“周大人,有何事。”
“放开人,让你过去。”
周浔之站在巷子的中央,身后空荡无一人。
“我说不呢。”
沈衍捏紧了温言的手臂,她疼极了。
“那你就走不出这里。”
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沈衍转过头去,谢云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与你们有何关系,要来阻我。”
周浔之和谢云没有回答沈衍的话,而是一齐发动攻击,前后夹击。
沈衍一个人难以对付他们两个,他腹部被踢到,后背又挨了一掌,脖颈的伤口开裂有鲜血渗出。
温言冷漠的站在一旁望风,听到有脚步声,
“浔之,彦川,来人了。”
周浔之和谢云停了手,三人没有回头的离开。
沈衍望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是化不开的浓稠暗色,他知道是谁要杀他了。
沈衍找萧羽蓁,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若是能做到,我这辈子什么也不干,就重现东北军的荣耀!”
萧羽蓁问原因,
“我要让她后悔没选我。”
沈衍报复的心,熊熊燃着。
萧羽蓁答应了,当晚,女帝来找她的时候,她主动的抱住女帝,脸埋在女帝的腰腹上。
女帝先是僵住,然后用力的回抱住她,支支吾吾的解释为何下旨和离。
“衍儿很伤心,除温言外,杀光温家人。”
萧羽蓁仰头望着女帝,
“乐潼,温言欺负衍儿,帮他出气好不好。”
女帝几乎不假思索的说好,
“她欺负衍儿,朕给你报仇。”
只要能让萧羽蓁这般对她,女帝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几条命。
但突然满门抄斩要有罪名,女帝给温隐做了圈套。
苏沉知道时提醒温言,却是已经来不及,温隐被司衣卫当场射杀断气,因为他抗旨不从。
温言匆匆到温府时,看到父母的尸体,她膝盖软下,在地上爬着过去,
“爹!娘!”
后头跟过来的傅明庭,看到满地的插箭羽尸首,童年时的一幕涌现,他寻找还活着的人,想知道怎么回事,可找遍全府,没有一个活人。
夜里的灯却是亮堂堂,看得清满地的尸体,毛骨悚然的静,浓血腥的味冲鼻。
温言悲痛欲绝的哭声,让人听了不忍,在附近做完任务的金甲子们,味道了浓重的血腥味,过来查看。
站在高墙上的黑衣们带着黑兔面具,见到了满府的尸体,好像被灭门了,
“首领,那边被发现了。”
姜伯渔看到温言的父母都死了,他们只她一个亲女,如今只留温言孤零零一人,
“走。”
姜伯渔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温言悲绝的脸上全是泪痕。
隔天,温府全部挂满了白,这时消息才扩散了出去,而温隐犯事的事情也都被知晓,有着铁证物和人证。
温言独自一人料理丧事,诺大的温府,只有她披麻戴孝,在灵堂守孝。
苏沉晚上的时候会过来帮忙,替换温言休息一阵,他是苏夫人那边最亲近的人,臂上戴白,在灵堂内给烧纸。
冷阳带冷凌来过,磕下三个头,冷凌抿着唇看红肿了眼的温言,心下已然明白,她是他娘。
头七过去,温言给父母下葬,回来抱着牌位痛哭,傅明庭站在门外,照看着她情况。
御赐的华府,温言搬离,回到了温府,保留着过去原有模样。
纵使与过去无二,可人已不在,万籁俱寂时,可怕的静寂的覆没住温言,她疯了一样的逃跑出去,傅明庭跟在她身后追,
“温言,前面有车,小心!”
“吁——”
紧急拉停的马车,傅明庭把温言护在身前,手臂被擦伤,他感受不到,只紧张的去看人,生气道,
“万一撞上怎么办!”
