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试探
专业跨度太大, 论文里满是专业术语和长难句,看起来简直和天书一样。以前闻秋也给其他专业改过论文,内容虽然看不懂, 但语法毕竟是相通的。现在面对着大堆自己都不认识的专业术语,他简直不敢下手。
闻秋一开始对这种纨绔子弟有些偏见,觉得他们不学无术,现在想来是自己天真了, 都读到江大的博士了, 怎么可能没点真才实学?
裴渡像是没发现他的窘迫, “邮箱地址发过来。”
闻秋不明所以地把地址发了过去, “做什么?”
“文件太大, 附件发给你。”裴渡让他过来, 把文件翻给他看,“这里是一部分引用文献的PDF, 另外一部分文献在你身后那排书柜上。你先帮我校对一下脚注,每一个都要确认引用无误,保证格式正确。这个没问题吧?”
这倒是他做惯了的工作, 闻秋点头:“没问题。”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 他们没有再说话, 各自安静地处理着工作。裴渡有时候传点资料过来,闻秋就自觉地帮他去打印,中途他又去了两趟洗手间, 泡了新的咖啡, 洗了更多的水果。饶是如此, 干下来还是觉得头晕眼花。
而裴渡就好像老僧坐定一般, 在那儿连续不停地干了三个小时,脊背还是挺直的, 闻秋心里不由地就有点佩服。
他也干出了一些成果,校对出了几处引用的问题,还找到了几个错别字,全部用高亮标注出来。渐渐感到得心应手之后,他一边查资料一边改,把原文的语法和标点也润色了一遍,保证读起来更加顺畅。
他做完后就发给了裴渡,裴渡正忙着,放在一边也没顾上打开看,便道:“好了,你的工作做完了,做自己的事情吧。”
闻秋就敲着笔记本写自己的作业,越写越良心不安——要知道他一个小时的工钱是1000块!一分钟16块7!
他忍不住站起来,围着裴渡转了两圈,好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绕着一朵花苞转悠。
裴渡终于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来,逮住了小蜜蜂:“怎么了?”
“有什么能帮忙的吗?”闻秋眨巴着眼睛看他。
“你出去。”
“唔?”
裴渡靠在靠背上,懒散地瞥了他一眼:“我想抽根烟。”
“啊,没事,你抽吧,反正屋子里有新风。”闻秋下意识道。而且他早就习惯了烟味,以前在义龙会的办公室里,每天烟浓得跟毒气室似的。况且裴渡抽的烟不知道什么牌子,闻起来有股奇特的香味,他其实不讨厌。
裴渡于是抽出一根烟,就这么叼在唇上,然后抬眼看他。
那黑眸中仿佛有星火烫了他一下,闻秋本能地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凑上去替他点火。
太熟练了,裴渡心想,仿佛早就习惯于伺候人一样。或许是那副外貌的缘故吧,闻秋总让人想到不染尘埃的脆弱和纯洁。然而有时候,常常是最不经意的那些细节,又透露出人间风尘。
兴许是他那底色太过澄净透亮了,所以这一点尘埃沾染其上,才会显得如此碍眼。
裴渡眯着眼睛抽了两口烟,然后问:“你闲着没事做?”
闻秋点点头,其实他刚才改论文改出了手感,正摩拳擦掌地想多做点,看裴渡的论文本身也能极大地锻炼他的写作思路和逻辑能力。
“那正好。”裴渡暧昧不明地一笑,朝他招了招手。
闻秋莫名其妙地走过去站在他身前,裴渡就按住他的肩膀,向下用力。
闻秋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甚至也没来得及思考,便被他按着跪了下去,跪在了他的两腿中央。
裴渡夹着烟的手摩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嘴闲着的话,就帮我吸吧。”
闻秋浑身僵硬,一半是害怕,一半是羞恼,然后意识到裴渡脸上那抹调笑后,天平倾斜,变成了全然的气愤。
这家伙,就非得要这么混蛋吗?在自己刚觉得他很不错的时候,非得不遗余力地证明自己是个下流货色?
不过闻秋转念一想,裴渡何尝改变过呢?他早说过“食色性也”,从一开始就想上自己。之所以没上成是因为自己全身心抗拒罢了。
他只需要随心所欲地进攻,该尽心防御的是自己。
闻秋心里转过许多对策,最后选择了最严肃的一种。他拂开裴渡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喜欢这样。”
裴渡漫不经心地俯视着他,那副眼镜更给他增添了斯文败类的味道,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喜不喜欢重要吗?”
不过他的话音是愉悦的,也配合着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好吧,毕竟你有贯穿性行为全程的性同意权。”
闻秋站起来,没给他好脸色就出了门。当然,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白混时间,他做了水果奶昔,烤了一个色香味俱全的蛋糕。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他才端着食物缓缓进了房间,先是警惕地盯了他一会儿,才把奶昔和蛋糕搁在了他桌上。
“论文改得很不错。”裴渡显然已经查看了他改过的论文,滚着鼠标缓缓看下来,修改过的地方全都一条条清晰地给出了批注,而且很多英文表达都改得相当地道,中文语句也修饰得非常流畅。
这是意外之喜,毕竟他从一开始并没有对一个大一新生期待太多。现在看来,这漂亮的皮囊里面也装着一个聪明的脑袋。
闻秋理所当然地可以骄傲,“我从小对语言文字就很擅长。”
“所以才读了中文系?”
“这是备选,本来想读导演或者戏文专业的。”
“唔,想当导演或是编剧?”
“我喜欢那种自编自导的全能型导演,就像陆甲那样。”提起喜欢的导演,闻秋的眼睛都是亮亮的,“可惜我没有精力准备艺考,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记得编剧莫海就是江大中文系毕业的。”裴渡好像什么话题都能自然地接上,“最近不是有一个大学生新锐编剧大赛吗?你也可以参加试试。”
裴渡居然也知道这个比赛?他也会关心这些?闻秋忽然想到之前蒋明欣八卦过裴渡和戏剧社长白宁姝的关系,莫非两人藕断丝连还有联系?
他不自觉地就问道:“你也听说过编剧大赛?”
“嗯,参与过一些前期筹备工作,主要做了预算方面的规划,”裴渡叉了一块蛋糕,“比赛最大的赞助商是风华传媒,裴远集团是风华传媒的大股东。蛋糕不错。”
……好吧,土豪果然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裴渡又道:“风华传媒这次的确打算培养一批新锐编剧,无论能不能得奖,每一篇作品都会被认真审阅。这可是非常难得的机会,我觉得你不该错过。”
闻秋下意识想拒绝,想用消极的态度回避这个问题,然而他转念一想,忽然发现困扰自己的最大问题已经解决了:光是今天一个下午,他就能赚到大几千,如果裴渡愿意长期和他保持这种关系,他就再也不用为生计奔波了。
之前闻秋还不太有赚钱的实感,然而想到自己可以打更少的工,获得更多的自由时间,甚至有时间参加心仪已久的比赛,他就感到了一种扎实的幸福感。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ALPHA带来的,他无法不对他怀有感激。
“嗯,我想试试看。”
“写完可以给我看看,我说不定能帮忙提些意见。”
“好。”闻秋微微一笑。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裴渡并不会敷衍自己,写完给他看的话,他一定会认真对待的。
裴渡看着他的笑,晃了下神。他很少在那张习惯了冷淡和警惕的脸上看到过这样自然的笑意,就好像春水融冰,让人感到一点凉薄的暖意。
能多笑笑就好了,但是只准在自己面前。
闻秋在他的注视下不自在地别开目光,“我去做晚饭,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今天你也辛苦了。”裴渡关了电脑,“走,晚上请你吃大餐。”
出了门,裴渡直接按了上行的电梯,闻秋才知道原来这座大厦顶楼有一个只为VIP客人开放的餐厅,之前裴渡说会登门做菜的厨师也是来自于这里。
厅堂极为低调奢华,几乎看不见服务生,裴渡轻车熟路地带他去了一个独立的包间,“点餐可以用这个电子屏幕。哦,今天的主打菜是法式小羊排,他家的法餐做得不错。有什么忌口吗?”
“我都可以的。”闻秋仔细看了看,菜单上并没有标价,但想想也知道价格绝对不菲。
菜很快便上齐了。相对而坐在这个安静的包厢里,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一览无余,仿佛置身于云层之上,街灯如星火的河流流向远方。
裴渡吃饭时相对安静,所以闻秋也没有作声,认真品尝着食物。虽然在家里变着法子给自己做好吃的,但能买的食材都很廉价,也很少见荤腥,所以他总是很珍惜享用美味食物的机会。
裴渡一边吃一边默默地打量他。之前在家吃那顿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了,现在在正式的餐厅里,闻秋吃饭的仪态果然非常得体——不是刻意地扭捏作态,而是那种从小培养出来的优雅端正。
想到安云起说过,闻家曾经也盛极一时,闻秋为何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想到,便问了,没有任何顾忌:“你为什么这样需要钱?”
闻秋喝完一口酒,才缓缓道:“我家破产了,还欠着一些外债没有还清。”
借口是早就想好的,毕竟他不可能说自己家里还养着一只两脚吞金兽。一般人若是知道他这么年轻就单身带着孩子,要么是好奇地问长问短,要么是表露让人不适的同情。好奇或是同情,闻秋一个都不想在裴渡脸上看见。
“那你的父母呢?他们不负责偿还吗?”
“我爸跑出国了,我妈早改嫁了——嫁给了一个人渣。他们都不在乎我,也不会管我的死活。”闻秋神情平淡地说道。
“欠了多少钱?”
“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会帮我还清吗?”
“噢,那倒不会。”
“所以别问了,”闻秋叉了一颗圣女果,看着它红色的汁水四溅,“这是我自己的债。”
裴渡便不再问。闻秋虽然坐在对面,然而又好像非常遥远。夜色仿佛一层迷离的幻影,落在那人的眼角眉梢,那淡色的绿眸掩藏在暗影下,如此捉摸不定。
相处的时间并不算短,但裴渡依然感觉看不透他,也无法辨别他哪句话是真心哪句话是欺骗。因而他产生了兴味,跃跃欲试地想要剥开他,一层又一层,直到触摸到最里面的柔软的核心。
“你呢,为什么读博?你的那些朋友里很少有人会选择继续深造吧?”闻秋礼尚往来地挑起话题,“即使对你来说,读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不容易,但是让人心情放松。书读到这个层次,就好像潜水一样,潜入人类知识的未知边界。”裴渡摇晃着威士忌里的冰块,“我呢,并不想那么早继承家业,因为这只是一件注定会到来的麻烦事。我多读几年书,我爸也能多睡几年好觉。”
真是一览无余的康庄大道般的人生啊,普通人一辈子都在艰难赶往罗马,他这一生只用想着如何在罗马建造庄园。
“那你会有什么人生目标吗?”
“人生目标?当然有。”
“是什么?”
“不告诉你。”裴渡咬碎了一颗冰块,凉飕飕地把他说过的话抛了回去,“除非你能帮我实现。”
第22章 他赠与的月亮与六便士
虽然聊天不咸不淡, 但裴渡绝对是个不错的约会对象。他会为了上楼吃这一顿便饭而换全套的正装,也会体贴地倒酒递纸巾,至少闻秋光就着他的脸, 就胃口好得多吃了几口菜。
晚上走的时候,裴渡再次提出要送他回家,闻秋再次礼貌地回绝了。灰姑娘的阁楼可不是什么浪漫的地方,踩在那满是烂泥的小巷里只会脏了王子的鞋。
十月的夜里有点冷, 裴渡脱下了西装外套, 披在了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再次包围了他, 闻秋有些晃神, 坐进出租车时才反应过来:
“你的衣服……”
“下次来的时候还我吧。”裴渡摆了摆手, “再见。”
“再见。”闻秋也挥手告别, 在路上的时候脸便埋进了西装里,情不自禁地嗅他的味道。
很快, 他收到了6000块的转账,还有一句话:“抬头看窗外。”
闻秋抬起头看向车窗外,看到了一片澄净的夜空。他仿佛心有所感, 知道裴渡想叫自己看什么, 连忙挪到了车的另一边, 一抬头,一轮金黄的满月便映入了眼帘。
裴渡的消息跟着到来:“回去的路上忽然看到了月亮,很漂亮, 送给你。”
好大的口气, 月亮是你家的吗?闻秋不自觉地嘴角翘起, 回复道:“谢谢你送的月亮和六便士。”
裴渡的消息来得很快:“嗯, 两个都要才算圆满。”
一到家,闻秋就跑过去接回了小知了, 然后举起了裴渡的西装外套,好像一个满载而归的猎人一样骄傲:“锵锵,小知了,看我都带回了什么?”
