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开会
严颂记下任六的号码, 发给宁骁让他赶紧查一查。
这时医生过来提醒今天的探访时间已经快到了,严颂几人只得准备离开。
离开前,严颂再次看向于大年:“秦怡的死, 你知道多少?”
于大年苦着脸:“秦怡的死真跟我没关系。要不是看在秦富强跟我是同乡的份儿上, 我才懒得管他的事儿。我人也找了, 他钱也还了,这事儿就真了了,真不是我没给他办妥。您也知道我是做中间人的,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两万块去砸自己的名声呢?”
严颂盯着他的脸, 不错过丝毫微表情的变化:“那秦富强为什么只找你?”
“负责催收高利贷欠款的是临江区一帮小混混,为首的叫虎哥。最近虎哥一伙人忽然消失了,估计去别的地儿混了吧, 谁知道呢。”于大年明显很气愤:“秦富强个废物找不到高利贷在哪儿, 就迁怒于我。妈的,早知道就不掺和他的事, 我管他去死。”
主治医师提醒了句病人注意保持情绪平稳, 又用严厉的小眼神瞪了严颂好几眼, 严颂这才带人离开。
第二天早晨,一队办公室。
严颂把秦怡案的资料一一分发给大家。
“秦富强事件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关注度,所以不出意外,上头把这案子从临江分局转到了我们的手里。大家看一下。”
徐涛快速浏览了一遍案情:“这案子没什么复杂的啊。秦怡夜间外出,路过小巷, 遭到持械抢劫, 腹部中刀,不治身亡。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均丢失, 现场没有任何剧烈挣扎和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性侵痕迹。那块儿是旧城区, 人员复杂,流动性大,附近没有目击者,也没有任何摄像头。”
丁宇峰叹气:“还真就是最最简单的抢劫杀人案。”
大伙儿都明白他为什么叹气。在没有目击者和监控的情况下,最简单的抢劫杀人案也可以是最难侦破的,因为是无差别杀人事件,被害者随机,跟凶手毫无瓜葛,追查起来非常困难。
董裕昌啧了声,把资料扔在桌子上:“嚯,随机作案可太难查了。”
莫晴盯着手里的资料,皱了皱眉:“仍然存在很多疑点。”
严颂不动声色点点头:“说说看。”
莫晴:“第一,案发时间为夜里十点到十二点,秦怡租住的房子在永平街,她出事的地点位于乌头巷,距离她家大约两公里,她没有打车,是步行过去的。乌头巷附近都是民房,连个吃夜宵的小饭馆都没有,她一个年轻女性,大晚上的走两公里去那儿干嘛?”
“第二,近年来手机电子支付普及,出门带现金的已经没剩几个了,近十年内的抢劫案比例已经越来越低了,即使乌头巷附近人员混杂的街区,抢劫案也非常少见,偏偏就被她给碰上了,而且她只丢了手机和一两件首饰,歹徒就因为这点儿东西摊上一条人命,怎么想都不太合理。”
“第三,也是秦富强为什么总执著于高利贷害人,且最后找到于大年报复的原因——秦怡出事之后,以虎哥为首的那帮负责催款的小混混们就销声匿迹了。”
徐涛若有所思地挠挠头:“有道理啊。这个时间点,卡得也太寸了。”
宁骁把资料往后翻:“临江分局当时有没有找到虎哥对峙?”
严颂在资料上点了点:“后面有。虎哥和他几个亲近的兄弟都去临江分局路过口供,案发当晚他们其中一人家里吃宵夜打麻将,暂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至于为什么离开临江区,虎哥说他们帮老板去崇阳区要账了,最近都在崇阳区活动。”
“据调查,秦怡死前手机没有任何可疑来电或消息,也没有证据表明有人约她去乌头巷附近碰面。因此临江分局还是把秦怡的案子列为劫杀案调查。”
“倒也没啥毛病。”莫晴摸了摸下巴:“就是总觉得这案子处处透着古怪。”
一队众人都是精英,自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秦怡案乍一看就是一起简简单单的劫杀案,可正是因为现场太干净,线索又实在太少,才让人觉得处处古怪,一个临时起意的抢劫犯会把现场处理得这样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没有吗?
可如果不是,秦怡一个小公司的临时工,也不可能跟谁有死仇,之前的高利贷也已经了结了,谁又会对她下杀手呢?
坐在角落旁听的祝染一直没有开口,盯着手里的资料反复看。
严颂注意到她反复看的那几页是秦怡的验尸报告,低头把那几页翻了翻,蓦地停在某一页。
他知道祝染的关注点在哪里了。
果然,没多久祝染便开口道:“单纯劫杀案的可能性有,但谋杀的可能性更大。”
一队开会时,祝染通常很少发言,但从她参与的几起案件来看,她每次开口都言之有物,给案件侦破带来不小的帮助。
于是众人很有兴趣地看向她:“祝顾问,说说看。”
祝染示意大家去看秦怡的验尸报告:“秦怡腹部中刀,伤口位置在腹部中上方偏右的位置。而伤口截面小,几乎是水平角度直接捅入,根据创伤面积和体内受损程度,可以判断凶手大概率是右手持刀,且右手为凶手的惯用手。另外,凶手虽然只用了一刀,但出手非常狠,位置也寸,直接刺穿了死者的肝脏,且凶手伤人后拔出凶器导致秦怡内脏受损、失血过多,最终不治身亡。”
后面的话她不用多说,在场众人立刻领悟。
“一击致命,奔着要害处去的啊这是。”
“那可不,但凡受伤位置下移几公分,秦怡都不至于丧命。”
“持械抢劫下手这么狠?是有点怪啊。”
祝染想了想,站起身来,把手里的资料卷了卷,模拟着持刀的架势:“秦怡身材娇小,身高大概158的样子。”
她略略屈膝,假装自己是受害人。
祝染身高165,比秦怡高几公分,奈何赤炎全员身高都超过一米八了,在场也没其他人比她更合适。
她转头看向严颂:“严队,配合一下呗。”
严颂挑了挑眉,欣然起身,接过她手里资料卷成的“刀”,垂头看她。
祝染跟严颂面对面站着:“现在假设你是歹徒,我是秦怡,你会怎么抢劫?”
严颂挥了挥手里的刀:“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众人笑喷,纷纷吐槽。
“卡!头儿,您这演技不太行啊。”
“什么叫不太行,这简直是太不行!就您这面无表情的脸,外加毫无波澜的声音,谁家歹徒长这样啊。”
“祝顾问,不如换我上啊,我可以!”
严颂抬眸在众人身上冷冷扫一眼:“意思到位就得了,要什么演技?”
大伙儿顿时不敢吭声,默默围观严头儿表演一个莫得感情的歹徒。
祝染忍笑,跟他尬戏:“如果我死活不肯交出财物,你怎么捅我?”
严颂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心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还管那些?
奈何这儿正演戏呢,他举刀在祝染身前比划了下:“这样?”
祝染点点头,捉住他的手腕,把那“刀”靠近自己身前的位置:“差不多是这里。”
众人瞬间明白了:严颂的惯用手也是右手,右手持刀的歹徒如果跟人质面对面,他想要伤害受害者,刀的落点大概率是在受害者腹部偏左的位置。
祝染抓着“刀”,往另一侧比了比:“可是秦怡的伤是在偏右侧的位置。这不太像是正面遇袭时的伤口,尤其秦怡完全没有反抗和挣扎的痕迹,这一刀是在她意料之外的。那最有可能的场景就是——”
她抬眸,跟严颂漆黑的眸子对视,一个眼神间严颂已经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严颂后退两步,把“刀”藏在身后,目不斜视地朝祝染走了过去。
祝染也佯装无事,朝他走去。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严颂直接出手,一“刀”捅在祝染腹部,正是秦怡中刀的位置。
众人都悟了,开始呱唧呱唧地鼓掌:“果然,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解释为什么秦怡完全没有任何反抗和挣扎的痕迹,因为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是了,是最合理的解释。”
“什么持械抢劫,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祝染点点头:“我觉得也是。秦怡被抢的那点儿财物完全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只是——”
她摊一摊手:“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证据。”
严颂拍拍她的肩膀,鼓励一笑:“没事,至少有思路,我们才可以顺着往下查。”
他转头看向众人:“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不是劫杀案,凶手为什么要杀害秦怡?”
丁宇峰摸摸下巴:“谋杀无非是几个常见原因:为钱、为情、为仇,再不就是碰上变态杀人魔了。”
徐涛挠挠脑袋:“秦怡没钱,人际关系简单,没感情纠葛,更没死敌,这作案手法也不像是变态杀人……还能有什么事儿呢?”
严颂挥了挥手,吩咐众人分头行事:“主要调查秦怡的社会关系,和她死前接触过的所有人,案发地点附近能找到的所有监控全部再排查一遍!”
众人领命,各自干活。
严颂叫住宁骁:“之前发给你的那个号码,查到什么?”
宁骁无奈摊手:“那个号码的机主是个远在西南省份偏远山区的一个老大爷,已经七十多岁了,别说来星城了,老大爷这辈子都没出过省。这个号码明显是不是他本人的。应该是有人盗用他身份证办理的手机号,也就是黑号。”
“使用者具体身份目前还无法得知,不过我已经在跟进这号码的行踪了,现有技术能锁定他的大概位置,但有一定误差。”
082.
严颂问:“误差范围多少?”
宁骁:“三十米左右。”
“他现在的位置是?”
宁骁在自己的电脑上搜了搜:“这人昨天整晚一直待在崇阳区的聚兴嘉园小区里, 大概是12幢或13幢。那里估计是他家吧,今天上午在小区附近转悠了一下,看不出活动轨迹。”
严颂无声皱眉。
如果是在人口密度低的地方, 三十米左右的误差自然是没问题的, 可这年头城市人口密度大, 三十米的误差就挺厉害了。
尤其位置搜索还有延迟,这个误差就更难判断了。
不过好歹有了个范围,只要这人还在活动,就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严颂交代了句:“盯着点。”
宁骁:“放心吧头儿, 我设置了提醒功能,只要这个手机号的位置有离开星城的趋势,比如前往机场、火车站, 或者出了星城市区, 都会给我发送提示。”
严颂拍拍他的肩:“做得好。”
麻醉剂喷雾的来源肯定要彻查,只是现在, 调查秦怡的被害案是首要任务。
经过两天的调查排摸, 秦怡遇害前几天的生活规矩基本清晰。
秦富强变卖家产, 好不容易替秦怡还了债。近一年的时间内,秦怡经历了高利贷利滚利的可怕洗礼和虎哥他们各种没有下限的恐怖催收之后,终于能够摆脱债务,秦怡对自己之前的行为非常自责和懊恼,也彻底改过自新, 一直好好上班, 努力攒钱,对秦富强和张勇也都很好。
据秦怡公司同事说, 秦怡最近表现不错,人努力, 看起来也踏实很多,公司已经考虑给她转正了。
秦怡的邻居们说,秦怡还跟他们打听过有什么合适的兼职可以做,她说想多赚点钱把家里的账先还上。
一切似乎非常正常。
至于乌头巷那边,大家打听了一圈,那片儿的住户没人认识秦怡,也不知道案发当天她为什么要去那里。
乌头巷居民对虎哥一帮人倒是挺熟悉的。虎哥他们原本就是一群无业混混,帮人收账拿提成。他们在临江区的据点就在乌头巷附近的民房,加上乌头巷附近没有摄像头,他们有时会把还不起账的欠债人带到那边去,做点儿什么出格的行为也没人会管。
只不过附近住户也纷纷表示,他们一般就是把人打一顿,或者用点手段羞辱一番,通常就是见点儿血,不至于要人命。
秦怡的被害仍是一团迷雾。
好在这时,监控记录分析那边有了线索。
瓶颈中的进展最令人激动,一时间一队全员都凑到监控分析机房,挤了个满满当当。
董裕昌揉了揉发红的眼,点击视频播放。
那是秦怡工作的写字楼附近马路的高清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日期是秦怡遇害前两天,时间为上午八点四十。
这是个普通的工作日,秦怡出了地铁口后往写字楼方向走,神态平静自然,显然跟平日没什么差别。
走到某个路口之后,秦怡像是看见了什么,忽然顿住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左侧一个方向。
她在原地站了足有两分钟,城市早高峰时间,周围行人熙来攘往,她却一直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方向。
两分钟后,她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脸上露出一抹仓惶的表情,不自觉后退几步,然后低着头小跑着离开,直奔公司方向而去。
董裕昌按下暂停:“秦怡应该是在上班途中看到了什么,不大对劲。”
严颂指指秦怡看的方向:“那边的摄像头呢?”