温言蹲了下去,双手抱头,手指插在发间,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好像看到爹娘站在那边。”
马车夫看到两人穿着皆不菲,告知车主人,车主人下车来赔偿,傅明庭让他离开,不计较。
马车哒哒哒的离开了,傅明庭拉不起蹲着的温言,于是横抱起她,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温言安静的倚靠他胸前,泪湿了他的衣襟,怎么也流不尽。
温家养女温书蕴,暴毙在家中,她的丈夫儿女都未幸免,聚义山庄把他们全部解决了。
是温书蕴栽赃温隐,才会出现铁证。
叶三娘看到祁云昭的时候,胆快吓没,她惊恐的看着他,
“庄主,庄主,不要。”
祈云昭挥剑,没有一丝的犹豫。
“你,你。”
祈云昭发动内力的时候,五脏剧痛喷出血来,剑抵在地上,撑住身体。
叶三娘拿下脸上的蒙布,露出张不人不鬼的脸,她扭曲的恨意看着祈云昭,
“你们把我变成这副鬼样子,我也要让你们尝尝这滋味。”
叶三娘的房内一直有毒,她一直害怕被再杀,因此一直生活在有毒的环境里,皮肤溃烂见不得光。
就在她要反杀祈云昭时,一道清脆声音响起,
“师父,好久不见。”
俏生生的姑娘出现,月光照在她身上,好一位清灵美人。
祈小河十指夹药弹,蓄势待发的看着叶三娘。
叶三娘冷笑,
“凭你三脚猫的功夫。”
她依旧朝着祈云昭出手,好几颗药弹砸中叶三娘。
在瞬间,磷火燃烧起抱她包围,叶三娘滚地灭火,却依旧无济于事,跑到了外头水缸跳进去洗掉才灭。
等她回去,已经没有了祈云昭和祈小河的影子,叶三娘去找沈衍,想让他派人去踏平聚义山庄。
沈衍却是对她徒弟祈小河感兴趣,问医术水平,叶三娘心中警报声不断,说她只学到了点皮毛,沈衍这才不再问。
派人的事,她全当没提过离开了。
因为温隐是犯事而逝世,来吊唁的人并不多,才与世子和离,温家就只剩下温言,很难不让人多想。
丧事料理完,温言整个人清减了许多。
她要杀沈衍,沈衍报复她,她可以接受这点,但温言不能接受女帝诬陷她爹,让他不清白死去。
温言重新回到朝堂上,被针对了。
她坐在尚书位上,其实碍了许多人眼,如今温家出事,想趁机拉下她,却是没想到,她反击的又快又狠。
早朝上,她爆出民间出现放高利,资金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并且隐晦提示有官员们参股。
被她参出这件事,许多人背脊在冒冷汗,按律,若是官员放高利会被罢官。
温言站在殿中央,无惧撕开罪恶利益,得罪许多人又如何,她让女帝看看,她这个君是如何失败。
这么多人利益团,女帝如何打击。
“工部尚书,朕命你彻查此事。”
“臣查不了,此事不归工部管,还请陛下另选他人。”
温言拒绝,高额放利,怎么也轮不到工部管。
众人见她不接差事,心下松口气,纷纷附和,说不该由工部查办,应该是大理寺和户部的事情。
温言从大殿中央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她漠然的看着前方,全然不管她爆出来的问题,引得朝堂上吵不休。
最后,由大理寺出身的兵部尚书,江岫白接管此事,女帝给了他三个月时间。
散朝后,温言被各种冷目包围,甚至有几个人堵住了她,
“温大人,如今温家只剩你一人,悠着点吧。”
“女人这么厉害,没人敢娶你。”
“不说倒忘了,温大人不能生,哪里有人会娶她。”
……
冷嘲热讽的话,温言全然不在意,
“那本官成亲的时候,就不邀请几位了。”
温言离开的背后,有嗤笑声,说谁会得失心疯娶她。
两个月后,没有人再笑温言嫁不出去,大半个大都的社交圈瘫痪了,全部被一个消息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们收到了周浔之和谢云的喜帖,时间相同,地点相同,喜帖上的地址,写着温府。
是谁在开玩笑?