小知了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小手在空中晃啊晃,嘴里发出“PAPA”的声音。
闻秋嘿嘿一笑,把西装盖在了他身上。ALPHA的西装很宽大,闻秋自己也钻了进去,搂住了小知了,捏他肚子上的软肉玩。
灯光被遮蔽,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听见一大一小的呼吸声,在吸着ALPHA的信息素。
不得不说,此情此景有点变态。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关起门来谁都看不见。闻秋吸了一会儿,脑袋里就填满了废料,手不由地伸了下去。
在纾解的同时,他止不住地想到了ALPHA背心下的手臂肌肉,包裹在西装下的修长体格,还有在书房把自己按下去时,那种轻慢又让人心痒的态度。
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视情.欲为洪水猛兽,连自渎都很少做。然而自从遇见了裴渡,他被勾起兴致可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个ALPHA怎么样他暂且不评价,但至少是真的很好冲。
完事后,闻秋满足地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再次确认那笔钱。加上之前的一点积蓄和打工的饭店刚发的工资,他的存款达到了惊人的一万块。
六便士已经放在了口袋里,现在他可以肖想一下月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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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秋辞掉了最后两个家教,暂缓了翻译工作,开始全身心投入剧本的创作中。
很多灵感早就在脑海里徘徊,一直没时间写下来,足足迭代了八个版本。闻秋下笔毫无滞涩,那些积累在心中的东西如洪水般涌了出来,倾泄在了纸上。
短短一周之内,他就写完了4万字的初稿,然后又花了一周时间删改到了两万多字。
改了三遍后,他仍是不满意,然而又抵达了瓶颈,不知道该怎样改才能更加精进。想给身边的人看看寻求意见,想来想去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只有蒋明欣。
于是闻秋抽出一个周末的下午烤了点饼干,去找蒋明欣,让他帮忙看看稿子。
在堆满画架和颜料的画室里,两个人坐在角落里的小折叠床上,一边吃饼干一边喝可乐。蒋明欣读着剧本,一开始还咔嚓咔嚓吃个不停,然而很快连饼都忘记吃了,抓着闻秋的胳膊直呼:“我靠,我还以为自己在读名著!这种全员病病的毛骨悚然的感觉,牛逼!”
这是一个悬疑剧本,能达到恐吓读者的效果,就已经赢了一半。
闻秋挺高兴,但又觉得蒋明欣的话不能全信——这家伙看评分3点几的烂片都能大呼过瘾,属于影视公司最爱割的那款韭菜。而且他对朋友向来一叶障目,闭着眼睛都能吹。
“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吗?”
“现在就很好啊,就是女主角是不是可以写得更加正面一点啊,不然怪渗人的……”
“这是男主角,”闻秋卷起剧本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根本没看懂。”
蒋明欣捂头叫道:“哎呀呀,我就是高中语文不及格,才会去学美术的嘛。”
闻秋叹了口气,觉得裴渡的品味应该会更高,至少是更挑剔。写完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电子稿发给裴渡看看,然而临发送前却又不好意思起来,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发送键。
他把自己剖开太深,把很多鲜血淋漓的东西都涂到了纸上,蒋明欣不懂所以觉得在看故事,然而裴渡未必不明白。
“不过说真的,你这个文笔的确厉害,就算我看不懂,也觉得超级牛逼。”蒋明欣叼着他贿赂的饼干,双眼发出真诚的光,“说不定你将来会成为大编剧哦!”
“还差得远呢。”闻秋淡淡笑道。
大编剧啊……明知道那是多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又情不自禁地产生了憧憬——做自己喜欢的职业,还能赚到钱和名声地位,谁不会期待这样的未来呢?
蒋明欣盯着他浮着浅淡笑意的脸,浑身的艺术细菌都活跃起来。他一骨碌爬起来,就去找自己的画架,“不行,我一定要给你画一张留作留念,搞不好会很值钱呢!你下午有时间吗?”
“嗯,你画吧。”
按照蒋明欣的指挥,闻秋配合着换了个姿势,嘴角凝固了一点笑意,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前方。
其实他观赏过蒋明欣的大作,这位未来的大画家大概是属于抽象派的,闻秋只期待到时候自己的五官都在该在的位置上就好。
“头再侧过来一点,好,这个角度非常漂亮……”蒋明欣唰唰地在画纸上打型,一边画还一边贫嘴,“要是你将来发达了,就包养我吧,我只吃一点点大米饭,很好养活的……”
“好啊,”闻秋头一次有心情接上玩笑话,“到时候我买大别墅养你。”
“说好了啊!”蒋明欣立刻道,“苟富贵——”
“汪汪汪。”闻秋汪完,自己都笑了起来。
蒋明欣的脑袋从画板后探了出来,好奇地看向他:“最近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感觉你开朗了好多,以前好难约出来,现在都会主动来找我。”而且还会主动对我笑呢。
开朗吗?闻秋摸了摸嘴角,自己也察觉到了这种久违的轻松愉快的心情。他不得不承认道:“嗯,最近遇上了一个很好的人。”
钱的确是打开他生活中一切锁的钥匙,将他从那种喘不过气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拜那个ALPHA所赐。
半个月来他又与裴渡见了两次,仍旧是陪他写写论文吃吃饭,他的存款就翻了个番变成了两万块。这一小笔存款带给了他巨大的底气,他终于也敢和蒋明欣一起去店里吃吃喝喝,敢在整个周末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敢给小知了买很好的保险,带他去照相馆拍美美的照片。
好像一个快乐到飘飘然的梦,是裴渡吹出来的巨大幸福泡泡。闻秋一边知道它的虚幻和无常,一边却希望它持续得越久越好。
蒋明欣眼神发亮地打量着他,觉得他此刻的笑容恬静美妙,难以用笔触来描摹,涂改数次,也只能寥寥勾勒出那一点幸福的影子。
闻秋看他的笔渐渐慢了,便忍不住动了下僵硬的脖子,“画好了?给我看看……”
“不不不,还没画完呢!”蒋明欣连连摆手,神色有些躲闪,“等我画完了再给你看。”
“把我画成丑八怪了?”
“屁咧,美神降临好吧。”蒋明欣两条眉毛一起扬起来,“就是还要……修饰修饰。”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画吧……”闻秋收拾收拾东西,作出要走的样子,半途却偷偷转过身,不动声色地走到蒋明欣身后,弯下腰来,“让我看看,大画家?”
“啊啊啊啊!”蒋明欣身子都扑了上去,却仍是遮掩不及,让闻秋看到了画作的全貌——老实说,不仅不抽象,那笔触反而很传神,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他的神韵,脸是描摹最细致的地方,也最为动人。
唯一的问题是,画上的自己没穿衣服。不得不说他是个天才,身材的轮廓居然抓得很准。
“对不起,我错了!”蒋明欣双手合十,喃喃道歉,“我就是觉得你不穿衣服更好看……啊呸,穿不穿都好看!”
闻秋一点没生气,摸着下巴说:“画得不错嘛。”
“是吧是吧。”蒋明欣的尾巴顿时又翘了起来,取了点绿色的颜料,点在了眼珠上。那一点绿色极为灵动地唤醒了人物的神韵,那幸福的微笑也仿佛在熠熠闪光。
原来刚才想到裴渡时,自己露出了这样的表情。闻秋感到了陌生,原来他也会这样地笑,好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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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闻秋抢到了心心念念的电影节的票,正准备去看,裴渡的消息却冷不丁地发了过来:“下午过来。”
闻秋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何时,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对每次和裴渡见面的期待甚至还要大过对挣钱的期待。
然而这场电影他真的期待了好久,票也很贵,错过这次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在大屏幕上看到了。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趴在枕头上打字:“不好意思啊,下午买了电影节的票,抽不出空来。我晚上来找你吧?烤了小饼干给你带过去[小狗吃饼.gif]”
“哪一场?”
闻秋把场次发了过去,裴渡的消息来得很快:“看起来很有趣,我和你一起去。”
喂,大哥,这可不是电影院你想包场就包场啊,票都是瞬间抢空的。
“不用啦,这是黑白老片子,你看起来或许会觉得有些无聊……”
“没关系,和你在一起就很有意义。”
讲话这么肉麻干什么?闻秋在床上翻了一圈,把手机举到头顶上,噼里啪啦地打字:“嗯嗯好,我等你[小兔子转圈.gif]”
忽然,手机震动,裴渡的电话打了过来。闻秋一个手忙脚乱,手机掉下来砸到了脸。他“嗷”地痛叫一声,揉着鼻子接起了电话。
“喂?”
“刚起床?嗓子听起来有点哑。”
“嗯,昨晚改稿子改到好晚……有什么事?”
“今天我主动来陪你,”裴渡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哄着他的耳朵,“是不是要给我一点嘉奖?”
“你想要什么嘉奖?”
“那天不是送了你一套新衣服吗?穿给我看吧。”
这是上上次见面时裴渡送他的,据说是逛街时无意中看到觉得很适合他就买下了,他不收下不行因为商店根本不接受退货。
闻秋硬着头皮收下后,回去一件一件查了价格,发现大少爷随手买下的衣服贵得离谱,简直是闭着眼睛在画零。他找了衣柜最上层供着,就没打算穿出去。
但现在裴渡都这么说了,闻秋也不好拒绝,满口答应下来。裴渡的声音很愉快:“好,那我们两点在影院见。”
闻秋挂了电话,转头看见了椅背上挂着的朴素衣裤,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但胜在干净整洁,整个人看起来都清爽。作为一个普通大学生,这套衣服已经足够了;然而若是走在裴大少爷身边,那种廉价感一下子会显露出来。
说起来,这也的确是两个人头一次在外面约会,闻秋希望自己走在他身侧时,至少画风要和谐统一,不要像大少爷和他的小跟班。
把那套衣服从柜子里翻出来,发现是一件T恤搭配短风衣外套,下面是黑色牛仔裤和带点跟的马丁靴,连袜子都给配得整整齐齐。
闻秋没怎么尝试过这么潮的打扮,然而全部换上后,也不得不承认裴渡的眼光极好,而且挑的尺寸全都恰到好处地修饰了他的身材。
他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其实一向知道自己长得不错,然而久违地包裹在这样光鲜亮丽的着装下,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显眼。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候父母还没有离婚,每次出门妈妈都会花上很长的时间打扮他。无论是在朋友堆里还是在陌生人中,他都是绝对的焦点。
他曾经习惯并享受那种生活。
后来是住到了后爹家,又被困在义龙会,最后沦落到去帮人生孩子,他才渐渐变得谨小慎微,恐惧人群。
现在不过是得了一点点阳光雨露,那埋在心底的枯萎自我,又痒痒地想要复苏萌芽。
闻秋若有所思地扒拉了两下略长的头发,心想既然要见面,那就绝不要露怯。裴渡给自己开了那么高的价,那自己至少要贵得物有所值。
第23章 约会
闻秋去了一家稍贵的理发店, 请发型师打理了一下头发,修短的同时做了个清爽的发型。许久不戴耳钉耳洞也长闭合了,他去店里重新打通了耳洞, 然后戴上了两个风格化的银色耳钉。
最后,他对着全身镜调整了一下仪态。平时戴着口罩帽子时,他总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引起别人的注意。而现在不被注意是不可能了, 他挺直了脊背, 略略抬高了下巴, 很自然地迎接了周围各式各样惊艳的目光。
他们在电影院大厅碰了头。闻秋敢说, 打从见面的第一刻起, 裴渡的目光就绝对没有离开过自己。
裴渡决不吝惜于表达自己的喜爱, 很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我们小闻今天特别帅。”
除了单纯对美貌的欣赏外, 裴渡还有一种更加深层的满足:闻秋身上的衣服是他一件一件精心挑出来的,那被自己摩挲过的料子此刻正完美地包裹在OMEGA身上。在挑的时候他就幻想过上身的样子,而闻秋穿上后比他想象得还要好——他的美好总是超出自己的预期, 总能带来惊喜。
“你也是。”闻秋微微笑着, 心想论骚包的打扮, 裴渡绝对不输自己,他身上就连小配饰都讲究到随时可以拍时尚杂志封面的地步。
裴渡被他那笑容闪了一下,心里微微一动, 真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按住他, 吻一吻那翘起的嘴角和明亮的眼睛。裴渡转着那样的心思, 表面上却很绅士:“我去买奶茶, 要喝点什么?”
“不用,我来请, 晚饭我也订好了。”闻秋向他眨了眨眼睛,“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顾享受就好——毕竟这可是嘉奖。”
裴渡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等闻秋带着奶茶回来,他才发现一杯是桂花乌龙,一杯是葡萄撞奶。闻秋还煞有其事地说:“可惜没有你要的那种,只能随便组合一下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选一个吧。”
裴渡笑得不停,随意接过一杯,也没喝就揽住了闻秋的肩膀,大猫一样在他肩头蹭了蹭:“谢谢,特别合我心意。”
闻秋在他靠过来的一瞬间浑身绷紧,然后很快又放松下来。
电影院大厅里人来人往,几乎每一个走过的人都会被他们吸引目光,大概都觉得他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侣。闻秋都能听到那些压低的尖叫,大概是说好帅的A好美的O好配的一对好香的狗粮我吃我吃。
他的心情变得很好,和裴渡走在一块儿,的确是一件非常叫人虚荣心膨胀的事。
电影开场,闻秋发现裴渡真的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买到了自己身边的座位。90分钟的黑白老电影,他一直担心裴渡会无聊,然而偷看了几次,发现身旁的男人看得很认真。
闻秋便也放了心,全身心地投入电影中去,很快身旁坐着什么阿猫阿狗都忘了,奶茶都没顾得上喝一口。
一直到走出电影院,闻秋还沉浸在电影中,“结尾的画面太伟大了,死神牵引着人们‘跳着庄严的舞蹈,去往那个黑暗的国度’,所有的战争、瘟疫、宗教、爱情,全在永恒的死亡面前化作了虚无……”
说着说着,他忽然噤了声,意识到自己不该兴奋得忘乎所以,说太多对方不感兴趣的话题。
裴渡走在他的身侧,就好像之前每一次一样,很自然地接上了他的话题:“我倒觉得导演在片中给出了对抗虚无的答案,还记得那个镜头吗?漂泊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各诉衷肠,那个彼此分享野草莓和牛奶的黄昏将被永远铭记,‘就好像小心翼翼地捧住一碗牛奶’。”
闻秋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没想到这样枯燥难解的电影他不仅看进去了,而且台词都记得。
“你也喜欢这种类型的片子吗?”闻秋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
“不,这种类型是第一次看,但很有意思。”裴渡道,“说实话,过去我看电影,只会思考它具有多少商业价值,很少会这样用心地去感受内涵。今天的确是很独特的体验。”
“……”闻秋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出声,然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裴渡一时没有听清,“什么?”