董裕昌:“那边是两幢楼之间的一条小路,是个监控死角。”
严颂想了想,点了个位置:“把这里的监控调出来看看。”
董裕昌眼睛亮了亮,立刻操作。
那是临街的一个摄像头,因为位置较高,所以也能拍到对面一部分区域,那条小路虽然是监控死角,可路口却是在这个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内的。
果然,监控视频播放到八点五十的时候,可以看到三个衣着举止流里流气的男人出现在路口。
严颂挑了挑眉:“虎哥?”
三人离开不久后,一个女人也从小路里走了出来。她是普通OL的打扮,穿着职业套装也高跟鞋,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低垂着头,长发遮住半张脸,一时看不清面孔。
董裕昌按下暂停,又前后播放几遍,尽量去找能看清面孔的画面。
徐涛盯着那人看了好几眼:“这人看着挺眼熟啊……”
丁宇峰一拍大腿:“卢雨婷!秦怡公司的一个同事!”
严颂转转眼珠:“把她和虎哥都请过来,问问情况。”
虎哥不是第一次进出警局,却还是第一次来到传说中的赤炎行动队。他戴着黑超墨镜,黑色皮大衣,往会客室的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做出一副嚣张姿态,但浑身肌肉明显紧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是在虚张声势。
行动队众人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他两个小弟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旁的位子上,倒挺老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刚坐下没多久,虎哥就忍不住嚷嚷:“警察叔叔,不是说有事情要问我吗?你们倒是快点问呐,我这儿还有事儿呢。”
坐在他对面的严颂盯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指尖不时在键盘上敲击几下,闻言眼皮都没抬,冷冷道:“再等等。”
虎哥咽了下口水,不情不愿地继续坐着干等。
这时,会客室门被推开,一个容貌娟秀的女性Beta走了进来,正是卢雨婷。
一见到虎哥三人,她明显愣了愣,随即迅速调整视线,不去看他们。
严颂示意她在一旁的位置坐下:“人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
“今天把各位请来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问大家。”
他抬起下巴示意卢雨婷看虎哥三人的方向:“卢小姐,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卢雨婷几乎是脱口而出。
虎哥也摇头:“不认识。”
严颂抬手敲了敲桌子:“想清楚再回答。”
丁宇峰在旁边帮腔:“想想清楚,也看看这里是哪儿,你们的证词都是具有法律效应的,作伪证可是刑事犯罪。我们赤炎会无缘无故把你们几个凑到一起来问话吗?”
卢雨婷不自觉抖了下,沉默半晌,讷讷道:“认……认识。我之前周转困难,找人借过钱,虎哥他们找我要过债……”
虎哥故作姿态地把墨镜取下来,盯着卢雨婷夸张地看了半天,恍悟道:“哦,小卢啊,认识认识。不过我这行打交道的人可太多了,她这都是两三年前的事儿了,刚才没想起来也很正常。”
严颂:“你们近期没见过?”
两人同时摇头:“没有。”
严颂把那段视频往他们面前一杵,点击播放。
卢雨婷一张粉白面孔霎时变得惨白:“我们……只是偶遇,说了几句话。”
虎哥则皱着眉瞪了她一眼:“要你多话!”
本来监控视频只拍到他们前后脚出现在那个路口而已,根本没拍到他们说话,这女人心理素质太差,一炸就炸出来。
严颂挑了挑眉,继续追问:“说了些什么话?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慌张的样子?”
卢雨婷咬着嘴唇,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虎哥开口:“我们催债的找人还能有什么事儿,要账呗。小卢最近手头紧,又还不上钱了,我们就过来友好地催一催。警官,我们可都是守法良民,绝对没有暴力催收,不信你问她。”
卢雨婷肩膀抖了抖,低声应道:“是……”
虎哥摊手:“还有别的事儿吗?没别的事儿我可就——”
严颂:“欠条呢?”
虎哥一愣:“什么?”
严颂:“你说是来找卢雨婷收账的,那她的欠条肯定在你手上吧?欠条呢?”
虎哥干笑了声:“嗐,这种要紧的东西我肯定不会随身携带啊,回头丢了怎么办?”
严颂:“那你打电话派给小弟给你送过来,什么时候看到欠条,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等。”
“你!”虎哥一张脸顿时变得有些扭曲,神色不定地瞪着他。
严颂不去管他,只看卢雨婷:“卢雨婷,你来说说,你欠了多少钱?”
083.人头费
“我……”卢雨婷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为难:“几万块吧……”
丁宇峰嗤了一声:“连自己到底欠了多少钱都说不出来, 扯呢你!”
卢雨婷绝望地用手捂住面孔,颤抖着肩膀哭了起来:“警官,我错了, 都是虎哥他们逼我干的,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他妈……”虎哥一听这话登时怒了, 瞬间想要站起身来,看那架势是想揍人。
站在他身后的徐涛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按,直接把人高马大的虎哥按得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严颂只看卢雨婷, 挑了挑眉:“说说吧,你错哪儿了?”
“臭丫头别瞎……”虎哥还想再说什么,徐涛一直按在他肩膀的手猛地使力, 虎哥疼得叫出声来, 再不敢多说。
卢雨婷眼泪汪汪地看了看严颂,又看了看虎哥, 老实交代:“三年前, 我欠了高利贷一大笔钱, 虎哥带着人过来找我催收,我没办法,只能到处筹钱,好不容易才把钱还清。后来,我一个朋友正好也急需用钱, 问我有什么办法, 我随口就把之前借钱的平台告诉她了,她也在平台顺利借到了钱。后来, 虎哥找到我,说, 如果能多多向其他人推荐这个借钱平台,平台会给我人头费当做奖励。”
“我还清债务后本来手头就紧,听了这话就有些心动,不过是向人推荐一下产品而已,他们可以借到钱,我也可以赚点外快,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丁宇峰听得连连摇头:“你也欠过高利贷,知道还不上钱有多可怕。自己爬出了火坑还把其他人往里拉,你管这叫互惠互利?”
卢雨婷咽了咽口水,委屈兮兮地说:“我……我也没逼他们借钱啊,只是推荐一下……”
丁宇峰翻了了个白眼:“秦怡也是听了你的推荐才去借高利贷的吧?”
卢雨婷瑟缩了下,讷讷道:“她自己贪慕虚荣,真不怪我。我看她天天盯着那些品牌包包流口水,想买又买不起的样子,就跟她提了一嘴,是她自己要借的……”
严颂:“借钱的举动是她自己做出的,但没有你在背后使力,她未必下得了决心。”
卢雨婷咬着下唇,不说话了。
之前为了还债,她几乎把能借钱的朋友和家人都借了一遍,好不容易才把高利贷还上,欠下的私人债务却依旧让她生活艰难。虎哥提出可以给她人头费当奖励的时候,卢雨婷不是没有犹豫过,毕竟,没人比她更知道高利贷的利息滚起来有多可怕。
可是,这些钱太容易到手了,试过一次就很难放弃。渐渐的,她变得毫无心理负担,安慰自己反正她只负责推荐,要不要借钱都是别人自己做出的决定。
卢雨婷注意秦怡很久了,这个乡下来的临时工平时看起来也老老实实的,但她每次看到其他同事背了新包包或者戴了新饰品时眼睛都会放光,还会殷勤地凑过去摸摸人家的大牌包,一副羡慕得不得了的样子。
于是,某天午休时间,她看到秦怡在官网查看一款新包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走了过去:“小秦,看什么呢?哎呦,这包可真好看呐,你要买吗?”
秦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无奈道:“我好想买啊,可惜买不起。”
卢雨婷笑了笑:“这年头,谁买东西还靠攒钱啊?都是花明天的钱买今天的包,早买早享受啊。”
秦怡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还能这样?”
卢雨婷表面不动声色,心头大喜,她只要看着秦怡蠢蠢欲动的神色就知道,又一个人头费即将到手。
卢雨婷还想分辩:“我真不是故意想要害她,我哪知道她买了包包还要买首饰,买完首饰又买化妆品,她最后欠那么多真跟我没关系。”
严颂播放另一段视频,正是秦怡上班路上驻足张望那段。
“那天早晨秦怡上班途中碰巧看到虎哥三人跟你交谈,她必定是发现了你推荐借款平台拿人头费的事情。秦怡因为借钱导致倾家荡产,必定对你心怀怨恨,肯定会找你对峙。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卢雨婷此刻终于明白了警方究竟想从她身上调查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那天我回到公司之后,她的确过来找我……”
那天早晨,卢雨婷刚出地铁口,就看到虎哥三人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朝自己打招呼。
卢雨婷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她不时会收到虎哥发过来的人头费,但通常只在微信上联系,他们很少会过来找她,尤其是在公司附近。
卢雨婷不安地朝四周看看,板着脸朝不远处两幢写字楼之间的小路走去。她记得那边很少人经过,不容易被人看见。
虎哥跟在她身后走过去,卢雨婷不满地瞪过来:“不是说没事不要来找我吗?你们来干嘛?还是在我公司楼下,这要是被同事们看见,还以为我跟你们是一伙的呢……”
虎哥嘲讽一笑:“我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啊。你拉人,我们收账,分工合作。”
“我……”卢雨婷竟无法反驳,转口问:“有什么事,快说!”
虎哥朝她走近几步:“你最近拉的人越来越少了啊。”
卢雨婷也很无奈:“我的人际圈子就这么大,而且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哪有那么多需要借钱的?”
虎哥:“啧,那还是你不够努力啊,这个月你这边还一个人都没拉到,平台没生意,我们到手的钱也越来越少,那可不妙啊。小卢,无论如何,这个月起码得拉两个人头过来。”
卢雨婷觉得难以置信:“当初不是说好了,我拉一个人就收一个人头费,可从没说过每个月还有指标。”
虎哥嘿嘿一笑,捏了下卢雨婷的脸:“以前没指标,最近不是生意不好嘛,也得给你点压力才行。你要是再拉不来人,我们哥儿几个天天来这里找你!”