清晨,国寺宝相寺前,一辆暗色奢华的高顶马车停下,率先下来位霞姿月韵的男子,他伸手去扶人。
白皙柔骨的细长手放在了他手里,踏凳而下,而她的手,一直在身边男人的手里,不曾放开,两人并肩往寺的深处走去。
来上香的官家太太,看到,久久回不过神来,草草的捐了香火钱,连爱吃的斋饭也不享用就离开了,要回去告诉自家老爷所见。
温言宝相寺,是找她的大哥,温栩。
他自小聪慧,可慧根太灵,十二岁那年看破红尘跟着方丈出家了,温伯候和苏夫人哭得昏天暗地,可也没舍得勉强他。
温栩出家后,劝养父母只要再收养一个,就会有他们的亲儿。
五岁的温书蕴被接养到温府时,瘦弱饥黄,她是已故正室女,不被关注的生活在偏远院子里。
她在温府,得到了善待,甚至因为温言还步步高升。
清晨的鸟语婉转悦耳,晨阳温柔。
禅房内,僧人背对着来客,手里敲着木鱼,双目闭合。
阳光照在他的灰色僧衣上,尘在浑浊翻涌,
“爹娘死了。”
木鱼声依旧,不曾断或缓,
“我杀了内奸温书蕴,连同她的儿女。”
闭合的眼睁开了,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她死的时候嘴里在忏悔,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还俗,想让你为爹报仇,你会吗?”
背后的影子在靠近,僧人闭上眼,敲鱼诵经,匕首贴在了他的脖间里,
微微黝黑的脸上,神情平淡至极,手中佛珠在转动。
温言一脚踢了木鱼,
“说句话会死啊!”
“吃饭了吗。”
僧人净明的眼里,倒映出暴躁的人,
“我让你吃,吃你个头!”
温言揪住他的衣襟,僧人咧嘴笑,
“我饿了。”
温言把人打了,僧人一直笑着不还手,好似在故意激怒她。
温言打人打得累了,僧人嘶嘶的起身,脸上被打了好几拳,全然力气不是很大,但也很疼。
“你干嘛故意找打。”
“女施主,你讲不讲理。”
“哼。”
“早膳有素豆腐包子,你不去我去了。”
“你个和尚,这么贪吃。”
“去晚就没了。”
温言骂咧咧跟在他后头,一起去吃素包子。
僧人们看到觉圆带着个女子来一起用饭,好奇问他是谁,寺里香客们用食在另一边。
觉圆不着调的嘴一撇坐着的温言,
“我的俗家女儿。”
“哐啷”“咚”的声音同时响起,相撞的人摸脑袋道歉,然后又异口同声,
“觉圆!”
觉圆快速在窗口领了包子走,嘴里迫不及待塞进一个,脚下生风。
宝相寺方丈在和周浔之下棋,等听到弟子来说觉圆带他俗家女儿在用斋饭,方丈一口茶喷了出来。
不带脑的乱传,一句玩笑话,被传的有模有样 。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真的有清净,佛也只能闭眼不见。
方丈把蠢弟子骂了,然后让觉圆过来。
温言和觉圆在路上走时,她说他,
“你是猪吗,你竟然吃了十一个包子。”
“女施主,你又骂我。”
“你说请我吃的,到头来就是我看着你吃!”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问你去不去。”
两人闹闹的来到方丈的禅院中,温言气呼呼 到周浔之身边,
“浔之,这臭和尚居然一个包子都不给我,让我看着他吃,气死我了。”
周浔之挑眉惊讶的看向觉圆,温言看上去有生气许多,眼中不再是死谭。
觉圆摸脑袋,在挨方丈的训,说他乱开玩笑,现在到处传他有女儿。
“我哪里知道他们连这都信,女施主,要不要认个爹。”
“温栩,我看你是还想被揍!”
方丈眼皮子掀看温言去,
“女施主,觉圆日后继承老衲的衣钵,还请手下留情。”
老方丈紧张弟子,怕被带走还俗去,尤其是他们有这个能力。
温言冷冷看着方丈,没有回应。
觉圆宽方丈的心,
“方丈,女施主已经给弟子一顿拳脚吃了。”
“如此,善哉,女施主,以后常来啊,觉圆壮的很。”
方丈笑着招香客,觉圆苦皱了脸,
“方丈,弟子的脸也是脸啊。”
温言离开宝相寺后,转头问周浔之,
“要不要出去接个野吻。”
周浔之咳了起来,把耳朵都咳红了。
温言笑了起来,冬阳煦暖,她在阳光下笑得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