闻秋这时已经把头低了下去,很快地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这回裴渡抓住了那条溜过舌尖的小鱼,闻秋说的是:“你能帮我看一下剧本吗?”
裴渡被结结实实地可爱了一下,不由笑道:“我看你抓着那个包半天,终于舍得给我看了?”
在闻秋的坚持下,依然是由他请客,两个人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落座。
闻秋从包里掏出了剧本递给他,裴渡便认真阅读起来,甚至还借了闻秋的笔写写画画做笔记。
闻秋再次发现了他的一个优点,那就是做什么都极为专注。大概二十分钟,他就将剧本完完整整地读了一遍。
剧本名为《埋葬玫瑰花的地方》,讲述一个小时候被侵害的男孩成长和复仇的故事。他变换女装嫁入豪门,手刃了曾经□□过自己的老男人,然后越发疯狂,捅死了深爱自己的丈夫,最后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杀死,埋葬在玫瑰丛中。
故事的开头即是一场杀婴案,之后这个故事以死去婴儿的视角开始倒叙,逐步揭露他“母亲”绝望与残暴的一生。
等裴渡若有所思地合上最后一页,闻秋紧张地问:“怎么样?”
“嗯……”裴渡看看剧本,又抬头看看他,“说实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出乎意料是什么意思?很优秀还是很失败?闻秋心痒难耐,恨不得亲手把话从他喉咙里掏出来。然而下一刻,他就感到ALPHA的大手落在自己头发上揉了两把,裴渡露出了满是赞赏意味的笑容:“是完全超出我想象的天才之作。”
哄我吧?闻秋怀疑地眯起眼睛。
“首先开场的悬念设置得非常好,叙事人的选择也很有意思,以孩子的视角展现出最纯真的残酷。”裴渡用手指轻轻点着他记的笔记,“再来,豪门的恩怨情仇写得很真实,能感觉到写作者的素材积累非常充分。第二场谋杀后各个角色的表现是我认为最精彩的部分……”
随着裴渡有理有据地一条条赞美,闻秋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脑袋逐渐过热,源源不断地喷出爆米花,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又希望他再多夸点多夸点。
裴渡足足列出了十二条优点,最后总结道:“综上所述,我觉得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剧本,在商业性和艺术性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如果我是大赛评委,我会毫不犹豫地将第一名颁给它;如果我是投资商,我会将它交给我信赖的大导演……”
“好了好了,越说越夸张了!”闻秋摆了摆手,好像要挥散眼前的粉红泡泡,“哪有这么好,我自己看都有很多问题!”
早知道当面给人看自己的作品是一件那么害羞的事情,他就躲在家里给裴渡发电子版了!
“嗯,要说能改进的地方,我的确有一些想法,你姑且听听看。”裴渡用笔尖敲了敲纸页,“比如说我划线的这几处,交代不是很清晰,对于剧本来说太过晦涩了;第二,祖父的形象有前后矛盾的地方,我都标注了三角……”
就如同夸奖时一样,裴渡提的修改意见也有十几条之多。闻秋又有点赧然又有些庆幸——幸亏给裴渡看了,果然当局者迷,裴渡提出的很多问题都很明显,然而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他飞到云端的心又渐渐荡了下去,落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他意识到这是一个优点很明显、然而问题同样不小的剧本,对于怎样修改也有了大致的思路。
他们坐得很近,肩膀挨着肩膀。闻秋一时有些恍惚,禁不住偷偷偏头看了裴渡一眼,看到他垂下的眼睫在脸上落下的淡淡阴影。
他想: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的玩伴而已,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呢?
别人拿真诚待他,他也会忍不住回应以同样的热忱。
裴渡在这时抬眼,捉住了他的视线:“我是不是很挑剔?”
“倒不如说是眼光敏锐,而且讲得都很有道理,”闻秋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很多缺陷我自己都没有察觉。”
“因为我太喜欢这个剧本了,”裴渡把他的手指拽过去,放在自己掌心里玩,“所以情不自禁就希望它更好一些。”
“我会按照你的意见好好修改的,”被男人碰触过的地方都痒得出奇,闻秋情不自禁地蜷起手指,“如果我能获奖,到时候请你吃大餐。”
“哈哈,”裴渡笑了,是那种带点痞气的笑,拇指抵住他的掌心摩挲着,“请我吃点别的就更好了。”
头一回,闻秋并没有因为他的调戏而反应过激,反而觉得那股痒意从掌心爬到了心里。他很缓慢地握紧了ALPHA作乱的手指,不让他动也不让他离开,然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什么都没说。
裴渡眸色一暗,闻秋的确很清楚自己的美貌,也知道怎样最不动声色地撩人心弦。
“你之前说男主角塑造得好,其实他是有现实原型的。”闻秋在这时松开了他的手指,佯作无事发生地喝了一口咖啡,“我从小观察着他,所以很多细节都有迹可循。”
“哦?”裴渡想不到他会说起这些。
除了是一个受害者和一个凶手外,故事的男主角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性变态。也许一开始是为了复仇,但他后来的确习惯了以女性身份示人,他留了长发,学会了伪音,做了丰胸手术,在故事后期甚至割掉了自己的□□官。
“是我妈妈——因为一直以女性的身份自居,所以我一直喊他妈妈。”闻秋紧张地握紧拳头,离开继父的家后,他再也没见过母亲,也不曾和任何人说起自己的家事。可是裴渡好像什么都能理解,什么都能包容,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剖开自己,给他看那些荒芜。
“妈妈出生很贫穷,但是却不幸地长得很好看,所有人都欺负他,他也恨所有人。为了求生他不得不向上爬,嫁给了一个根本不爱他的男人,可是和故事里不一样的是,他懦弱到不敢反抗,他能控制的对象只有我……”
时隔多年提起这些事,闻秋很容易地就陷入了一种自伤的情绪里,絮絮地说了好多,不经意间对上裴渡的眼神,他忽然一怔——那一瞬间他似乎在裴渡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无聊。
他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因为裴渡的眼睛并不像他的神情一样富于变化,总是一种宁静幽深的黑暗。
这时,裴渡却微微笑起来,拈起一颗草莓放进了他嘴里。闻秋下意识咬了下去,草莓的酸甜和奶油的浓香在舌尖弥散开来。裴渡的手指往里一推,他便不得不吃下了整颗草莓,很多话也堵在了嗓子里。
“如果回忆让你感到痛苦的话,就忘记吧。”裴渡就这样笑着说,“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开心的事,只留下快乐的回忆。这样你想起我的时候,也总是会露出微笑,就像我想起你时那样。”
闻秋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的确,好好的一场约会,自己却把气氛搞得那么惨淡。裴渡花钱买自己的时间,不是来做他的情绪垃圾桶的。
“嗯,你说得对,我该多想想高兴的事。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晚饭吧。”闻秋把散落在桌上的剧本塞进包里,想到等会儿那顿精心策划的晚饭,心又热起来。
“去哪里?”裴渡露出很期待的样子,“这可是你请我的第一顿饭,早知道应该穿得更正式一点。”
“这样就很好,”闻秋神秘一笑,“放心,绝对让你满意。”
第24章 烟气
这顿晚饭的确很特别, 闻秋特意挑了自己打工的私房菜馆,要了最好的一个包厢。招呼裴渡落座后,他亲自去了后厨, 围上围裙戴上袖套,开火做饭。
在裴渡家里他也做饭,但总有些束手束脚。裴渡家是开放式厨房,哪怕他本人表示不介意, 闻秋也不敢做油烟太大的菜, 怕弄脏了他那艺术品一样的家。
这里就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 闻秋让老同事帮忙杀了一条活鱼, 做了饭店的招牌酸菜鱼;然后起油锅炸了黄金虾球;抄起大铁锅风风火火地炒了一道爆炒猪肝和一道翠绿的时蔬。最后配上鲜掉眉毛的老母鸡菌菇汤, 从蒸屉里装了红糖枣糕和小笼包子, 一桌子家常菜就做好了。
大厨们看到他忙里忙外的样子,想到服务生八卦他带了个高富帅进来, 嘴巴都没把门地调侃到天上去了,说省长来了也比不上小闻给男友的满汉全席待遇。
闻秋也不解释,忙得像陀螺一样, 但心里却很满足。比做菜本身还要开心的事, 那就是给期待的人做饭。
菜做得差不多了, 他也不要服务员端,自己端着菜就走进了包厢里。
酸菜鱼是店里的招牌菜,装在一个沉重贵气的大碗里, 鱼肉嫩白、辣椒鲜红、葱花翠绿, 刚浇下去的热油还在滋滋作响。
比起写剧本, 他做菜可擅长多了, 裴渡那么会夸人,又该发出怎样的赞美呢?
用膝盖艰难地顶开门, 闻秋一点一点蹭进了房间,眉飞色舞道:“尝尝我的拿手菜——”
他忽然闭了嘴,因为发现裴渡耳朵上戴着耳机,正在打电话。他一只手向自己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另一只手握着饭店的小碗,随意地荡着里面的热水。
“今天就不来了,有重要的饭局……你说有什么比你重要?”对面显然是损友之一,裴渡的神情很放松,“答案是‘世间万物’……好了别吵。知道你花大价钱了,晚点过来……”
穿着昂贵风衣的男人坐在笨重的木椅上,那只七位数的手表就搁在大红的桌布上,桌布上有一个被烟头烫出的洞。家具都是那种仿欧式的廉价的金碧辉煌,墙上挂着不伦不类的圣母画像,这其实是为了遮住后面擦不掉的霉斑……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头顶蒙尘的欧式大吊灯照得堂堂发亮。
在等候裴渡讲完电话的一分钟里,闻秋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人和饭店都是他熟悉的,然而此刻他却在对比中发现了许多过去不曾发现的细节。他的头脑迅速冷了下来——不仅仅是得到了冷却,简直是跌入了一种苍凉。
好像是被一道闪电从梦中惊醒,闻秋简直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从一开始就像个梦一样,他用心地打扮了自己,和裴渡看了电影,在咖啡馆聊了剧本,然后精心地为他做了一桌饭。他甚至想在告别的时候说,今天非常开心,谢谢你来陪我,不用给我转钱,今天算我请客。
就好像他在竭尽全力地讨裴渡欢心一样……不是为了钱,只是单纯地求一份喜欢。
闻秋被这个认知惊得浑身战栗,把碗放在桌上,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等他稍稍冷静下来,端着最后一盘菜走进房间,裴渡刚结束电话,同时将荡涤小碗的热水倒进了不用的茶杯里。
闻秋下意识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油污,看到裴渡的惊喜之情溢于眉梢,听到了他许许多多的赞美。那些都是他想要的,可是他只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裴渡很快发现他不在状态,以为他是为那通电话生气,便解释道:“别在意,是朋友的电话,他们隔三差五就会打过来叫我去做一些没营养的事。”
他又说:“虽然我的朋友很多,但从来没有人那么用心地招待过我。这么好的菜,我都舍不得吃了,谢谢你送给我那么好的礼物。”
闻秋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一顿晚饭也吃得没滋没味。
“累了?”饭后,裴渡关切地问,“看你胃口不是太好。”
“嗯,有点……”闻秋说着,隔壁包厢喝醉酒的吵闹声透过薄薄的墙壁传过来,他看到裴渡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钱所划分的是距离与边界,在过去,裴大少爷的世界里不会出现这种粗鄙吵闹的声音。
闻秋忽地站起来:“我去叫服务生,让隔壁安静点。”
裴渡看着他出门的背影,轻轻地搁下了筷子,然后看了眼手表。闻秋不在的时候,他一口食物都没有吃。
饭后,他俩都喝了点酒,没法开车。裴渡给姜助理打了电话,“毕竟辛苦了一天,我叫助理来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好。”
“今天一顿饭吃得真的很开心,”裴渡忽然靠得很近,在他的头发上亲了亲,“谢谢你。”
闻秋下意识想要避开,不是逃避他的亲密接触,而是他知道自己身上还带着厨房的油烟气。然而他忍住了没有动,就感到两人的肩膀挨在一起,有温热的气息落在了自己的发梢上。
闻秋的心鼓噪地跳动起来,好像一颗滚动的石子,始终落不到合适的位置里去。
很快姜助理打车过来,裴渡把车钥匙丢给她,“送小闻回家,路上小心点。”
“你怎么办?”姜助理问。
“Robin已经在那里等我了。”裴渡朝街边瞥了一眼,那边的一辆红跑车立刻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显然是等急了。
“知道了。”姜助理公事公办地为闻秋拉开车门,“请吧。”
闻秋坐进了车里,就看到裴渡微微弯腰隔着车窗向自己道别。那张清俊的脸映着城市夜晚的霓虹,如梦一般捉摸不定。
“再见,谢谢你陪我。”闻秋朝他挥了挥手。
裴渡似乎想要回应什么,结果姜助理一脚油门,车就大喇喇地飞驰了出去。
领导讲话我飙车,闻秋在心里对她比了个拇指。
“你住哪里?”姜静澜打开车载导航。
“把我送到城北路的公交站就可以了,谢谢。”
姜静澜没说什么,在导航里输入了地址,然后便问:“今天是你请客?”