卢雨婷挥开虎哥的手,后退几步,被虎哥一番话说得又惊又惧,只好保证自己这个月一定会拉个人来,让他们不要再来找她。
好容易摆脱了虎哥,卢雨婷步履沉重地走到公司。
走到茶水间想给自己泡杯咖啡打打气,就见到秦怡正双手抱臂站在咖啡机前,满脸阴沉。
“小怡,早啊!”卢雨婷勉强挤了个笑脸给她。
谁知秦怡却直接拉着她的手腕把人带到旁边空无一人的杂物间,直接开口:“你认识虎哥他们?他们来找你干嘛?”
卢雨婷眼神闪烁:“我……我欠了钱……”
秦怡摇摇头:“不是,虎哥他们要账是什么架势我见过,哪会那么温和?而且,我看得懂一点唇语,你们都提到了‘人头费’。”
秦怡死死看着她:“是不是你故意怂恿我去借贷平台借钱?你坑我!”
卢雨婷拼命摇头:“没有,没有,你弄错了!”
秦怡却已经出离愤怒:“就为了你那点人头费,你害得我们家倾家荡产,住了一辈子的老房子都没了,现在我爸一把年纪还要在外面租房子住!”
卢雨婷只得辩解:“我也只是顺嘴一说,具体借不借、借多少全在你啊……”
秦怡一个巴掌狠狠掴在卢雨婷脸上:“贱人!都是你害的,还想狡辩!”
卢雨婷抬手想要反击,她力气没有秦怡大,身手也不如秦怡灵活,反击不成反倒又被她打了一巴掌。
这下卢雨婷彻底火了,愤怒地朝秦怡吼着:“你他妈自己扛不住诱惑还怪我?就算没有我,你迟早也会在其它平台借钱的,因为你就是个贪慕虚荣的人啊,你爸这么惨都是被你害的,还好意思怪别人!”
秦怡顿时住了手,只恨恨瞪着她,半晌,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卢雨婷说到这里,双手在脸上用力搓了搓:“那之后,秦怡一直对我没好脸色,总想找我的茬儿,公司人多嘴杂,我怕她把我拉人赚人头费的事情说出去,就想要找她好好聊一聊。”
严颂挑挑眉:“所以你约她去了乌头巷?那是个适合好好聊聊的地方吗?”
卢雨婷颓丧地点点头:“我……我有个远房表哥住在乌头巷附近,我其实是想约她去那儿,吓唬她几句,让她以后别再因为这个事儿找我麻烦了,谁知……”
丁宇峰:“你和你表哥杀了她?”
“没有没有!”卢雨婷赶紧摆手:“我哪敢啊。而且,我这事儿虽然不光彩,但到底不算违法的啊,就算真被她说出去,我最多丢工作丢脸,损失没那么大,我何必杀她呢?”
严颂几人互看一眼。
不得不说,卢雨婷的话有道理,她只能算是借贷平台方面的恶意推销员,虽然道德层面上令人不齿,司法层面却没有什么大问题,真不至于因此杀人。
严颂敲敲桌面:“把案发当日的具体情况好好说说!”
084.鱼饵
卢雨婷磕磕巴巴地讲了下那晚的事情。
秦怡这两天看她的眼神格外阴郁, 卢雨婷怕她口无遮拦地把自己收人头费的事儿到处说,就想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她。
卢雨婷有个远房表哥也在星城打工,看起来又黑又壮, 很能唬人的样子, 就打算让表哥出马, 威胁一下秦怡。案发当日的午休时,她写了个字条递给秦怡,约她晚上去某间小酒吧坐坐。
那个茶室就开在乌头巷巷尾,卢雨婷知道秦怡的住址, 从她家方向往小酒吧去,不管是步行还是骑电动车都一定会经过乌头巷。
而秦怡正在攒钱还债,肯定不舍地打车。
当时秦怡一脸紧绷地看着她:“你想干嘛?”
卢雨婷赔笑脸:“我之前财迷心窍, 向你推荐了那个平台是我不对, 后来看你损失这么大,我也于心不忍。今晚我们好好聊聊, 我有一些赚钱的兼职可以推荐给你。”
秦怡犹豫了下, 把那张纸条在掌心抓紧, 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于是当晚,卢雨婷就和表哥蹲在巷尾守株待兔,就等着秦怡上门。
谁知一直等到十一点,也没看到秦怡出现。
卢雨婷心说晦气,秦怡怕是不会来了。只能跟表哥无奈道别, 打算再找其它机会威胁秦怡。
谁知第二天去公司就听说了秦怡遇害的消息, 死亡地点还是在乌头巷里。
想起自己和表哥在巷尾等秦怡的时候,她已经死在了巷子里, 卢雨婷就浑身发凉,心慌得不得了。
她赶紧联系表哥, 让他千万对那晚的事情守口如瓶,自己也在警方调查的时候刻意隐瞒,对相关事宜闭口不提。
卢雨婷:“警官先生,我真的没有说谎。我是约了秦怡过去,却真没杀她啊!”
丁宇峰只觉得气恼:“这么重要的案情线索你他妈早说啊!”
警方一直没弄明白秦怡大晚上的为什么会跑到乌头巷去,这下才终于知道内情。而卢雨婷和表哥案发时竟然就在附近,也可能目击到什么重要线索。
卢雨婷眼巴巴看着众人:“我……我太害怕了,就没敢说。”
严颂视线落在卢雨婷脸上,他能看出这人没有说谎,而且她也的确犯不着对秦怡下手。
“当天晚上你们在巷尾有没有看到过什么?有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或事?”
卢雨婷眨眨眼,开始拼命回想:“我们在巷尾站了快三个小时,那会儿天色已经晚了,很少人经过,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徐涛也有点急:“你好好想想,重点回想十点以后的情况。”
有了十点这个提示点,卢雨婷抱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抬头:“十点过一点儿的时候,有个男人从巷尾往里走了。”
她越想越后怕,脸上出现惶惑不安的神色:“难不成……就是那个人……”
严颂几人顿时来了劲:“什么特征?”
卢雨婷:“个子比我高一点,比我表哥矮,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看不清身形,大晚上的那人还带着渔夫帽和口罩,脸也看不清楚,我当时还跟表哥吐槽了一句,这人怎么怪怪的。”
“还有什么细节?仔细想想。”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卢雨婷忽地抬起头:“我觉得那个人有点熟悉。”
严颂追问:“怎么个熟悉法?”
卢雨婷:“就好像在那儿见过,但有想不起来。”
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旁听全程的祝染忽地凑了过来:“哪方面的熟悉?”
“诶?”卢雨婷被问得一愣,眼神迷茫地看着这个过分漂亮的警官小姐。
祝染提示:“我们通常看人,相貌身形固然最明显的标志,但其实对于熟悉一些的人而言,气味动作甚至感觉都可以作为分辨的指标。你仔细想想那人的气味或者走路姿态有没有什么是你熟悉的?你是Beta,肯定闻不到信息素,那么,他身上有体味吗?或者香水味?”
时间隔得太久,当时太黑,她的注意力又不在那人身上,此刻拼命回想也只能想起一点点残留片段,更多的实在想不起来,只得苦丧着脸:“不好意思,我真想不起来了。”
祝染一脸遗憾。
严颂却忽然开口:“没关系。”
卢雨婷一愣:“嗯?”
下午,卢雨婷满脸忐忑地回到了公司。
她被警察叫去问话的事情公司里的人已经都知道了,这会儿看她从警局回来,纷纷凑过来好奇地询问:“小卢,什么情况啊?”
“就是,警方为什么找你去问话啊?”
卢雨婷咽了咽口水,按照之前严颂交代的话术回道:“是之前秦怡的事,警方找我过去问问。”
“是吗?”一群人顿时更好奇了:“怎么会问你?”
卢雨婷面露为难:“你们都知道秦怡是在乌头巷那块儿遇害的是吧?其实她出事时我也在那附近,我有个表哥住在乌头巷那片的民房,我那天找他有点事,我们还在乌头巷巷尾散了会儿步。警方怀疑我曾经碰到过凶手,就找我过去问问话。”
“哇,你真的碰到过凶手吗?”
“天呐,太吓人了!”
“怎么回事啊到底?”
在众人惊诧担忧的目光中,卢雨婷清了清嗓子:“其实我当时确实看到了一个非常可疑的人,他穿着一身黑衣服,还带着帽子和口罩。”
同事们顿觉遗憾:“可惜了,凶手裹得那么严实,肯定啥也看不到啊。”
“就是啊。”卢雨婷深深叹了口气,也很遗憾:“可惜没看到凶手的面貌,不然还能找到杀害秦怡的真凶。不过——”
“不过什么?”
卢雨婷朝大家笑笑:“虽然那人裹得严实,但我觉得那人给我的感觉非常熟悉,我肯定在哪里见过他的。”
“真的假的?”
“到底是谁?”
卢雨婷:“我不知道啊。”
“切!”同事们顿觉得无趣,纷纷吐槽:“不知道你说个啥!”
卢雨婷眨眨眼:“警队的专家说这种情况也很常见,意味着那个人的样子已经存在于我的记忆力,我却不能很好地识别它。警队已经联系了一个心理学专家对我进行催眠,或许在深度催眠的状况下,我能更清晰地回想时当时的场景,到时候我就能想起来为什么那人会让我觉得熟悉了。”
“哇,好神奇。听上去简直是电影情节啊!”
“哪个心理专家这么厉害?好好奇啊!”
“小卢加油啊,赶紧想起来,找到杀害小秦的真凶!”
“啥时候催眠?可以围观吗?”
卢雨婷笑道:“当然不行!那个心理专家挺忙的,目前在另一个城市出差呢。警方跟他约了三天后进行催眠,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害了小秦了。”
这时经理走了进来,八卦的同事们纷纷散去,卢雨婷大大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打开电脑,佯装干活,一双眼睛却不自觉地在办公室的同事们脸上瞟来瞟去。
从赤炎回来前,警官们反复交代自己要怎么说,自己刚刚的表现,应该算过关吧?
她心头一阵发紧。
按照警官们的说法,秦怡是被一个她熟悉的人害死的,且是有备而来,专门针对她下手。
会同时跟秦怡和卢雨晴产生的交集的人除了虎哥那几个要债的,就是在公司里的同事了。虎哥他们不可能知道卢雨婷约秦怡在乌头巷附近碰头的事情,那有嫌疑的就剩下公司同事们了。
一想到真凶就在自己身边,卢雨婷现在看着哪个同事都觉得心里发毛。
她捏了捏自己衣袖的一角,那里有个小小的圆形凸起,是个兼具监听功能的定位器,碰上危险连击三下还能直接预警。
她有些紧张地摸了摸,但一想到自己这边的动静正在被警官们全程监听,又觉得放心不少。
赤炎那帮家伙,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应该不会有事吧。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卢雨婷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慢悠悠地出了门。
卢雨婷租住的公寓离公司不远,坐地铁四站路可到。
她尽量表现得跟平时一样,出了地铁站后,去街口的菜市场买了点菜,又去小超市买了两包抽纸,拎在手里朝小区方向走。
走近单元楼,她不自觉回头看了看。
毫无异常。
卢雨婷松了口气,自己是有点疑神疑鬼了,这会儿天还没黑呢,又是在小区里,凶手不至于会挑这个时间下手吧。
卢雨婷掏出钥匙开门,走进去,刚想关门,一只手挡在门前。
卢雨婷心脏狂跳,诧异地瞪着门口站着的人:“蔡主任,您怎么在这儿?”
蔡麟是公司财物部的主管,平时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这会儿却站在她家门前,笑得十分和气。
“小卢,真巧,你也住在这个小区啊。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这要是平时,卢雨婷还真信了事情就是这么巧。
可是她中午刚刚从赤炎出来,深知自己同事中的某一个就是杀人凶手且一定会想办法接近她,这会儿蔡麟又突兀地找到她家里来,她要是还不明白其中的猫腻,那也就太蠢了。
手里还拎着东西,不方便去捏衣角,卢雨婷刚想趁寒暄的机会把菜放在地板上,就听蔡麟笑着问:“又是邻居,又是同事,小卢不请我进去坐坐?”
坐你妹啊!卢雨婷心中警铃大作,越看对面蔡麟的身影越像自己那晚看到的黑衣人,寒暄都不敢寒暄了,手上一用力就想要关上房门。
谁知蔡麟已经察觉到她的意图,一只手立刻用力抵住门板,另一只手里举着一个小罐子对准了她的面孔。
085.口供
看着卢雨婷失去意识, 身体缓缓软倒,蔡麟上前一把扶住她,顺势把人带进门内放在地板上, 迅速反锁了房门。
年轻的女人仰面躺倒在客厅地板上, 已经彻底陷入昏迷, 睡得无知无觉。
蔡麟摸了摸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刀。那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剔骨刀,非常锋利。
他在先动手还是先布置现场之间犹豫了一下,决定选择后者。
毕竟, 如果先动手,卢雨婷的血喷到他的身上,再去布置现场时就会被沾得到处都是, 会给自己处理现场时增加麻烦。
反正麻醉剂的药效会持续一段时间, 他完全不用着急。
蔡麟掏出一副塑胶手套戴上,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黑布口袋, 视线在客厅里细细扫过。
很普通的独居女性的租住房, 家具和装修都很简单, 但细节处布置得十分温馨。
蔡麟故意做出入室抢劫的行径,率先搜查卢雨婷的包,把里面的手机钱包都拿出来放进自己的口袋。
然后,他把客厅电视柜的几个抽屉翻得一团乱,翻出几张现金。
他又把沙发坐垫一一掀开, 把茶几和立柜通通扫了一边, 拿走了平板电脑和一个貌似有点价值的水晶小摆件。
客厅实在乏善可陈,蔡麟走进卧室。
刚一进门, 一个身影从天花板上灵巧跃下,顺势一个飞踢直接踹在蔡麟背上, 直接把他踹得重重扑倒在地。整张面孔磕在地板上,登时额头和鼻子都开始冒血。
“谁?”蔡麟迅速翻身,带着一张血赤糊拉的脸怒不可遏地抬头,就见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性Alpha正双手抱臂俯视着他。
蔡麟也是个B级Alpha,此刻惊怒交加,周身的信息素迅速聚集、外溢,有如实质的信息素威压朝女Alpha袭去,试图使她丧失攻击力。
谁知预料之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对面的女Alpha只是稍稍愣了下,随即无所谓地朝他笑笑,下一秒,巨大的压力朝蔡麟袭来,他顿时浑身颤抖,喘不过气。
Alpha间的等级差距高下立现。
蔡麟忍着刺痛,颤着手,摸向腰间的剔骨刀。
谁知他刚摸到刀柄,正想起身,Alpha已经抬脚朝他脸上又是一脚,蔡麟再度倒地,手里的刀也被她踢飞,落在两米开外的地上。
短期内脑袋重重挨了两下,蔡麟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又痛又晕,半天爬不起来。
面容艳丽的Alpha抬手拨了拨自己的长卷发:“我正等得无聊呢,你就来了。”
蔡麟已经完全懵了,完全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时客厅传来“咚”地一声巨响,卢雨婷家的大门直接被人生生踹开,严颂带着几名队员闯了进来。
“你们来得挺快啊。”莫晴溜溜达达走到客厅,指指卧室方向:“人已经放倒了,完全不堪一击。”
丁宇峰接话:“我们在监听器里听到不对劲就马上赶上来了。”
严颂走进去,把蔡麟拉起来戴上手铐:“蔡麟,跟我们走一趟。”
审讯室里,蔡麟面容阴郁地坐在桌前。
严颂:“蔡麟,今天下午六点二十分钟,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同事卢雨婷家中,并使用麻醉剂将其迷晕。”
蔡麟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卢雨婷之前得罪过我,我看她有点不爽,就想去她家教训她一下,算是恶作剧吧。”
丁宇峰气笑了:“你擅闯民宅,拿着市面上买不到的违禁药品迷晕了别人。你管这叫恶作剧?你当我们警方傻啊。”
蔡麟:“不管你们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我这顶多算个擅闯民宅,外加非法购买违禁品对吧?”
“别忘了你身上可是带着刀呢,你这叫杀人未遂,懂?”
蔡麟:“那只是厨房用刀,不是管制刀具,我带着只是想威胁她一下,没想真怎么样。何况,同事之间的小龃龉,我不至于杀她。我没有杀人动机啊。”
严颂:“同事间的小龃龉?具体说说。”
蔡麟刚想开口,严颂提醒:“你说的话我们都会去调查是否属实。”
蔡麟转转眼珠:“卢雨婷是借贷平台的帮凶。我之前手头紧,她怂恿我去平台借钱,结果利息超高,害我损失了一大笔。我最近才知道原来她是靠着这个赚人头费来着。这不是坑我嘛,我当然恨不过了。”
“至于这件事的证据——反正钱我还了,欠条也烧了,不过我那段时间是找亲戚朋友借了钱才还上的,你们可以去打听。”
“那你把客厅翻得那么乱做什么?”
蔡麟:“我就是看她不爽,想破坏一下她的家。”
“需要把人迷晕?”
蔡麟:“那不是怕她反抗嘛,我只是买来试试而已,之前也没想到这个喷雾这么有效。”
丁宇峰和严颂对视一眼,倒是没想到蔡麟这厮还挺狡猾。
他今天会出现在卢雨婷家里,摆明了是想要杀人灭口,再伪装成入室抢劫的样子。
可是明面上他确实没有杀人动机,跟秦怡案也没有直接联系。他如果咬死了自己只是想要报复一下卢雨婷,暂时还真有点拿他没办法。
“隔壁卢雨婷已经醒了,她可完全不是这么说的。”
蔡麟眉头紧了紧:“她怎么说的?”
严颂盯着他的脸:“卢雨婷中午刚说自己曾在秦怡被害的现场见到过凶手,你下午就带着刀出现在她家,这不是杀人灭口又是什么?”
蔡麟脸上看不出破绽,只手指有些不受控地颤抖:“她既然见过凶手,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抓凶手?在这里盘问我做什么?难不成,她其实根本没看清凶手的样子?”
蔡麟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跟严颂对视:“既然她都没看清凶手,那我这杀人灭口的动机也不成立吧?”
严颂敲了敲桌子:“上个月21日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蔡麟愣了愣,随即道:“哪一天啊?这么久以前的事情我哪里会记得。”
“哪一天?就是你另一名同事秦怡遇害的那天。这个问题我们警方之前调查秦怡案时已经问过你们公司所有人,包括你,你居然不记得?”
蔡麟装出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哦,那天啊。上次我也跟你们说过了,那天晚上我一直待在家里,没出过门。”
“有人能证明吗?”
蔡麟摊手:“我独居,没人证明。不过,我的车上安了行车记录仪,你可以查看看我当晚的行车记录。另外,我们小区门口都有摄像头,你们查一下就会发现我进去之后没出来过,这样应该算是我的不在场证明吧。”
蔡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隐隐带了几分得意与挑衅,他抬起下巴跟严颂对视:“警官先生,我不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但是,我除了今天一时头脑发热,冲动之下迷晕了卢雨婷之外,什么都没干过。我也知道秦怡的案子挺受社会关注的,你们警方一直抓不到凶手,估计压力也很大吧。可是,压力再大也不能随便冤枉无辜百姓啊,是不是?”
“你他妈也算无辜百姓?”丁宇峰顿时怒了,倾身揪住蔡麟的脖领子,恨不得给他两拳。
“怎么?还想动手吗?”蔡麟指指自己脸上的伤,莫晴那两下踹得挺狠,他鼻梁骨差点儿断了,额头也破了,缝了两针,现在整张脸又红又肿,煞是精彩。
蔡麟语带愤恨:“大名鼎鼎的赤炎就是这样审讯的?即使我当时做错了,你们也不该暴力执法。那个女Alpha警察叫什么名字?回头我一定投诉她!”
“啧,你他妈还想投诉?”丁宇峰更气了,只觉得刚才莫晴还是打轻了。
严颂拽着丁宇峰的衣领把他拉了过去,示意他冷静,同时冷冷看向蔡麟:“你会这样建议,想必已经提前有了对策,我们从门口摄像头那里大概率查不到什么。但是——”
严颂顿了顿,本就气势极盛的一张面孔此刻像淬了冰,锋锐目光仿佛能看进人心:“凡做过必留下痕迹,从来不存在什么万无一失。”
他抬手在蔡麟额间隔空点了点,带着对目标一击即中的狠劲儿:“之前找不到你也就罢了,既然你已经出现在我们视线里,找到证据只是迟早的事!”
严颂抬起下巴示意蔡麟去看对面墙壁贴着的大字。
墙上贴的正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蔡麟:“……”
严颂淡淡落下一句:“好好想想怎么回答!”
说着薅着丁宇峰的脖领子把人拉了出去。
审讯室里只留下蔡麟和两名负责看守的警员。
严颂一出门,正对上站在门口的祝染。
祝染刚才已经在外面围观了蔡麟的审讯过程,不由有些焦虑。
小丁忍不住吐槽:“这个蔡麟,心理素质还挺强。一般人作案途中被警察当场抓获,大概率都扛不住全招了,这人居然能咬死不承认。”
“确实。”祝染忍不住叹了口气:“估计他也知道秦怡那边咱们确实没找到任何有效证据,就有恃无恐吧。”
“跟谋杀案比起来,非法入室和购买违禁药品的罪名不值一提,尤其卢雨婷只是昏迷,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样判不了他重罪的。”严颂眉宇间也凝着一层郁气,不过他到底经历得多,比他俩沉得住气:“不过,既然人已经抓到了,顺藤摸瓜总能给我抓到把柄。”
祝染双手抱臂,凝眉沉思片刻,抬头看向严颂:“严队,我能去跟卢雨婷谈谈吗?”
严颂挑眉:“当然。”
086.闻
麻醉剂的效用过去, 卢雨婷已经恢复清醒,只是头还有些疼,便一直在休息室的躺椅上休息。
听到敲门声, 卢雨婷抬起头, 看到之前见过的那个非常漂亮的Omega警官走了进来。
卢雨婷不知道她的职务, 只听其他人似乎喊她“祝顾问”。
祝顾问朝她微笑着打招呼:“感觉好点了吗?”