她大概是看到了那家菜馆,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裴渡会选的地方……闻秋抿了抿唇,“这是我打工的地方,所以允许我用后厨,今天这桌菜是我做的。”
“哦,”姜静澜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那你知道裴总对贝类过敏吧?另外他不吃动物内脏,一般也不会选择过分油腻和辛辣的食物,很讨厌青椒和芹菜……”
闻秋窘了一下,除了过敏那一条,其他自己居然一无所知,回头想想这顿晚饭,简直踩了裴渡不少的雷区。然而刚才他完全没有表现出不满,吃菜的样子仿佛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谢谢你告诉我,我之后会注意的,”闻秋抱着包坐在后座上,身上还披着裴渡的外套,“裴渡之前没和我提过这些。”
姜静澜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这个过分天真漂亮的孩子,“他没和你提,是因为没有把你定位成厨师。他和你交往,也不是为了美味的食物。”
定位吗……闻秋忽然明白自己纠结的原因,正是在这个“定位”上。裴渡对他那么好那么暧昧,然而却又没有给他任何实在的“名分”。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可靠的契约,他所享受的一切都可能被对方随时切断。
到那时,自己便不得不回归曾经的生活——永无止境的劳累工作,为了一点钱东奔西走,连让小知了上学的钱也拿不出来,为随时可能降临的意外而担惊受怕……
所以自己才会那样飘飘然又惴惴不安,情不自禁地去讨好,想要博得更多的关注和喜爱,想要得到更多确定感。
闻秋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觉得裴渡将我定位成什么呢?”
姜静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们应该还没上过床对吧?”
想不到她问得那么直白,闻秋尴尬地“嗯”了一声。
“虽然他的最终目的可能是想上你,但是他同样享受这个过程。”姜静澜毫不留情地吐槽起自己的老板,“他看起来很喜欢你的陪伴,所以会持续付费购买你的服务。”
就好像是养了只宠物一样嘛,还是会做饭和改论文的高级宠物,懂事又省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样想,一千块一小时也不贵,毕竟那帮富人养宠物都要买几十万的赛级犬呢。
“你只需要考虑如何满足裴总的需求,以及如何实现自己的目标,其他都不要多想。”姜静澜叹了口气,“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你明白吗?”
“嗯,”闻秋低头查看手机上刚收到的6000块转账,“谢谢提醒。”
仿佛醍醐灌顶,他醒了个彻底。自己的目标就是搞钱,尽可能多地搞钱,给小知了存一笔上学的资金。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要努力讨好裴渡,让这门生意变得长久红火。
他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在咖啡馆里裴渡会阻止自己讲下去,因为他想要的只是一种近乎于恋爱的轻松和欢愉,却不想要爱情的责任和苦痛。
“爱”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不是自己该幻想的。哪怕真的在一起了,他们之间能有未来吗?他一无所有,离过婚,做过会所招待,带着一个生父不明的孩子,自己说出去都嫌羞耻,更勿论攀上裴家那种豪门。
想清楚这一切后,闻秋反倒觉得轻松起来。现实虽然不及梦境那样美妙,却更加踏实;虽然没那么自在,却可以由自己掌控方向。他很庆幸自己在陷得太深之前醒了过来,否则不知要摔得多么惨烈。
公交车站到了,他下了车,一个人等待末班车来临。在这样幽黑阒静的夜里,等待忽然变成了最无法确定的事。
秋夜的寒风吹得万物战栗,闻秋情不自禁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他钻进了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两瓶廉价烧酒,掏手机时忽然摸到了口袋里有一盒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裴渡的烟。
于是他抬眼看向对着自己愣神的店员,“再拿一个打火机,谢谢。”
拎着酒走到公交车站,他抽出一根烟,低头用手挡着风熟练地点燃,倚靠着车站牌百无聊赖地抽起来。苦涩的、浓郁的、微微呛人的,都是他从裴渡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直到远方朦胧地亮起车灯,他才把烟头熄灭在了垃圾桶里,仰着头缓缓地吐出一口烟气,然后拍了拍衣服,拍散了不该留恋的气息。
第25章 打赌
裴渡走进了地下拳场的包厢, 外面的吵闹声一下子寂静下来,从巨大玻璃能清楚地看到擂台,两个野兽般的ALPHA拳手正在殊死搏斗。几个人已经喝过一轮, 东倒西歪地坐着。
安云起一见他就开始闹,一定要罚他的酒,“妈的裴渡不是东西,兄弟的面子都不肯给, 对瓶吹了一滴都不许剩!”
“别急, 这不是来了么。”裴渡敷衍着, 拿了个酒杯慢慢倒着喝。
Robin大呼小叫:“呵呵别提了, 他是在约会呢, 你们没看见, 那真的是个大美人啊!裴渡这小子背着我们吃好吃的!”
说着他拿出手机,分享了一张照片, 夜色下那个人影很模糊,很亲昵地和裴渡说着什么。
“哪来的大美人?我怎么不知道?”安云起仔细观察照片,忽然福至心灵, “操, 这不会是那天联谊party的那位吧!你小子, 当时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你妈的果然一转眼就把人搞上床了!”
“啧啧,这就是我们裴少的效率。”
裴渡缓缓地喝着那杯酒, 笑道:“我们只是在约会而已, 至于那种事, 得等他慢慢敞开心扉嘛。”
这句话是安云起不能理解的:“啊?他不肯跟你上床?那你直接上不就行了, OMEGA嘛,随随便便就搞发情了, 等尝到了大家伙的滋味,哪个不老实?”
裴渡长叹一声,拍了拍安云起的肩膀:“所以说,人畜有别呀。”
安畜生立刻狂暴地咬了他手腕一口,裴渡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说要去打狂犬疫苗。
旁边几个纨绔一直不太能理解这俩人关系好的原因,但必须承认他俩一说话,到处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安云起咬了一口还不满足,非要打赌,赌裴渡一个月之内肯定会忍不住把人拐床上去。便有跟着下注的,赌了一些手表之类的小玩意儿,不过其他人对裴渡的人品比较认可,有赌三个月的,还有赌半年的。
“那你们就准备好输吧。”裴渡很轻松地说,“我赌一个月之内,他会主动对我投怀送抱。”
在场响起了一阵起哄声:“靠!听他的口气就知道赢定了好吧!老天降降神通吧,快下个人把这妖孽收了!”
不过看裴渡谈起那位时满是溺爱的口吻,众人又不禁有了点想法。叶茵是在场唯一的女ALPHA,斜着眼问道:“老裴,你这次是认真的?”
“打发时间罢了,毕竟很少遇上这么有趣的孩子。”裴渡缓缓倒了第二杯,清空了瓶底,“希望他不要陷得太深,否则会很麻烦。”
“你果然是我们中最渣的,”叶茵投来了一个白眼,“又要人家对你投还送抱,又要人家不陷得太深,你不觉得这要求很矛盾吗?”
“没事,他很聪明也很清醒,”擂台上,失败者满脸是血地倒下,胜利者高高挥舞着拳头,全场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吼叫,裴渡毫不在意地碰了碰她的杯子,“他知道游戏规则。”
随着夜色逐渐深沉,地下拳馆也进入了最刺激的部分,上台的选手一个比一个狂躁,下手也一个比一个狠。下注的金额越来越大,观众们几乎癫狂。
裴渡来这种场合纯粹是看热闹,随便下了两注,便觉得很没劲,还不如陪闻秋饭后散散步,他知道那饭店附近有一处江景非常漂亮。当夜风吹动他发梢时,月色会温柔地照在江水与他的身上,他闻起来一定是秋天熟透的果实一般甜美……
忽然,一阵格外猛烈的呼声打断了裴渡的思绪,主持人唾沫星子飞溅地介绍了接下来的拳手“狼王”,似乎是什么不败神话的保持者,而且还是时隔两年再次出山,开幕战就要迎接新生代最强者的挑战。
等狼王上台,裴渡也不禁眼前一亮:那是一个蜜色皮肤的ALPHA,身材比例极为优越,肌肉不像别的拳手那么夸张,却极具力量感。他的五官俊朗,有着一双狼一般锐利的眼睛,气质沉而稳,一下就和那些躁狂猩猩区分开来。
不过看赔率,看好这位狼王的观众似乎不多,毕竟他已经接近三十岁,而且还中断了两年。他的对手站在擂台上,高度和他接近,横向却差不多要比他宽一倍。
安云起自从狼王登场,就亢奋得不行,眼睛死死地盯着擂台。他似乎对那个赔率极为不满,皱着眉头在那边狂按手机。
裴渡看了一眼,发现他竟然打算在那位狼王身上下注一百万,便不赞同道:“别上头,这种游戏随便下个几万玩玩算了。”
“啧,你不懂,他是特别的!”安云起咬牙切齿地下了注,主持人立刻喜出望外地吼道:“woohoo,17号嘉宾财大气粗,在狼王身上豪掷100万!”
狼王本来一直漠然地盯着对手,此刻微微抬起了头,竟然很准地看向了包厢的方向。
比赛开始了,裴渡也开始闹心了。因为安云起就跟自己在那儿打似的,在包厢里转来转去大呼小叫,比报警的电瓶车还烦人。
狼王一开始凭借着深厚的经验和高超的技巧,一直压着对手打。然而他的对手简直是个肌肉怪物,被击中脑袋也不倒下,满脸是血还能露出渗人的笑。
缠斗在进入第五分钟后,局势就发生了倾斜,狼王逐渐体力不支,反应速度也有所下滑,最终被对手狠狠地掼在了地上,短暂昏迷过去。
“K.O——!恭喜‘泰坦’屠神成功!”
胜负已分,安云起忽然就不吵嚷了,脸色铁青地摔门而去。
“有病吧。”Robin骂了一声,却坐直了,接下来是他最爱的环节。
一群穿着暴露的OMEGA上了台,开始了一场特殊的搏斗。他们的目的不是将对手击倒,而是尽可能地撕下对方的衣服。
色.情和暴力一样让人血脉偾张,即使呆在包厢里,裴渡都能闻到浓郁的信息素气息,这让他想起了动物世界。通过观察生物多样性,在这种地方他也能找到乐趣。
Robin很快挑中了对象,招来服务生道:“我要那个小辣妞,特别会咬人的那个,让她上来。”
也有几个纨绔自己挑了心仪的对象。中场休息15分钟,够他们完事儿的了。Robin也不去开房,搂着那个OMEGA直接就在包厢里开干。
裴渡就有点受不了了,准备去外面抽根烟。刚打开门,就看到安云起怒气冲冲地走回来。
“怎么,要走啊?”安云起探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你这是要为那个小情人守贞呢?”
“出去透透气。”裴渡说,“ALPHA的信息素难闻死了。”
“……”安云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也不一定。”
他把手里攥着的房卡塞到裴渡手里,挤眉弄眼道:“1314房,哥们给你准备了好东西,保准新鲜有意思。”
裴渡看看卡又看看他,长长地“哦”了一声。
他喝了一瓶半,有些醉,但八成是所有人里最清醒的。安云起喝得更少,但看起来脑子里的哪根筋已经不对了。
裴渡找到了1314号房,刷卡进门,便看到了十分惊人的一幕:床上躺着一个成年的ALPHA,正是刚才比赛中的那个“狼王”。
当然,这丝毫没让裴渡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安云起对他做的事——ALPHA赤身仰躺着,戴着口枷和眼罩,浑身被多条束带牢牢固定,分腿器让他无法合拢双腿,后面则塞着一根很可怕的东西。
他脸色不正常地泛红,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满房都是他麝香味的信息素,的确倒是不让人讨厌。
裴渡看了一会儿,便关了门,走过去先把他的口枷取了下来。狼王立刻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恳求:“安总……”
这时裴渡把他的眼罩解了,男人一眼看到他,锐利的眼瞳立刻紧缩,被死死缚住的身体绝望地挣扎起来。
裴渡帮他解开了手上的束带,“把东西先取下来。”
男人有些失神地摇头,汗湿的头发都贴在脸上,“安总说如果取下来就……”
“他把你送给我玩了,所以现在归我管。”裴渡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还是你要我帮你拿?”
狼王立刻开始拆自己身上的束带,最后一咬牙抽出了那东西,那巨大的玩意儿就在空气中扭动震荡着,看起来很吓人。他浑身皮肤都泛了红,沉默地低着头,好像一头走到末路的狼。
“我认识你,你之前在给安云起做保镖对吧?”裴渡倒是先开了口,“他给钱应该很大方,为什么跑回来做这种玩命的活?”
问完了,他也觉得是多问的,看看这幅样子,想也知道狼王为什么要逃。
“我叫李天畅,”男人果然没回答,只是哑着嗓子说,“裴总,您身边还缺做工的人吗?我可以当保镖,当司机,当打手,让我干什么都行……”
裴渡笑了笑:“你怎么就能断定我比安云起好?我和他是朋友,说不定比他更糟糕哦?”
李天畅苦笑了一下,似乎是在说看他这副样子,还能再坏到哪里去。
在裴渡看来,这样一个人对自己毫无价值,收容他的唯一理由是做慈善。可惜他最近已经有了感兴趣的慈善对象,而他的同情心又十分有限,并不能普度众生。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可不想被卷入安云起的傻逼爱恨情仇里,那绝对比晚间肥皂剧还倒人胃口。
“好好休息吧,醒了再去退房。”裴渡把房卡放在床头柜上,“那傻逼把卡都给我了,自己想进都进不来。”
他就不该乌鸦嘴这句,裴渡一开房门,就和门外站着的安云起大眼瞪小眼。
“哦,你来啦。”
“你干完了,腰上安了火箭?”安云起伸长脖子就往房间里看。
于是裴渡让出位置让他进去,李天畅无力地扯过被子试图遮住自己,又被安云起粗暴地掀开。
“你不是挺能的嘛?勾引男人也不会,你还能做什么?!”安云起又开始生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还瞒着我回来打比赛,你倒是赢一个给我看看啊!他妈的老子在你身上赔了一百万!”