卢雨婷愣了愣。如果这个微笑打招呼的动作换个人来做,大概都免不了会带着几分虚假和客套,毕竟不熟。但这位Omega顾问的气质非常独特,清雅得不染凡尘似的, 所有动作都极其自然,仿佛一切理应如此。
如果说面对其他警员时她会感到巨大的压迫感,那么面对这位祝顾问, 她只觉得莫名信任。
祝染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开门见山道:“蔡麟说因为你曾经拉他去借贷平台借钱,害他损失惨重, 他因此对你心怀怨恨, 今天才会去你家将你迷晕, 只是为了小小报复一下你。”
“怎么可能!”卢雨婷倏地一下从躺椅上坐直了:“他说谎!我根本没有从他身上收过人头费!还有,他今天明显是过来杀人的,如果你们没有出现,我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祝染点点头:“他为了脱罪肯定咬死不会承认。何况秦怡遇害案我们的线索本来就少……”
卢雨婷双拳狠狠握紧:“难不成因为没有证据就要放过杀人犯?”
祝染盯着她:“所以你非常确定蔡麟就是那天晚上你遇到的人?”
“呃……”卢雨婷陷入纠结,开始反复回想那天晚上擦肩而过的黑衣人, 又将他的形象和蔡麟反复对比, 最后肯定道:“一定是他!身形看不清楚,和身高是一样的啊, 而且,如果不是我身边认识的人, 为什么一个陌生的黑衣人会让我有熟悉感呢?如果不是他,他为什么带着刀来我家把我迷晕?这不合理啊。”
她态度坚定,祝染略略放心,可惜事情仍旧棘手:“只是这些逻辑性依据不能当作指控他的有力证据。”
卢雨婷顿时沮丧起来:“那我该怎么办?”
祝染转转眼珠:“除了身高之外,还有什么是令你印象深刻以致于确定黑衣人是你熟悉的人的特征?”
“这……”卢雨婷自己也迷茫起来:“我也说不上来……”
祝染:“有没有可能是气味?体味?香水?信息素?”
卢雨婷一愣:“那人没有明显体味,也没用香水,否则我早就会告诉你们。至于信息素——”她苦笑一下:“我一个Beta怎么可能闻到信息素?”
“不一定。”祝染摇摇头:“你知道我们判断一个人的第二性别主要是看腺体对吧?有Alpha或Omega腺体的那类人群是AO,反之则是Beta。”
卢雨婷点点头。
“但也有少数人,出生体检时是带有AO腺体,但发育期腺体没有成功发育,最后导致没能顺利分化成Alpha或Omega,而是分化成了Beta,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分化失败。”
通常小婴儿们出生时,医院的常规体检中就会包括腺体检测这一项,可以用来判断孩子们未来的第二性别,也会将检测结果作为预期性别填写在出生资料中。到了青春期,AO腺体开始逐渐发育,待到腺体发育完全,他们便会成为真正的Alpha或Omega。
但也存在少数人,出生时带有腺体,青春期时腺体却没能正常发育,导致腺体发育不完全,不能分泌信息素,他们的第二性别就不再是Alpha或Omega,而是Beta。
卢雨婷神色微讶,抬头看着祝染。
祝染迎上她的目光,声音平静:“我查过你的资料,你出生时的预期性别是Omega,只是后来未能完成分化,所以你的第二性别是Beta。”
卢雨婷:“是啊。十六岁以前我都以为自己会顺利分化成一个Omega,谁知后来腺体发育不良,我就分化成了个Beta。医生说这种情况也挺正常,虽然大部分AO都能正常分化,但像我这种分化失败的人也不少。当不成Omega我倒是无所谓,虽然闻不到传说中的信息素味道,但不用受发热期的困扰还挺方便的。”
她有些好奇地看向祝染:“可是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祝染:“你虽然是个Beta,但也有腺体,只是腺体发育不完全而已。所以,理论上,你并不是完全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只是,不那么明显而已。”
“是吗?”卢雨婷有些困惑:“可我真的从未闻到过任何信息素。”
祝染:“现代社会,AO们在公共场合都会尽量克制信息素的外溢,同时辅以阻隔剂,以减少对他人的影响。你平时能接触到的信息素本来就少,加上你腺体功能不健全,会闻不出信息素很正常。但这并不代表你闻不到。”
卢雨婷有点懵:“什么意思?闻不出不就是闻不到?”
祝染笑着摇摇头,抬手在卢雨婷鼻间晃了晃,几丝信息素缓慢地从她指尖释放出来,萦绕在卢雨婷周围。
卢雨婷惊讶地睁大了眼。
祝染眨眨眼:“明白了吗?比如我的信息素是栀子花味道的,你是Beta,所以你‘闻不出’花香;可同时,你有腺体,哪怕功能不健全,你也能感受到我信息素的存在,以及差别,所以你并非‘闻不到’。”
卢雨婷若有所思:“蔡麟是个Alpha,所以那晚我有可能闻到他的信息素了?”
“不错!”祝染点头:“我打听过了,你们公司大部分员工都是Beta,除了蔡麟之外,只有另一个部门主管也是Alpha,所以他们平时在公司里对于信息素的控制没那么谨慎,在公司日常上班时基本不用喷阻隔剂。所以你平时跟蔡麟接触时必定闻到他的信息素,只是腺体识别不了,不能将气味转化成可以被嗅觉感知到的气味,也不会受信息素影响而已。”
“AO人群的信息素跟身体状况和情绪息息相关。那晚蔡麟是奔着杀害秦怡去的,他的情绪一定处于极度紧张、激动甚至亢奋的状态,加上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作案上,对于信息素的控制难免没那么在意,他的周身会不自觉溢出信息素非常正常,加上你和表哥都是Beta,他对你们没设防,从你们身边走过时也不会刻意再去收敛信息素,你极有可能是闻到了他的信息素味道才感觉熟悉。”
卢雨婷恍然:“原来如此。可是——”
她开始纠结:“可是即使我真的是因为闻到了他的信息素才觉得熟悉的,我的腺体识别不了,也不能证明就是他啊!”
祝染眼珠转了转,明眸善睐的样子非常动人,声音柔和平缓,也让她的话都显得更有说服力似的:“识别不了也不代表感觉不到。”
“什么意思?”卢雨婷彻底懵了。
祝染让她闭上双眼,缓缓道:“现在,你感受一下我的信息素。”
卢雨婷听话地闭上了双眼,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闻不出,却还是按照祝染的吩咐尽量去“感受”着她的信息素。
半晌,祝染示意她睁眼,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高大英俊的Alpha警官走了进来,看向祝染:“你找我?”
祝染点点头,笑着招呼他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卢雨婷记得这人是赤炎的队长严队,顿时更纳闷了,不明白祝顾问这是想干嘛。
然后就听见祝顾问对严队长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严队,来,给点儿信息素!”
哪怕她只是个Beta,也还是有点儿基本常识的,这是Omega可以对Alpha说的话吗?
果不其然,对面的严颂明显也是一惊,冷峻严肃的俊脸差点儿绷不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要不是时间和场合实在不对劲,对面还杵着卢雨婷这个重要证人,他简直怀疑祝染是在调戏他。
祝染暂时懒得解释,言简意赅道:“做个实验。你稍微释放一点信息素给卢雨婷闻一闻。”
严颂满头问号,但祝染的神色太过正经,只得依言释放出一丝信息素。
带着一缕清甜的枫糖香味顿时盈满四周。
味道实在过于好闻,饶是祝染全副心思都扑在案件上,也不由分神多闻了一下。她转头看了眼严颂,严颂依旧是那幅不动如山的酷炫表情,只是在留意到她的视线之后,耳根微微有些泛红。
祝染不敢再看,立刻转回头,清了清嗓子,嘱咐卢雨婷闭上眼感受一下严颂的信息素。
半晌,卢雨婷睁开眼。她已经隐隐猜到祝染想要做什么,此刻有些兴奋,满眼期待地看着祝染。
果然,就见祝染朝她笑笑:“现在,我和严队其中一人会释放一些信息素,你感受一下,然后告诉我究竟是谁的。”
087.实验
待到卢雨婷闭上眼, 祝染朝严颂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待会儿不用继续释放信息素了。
严颂了然地点点头。
卢雨婷再度睁开双眼,祝染把她带到窗边, 让她吸了吸新鲜空气。
“现在, 我和严队其中一人会开始释放少量信息素。你用心感受一下, 然后告诉我,是我们中的哪一个。”
卢雨婷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这……可是我只是个Beta,真的能做到吗?”
祝染浅笑着朝她挤挤眼,让卢雨婷忐忑的心瞬间变得安定不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卢雨婷深吸口气:“那我试试。”
祝染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一丝信息素。
栀子花的香味在房间内轻轻袅绕。
严颂微微垂头, 眼睫轻颤了下。
不同于威压时的肃杀气息,发热期到来时的甜美撩人,这次的栀子花香清浅淡雅, 就是简单纯粹的香, 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可是当这抹清浅的幽香在鼻间环绕时, 却似缓缓轻抚的羽毛, 在心上不动声色地摇曳。
严颂用力握了握拳, 把心头不合时宜的情绪驱散。
好在,只是短短几息的功夫,卢雨婷就忽然眼前一亮,兴冲冲地看向祝染:“祝顾问,这是你的信息素!”
祝染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鼓励道:“你做得很好!”
蔡麟在审讯室里已经坐了四个多小时了, 除了最开始被两个警官审问了几句,之后就再没人搭理他。
在两位负责看守的警员无声注视下枯坐了这么久, 蔡麟开始觉得烦躁,但心底又隐隐升腾出几分得意的期待。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证据, 而司法上一贯的原则就是疑罪从无,即使警方再怎么怀疑他,只要拿不出铁证,就没办法给他定罪。
蔡麟抬起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可如果只是被判非法入室和购买违禁药品,伤害他人未遂这种罪名的话,他觉得事情还不算糟,这类罪名顶多关几个月也就没事了,没准还可以保释。
正盘算着接下来找哪位律师帮自己辩护,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之前审讯他的那两位警官走了进来。
蔡麟一愣,这是要放自己走了?
就见其中一人拿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让自己穿上,又拿了一顶渔夫帽和一个口罩让自己戴上。
看着这熟悉的装扮,蔡麟浑身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你们这……这是想要做什么?”
丁宇峰把渔夫帽扣在他脑袋上:“让你穿就穿,又不是严刑拷打,废什么话。”
蔡麟装扮完毕后,被带去了同楼层的一个房间。
走进房间后,他更懵逼了。
房间里竟然已经站了七个跟他身形相仿,装扮相同的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羽绒服,戴着同样款式的渔夫帽和口罩。
隐约察觉了警方的意图,蔡麟愤怒地看向丁宇峰:“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丁宇峰冷冷睨了他一眼:“闭嘴,站好!”
其余七人也动作一致地朝他投来谴责的目光,让蔡麟觉得自己此刻的闹腾非常无理取闹,重重压力之下,他无奈闭嘴,跟其余七人一起,背对着门的方向站好。
一台高清摄像机在旁边架好,确保房间内的细节都会被一一捕捉到。
不多时,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蔡麟不能回头,但他视线的余光能扫到来人的身形,心头一紧。
进来的人是卢雨婷。
虽然她也戴了口罩和帽子,但毕竟是一起共事过的同事,他不久前还跟踪并迷晕了对方,怎么可能不记得。
蔡麟瞬间意识到警方想要干什么,后背冒出一层细汗。
那晚,他就是这样一身装扮,带着一把刀去乌头巷找秦怡。
当时在巷尾看到卢雨婷和她表哥时,蔡麟并不意外,也丝毫不觉得担心。巷尾街灯昏暗,自己又是这样一副装扮,卢雨婷不过是公司里一个普通同事,毫无私交,怎么可能仅凭擦肩而过的瞬间就认出他来?