李天畅嘴巴很硬:“你自己下的注,愿赌服输。”
“啪——”裴渡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响亮的一声。他想了想还是走了回去,看到安云起把人的腿都抬起来了,便道:“他腰上的淤青很严重,早点放他去医院,不然要留后遗症。”
李天畅听到医院,下意识就道:“不用去,我不痛。”
“不痛是因为兴奋剂的作用还没过,等会儿你就知道厉害了。”裴渡给他递了个眼色。
李天畅这才反应过来,捂着后腰道:“刚才是这里落地的,好半天都没知觉……你放开,我要去医院……”
安云起这才注意到他后腰的一大片乌青,顿时慌了神,“操,不早说,我送你去。”
说着,他也不让人反驳,把衣服胡乱往人身上一套,把人扶起来就往外走。
裴渡也不帮忙,单是和他们一起走到地下车库,手一直插口袋里。
安云起心里很不爽,尤其看不得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你□□上锁了啊?还是终于封心锁爱,决定不祸害苍生了?”
“你不就是知道我不会动手,才让我去的吗?”裴渡斜睨了他一眼,“不然你干嘛不让Robin去,只要有洞他就敢操,连甜甜圈都不放过。”
安云起被他戳穿了小心思,心里更堵得慌。这时代驾把车开了过来,他先把李天畅塞了进去,然后回头朝裴渡比了个中指:“你他妈自己小心点吧!我看你早晚有栽的一天!”
“我栽什么?”裴渡反问道。
“是谁每次提到那个人就笑得无比恶心来着?”安云起骂骂咧咧地关上了车门,“还有,这可是你第一次为了小情人放兄弟的鸽子!”
每次提到他都会笑,我有吗?裴渡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思索之中。
第26章 称心如意的小情人
裴渡没有再回乌烟瘴气的拳馆, 而是直接打电话让姜助理来接。谁知道上车后姜助理第一句话就是:“麻烦以后不要在晚上七点后给我派工作了。”
虽然她平时一直目无领导惯了,但表面上还是会虚与委蛇一下的,这是要造反啊?今天怎么回事, 这一个两个的都开始抽风?
不过姜助理的下一句话,就让惊喜爬上了他的眉梢。这个向来冷淡而专业的女人告诉他:“我怀孕了。”
“真的?!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
“居然不早点告诉我,这也太见外了吧。”裴渡埋怨道,“早告诉我就直接让你去休息了, 还工作做什么。”
“谢谢领导关心, 怀孕三个月还没有到需要停止工作的地步。”姜静澜面无表情道, “去年您参加我婚礼, 揽着新郎的肩膀明里暗里威胁他要好好对我, 害他在婚礼前紧张地去厕所吐了半天。这之后我就决定要尽量将领导您排除在我的人生大事之外。”
裴渡毫无愧色, “我记得我去年就和你老公——那个除了骗女人一无是处的蠢货——道过歉了,怎么那么记仇嘛。”
姜静澜的嘴角抽了抽, 她相信裴渡道歉的诚意,然而结果是自己老公又紧张地犯了胃病……
“从那时候起,你就一直跟着我。我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 你是其中一个。”裴渡倒是有些落寞起来, “好好养胎吧, 我会再招一个临时助理,除非必要紧急的任务,不会再麻烦你。”
姜静澜默默注视着他, 有时候仿佛也能找到那个十几岁少年的影子。然而现在那个无措、愤怒、稚嫩、倔强的少年已经长成了男人, 只有在非常短暂的瞬间里, 还会流露出一点不成熟的气质。
将车稳稳地停回车库, 姜静澜忽然道:“之前我询问过闻秋家的地址,但是他只让我送到车站。这个人的社会联系很少, 几乎只与几个人交往,需要我去调查他吗?”
“不用。”裴渡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有意藏起来的肯定是不好的东西,如果他不想说,那就不说吧。你为什么对闻秋这么上心,你不是从来不做多余的工作吗?”
还问我为什么那么上心,姜静澜心想,不如问问你自己为什么如此上心吧。
又听裴渡自言自语道:“原来我对他的偏爱那么明显吗?”
他哒哒地敲着手机,不知道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又露出了微笑。不一会儿,他对姜静澜说:“看,我又把他约出来了,一起去看他之前没买到票的展览。”
“看展览,然后呢?”
“什么然后?”裴渡仍在低头发短信,眼瞳里倒映着手机幽幽的蓝光,“没有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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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度过了一段十分美好的时光。
裴渡从未拥有过如此舒适和谐的关系,闻秋简直就是全天下最称心如意的伴侣。只要他想,OMEGA便会翩然而至,陪他做任何想做的事。
闻秋甚至开始刻意打扮自己,一旦有钱买各种衣服,他良好的品味就立刻彰显了出来,搞得裴渡偶尔把他带出门,都要防范四面八方觊觎的目光。而大多数时候,闻秋光是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就可以起到绿植一般养眼的功效。
此外,裴渡发觉他的头脑也足够聪敏,学新东西非常快。在几个闲散无事的周末里,裴渡带他去了滑雪场,去了山上露营,还去了湖边垂钓。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说说笑笑永远不会冷场,裴渡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两个人起过矛盾。
而在其他时刻,闻秋就仿佛完全消失一般安静,丝毫不会打扰他的生活。
他翘掉朋友间活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搞得那边天怒人怨。那天在酒吧喝酒,安云起忽然就酸溜溜地来了一句:“你俩什么时候官宣啊?”
裴渡笑而不答,但的确是动了点心思。他很清楚自己能用来拴住闻秋的只有钱,而随着自己最近给钱越来越大方,闻秋迟早会不缺钱的。
那么,为了拴住这个让他满意的伴侣,是时候加一些钱以外的刺激了。
“什么官宣?”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传了过来,伴随着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一个留着黑色长直发,穿着小礼服裙的女生走进了卡座。
她很自然地弯下腰,胳膊搭在裴渡的肩上,抢过他手里的鸡尾酒喝了一口。
而裴渡随手撩了撩她的发丝,“怎么烫直了?前不久不还说爱上了大波浪卷吗?”
“别提了,刚烫完很完美,结果洗了两次就变成鸡窝了。”裴潇扁了扁嘴,不依不饶地问,“哥,你终于谈恋爱了?”
“这才哪到哪呢,”安云起嗤笑道,“你哥眼高于顶,你又不是不知道。”
“潇潇什么时候回国了?”另一个女生问,“也不叫姐姐们出来玩。”
“刚回一个礼拜,”裴潇说,“这不是快生日了嘛,我哥非要说大办一场,我只好飞回来咯。”
“一出去就不知道回家,”裴渡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都二十一了,也不知道让哥哥省点心。”
裴潇哼了一声没理他,从包里拿出许多黑色的信封分发在在场的众人:“一号晚上江洲花岛,这次的主题是‘杀人狂惊魂夜’,记得要变装哦。”
安云起拆开信封,一只骇人的骷髅头弹了出来,一同响起的还有变了调的阴森生日快乐歌,下面是一行凌乱的字迹:“请帮帮我!有人想杀了我!”
安云起吐槽道:“怎么年年都是万圣节主题啊!”
“谁叫我是万圣节那天出生的,”裴潇咧开嘴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我妈就是那天上街被吓着了才……”
“好了。”裴渡拍了拍她的背,让她不要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说,“去和你茵茵姐玩去。”
裴潇勾着她茵茵姐的胳膊,就上吧台那儿去了。一走出她哥的监控范围,她就开始和茵茵姐叽叽喳喳,打听那个“官宣”的事儿。
叶茵是一群人里的大姐大,对一切八卦都了然于心,便把知道的一些都说了。
“姓文?”裴潇听着听着便嘟囔道,“宁海商贸的那个文家?有点次吧……”
“是‘听闻’的‘闻’,人家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叶茵乐呵道,“你知道吗?你哥还要按钟点给他打钱呢。”
那不就是男妓吗?哥怎么会看上那种人?裴潇的眉头拧了起来,“哥会带他来我的生日派对吗?”
她倒要验一验这是个什么货色。
“我猜不会。”叶茵耸了耸肩,精心描摹的红唇上勾着一抹轻蔑,“你看这都多久了,裴渡从来没带他出来见过人。”
这显然是拿不出手,摆不上台面。裴潇了然,便也没把那个无足轻重的男妓放心里去。
裴渡没让她在酒吧待太久,很快就把她拎回车上,要送她回家。他打开车载音箱,放了一首韩团的歌,他记得裴潇是喜欢的,去年还追了全球演唱会。
“换一首换一首,她们早就过气啦。我最近喜欢的是死亡金属。”裴潇却埋怨哥哥不懂时尚,用自己的蓝牙连了车载音响,放了一首极其骇人的歌。
然后她一边跟着哼哼,一边摇头晃脑,还学了一手黑嗓。
裴渡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车流,冷不丁地问:“你回来这几天,去看妈妈了没有?”
裴潇一听,就好像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立刻晃不起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逃到国外去……”
“那也逃得够久了,生日前回家一趟,妈一直在念叨你。”
裴潇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又埋怨道:“那你怎么不去啊?”
“我?”裴渡轻哼一声,“我暂时还不打算气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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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近万圣节的时候,闻秋便收到了裴渡的邀请,去参加他妹妹的生日会。
当然,那并不是一场普通的生日会,据说还有盛大的变装舞会,今年的主题是“杀人狂惊魂夜”,要求宾客们变装后入场。
闻秋听得心潮澎湃,从弗瑞迪到汉尼拔到德州电锯杀人狂,脑海中闪过了许多荧幕经典杀人狂形象。然后他才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我和你一起去?”
裴渡从未把他带去过自己的圈子,也从未将他介绍给任何一个朋友。
当然,闻秋并不为之困扰,在那个夜晚他想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之后便一直以兢兢业业的乙方自居,恪守本分,埋头搞钱。
“嗯。”裴渡躺在他的大腿上玩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就是那天我会很忙,可能没法一直陪你。不过现场有很多好玩的项目,来的也都是年轻人,你可以尽情地享受派对。”
“好啊,”闻秋欣然答应,又问,“你打算装扮成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给我参考参考。”
“我每年都是狼人。”裴渡显然对陪小孩子过家家的活动兴致缺缺。
“今年的主题不是‘杀人狂’吗?”
“狼人中也有杀人狂。”
好土……然而闻秋是绝对不会置喙甲方的品味的,“那我就扮成吸血鬼好了……嗯,就是吸血鬼里的杀人狂,德古拉之类的。”
裴渡听了这话倒是笑了,翻了个身以很惬意的姿势搂着他的腰,隔着一层衣服都能感受到他说话时温暖的气流,“我可是每年都被评为最土装扮,就算这样也要陪我吗?”
闻秋不自在地躬了躬腰,可是只引来男人变本加厉地收紧,他便轻易地放弃了挣扎,手搭在裴渡的肩上不轻不重地帮他按摩着。
他说:“我什么时候不陪着你了?”
亲密的接触,暧昧的话语,都已经渐渐变得习惯,然而也止步于此。裴渡虽然会抱他搂他,甚至吻过他的脸颊,但的确没做过更加具有侵略意味的动作。
他们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个美妙的平衡,各取所需。
裴渡拿着手机处理了一个应酬,这场饭局属于可去可不去,放在过去他应该不会拒绝,然而姜助理怀孕后,他便尽量推掉了晚上喝酒的局。
他也想过招新助理,然而他姜姐实力超群,着实将他的心理预期提到了变态的地步。这两天人事筛了一批人让他去过个眼,裴渡稍微吹毛求疵了一下,险些把其中一个小年轻问哭了。
他动了心思,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去学个车?”
闻秋的手顿住了,“嗯?”
“去考个驾照,然后我送你一辆车,正好你搬到附近来,租个有车位的房子。”裴渡想的是他跟了自己也有段时间了,是该给点甜头了,“这样比较方便。”
“……”闻秋一时没吭声,他的心思也完全不在唾手可得的车上。
他平时得上课和打工,练车的时间有限,考到驾照怎么也得三四个月。他想象不出这么久以后他和裴渡会是什么关系,而裴渡提出这个建议时,似乎是把自己当作了身边人,好像会长长久久地拥有他。
从他的沉默里,裴渡读懂了他的心思,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在想什么?开车总归是必须学会的技能,趁现在有时间学了吧。”
“好啊,”闻秋歪了歪头,贴着他的手掌蹭了蹭,是很乖顺的样子,“到时候带你出去兜风。”
“喜欢什么车型,保时捷718怎么样?”怕太贵的闻秋不接受,裴渡挑了一辆心目中价格适中的车。
闻秋最近心仪的车,是一辆价格高达2500的电瓶车,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买。且不说养车的保险和油钱,裴渡大概从来没想过,这种豪车但凡刮一下蹭一下,都能耗掉自己半年的积蓄——那时候自己恐怕会当场心疼得哭出来。
然而他面上维持着微笑,好像一个最乖巧不过的小情人:“你送的我都喜欢。”
“没必要迎合我的喜好,”裴渡刷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下次带你去车展上逛逛,看上了哪款就告诉我。”
他们又聊了会儿车型的事,闻秋便抬头看了眼钟。时间不早了,他得走了——尽管裴渡提了很多次,但是他从未同意过留宿。
出门的时候他没忘记拎起门口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今天在裴渡家开火时多做的一份饭菜,这样明天中午热热还能吃。
走出那个温暖明亮的大厅,走入秋风萧瑟的夜晚,闻秋在台阶上坐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感到了疲惫。
不是那种搬砖一整天的累,而是一种持续的紧张专注导致的精神疲惫。
没有人会天生就讨另一个人的喜欢,和裴渡相处的每一秒他的大脑都在飞速运转,思考如何讨他的欢心。
无法以“爱”的名目自欺后,他根本无法阻止那种自我厌恶感,哪怕他精于此道,哪怕他最会骗人。
CBD里的每一幢高楼大厦每一个格子里都闪着灯光,疲惫的打工人走出光鲜亮丽的大厦,和自己一样都像是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当然,他们也截然不同,人家的工作切实产出价值,自己的工作并不光彩。
发了一会儿呆,闻秋把手机拿出来,从一个账户里转出了3000块,转到了自己的账户上——最近裴渡已经懒得给他转钱,直接丢给他一张数额惊人的卡,让他随便花。
不过闻秋很有原则,仍然兢兢业业地算着时间,每次只给自己转应得的数字。
他在心里设了一个存款10万的目标,再过不久就能达到。这也是他给自己定的一条死线,赚够这些钱后,他会及时抽身,与裴渡划清界限。
第27章 危机四伏
到了生日会那一天, 裴渡果然忙起来,也顾不上陪他。不过闻秋自己看着逛着吃吃喝喝,心情倒也不错。整个庄园都装饰成了阴暗古堡的风格, 其用心程度不亚于一个大型主题乐园。
路过门口两个超大型木偶时,闻秋听到仆从谈论它们的价值,这两个十分逼真的巨型木偶是从法国定制的,造价几十万欧元。只用今天一次, 之后便会丢到裴小姐的私人博物馆里吃灰。
邀请函均分为两份, 随机发放给宾客。一半人的变装主题是“杀人狂”, 另一半的人则要扮演“被害者”。在晚宴结束后, 将会有一个大型密室剧本杀活动, 是请了一个知名真人秀的策划团队来做的, 据说准备了有半年之久。
闻秋之前看过不少剧本杀的本子,不过那时是琢磨着能不能接上活赚点快钱。他还没有真正玩上过一回, 因而很是期待。
他今天还是打扮成了吸血鬼,穿了有着繁复花边的丝绸衬衫,戴了尖耳朵和尖牙齿, 最后戴上一个蝙蝠形银面具敷衍了事。
他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太显眼, 后来发现完全是多担心的。宾客们的服装千奇百怪, 有循规蹈矩出演的,也有为了美艳风光完全忽视主题的,还有故意搞怪的——比如以安云起为代表的坏小子们, 穿着夺命五头鲨和史前霸王龙的戏服四处狼奔豕突, 随机创死多个路人。
不过现在天色还早, 客人来得还不算多, 闻秋逛了一圈,终于在主屋前看到了裴渡。他浑身上下西装革履, 只敷衍地戴着一对狼耳朵。他被簇拥在一群同样精英范儿的ALPHA中间,游刃有余地社交着。
裴渡也注意到了他,对他点了下头,又转回去说话。闻秋才发现他屁股后面还有条狼尾巴,毛茸茸的一长条。原来这家伙还是只大尾巴狼。
裴渡身边的ALPHA也注意到了自己,那些捕食者的目光从他的脸看到了腿,有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有人吹了声口哨,他们彼此交头接耳地说了些什么,促狭的笑便传染到了每个人的脸上。裴渡并没有参与谈话,他只是低头抿了口酒,神情仍是淡淡的。
热闹的音乐遮掩了他们的话音,但闻秋依然能猜到他们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给自己的脸和身材作了一番鉴定,然后说了些无伤大雅的黄色笑话。
闻秋转身就走,走向人相对较少的泳池边。或许是他的心太过敏感,这里所有的目光都让他感觉不舒服。
他渐渐远离了热闹的人群,然而人少的地方反而更叫他脊背发寒。闻秋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可是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
忽然,他听到前方传来女孩的叫喊声,“救命!”
闻秋立刻加快了脚步,跑过去一看,那个女孩好端端地站在泳池边上,对着池子里大呼小叫:“邦邦姐!邦邦姐!快过来!救命啊!”
冲过来的是一个名字很怪肌肉很壮的女保镖,站在池边,陷入了和闻秋一样的疑惑——泳池里并没有溺水的人,况且这只是1.4米的浅水池子。
还是闻秋眼尖,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在泳池中间看到了一只溺水的小奶猫。它大概只比巴掌大一点,掉到水里连挣扎都泛不起浪花。
闻秋想也不想便走进了池水中,朝着泳池中间走去。深秋的池水比他想象得要凉,入水他就情不自禁地抽了口凉气。他尽可能快地走到池中央,将小奶猫抱了起来,又快步走回了岸上。
那女孩立刻取了岸边的毛巾,把小猫包起来擦干了水,“还好还好,还活着……”她欣喜地抬眼,冲闻秋说了声谢谢。
闻秋胸以下的衣服全部湿透,被风一吹就打了个寒颤。他望着女孩,说了声没事。
那女孩漂亮得惊人,长而直的黑发,黑而亮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仿佛裹在绸缎里的名刀,是一种凌厉张扬的美。那是柔和版的裴渡的样子,所以闻秋一下子认出了她。
裴潇也在打量他,然而很不满意只能看到半张脸,所以随意地伸手一摘,就把面具给摘掉了,然后她便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喟叹。
十二岁家里人第一次带她去拍卖会,她看中那块无与伦比的祖母绿吊坠时,就曾发出这样的喟叹声。后来她逐渐有了自己的收藏,自己的奢侈品公司,甚至有了一家藏满心爱之物的博物馆,就很少再为什么东西动过心了。
那人的眼睛更加浅淡,并不像祖母绿吊坠一般绿得那样浓郁,然而也更加清透有神,真是惹人喜欢。
裴潇把裹着猫的毛巾塞到了保镖手里,然后自顾自地握住了闻秋的手,“唉,你看你把衣服都弄湿了,赶紧换下来,别冻感冒了。”她的意图简直昭然若揭,笑眯眯的像只狐狸,“我衣服多,都在楼上,你跟我去换一套吧?”
这样湿漉漉的的确不像话,闻秋倒没说什么,跟着她往楼上走去。裴潇就和他聊开了:“我刚才就坐在藤沙发那里,忽然听到‘噗通’一声,还以为是什么,走过来就看到小猫掉水里了,吓我一跳。”
“猫不是自己掉水里的,”闻秋说,“位置太靠中间了,它不可能自己游过去。”
生日会有恐怖元素,并没有邀请孩子,所以排除熊孩子捣乱的可能。这种残忍的事由某个成年人蓄意做出来,只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裴潇也猜到了这个可能性,捏紧了拳头,“该死的,别被我抓到……邦邦姐你回头帮我查监控,看我不把他挂在朋友圈暴尸三日……”
一路走到裴潇房门口,闻秋却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停在了另一扇门前。
“你走错了,那是我哥的房间……”裴潇话还未说完,眼睛就瞪得有铜铃大,她看到那个男生低头熟练地输入了房间密码,门“哔”的一声就打开了。
“不好意思,我去换身衣服,”闻秋自顾自地开门进去,只给她留下一个浅淡的笑意,“裴小姐。”
裴潇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门就合上了——而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哥的房间密码!
闻秋之所以知道裴渡的房间密码,是因为前两天他刚来过这里。
裴渡对妹妹的生日会可谓是亲力亲为,亲自坐镇现场指挥,然后他把他摇了过来帮忙,说外包的人品味太差,装饰摆得难看,歌选得难听云云。
闻秋喜欢这种有劳有得的工作,干活并不懈怠,帮裴渡跑前跑后地当副指挥,很快就累得不行了。于是中午裴渡就拉他去自己房间里,两个人分着吃了披萨外卖,然后一同睡了个午觉。
“密码是192738,正门的秘密就是这串数字反过来。”闻秋还记得裴渡握着自己的手按在键盘上,半拥抱的姿势让他胸口的温度就紧贴着自己后背,“管家的微信你已经有了,想过来玩的话,就通知他一声让他做好准备。”
那认真的神情,好像是在叮嘱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闻秋被他搞得有些困扰,因为他并不总是能约束好自己的心。他会不停地产生幻想,就好像枯柴燃起火焰,然后再不停地给自己泼冷水,以免自己焚烧殆尽。
在纷乱的思绪中,闻秋打开衣柜,看到了一排四季的服饰,尽管主人几个月也未必来这里住一次,但所有衣物都打理得很妥帖。
内裤是全新的,稍稍有些大,前面那块更是显得宽松。换上之后闻秋的脸就忍不住有些发烧,感觉自己仿佛做了非常淫.荡的事情。
然后他从衣柜里挑了一套白衬衫黑裤子。裴渡的衣服对他来说还是太大了,他不得不卷起裤腿,挽起衣袖,最后腰间实在松垮,于是拿腰带束在了衬衫腰间,勉强打造了一款慵懒风味。
等他慢吞吞收拾完出门,裴潇果然已经不在了。闻秋松了口气,被那双和裴渡相似的眼睛盯着,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放松警惕,而忘记了这或许是一个很不好招架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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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潇本来是气鼓鼓地想找她哥兴师问罪去的,结果半路被安云起的夺命五头鲨给创了,然后又被小姐妹们拉去合影,然后又被女巫集市吸引了目光。她抽了张命运卡牌,上面写的是:“请小心旧日的幽魂。”
据说人是真正的女巫,算命很准的,裴潇还没咂摸出味道,就看到她表姐带着礼物迎面走过来。她发出一声快活的尖叫,冲过去拥抱表姐……以及她手里的限量版手办。
她是这场生日的绝对主角,永远有一场又一场的狂欢等待着她,好像永远向上的过山车,要把她一圈一圈地抛向云端。
因而她也没注意到,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双阴湿的窥探的眼睛。
大家都想出风头,都竭尽想象力地将自己往杀人狂方向塑造。但是那个男人并未作任何修饰,却画风和谐地融入了人群中——若深究起来,他有一双神经质的眼睛,眼珠子很小,总是抽风似的抖动着,半张脸偏瘫一般没有表情,另外半张却很狰狞。
另外,他走路的姿势很怪,脊椎不正常地歪斜着,肩膀一高一低,走路一瘸一拐,像是浑身的骨头被打散了再拼起来,拼得很随意。
他的手总是在抖,在刚才,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女人后,他的手无法抑制地抽搐起来。直到他把一只碍事的野猫丢到池子里,才勉强压下那阵暴虐的冲动。
现在,听到了女孩那清脆的笑声,不仅是他的手,他高大而残破的躯体便像一只被风吹动的塑料袋,簌簌地狂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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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秋走在外面,发现自己前所未有地引人注目起来。
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他弄丢了面罩的缘故,那些惊讶的、揶揄的、富有刺激性的目光似乎总是围着他的身体打转。
直到他经过了一群花枝招展的OMEGA,忽然就听到了嬉笑声:“快看……好不要脸啊。”
“居然故意仿裴少的衣服穿,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骚货吗?”那些声音根本就是故意让他听见,闻秋一眼扫过去,发现那应该是几个交际花一样的人物,穿得好不风骚,脸上都是不怀好意的讥诮。
从闲言碎语中,闻秋算是听明白了自己受到瞩目的原因:裴潇曾经对服装设计感兴趣,还专门给她哥设计了专属logo。后来她的五分钟热度过去了,这个小船形状的logo却被她哥沿用至今——比如现在他穿的这件高定衬衫。
现在一想,他的确在裴渡的衣服上见过几次这个logo,但那时只以为是小众的奢牌罢了。
他穿着这件众所周知主人的衣服晃了半天,就好像在公开炫耀自己印着某个男人的标记一样。
他想无视,然而那群人发现他好欺负,竟然变本加厉地跟上来,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哇塞,你们看到了吗,那个logo都缝变形了,我都快替他尴尬死了……”
“要是被裴少看见,你们猜会怎么样?哎哟,我都不敢想那个画面……”
“呵呵,炫耀自己腰细吗?皮带扎得那么紧。连一套合身的衣服都没有,我们宴会的档次什么时候那么低了?”
闻秋皱了皱眉头,转身就想走另一条路。然而忽然他的肩膀一沉,一条热烘烘的胳膊不由分说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脖子。
“你们懂个屁,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裴渡的马子!”那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黑皮ALPHA,身上散发着冲天的酒气。
闻秋浑身一悚,立刻挣扎着想摆脱他,那ALPHA却一把抓住了他胸口的布料,不停地将他的衬衫向上提,坏笑道:“不信你们把他衣服扒下来看看,不光外面,里面肯定也有裴渡打的记号呢!”
“Robin!”交际花们咯咯笑作一团,“你又来了!”
“别管他啦,来陪我玩嘛,你都多久没联系我了!”
“放开!”闻秋狼狈挣扎,却根本挣不开ALPHA随意的亵弄。衬衫扣子绷紧,似要一颗颗绽裂开来,凌乱的衬衫下露出了一截细瘦的腰线。Robin的呼吸忽然变得粗重了:“呼……你们看看这腰!”
交际花们都跟着开始起哄,然而那恶意的笑刚维持了几秒钟,他们忽然统一地瞪大了眼睛,看向Robin的身后。一个人倒吸凉气地叫起来:“裴、裴少……”
第28章 跟踪狂
Robin也下意识回过头, 便看到了裴渡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道,Robin吃痛地吼出了声, “操!放开!”
同为ALPHA,裴渡比他更高——无论是身高还是地位,力量显然也碾压他。他不仅没有放手,还一点点反折着他的胳膊往后掰, Robin的脸立刻痛得扭曲变形, 口中渐渐从叫骂变成了求饶。
裴渡的眼神毫无怜悯, 仿佛真的打算废了他一只手。直到闻秋拽了拽他的衣袖, 说了句“够了”, 他的神色才有所松动, 放开了桎梏,而这时Robin的手腕已经一片乌青, 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滚。”裴渡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为了一个鸭子就和老子翻脸是吧!你给我等着!”Robin一边放着狠话,一边往后退,狼狈地拨开人群逃之夭夭。
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好像一同被笼罩进了顶级ALPHA极具压迫性的气场里。
这时裴渡的神色倒变得温柔起来, 将闻秋拽到了自己怀里, 从后面将他抱了个满怀,满怀歉意地说:“抱歉,刚才有些忙, 没顾得上你。”
那是一个充满占有意味的拥抱, 好像划定了无形的领域, 将他圈养起来。
那一刻, 所有人的表情都裂开了,仿佛根本无法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似的。
在这一片寂静中, 裴渡自顾自地问道:“除了Robin,还有谁欺负你了?”