于是蔡麟毫不在意,举止自然地从卢雨婷身边经过,朝巷子里走去。
隐约听到卢雨婷跟她表哥还吐槽了一句他怪异的装扮,蔡麟勾了勾嘴角,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
果然,那天之后,警方调查秦怡案时照例来公司排摸走访,卢雨婷对那晚的事情只字未提,秦怡案也一直没任何进展,蔡麟便放了心。
后来,秦富强因为女儿的死心里不平衡,竟然持枪劫持人质,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秦怡案也交到了赤炎手里调查,蔡麟也没有太担心。
他知道秦怡案最难的就是没有线索,他的现场处理得那样干净,换成赤炎来查又能查出个什么来?
直到卢雨婷从警局回来,在办公室里宣称自己曾目击过杀人凶手,还觉得凶手是他熟悉的人,他才彻底坐不住了。
他一直在反复回想自己究竟是哪个方面出了问题,口罩没有戴严实?还是走路姿态太有辨识度?
不过弄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卢雨婷消失,就再也不会有人查到他头上。
谁知当他揣着麻醉剂喷雾闯到卢雨婷家,才发现那竟然是针对他的设计的一个圈套。
至此他终于明白,所谓卢雨婷认出凶手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蔡麟懊恼之余,也稍稍安了心,至少卢雨婷根本没看清那晚的人是谁,所谓的熟悉感也只是个幌子而已,他只要咬死不认,警方不可能定罪。
这时,卢雨婷已经开始走动,以缓慢的速度从第一个人那边开始依次走过。
每走两步,她会在那人面前稍作停留,随即继续走向下一个。
蔡麟有点懵。
卢雨婷甚至没跟他们正面对视,只是依次从每个人背后走过而已,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羽绒服,厚重材质的遮掩下,身形轮廓根本看不分明,站着不动的情况下,行为举止更是无法判断。
卢雨婷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更不可能拥有什么嗅觉过人的科属天赋。
这样的情况下,她想要找出那个“熟悉感”的黑衣人,简直天方夜谭。
蔡麟的心绪刚刚放平,就见卢雨婷已经站在了他背后,忽然指着他的后背,颤生开口:“就是他!”
蔡麟又惊又怒,恨不得立刻转身狠狠掐着卢雨婷的脖子质问她到底在作什么妖。
可是想想旁边的摄像机,又想想满屋子的人,到底忍住了。
卢雨婷指认出蔡麟后,这轮认证到此结束。
一个警察把卢雨婷带了出去。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七个陌生人也迅速离开房间,不多时,另一批人走了进来。
和之前一样,这一批也是七个人,装扮得和蔡麟一模一样。
蔡麟额角青筋直跳,这是要进行第二轮认证?
果然,待到屋内八人随机站成一排之后,卢雨婷又被带了进来。
和第一轮一样,卢雨婷没费多少功夫就在八人之中轻易认出了蔡麟。
这之后,又进行了第三轮认证。
完全一样的程序,不同的陌生黑衣人。
可是,无论蔡麟站在哪儿,无论周围的黑衣人看起来跟他有多相似,卢雨婷都能轻易找出蔡麟,并指认他是自己曾经看到过的凶手。
蔡麟这下彻底慌了。
待到严颂过来查看摄像机的录制,并露出满意神色时,蔡麟的贴身衣服已经彻底被冷汗浸透。
严颂朝丁宇峰抬抬下巴:“把人带到审讯室去。”
丁宇峰此刻满脸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喜滋滋地拉着蔡麟就走:“人证有了,这下妥了!”
蔡麟不甘地看向他:“就凭这?这就能证明她看到的人是我?凭什么!”
严颂:“三次实验,每次样本都不少于七人的情况下,卢雨婷都能准确指出你的存在。这样的精确度,即使作为证据拿到法庭上,也非常具有说服力,足以说明卢雨婷当晚看到凶手时的熟悉感不假,一定会被作为有效证据被采纳。”
“而你,就是那个曾经和她擦肩而过的真凶!”
蔡麟满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他愤怒地扯开羽绒服的拉链,脱下衣服反复检查,又开始闻自己的衣袖:“是不是你们又给我设了什么圈套?我这衣服上是不是有什么记号?还是你们给我喷了什么香水并告诉她指证我?”
丁宇峰冷哼一声:“有没有记号你自己不会看?有没有香水你自己闻不到吗?”
蔡麟面如死灰,拼命摇头:“可是,这怎么可能!”
严颂冷冷看着他:“是你的信息素。”
蔡麟瞪大双眼。他自然是能闻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的,他今早出门就没有喷阻隔剂,到了现在,肯定难免会有少量信息素溢出,但这点儿量根本无足轻重,一般的Alpha或Omega不靠近都未必能闻到,更何况是个没有腺体的Beta。
“她一个Beta闻得到信息素?别逗我了!这样的证据拿到法庭上只会贻笑大方吧。”
严颂勾了勾嘴角:“卢雨婷虽然是Beta,但她有腺体,只是发育不完全而已。所以她可以感知到你的信息素,即使她自己未必能明白那是什么,但她身体的本能会告诉她,如何去分辨不同人的信息素。”
“因此,即使在不同样本的混淆之下,她依然可以准确无误地找到你。”
“她虽然闻不出信息素的味道,却能闻出你的信息素!懂了吗?”
蔡麟忽觉天旋地转,一阵脚软,险些站不住。
他心脏狂跳,心底涌起强烈的不祥预感。
这次,好像真的逃不掉了。
088.坦白
再次坐回审讯室里, 心境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听到的信息太令人震惊,蔡麟的镇定和笃定已经堪堪在崩塌的边缘,脸色难看得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重创。
对面负责审讯的严颂和丁宇峰的心情也和刚才不一样, 眼角眉梢都透着自信和喜悦。
丁宇峰得意地敲敲桌子:“怎么样?现在可以老实交代了吧?”
蔡麟自然不会轻易承认:“交代什么?卢雨婷跟我有仇冤枉我, 你们也信?案发当晚我们小区的监控录像可以证明我没离开过, 那就是我的不在场证明。”
严颂:“不说也没事。我们现在有了人证,就可以顺利申请到全面搜索你的住所的搜查令。从来就没有什么万无一失,你杀害秦怡的凶器和沾染了秦怡血液的衣服,你不敢随便丢弃, 迟早会被我们找到。至于小区监控,只能说明没能拍到你离开时的情景,不能当做是不在场证明。”
蔡麟愤恨地瞪着他:“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严颂挑了挑眉:“你们小区的监控的确没拍到你离开时的情景, 小区后门对面便利店的摄像头却拍到了你回来时的情景,不想看看吗?”
说着, 他把面前的电脑翻转过去, 让蔡麟看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的正是一间便利店门口摄像头的监控画面, 画面中一个身穿黑色长羽绒服,戴着帽子口罩的人从街口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却没有往小区后门方向走,而是朝一侧院墙方向走了过去。
“你们小区的院墙不过两米高,你一个羚羊科属的B级Alpha, 翻个院墙轻而易举, 完全不用走正门,摄像头自然拍不到。”
严颂倾身, 居高临下看着他,S级Alpha自带气场, 不需要信息素就能对对方造成极具压迫感的威压,让人生畏。
“认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怎么抵赖?”
蔡麟的心理防线终于全面瓦解,他重重往后一靠,全身脱力似的瘫坐在椅子上:“都怪秦怡,她……她发现了我挪用公款的证据……”
丁宇峰忙不迭记录:“我们早猜到你小子绝对不干净。你跟秦怡只是普通同事,既没有经济纠纷,又没有感情纠葛,好好的你杀她干嘛?只能是为了灭口啊!我们已经和经侦那边联手开始查你们公司的账了,你最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反正我们迟早也能给你查出来。”
蔡麟面如死灰:“我……我其实并没有找借贷平台借过钱,我之所以知道卢雨婷和秦怡借钱的事情,是因为……我其实是借贷平台的资方之一……”
“你?”严颂挑了挑眉,丁宇峰也惊讶地张了张嘴。
蔡麟是公司财务主管,最容易犯的的确就是挪用公款的经济犯罪,他们设想过秦怡因为掌握罪证而被灭口,却没想到蔡麟居然还涉及到高利贷平台。
蔡麟点了点头:“有人找平台借钱,平台也得有钱借给他们。这种民间借贷组织没那么严格,你手头资金充裕,跟他们管理层签个合同,就开始放贷了。”
“你哪有钱?”丁宇峰啧了声。
蔡麟苦笑一下:“我确实没钱,但我们公司资金流充裕,运营稳定,我作为财务主管,可以经手的资金还是很不少的。我就挪用了一些借由贷款平台放贷,平台给我们的利息相当不错,我这么倒腾一下,公司不会发现,我可以从中赚到不少。”
“秦怡是怎么会发现的?”
蔡麟抬手用力搓了搓脸:“其实我们这种给平台投钱的,一般是不知道自己的钱到底被平台借给了谁,他们又是怎么在运作这个事情的。但卢雨婷是我同事,我不止一次听到她在公司向人推荐这个借款平台,就猜到她是靠给平台拉人赚人头费的。后来我稍微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公司里不止秦怡,还有其他几个也找平台借过钱。”
“本来这些都跟我无关,我只管跟平台方对接,转账,到时间收款,完事。具体钱借给了谁,没所谓的。后来那天我路过茶水间,听到秦怡在里面跟卢雨婷争执。”
听到秦怡愤怒地指责卢雨婷,还打了她一巴掌,蔡麟站在门外,也只觉得有点好笑。
以致于两天后午休时,他看到卢雨婷给秦怡递了张纸条,约她晚上在乌头巷巷尾小酒吧聊一聊时,觉得事情更有意思了。
那酒吧蔡麟倒是熟,以前他没钱的时候也喜欢在那块儿混,实在不是个“好好聊天”的地方,卢雨婷约人去那儿,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
不过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蔡麟听说过秦怡倾家荡产还债的事情,也目睹过卢雨婷费尽心机给平台拉人的样子,而他,是拥有资本站在高处俯看她们的人,可以以超然的姿态看着她们狼狈生存的模样,真的很有趣。
蔡麟吃完午餐,慢悠悠走进茶水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靠在桌台前,惬意地喝着。
这时,贷款平台发了这个季度的账目表过来,蔡麟打开细细看过,满意地眯了眯眼。
这年头,辛苦打工才能赚几个钱,钱生钱才是最快的,何况蔡麟是利用别人的资本赚自己的钱,还有什么比这更爽的?
蔡麟又喝了口咖啡。
这时,财务部的员工找了过来,说有份文件急需他签字。
两人就一边讨论着文件问题,一边朝办公室走去。
待到事情解决完毕,他掏了掏口袋,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和咖啡杯一起被落在了茶水间里。
蔡麟略略皱眉。但想着自己的手机只要黑屏三分钟就会自动上锁,而且就算被公司里的人看到账目表,也不会想太多。他身为财务主管,每天打交道的不就是各种账目表?不用太担心有人会动自己的手机。
蔡麟匆匆走到茶水间,却看到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秦怡正用手机对着桌子上的一部手机拍照,而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赫然是贷款平台发过来的季度账目表。
“秦怡!”蔡麟愤怒地喊了出来,又因为怕引起其他同事注意,而不得不压低声音:“你怎么随便动我的东西?”
秦怡抬头,看着蔡麟冲过来把手机抢了过去,忽地冷笑一声:“你的东西?你挪用公款去放高利贷的证据吗?”
“你!”蔡麟眼神晦暗:“你什么意思?”
秦怡:“别装了,我深受这个贷款平台所害,没人比我更清楚他们批着什么公司的壳子做账,就是这个!还有你,你一个小破主管能有那么多钱拿去放债?不用说一定是拿着公司的钱去搞的。蔡主管,你说如果我把这份东西发给公司老总,或者拿去警察那边举报你会怎么样?”
“别!”蔡麟瞳孔地震,瞬间腿软:“别这样,小秦,有事好商量。”
他语气和缓,心思急转:“你家是不是欠了钱?爸爸还卖了房子对吧?我可以帮你的,真的!”
看着秦怡脸上出现纠结动摇的表情,蔡麟松了口气。
“我先安抚住秦怡,答应给她一笔钱,让她爸爸可以在老家买个房子,她答应会删除照片,不再提起这事。”蔡麟脸色阴沉:“可是,我听到她下班前对卢雨婷说,她答应晚上去酒吧跟她碰面,还说她也有些事情想要跟她说。我当时心里立刻觉得不对,我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在秦怡手里,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卢雨婷也是知道平台一些内幕的人,她会对卢雨婷说什么?如果这件事让更多人知道,我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被动。人的贪欲是不可能满足的,她们一定会联合起来,一直勒索我!我怎么能容忍这种事?”
丁宇峰皱眉:“所以你下决心想除掉她。”
“是!”蔡麟咬了咬后槽牙,眼底翻腾着真实的恨意:“而且我动作要快,一定要在秦怡把这件事告诉卢雨婷之前动手。我一下子就想到她们晚上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我知道乌头巷附近人员混杂,大部分地界都没有摄像头,实在没有比那里更方便的地点了。而卢雨婷做贼心虚,她约秦怡本来就没打算干好事儿,如果秦怡出事,她一定什么都不敢讲。也没有比那天更好的时机了。”
“我们小区几个门附近都有摄像头,可是院墙不算高,找个僻静点的位置翻出去就行。我做好伪装,翻出小区,打车到乌头巷尾附近。我下车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巷子方向走。我看到卢雨婷和她表哥站在附近等人,知道他们正在等的就是秦怡,只可惜,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等到了!”
“我喜欢做饭,家里的刀具都很锋利,别在腰间也不起眼。我走在巷子里,看着秦怡的身影从巷口出现,一点点朝我走近。她心里有事,明显心不在焉。我朝她走过去,巷子很窄,我们即将像普通路人一样擦肩而过,我这时出手,她完全没有预料,也没有反抗。”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容易。”蔡麟的表情平静而麻木,一双眼黑洞洞的,像个毫无灵魂的傀儡:“整个过程我处理得很好,很干净,你们不可能找到指向我的证据。只是……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卢雨婷她一个Beta,居然可以识别出我的信息素……”
089.邀请
案情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蔡麟已经没什么狡辩的心思, 脸上只剩下的绝望和疲惫。
“警官,我已经全都交代了,能争取从宽处理吗?”
严颂拿起一旁的证物袋, 里面装的正是蔡麟用来谜语卢雨婷的那瓶麻醉剂喷雾。
熟悉的白色铝罐, 瓶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标识, 只在管底印着一个简单的汉字——“谜”。
“这玩意是从哪里来的?”
蔡麟面露迟疑:“这……”
严颂:“不是说全部交代吗?”
蔡麟一咬牙:“我找朋友买的。”
“谁?”
蔡麟犹豫片刻,还是老实答了:“任六。”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名字,严颂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你跟他怎么认识的?如何联系?”
“我其实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蔡麟:“我之前听借贷平台的老板方总提起过他, 说他手里能搞到不错的东西,用起来非常方便。我当时刚好入账一大笔,手里有钱, 觉得这东西听上去不错, 就跟着买了一瓶,想着放在手里, 以备不时之需。这次是我第一次用……”
严颂和丁宇峰互看一眼, 丁宇峰立刻领命, 出门去找人查借贷平台老板的身份,准备带回来问话。
案件已经明了,但后续工作仍是不少,蔡麟那边的证据链还不够完整,需要进一步去找。
不过这些都不着急了, 可以慢慢完成。
从审讯室出来, 严颂揉了揉疲惫的眼,看到祝染正双手抱臂站在门边。
Omega脸色有些白, 周身带着难掩的倦意,但情绪看起来不错, 一双杏眼仍是亮的。
见他出来,祝染弯了弯眼角:“妥了?”
“足以立案。”严颂点头:“这次多亏有你。”
真凶虽然已经落网,但在没有足够铁证的情况下,如果蔡麟咬死不承认,司法上也很难定罪。
而卢雨婷在祝染的启发下成功指证蔡麟,一方面案件有了强有力的人证,另一方面,她的指证对蔡麟的心理防线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他最后才会坦白认罪。
祝染听到这话,脸上显出得意的小表情,朝他狡黠一笑:“那可不,祝顾问也不是白叫的!”
严颂一本正经地用力点头:“祝顾问居功至伟。”
祝染彻底笑开,唇边梨涡深深,眼底像落了碎星一样闪。
“怎么还没走?”严颂留意到她眼角有点发红,知道她肯定也是累了,不由心疼,抬手把垂落在她额前的一缕头发往耳后拂了下。
这个举动其实十分暧昧,严颂动作也不快,以祝染的反应力,她想躲的话,严颂连她的头发丝都不会碰到一根。但祝染就静静站在那儿,任他温热的大手轻轻拂过她的发,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祝染转转眼珠,就看着他笑:“等你送我啊。”
严颂心跳霎时漏跳了一拍。
他顿了顿,垂眸淡笑:“好。”
两人并肩朝门外走。
祝染轻轻开口:“这案子算是结了,那我明天就回研究所那边工作,下个月再过来。”
“嗯。”想起明天起至少有三周时间,在赤炎办公室里都看不到她,严颂不由有些不舍,但工作毕竟是工作,他还是应了:“马上到周末,你好好休息。”
“好。”
严颂转头看着女孩清雅秀美的侧脸,忍不住开口:“周末可以约你出去吗?”
“嗯?”祝染一愣:“去哪儿?”
严颂审了一晚上犯人,脑子其实已经没那么清醒了,刚才贸然开口邀约也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本能想要跟她多一点时间相处而已,至于究竟去哪儿做什么,压根都没想过。
祝染对上严颂迷茫的眼神,顿时笑开:“还没想好?”
“你先说要不要去?”严颂也跟着笑,漆黑眼瞳里像落了星星,亮得不可思议:“我绝对在你出门之前想好。”
祝染歪头看着他,还从没哪个Alpha像他这样,连去哪儿都没想好就直接约她出去。
视线落在严颂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上,不久前,这只手在自己发间轻轻捋了下,明明还没答应他的追求,不该与他如此亲近的。
可是此刻她忽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躲开了,私心里,她不能否认,自己其实也是喜欢这样不宣于口的小暧昧的。
他问她要不要?
祝染抬起眼睫,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朝他微笑:“好!”
周六下午一点,祝染怀着满心的好奇出了门。
跟严颂约好在门口见,可他直到现在也没透露究竟要去哪儿。目的地未知颇让人为难,毕竟女孩子出门约会,去不同的地方自然会选择不同的打扮,万一她穿高跟鞋出门,结果严颂拉她去爬山,那不是搞笑嘛。
祝染纠结片刻,还是挑了身休闲又保暖的装扮出了门。
严颂这种钢铁直A,又是恋爱新手,没准儿还真能干出大冬天带她去爬山这种事。
走出单元楼,严颂的车已经停在旁边的访客车位了。
自从上次低血糖他送自己回家,祝染已经在门卫那边登记了他的车牌,此后他都可以以访客身份直接开进小区到她楼下等人,倒是方便。
严颂依旧没说要去哪儿,祝染索性也不问了。
麻醉剂喷雾的来源问题祝染一直非常关注,她知道严颂他们已经在跟进这条线了,上车后就忍不住抓着他追问:“借贷平台那个方总,你们查了没?怎么样?”
今天祝染穿了件纯白色大高领毛衣配藏蓝色羊绒大衣,毛茸茸的衣领衬得一张小脸精致又柔和,看起来不似平日那样清冷,非常可爱。
严颂心思还停留在女孩美好的约会装扮中,可可爱爱的Omega却只关心案件后续。
严队无奈:队内成员太过敬业,队长真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严颂清清嗓子,赶紧自己像是在跟上级汇报进展:“贷款平台老板名叫方铭,已经找回来问过了。他只承认自己找任六买过两瓶麻醉剂喷雾,是通过电话进行联系和订货,银行转账付款,对方收款后发给他一个超市储物柜的地址和取件码,他去拿货而已。他说自己不认识任六,也没有见过他。”
祝染若有所思:“和陆勤的购买方式一样啊。那他是怎么知道任六的呢?”
严颂摊手:“这里就又牵出了几个人,是方铭的朋友。他们一起聊天时提到,任六这个人算是黑市上略有名气的二道贩子,他有途径搞到一些世面上搞不到的违禁物品,想买的人可以联系他。但是每次都是电话联系,储物柜交易,没什么人见过他本人。”
祝染眨眨眼:“知道号码了不就能直接抓到他了吗?”
严颂叹了口气:“那人十分警觉,根据手机定位,他住在人口密度挺大的一个小区,暂时只能锁定三十米范围内的几个单元。那个手机号码的位置几乎不变,也就是说,他平时出门时应该使用的是另一部手机,这个手机一直放在家里。”
“每单元有多少层高?”
“十五层。”
“每个单元多少户?”
严颂啧了声:“三到四户。”
祝染只想扶额:“那还挺麻烦。”
人口密度大的小区,三十米内或许就已经涵盖了两三个单元,加上垂直距离的不确定性,每单元三、四户,十五层,就涉及到一两百户人家。
如果那个手机号一直不动,想把他本人找出来的确不容易。
严颂示意她不用担心:“已经开始排查了。”
祝染帮着出主意:“最可疑的肯定就是单身住户,任六干的都是倒卖违禁品的勾当,肯定不会跟家人住在一起,此外就是没有固定工作的人群,打工社畜哪有倒腾这些赚钱快啊。”
严颂赞许地朝她点点头:“祝顾问不错,已经很有刑侦意识了!”
“呃……”祝染这次没嘚瑟。她能想到的,赤炎队员们只会比她更早想到:“那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严颂认真纠正她的看法:“你已经非常专业了,祝顾问。”
“喔。”祝染应了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回头,摸了摸发热的耳朵,没再继续工作话题。
注意到严颂正往中心商圈方向走,祝染好奇道:“这是去哪儿?”
严颂朝她眨眨眼:“去了就知道。”
饶是已经猜到严颂的约会选项估计会有点直A,但祝染来到实景剧本杀的场馆门口时,还是有些意外:“玩这个?”