闻秋下意识想说没事,他也的确没什么事,Robin这种程度的性骚扰,他在会所遇得多了。然而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人撑腰,看着那些人躲闪、懊悔、不可思议的目光,他心中升起一股快意,用手指指了那几人。
“哦,是你们,”裴渡眯起了眼睛,“先道歉吧。”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交际花们,这时候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道了歉,然后还试图挤出笑脸解释两句。
裴渡根本没耐心听他们说完,直接让保安请他们出去。这下交际花们的笑脸再也维持不住了,一个个哭丧得脸都扭曲了。
然后裴渡抬头扫了眼周围围观的人:“不好意思,打扰了大家的雅兴,晚宴就要开始了,各位先请到饭厅落座。”
被按了禁音键的人们才总算活络起来,收起了好奇窥探的目光,各自装作无事一般四散走远了。
当然还有兴奋到走得没那么远就忍不住开八的:“卧槽,太刺激了!我第一次见裴少为了个OMEGA这样!”
“Robin肯定要气死了哈哈!”
“他生气也没用,裴渡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估计他也没想到,裴渡居然会为一个OMEGA跟他翻脸……”
“不过说真的那个OMEGA是真好看,而且还是混血儿诶,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眼睛!”
“你们说裴少这次不会真的要收心了吧?”
“别想了,再漂亮也没用,咱裴少的段位太高,他把握不住的……”
裴渡扶着闻秋的肩膀把他转过来,不让他继续听那些流言蜚语,“没事吧?”
“嗯,我没事,谢谢你帮我出气。”闻秋微微一笑。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撑腰是这样的感觉,好像做什么都有底气,不用忍气吞声什么都放肚子里煎熬。
“他们有些人太不像样,所以我才不想介绍你和他们认识。”裴渡的手沿着他的腰线摩挲,帮他整理好了被揉皱的衬衫,“穿我的衣服很合适。”也很色气,很让人满意。
然后他的目光便定在了他胯上某一处,脸上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容。
闻秋跟着低头一看,整个人都是一僵——刚才的挣扎中,本就宽松的裤子落下去了一点,露出了一点内裤边。裴渡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正穿着他的内裤!
闻秋的脸上一阵发烧,慌不择路地解释道:“是、是新拆封的!我刚在游泳池里沾湿了,所以去了你的房间换衣服……”
“哦,原来是新拆封的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呢……”裴渡坏心眼地拖长了调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摇晃着狼尾巴与他调情,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过你要是真的有那种癖好,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闻秋被他撩得恼羞成怒,用力扯下了自己的衬衫下摆,退开两步瞪着他:“你不是说你很忙的吗?”
可惜那双眼睛湿漉漉的,毫无杀伤力,裴渡悠然道:“再忙也不能怠慢你啊。”
他的目光越过闻秋,扫过了他身后的某个地方,然后又眨了眨眼,“陪我走一会儿?”
闻秋接到了他的某种暗示,但又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配合地点点头。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人少的小路,闻秋再次感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感,好像走夜路被狼跟着。
裴渡一只手松松地揽着他,另一只手却在手机上不知和谁发着信息。不一会儿,对面也回了消息。裴渡轻轻吹了声口哨:“抓到了。”
“抓到什么了?”闻秋紧张道。
“你没感觉到吗?刚才一直有人跟在我们后面。”裴渡说,“所以我故意往这边走,让保安跟过来抓人。”
果然,的确是有人跟着,所以那种被窥视感不是错觉。闻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裴渡,自己是因为长期生活在紧张环境里,才养成了这种动物般的直觉,那么裴渡呢?他也有过像自己一样担惊受怕的时候吗?
保安说是把人关进了保安室,两人便一起过去看个究竟。打开门,只见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正满脸怒容地冲保安吼道:“把手机还给我,你们这是抢劫!”
闻秋完全没料到,跟踪者竟然是白宁姝学姐,据说被抛弃后闹到自杀休学的、裴渡的前女友!
闻秋下意识扫了裴渡一眼,却发现裴渡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丝毫旧爱复燃的痕迹,只有一种微微的嫌恶,类似于在水果里吃出了小虫子。
白宁姝见到裴渡,一下子梨花带雨地控诉起来:“裴渡!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送给你,可是你呢?不管不顾,不理不睬,现在有了新欢,还叫保安来抓我!”
裴渡不为所动,走过去从保安手里接过手机,然后抓着白宁姝的手指,要给手机解锁。
白宁姝挣扎得更凶了,用尖指甲去挠他:“你没有心!根本没有心!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被你逼的,放开我!放开我!”
她本来长得就美艳动人,哭起来更是楚楚可怜,闻秋听得心有戚戚然。他才刚刚体会过被裴渡偏爱的滋味,现在就看到了他是如何冷酷对待前女友的。
爱的时候就捧在手心,捧到云端去,不爱了就松开手,冷漠地看它跌个粉碎。
裴渡终究是拿她的手指解了锁,接着就开始翻她的相册,他的手指不停地翻动,最后干脆不耐烦地停了下来,对白宁姝道:“你倒是够锲而不舍的。”
白宁姝从他解锁手机的那一刻,就变脸一样停止了哭泣,黑幽幽的眼神盯着他,里面有种偏执的疯劲。
“保存证据,交给警察。”裴渡吩咐保安,“就算她有精神疾病,也不能随便对我犯罪吧。”
然后他朝闻秋招了招手,“很好奇吗?”
闻秋当然好奇,好奇得抓心挠肺,他凑过去一看,发现白宁姝的相册里满是照片和视频,并且主角都是裴渡!
光是今天的生日会,偷拍的照片就有三百多张,很多都是疯狂地连续按下拍摄键,画面歪斜满是残影,偷拍的视频也不停抖动,暴露了拍摄者极度亢奋的情绪。再往上翻,那些偷拍照则大多在校园里,大多数时候离得很远。闻秋甚至发现了上次和裴渡去图书馆的路上被偷拍的视频!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白宁姝一眼,白宁姝阴阴地瞪了回去:“看什么。”
“所以,她一直跟踪偷拍你……为什么?被甩了之后报复吗?”
“这一点我也要澄清一下,”裴渡说,“我和她什么都没有,那些都是她编造的谣言。她休学也是为了治病,跟我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啊,”白宁姝换了副满怀爱意的神情看着他,“不是你撺掇我爸妈把我骗回家,关进精神病院里去的吗?你虽然这么对我,但我知道你其实还是喜欢我的,我们有过那么美好的过去,为什么不能再回到从前呢……”
“她演技了得,连医生都以为她康复了。”裴渡没有理她,只是对闻秋说,“不过这次证据确凿,她会有足够长的时间好好治一治脑子里的问题。”
听闻这话,白宁姝忽然就暴躁起来,神情狰狞得想要吃人一样,两个保安险些都没把她按住。
闻秋第一次见到人精神病发作的样子,这和那些恶徒还不一样,是完全无逻辑无理智的,变脸仿佛翻书一样快。他下意识往裴渡身后躲了躲。
裴渡便把手机交给保安,揽着他出去:“好了,没事了,其实被拍两张也没什么,我的粉丝可是很多的。”
闻秋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因为他是强大的ALPHA,跟踪狂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在他不想被侵犯的私人领域,白宁姝根本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遇到这样一个阴湿偏执的跟踪狂,将会有多么崩溃。
“这是钟情妄想症,属于精神分裂的一种,往往会坚信某人对她产生了爱情。”等出了保安室,裴渡又多说了几句,“其实精神疾病的发病率很高,只是很多人表面上看不太出来,而且大多数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不管怎么说,生病是一件很可怜的事,尤其是对她自己而言。裴家在茗山有一家精神康复中心,在山上环境很好,这次送她过去,她在病好前不会再出现了。”
他似乎对精神疾病很了解,而且怀有一种怜悯之心。
其实闻秋之前对那些传闻都是照单全信的,好像裴渡这样的纨绔公子,天生就该薄情寡义、游戏人间,他的爱也理应无比锋利、刀刃向外。但现在看来,其实是自己误信了谣言,别人也就算了,自己好歹和裴渡相处了一段时间,多少该对他的人品有点信心。
闻秋自我反省了一下,又问道:“你知道白宁姝在背后造了你很多谣吗?说你怎么怎么对不起她,怎么怎么负心绝情。”
“知道。”
“那为什么不澄清?”
“没必要吧,我的名声越坏,周围越清净。”裴渡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捏了捏闻秋的脸颊,“说起来,你既然知道我名声坏,怎么敢留在我身边的?”
因为你财大气粗,给钱大方,闻秋心想。他面不改色地笑道:“因为我慧眼识珠,能冰心见月。”
裴渡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手指在他嘴唇上轻轻一抹,好像他的唇上有蜜糖,“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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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渡走后,保安便开始一张一张地查看偷拍的照片,确保不会拍到不适合给警察看的画面。照片绝大部分拍得很模糊,很多还带进了无辜的路人,保安翻看着,忽然唬了一跳,拿给自己的同事看:“你看这个人,扮得可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白宁姝的照片主体还是裴渡,然而聚焦不对,所以那男人暴露在镜头里的大半张脸是最清晰的。其实他没作什么特殊的打扮,然而那张扭曲的脸和空洞的眼神,却极为传神地暗合了杀人狂的主题。
同事看了,也砸了咂嘴,“我看这些有钱人呀,都是钱多得没处花,闲得慌!”
第29章 前夫的信息素忽然出现
解决了跟踪者, 晚宴也要正式开始了。
裴渡神神秘秘的,说在晚宴上有特殊任务,要离开一段时间。他收到了好几个电话, 但都没管,直到找到了姜助理那桌,把闻秋像小朋友那样寄存在那儿,才放心地离开。
姜助理这桌很多都是裴渡公司里的熟人, 都散发着成熟社畜气息, 一边嗑瓜子一边聊一些职场八卦, 还热心地给闻秋抓了把万圣节糖果, 让他越发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子。
很快, 生日会的主角登场, 裴潇穿着今天的第三套礼服裙登上了临时搭建的舞台,这件礼服裙由白色碎绷带拼接而成, 胸口用零碎的红宝石缝了一个放射状的血迹,仿佛一只羽毛残破的死鸽子。
裴潇能说会道,不用主持人, 自己就开始暖场, 而且嘴巴颇毒, 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拿宾客开涮。在场的很多人都彼此熟识,被调侃的引以为荣,其他人则乐疯了, 掌声一阵高过一阵。
闻秋找了一圈, 却没见到裴渡的踪影。
到了要切蛋糕的环节, 裴潇便接过蛋糕刀, 朝着那个巨大无比的五层蛋糕走去,“嗯, 好高啊,准备蛋糕的人有顺便给我准备高跷吗……”
“啪——”
忽然,全场的灯光熄灭,一阵惊悚刺激的音乐响起,背景音里还有狼嚎声,紧接着舞台方向就响起了裴潇被话筒放大的惊呼声。
“啊啊啊——”
灯光再度亮起,不知何时裴潇被一个穿着黑狼玩偶服的家伙抓住了,高高地抱起来,还在空中转了一大圈。
“哥!哥!”裴潇一边尖叫一边大笑,“快放我下来!哥!”
大黑狼却抱着她不放,将她高高地举起来,一直走到那个巨大的蛋糕前,高度正好够她从上面切下来。
底下观众这时候已经闹翻了,高声齐呼道:“切蛋糕!切蛋糕!”
于是在那阵逐渐强劲起来的音乐中,裴潇举起刀切了下去,塑料刀没入蛋糕几寸,忽然她感觉到了什么有弹性的东西——像是一个机关。
嘭的一声,蛋糕整齐地从左右两边分开,原来里面完全是空心的,一个大胡子光头男人从蛋糕里跳出来,操着像被砂纸磨过的嗓音低吼道:“Hyv?? syntym?p?iv?? , Pei Xiao!”
“啊啊啊啊啊!”回应他的是裴潇高了八度的尖叫。
舞台上的帷幕落下,灯光炫目闪烁,早有准备的吉他手、贝斯手和鼓手悉数登场,伴随着乐曲奏出一段疯狂的旋律。
裴潇快高兴疯了,这是她最喜欢的北欧摇滚乐队!想不到她哥真的能给她请过来!
一曲完毕,现场的气氛被炒到了最高潮,裴渡摘了大黑狼的头套。想也知道玩偶服里有多闷热,他的额发都是湿漉漉的,脸上的笑却很宠溺:“喜欢吗?”
“嗯嗯!超级喜欢!”裴潇扑上去给了他一个超级大的熊抱,“啊啊啊啊啊哥,我爱死你了!”