严颂其实也有些拿不准祝染是不是喜欢,老实交代:“傅铮说,这是近期最流行的约会场所。”
祝染已经猜到严颂的恋爱顾问无非是队里那几位,低头笑了下:“行吧。”
090.角色
饶是已经对严颂的约会风格有所了解, 祝染走进店里以后还是顿了顿。
主要是店内杵着的四个身影过于熟悉。
丁宇峰、徐涛、宁骁和莫晴坐在靠墙的一排板凳上,虽然都是一副日常休闲的装扮,但来自警队的多年训练, 让他们即使只是闲坐在板凳上, 都依旧身姿笔挺, 气势不凡。
和见到祝染二人进来,四人抬头,朝他俩动作一致地打招呼,连脸上的表情都别无二致——都是一副想笑又拼命忍笑小表情。
祝染抽了抽嘴角:“你们……”
莫晴朝她挤挤眼, 脸上的戏谑藏不住:“严队喊我们出来玩。”
祝染转头去看严颂。
严颂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天花板:“傅铮说目前剧本杀很流行,我在网上查了下,网友们都说熟人局会更有趣……”
这话一出口, 莫晴四人再也忍不住, 齐齐大笑出声。
边笑还边相互挤眉弄眼地用唇语吐槽。
原本严颂对祝染的微妙态度就在队员们之间引起了一些猜测,后来严颂开始正式追人, 虽说没有大张旗鼓, 但也没刻意遮掩。警队里多的是人精, 他这点心思在赤炎就跟明火执仗似的了。
哪怕感情方面迟钝如小丁,在其他人的点拨之下也迅速了解状况了,再一回想之前种种,顿时只觉得之前的自己宛如智障。
这次他大周末的把几人约出来玩,明摆着就是为了让祝顾问在熟人局里有更好的游戏体验而已, 队员们这下还有什么不懂的。
只是, 懂归懂,丁宇峰几人对严颂的举动也相当无语。
丁宇峰抿嘴:不行了劳资要笑死了, 我说这大周末的严头儿为毛要喊我们出来玩,敢情就是为了陪祝顾问啊。早说啊, 早说我多摇几个人过来,咱们整个大的!
徐涛望天:别整了,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严头儿不靠谱吗?谁约会带这么多电灯泡啊?
宁骁扶额:电灯泡也就罢了,约的还是同事,地点还是剧本杀!这跟在队里加班有啥区别?严重怀疑这是隔壁傅队的阴谋!
莫晴忍笑:我算是知道为毛全队至今无人脱单了,就咱队长这令人捉急的恋商,能追到祝顾问才怪呢!
几人无声的吐槽祝染虽然听不得,但单看众人的表情也能猜到他们在笑什么。
原以为自己好不容易主动了点儿,严颂会把握机会带她来个浪漫双人约会什么的,谁知这人竟搞起了团建。
祝染无奈之余,也觉得有点好笑,不由偏头笑了半天,再转过头来看向严颂时,眼底还带着亮晶晶的笑意:“这样啊。”
严颂对队友们的调侃浑不在意,却被她明媚的笑颜晃了下神,半晌掩唇干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招呼道:“那就一起玩个六人本。”
大家都是新手,对玩法也不了解,就随便挑了个据说很适合新人的六人本玩。
这个剧本杀的店还比较专业,店内面积很大,每个角色还都配备了戏服和道具供玩家换装拍照什么的,很有娱乐性。
这是个古代背景的推理本,故事发生在某架空朝代,当朝八皇子被人杀害于自家内宅。
大家在DM的引导下随意分配的角色,领了各自的剧本,又去更衣室换好了服装。
祝染分到的角色是一名被八皇子豢养在府上的歌姬,换上一袭鸦青色古装长裙,配上简单的钗环之后活脱脱就是个清雅无双的古典美人。
祝染从更衣室走出来时,其余几人也已经装扮完毕。莫晴和宁骁正在背景墙边自拍,丁宇峰和徐涛正拿着道具武器打打闹闹,严颂垂眸站在一边,像是无聊了正在发呆。
见到祝染出现,众人齐齐朝她看过来,短暂的安静之后,发出夸张的惊呼。
丁宇峰:“哎这是哪里来的仙女!”
徐涛:“是在下浅薄了,我单知道祝顾问平时就挺好看的,没想到这古装扮相也呢这么好看!”
宁骁把手机递给莫晴:“快快快,我要和仙女合影!”
莫晴一掌把他推开:“滚远点,我先拍!”
严颂视线在祝染身上停了几秒,漆黑的瞳仁变得更加深沉了些。
祝染已经习惯别人的彩虹屁,对于大家善意的起哄没什么反应,却在严颂的目光下难得地觉出几分赧然。
严颂不自觉地往祝染身前挡了挡,随即抬手示意大家闭嘴:“过去开会。”
大家已经读过了各自的剧本,在DM的招呼下开始第一轮讨论。
DM简单介绍了下故事背景,八皇子虽然未被立为太子,却是最受皇帝器重的皇子,在朝臣中也有较高的声望。然而今天一早,八皇子却被人用杀害于自己的书房之中。
接下来,大家依次开始自我介绍。
第一个自我介绍的是一袭华丽宫装的莫晴。她五官明艳,在华贵服饰的衬托下更显雍容。
莫晴摆出一副正宫娘娘的气派:“我是莫皇妃,家世显赫,才貌双全,是八皇子明媒正娶的皇子妃。”
轮到祝染,她哀婉一笑,我见犹怜:“我是祝美人,天生丽质,能歌善舞。我本是乐坊出身,后被八皇子选中,成为皇子府上的专职歌姬。”
严颂身穿王府侍卫的铠甲,看上去英武不凡:“我是严侍卫,皇子府的侍卫首领,负责保护府内安全。”
宁骁一副白衣书生扮相,儒雅恭谨:“我是宁谋士,专替八皇子出谋划策。”
徐涛穿着一身龙纹锦袍,大马金刀地往椅背上一靠:“我是徐太子,顾名思义,就是当朝太子,也是八皇子的大哥。今天来皇子府做客。”
这个本中还有一个女性角色,奈何人手不够,只能交由丁宇峰这个男性Alpha扮演。
小丁一身健硕的肌肉把那件水红色的女装几乎撑破,顶着假发套的硬朗五官看上去很有喜感:“咳咳,我是丁侍女,是八皇子的贴身丫鬟。”
说着还不甚熟练地扭了扭腰,作出一副娇羞姿态:“平日里,八皇子的生活起居都是由我伺候的呢。”
这番姿态引得众人齐声大笑,连负责主持进度的DM都笑得险些拿不稳剧本。
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自我介绍的环节之后,大家开始搜证。
这类线下剧本杀的场景自然不如电视节目中的实景那样大规模,只设了案发现场一个房间供众人搜证。
搜证环节对于赤炎众人而言不在话下,用来给玩家制造难度的密码和小机关之类的障碍更是被他们轻松破解,看得旁边的DM瞬间破防:“啊这,你们这解谜速度也太快了吧,这个密码箱竟然不到一分钟就破解了,怎么做到的!”
莫晴回头,朝DM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我们可是专业的!”
DM不由咋舌,严重怀疑这拨人根本不是新手,而是浸淫剧本杀已久的资深玩家。
没多久证据和剧情线就被理顺了,众人坐在一起开始复盘。
正如传统本格本子的不变真理——人人都有嫌疑,这个本当然也不例外。
莫皇妃虽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妃,她跟八皇子的夫妻关系却并不和睦。当初莫皇妃的父亲因为有把柄在八皇子手中,才不得不投入八皇子麾下替他效力,还将自己的女儿嫁入皇子府,不得不跟他绑在一起。
祝美人出身乐坊,目前是皇子府上的歌姬,可八皇子却准备在不久后三皇子的生辰宴会上将她作为贺礼献给三皇子,用以拉拢对方。三皇子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且生性暴戾,落到他手里的美人都没有好下场。祝美人自是不愿,对此心怀愤懑。
严侍卫父母双亡被八皇子收养,原本忠心耿耿,后来却发自己父母的死是由八皇子造成的,他与八皇子有灭门之仇。
宁谋士表面上对八皇子十分忠心,天天给他出谋划策,事实上却已经被其他皇子收买,暗中将八皇子这边的动向透露出去,而且这事儿已经被八皇子知晓。八皇子气愤不已,正准备对付他。宁谋士罪行败露,自知性命不保,当然想要先下手除掉八皇子以自保。
徐太子虽为太子,却并不受皇帝看重。眼看着八皇子越来越受父皇喜爱,在民间和朝臣中的威望也越来越高,他自然将八皇子视为眼中钉,只想除之而后快。
至于丁侍女,她本是个兢兢业业侍奉主人的侍女,谁知某日八皇子喝多了,酒后乱性,将其强行占有,事后连个名分都没给她,还装作无事发生,准备等她年纪大了就随便将她配了人。丁侍女自然对八皇子怀恨在心。
这会儿六名角色均有嫌疑,各有证据却都不充分,可是有得玩了。六人都是心思透亮,逻辑缜密的主儿,个个当仁不让,分析得头头是道。
莫皇妃目光犀利:“事有轻重缓急。比如我跟八皇子乃是旧怨,我想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也不急在这一时。可是祝美人你就不一样了。马上就是太子生辰,如果你不赶紧动手,他就要把你送到三皇子那个活阎王手里了。”
祝美人沉重应对:“说到轻重缓急,在座诸位中着急的可不止我一个。徐太子你眼看着八皇子越来越势大,马上就要被封为亲王了,到时候再想杀他只会更难,你急不急?还有宁谋士,你的卧底身份已经暴露,八皇子不会放过你,你杀他的事儿也是迫在眉睫。”
宁谋士一咬牙:“我是急,可我又不是除了杀他就没别的路走了。杀害皇子这么棘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还不如趁早跑路。我身份低微,又已经暴露,想杀他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不像徐太子,有权有是有实力,动手的成功率很大啊。而且,祝美人说得对,你也急。””
徐太子两手一摊:“我是很急,可是我好歹也是个太子诶,杀人这种事我吩咐其他人去干不就得了,还用得着我自己亲自动手吗?就算我要自己动手,我跟八皇子本就不合,他看到我自然全情戒备,哪会让我轻易得手?说到动手,丁侍女,你可是天天贴身伺候八皇子的,谁能比你更容易下手?”
丁侍女轻轻摇头,健壮的手臂在身前摆了摆:“我虽然有机会下手,可是我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八皇子孔武有力的青壮年男子,我哪里拼得过他?”
众人:“……”
丁宇峰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姿态配上这样一副外表看起来有多违和,沉浸在角色之中疯狂飙戏:“倒是严侍卫,论起八皇子在这府中更信任谁,恐怕非你莫属了。最有动机、有条件、有能力对八皇子一击毙命的只有你!”
严侍卫一张俊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微微抬起下颌示意大家再去看看“尸体”:“八皇子腹部被利刃重伤,后失血过多身亡。根据尸体状况推断他的死亡时间为昨天夜里十二点到两点,这个时段我正在后院巡查,没有作案时间。而当时最有可能出现在八皇子身边而不突兀的只有他的枕边人,也就是莫皇妃。”
几人相互攀扯,互不妥协,场面十分热闹。
祝染原本只是抱着随便玩一玩的心态,看着同事们都越来越认真,不由也开始投入起来,神色专注,双眸盈盈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