台下人也只能感慨,知道裴渡宠妹妹,今天才知道是怎么个宠法。
闻秋坐在酒席里,安静地看着舞台上的狂欢,眼睛里倒映着闪烁的灯光。他好像忽然明白了裴渡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原来那个男人的目光也会那样柔软,好像月亮融化在黑夜里。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得到这样无条件的爱,不需要斟酌他的喜好,不需要费尽心力去讨好,不需要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每一处棱角。
但他不该羡慕的,裴潇是他的妹妹,所以自然能得到与生俱来的宠爱。如果他想要这些,该去自己的父母亲人身上找,然而回想起自己曾在他们身上得到的那些东西,闻秋心里就恨得要死。
然而在这世上,他还有小知了。想到那个小小的可爱的孩子,闻秋的心便不可思议地软化了。他也可以无条件地去爱那个孩子,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让他快乐,让他圆满。
爱人和被爱一样,都是无与伦比的幸福,就像裴渡辛辛苦苦给妹妹筹备生日会,脸上总是带着笑的。
想到这里,闻秋又有些感慨:幸亏他还有小知了,要是没有这个寄托,他现在恐怕还要受嫉妒的折磨。之后到了裴渡面前,肯定又要想东想西,妄想一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酒宴热热闹闹地开了起来,裴渡忙着一场一场的社交,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形形色色的客人。闻秋几次抬头,都看到他在和不同的客人虚与委蛇,狼尾巴摇啊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说起来刚才还能抽空陪自己一会儿,倒是要感激他了。
不过这时候,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裴潇的生日会,她除了哥哥以外的亲人都没来?照理说至少父母应该出席的,但是似乎谁都没有提这一回事。
还是说裴家人太保守,不会参与这种闹哄哄的年轻人的场合?说不定农历生日还会在家里大办一场……对了,裴渡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
他正漫无目的地思考着,忽然在熙熙攘攘的宾客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吓得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姜助理问。
“没事,手滑了一下……”
姜助理没再问什么,只是让服务员再拿双筷子来。闻秋又仔细看了两眼,确认了那人的身份。
那是一个外貌相当优越的ALPHA,无框眼镜后是一双锐利深沉的眼睛,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俨然一副商业精英的做派。
这是他家佣人的儿子,名叫何羽,比他大五岁,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闻秋是独生子,一些堂表兄弟也远在国外,所以他是一直管何羽叫哥哥的,心里也一直把他当哥哥看待。
家里破产后,何羽就跟着父亲出了国,他也一直在父亲手下做事,据说已经成了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闻秋心中涌起的却不是惊喜,而是惊慌。
他不愿意让何羽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单身带着一个孩子,被裴渡包养着。在何羽的记忆里,他应该始终是那个优秀的、骄傲的小少爷。
何羽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父亲也已经回国了?闻秋被他抛弃过两次,发誓再也不要原谅他,也再也不要见到他。被何羽发现,意味着会被父亲找到,这也是闻秋不乐意看到的局面。
如果还是在之前那样穷途末路的时候,他或许还会犹豫一下,然而现在他有了裴渡这个超级提款机,身上也有了点存款,就半点也不考虑这个便宜老爹了。
他匆匆离了席,出了门就直接朝大门口走去。时间不早了,他该回去陪小知了了,那孩子已经知道他每天什么时候回来,总是眼巴巴地等着,等不到就哭。
就要离开大厅时,他忽然闻到了空气中的什么味道,惊讶地抬起了头:那是浓醇如烈酒般的ALPHA信息素!
他曾在前夫的衬衫上闻到过同样的味道!
难道他的前夫也来参加了这场酒席?!
那丝味道太淡,又混杂着无数的信息素中间,闻秋想再确认则已经不可能了。他的目光匆匆扫过每一位宾客的脸,他们都来自有钱有势的上流社会,他的前夫也许就是其中的某一个……
闻秋低下头,离开的脚步更加迫切。这里有太多不想见到的故人,他必须立刻逃跑。
一边走他一边给裴渡发消息,说自己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发出去了很久也没得到回应,想必他应该是忙得来不及看手机。闻秋在路边打了车,拿着手机出神,最后还是忍不住,搜了闻杰睿的名字。
他父亲先有的英文名,叫Jared,于是中文名就叫杰睿。他是中英混血儿,“闻”是奶奶家的姓氏。
这里地方偏僻,信号很不好,闻秋看着网页不停地转啊转,心烦意乱得不行。
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在悄悄靠近。直到那扭曲的黑影靠得很近了,他才汗毛耸立地一偏头,“谁?!”
回应他的是从天落下的一闷棍,闻秋只感到脑袋遭了重击,一阵尖锐的疼痛后,他立刻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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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头痛欲裂,闻秋努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眼是一扇没有安窗户的窗,放眼望去是一片昏暗的江景。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了椅子后,双脚则被分开绑在了椅子腿上,动弹不得。遭了重击的脑袋带来了持久的晕眩感,喉咙里一阵焦渴,牙缝里都冒着血腥气。
四周很安静,没有开灯。闻秋半眯着眼睛,尽可能地扫视周围的环境,一点一点等待自己清明起来。
从外面的江景可以判断,他应该还在江洲花岛上,没有走出太远。他的后背火辣辣地生疼,很多地方磨破了皮,他怀疑歹徒是拖着自己在地上走的。
江洲花岛是一个半岛,以清幽的环境和无敌的江景著称,在零几年的时候别墅就卖出了天价。
不过这里应该是一处烂尾楼别墅,周围是没装修的毛坯,堆着乱七八糟的建材,从窗外茂盛的野草看,这里起码有五六年没人打理了。
可惜他对江洲花岛的地产不熟悉,仍然无从判断自己具体的方位。
从这个方位,还能看到远处地标性建筑的射灯,像一道长虹贯穿天际。
射灯会一直亮到晚上九点,也就是说现在应该还没到九点,他昏迷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歹徒拖着他走,不可能走出太远。
他现在就在江洲花岛上朝南的岸边,距离生日会不到一小时走路距离的烂尾别墅里。
如果有办法能把这些情报传递出去,就有可能获救……但是真的会有人来救自己吗?
裴渡……裴渡一定会来,如果他发现自己被绑架了的话。闻秋简直后悔自己发了那条短信,即使裴渡找不到他,也只会觉得他已经回家了。
为什么绑架自己?和宴会上的任何一个富家子弟比起来,他都毫无价值。莫非是因为他和裴渡的关系?就像白宁姝一样,对裴渡爱而不得,因爱生憎;或是认定他对裴渡很重要,又孤身一人,所以起了歹心想要勒索?
闻秋乱糟糟地想了很多,忽然他听到了熟悉的嗡嗡声,从正背后方传来——是自己的手机收到了短信。
他仍然一动不动,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下行动路线,发现根本不可能够得到手机。他只好试探性地轻咳了两声,屋子里十分寂静,只有一点沉闷的回声。
闻秋喊道:“Hey,Siri,帮我报警。”
一张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低哑得吓人。这是个二手苹果,很有年头了,并没有被他的声音唤醒。
倒是房间的角落里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声音:“你在喊谁?”
第30章 救援
闻秋悚然一惊, 带动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尖锐的一声响——刚才这个男人一直坐在那里盯着自己,像一条阴冷蛰伏的毒蛇,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从窗口泄入的月光一点一点照亮了他,像是一个盛大揭幕的悲剧,先是不正常弯曲的双腿,然后是瘦骨嶙峋的肢体, 高低不平的肩膀, 最后是那张古怪狰狞的脸, 一半如尸体般僵硬, 另一半在笑。
闻秋浑身颤栗着, 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 本能地畏惧着这个怪物,然而又动弹不得, 只能引颈受戮。
那个怪物捡了他的手机,然后扫了他的脸解锁,他打开刚收到的短信给闻秋看。这是裴渡发来的, 只有简单的六个字:“好的, 早点休息。”
闻秋深吸了一口气, 开口时舌尖压着颤:“你知道我和裴渡的关系吧?他对我很好,给我钱随便花。你打开我的手机银行,找到尾号8920的那张卡, 里面有五百多万, 你想要的话都拿去……或者你和裴渡交易, 再多钱他也舍得的, 只求求你放过我……”
然而那怪物听到这笔巨款,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露出一副嘲弄之色:“五百万……怎么?你以为我很穷?你以为我拿不出来?”
闻秋的心一沉,就怕他不是为了钱。如果对方被金钱冲昏理智就好办了,大额转账裴渡一定会接到银行电话,然后打过来询问自己。
紧接着他又留意到怪物身上的衣服——那分明是一件病号服,上面写着“茗山精神疗养中心”的字迹。
闻秋一怔,想起裴渡说他家开了一个精神病院,就在茗山上。这人搞不好有点精神疾病,发了病就出来发疯。
那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嗤嗤地笑了起来:“你也觉得我有病是不是?告诉你,我没病,我好得很。我是个正常人,然而被裴渡关在精神病院里三年,他对你这么好,有没有告诉你这些?”
他谈吐清晰,思维连贯,的确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然而这只能让闻秋的心更沉重,疯子傻子好糊弄,神志清醒的反社会人格又该怎么对付?
“有朝一日你被裴渡抛弃,你也会被关进里面,每天喂你吃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吃到你脑子不清醒,记忆都不连贯。你要是反抗,他们就拉你去做‘电疗’,像电猪一样电你……”那人持续不断地念叨着,“然后就算你能跑出来,大声说自己没病,可每个人看你的表情,都好像你是个疯子……”
至少他看起来很有表达欲,闻秋想了想,决定先试试。
“我和裴少才认识半年,正式交往的时间就更短了,”闻秋又是畏惧又是讨好地看了他一眼,有点含嗔带怨的意味,“你猜我们关起门来都做些什么?哪里会聊什么有的没的。”
怪物倒是一怔,那一眼含着泠泠的水色,的确是风情万种的模样,怪不得裴渡喜欢。他胸膛里升起一股兴奋和暴虐交织的冲动,半张脸的笑容更大了:“你叫什么名字?”
“闻秋。”闻秋继续拿眼神勾着他不放,“老板你叫什么?”
“魏梓英,你要是混这个圈子,肯定听说过我。”
很可惜没有。但闻秋也没表露出来,单是露出一副猥琐胆怯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讨好道:“魏老板这么有钱,跟裴少肯定是私人恩怨了,但您看我……”
“什么私人恩怨?我是他妹夫!”魏梓英夸张地瞪大眼睛,很亢奋地打断他,“我和潇儿情投意合,潇儿还怀了我的种呢!是他非要从中作梗,拆散了我们两个!”
“你陪他睡了那么久,就没有看透他的本性?你猜我为什么是现在这副样子?他叫人打的!”魏梓英像只鬣狗一样绕着他转圈,一边说话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你知不知道他们裴家专门开了一家精神病院,把自己的仇家放进去。在里面没病也会被逼出病来?”
他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没完没了,闻秋硬着头皮哭喊道:“但这跟我也没关系啊……我跟着裴少就想赚点零花钱,这些我都不懂呀……要不老板这样,我把裴少叫出来,你们自个儿解决好不好?”
他是真的逼出了两点泪花,含在眼眶里泫然欲泣。魏梓英的脚步一停,颇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你想怎么把裴渡叫出来?”
“我……我有时候会把他叫到家里来。”闻秋小声嗫嚅道,时不时偷看他两眼,“我住的地方很偏,他只会一个人来,那地方不好停车,所以他会走很长一段小巷,然后摸黑上楼,我一般会给他留一道门缝。我那儿楼板薄,他力气是真的大呀,有时候弄起来左右邻居都能听见……”
他说得跟□□似的,魏梓英也听得津津有味,摸着下巴问:“裴渡是真的喜欢你啊?”
那语气,似乎是在怀疑裴渡怎会宠爱这样一个懦弱自私的人。但闻秋这时表现得很有底气,他挺了挺胸,让魏梓英看自己的衬衫logo,“我有我的本事。”
魏梓英了解裴渡,知道他习惯性地在自我和他人之间画一道深深的鸿沟,他人绝难越雷池一步。所以发觉这漂亮的OMEGA穿着裴渡的衣服,他无疑是有点吃惊的。
魏梓英揣着他的手机,独自踱步了几圈,终于下了决心,走回到闻秋跟前,“发短信吧,今天就把他约出来。”
闻秋双手背在身后,无辜地瞪着他。
“你说,我发。”
闻秋欲迎还拒了一下:“今天恐怕不太行,太晚了……”
“你不是有本事么?”
闻秋便只好磨磨蹭蹭地说起来,魏梓英按照他的说法输入了一条信息:“亲爱的,今天晚上来我家好不好?好想你……”
消息发送成功。闻秋垂下眼帘,双手汗津津地握在一块。
魏梓英的目标是裴渡,然而又根本绑架不到他,所以拿自己开刀。闻秋早看出来他对自己不感兴趣,却又不知该如何向裴渡下手。他主动抛出了诱饵,饥不择食的魏梓英还是咬勾了。
消息传递出去的那一刻,他的求生计划就成功了一半。他甚至不愿意透露自己家的住址,又怎会邀请裴渡去自己家?这是一封裴渡一眼就能看到破绽的求救信。
“我要喝水。”闻秋哑着嗓子要求道。
魏梓英从手机上阴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等会儿万一他打电话来,听到我的嗓音,肯定要起疑了。”闻秋理直气壮道,“我要喝水。”
魏梓英真的去拿了瓶矿泉水来,拧开盖子,从他的头顶浇了下去。闻秋猝然闭上了眼睛,然而当水淌过时,还是很不要脸面地伸出舌头去接。
魏梓英看他像小狗一样舌头一伸一缩地喝水,自己的喉咙也有点发紧,仰头把剩下半瓶喝了。
裴渡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魏梓英慢条斯理地将一样东西抵在闻秋的脖子上,然后才按下了接通键。
那是一柄尖锐的菜刀,抵在脖子上,划出了一线血痕。
闻秋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尽量用平稳的嗓音开了口:“亲爱的……”
那头立刻用很温柔的声线回应道:“宝宝?你怎么了,嗓子那么哑?”
当然,裴渡从没这么叫过他,这是一个对上电波的暗示。
“被你气的呀,”闻秋一直往后仰,可是那刀子就追着抵在他脖子上,“今天你一整天都忙这忙那的,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这不是潇儿的生日嘛,我走不开。”
“我不管,你今天来不来陪我?”
“来,当然来,还是10点钟老地方?”
“嗯,我会穿上你最喜欢的那套,你轻轻地上楼,不要把楼下房东惊醒了……”
裴渡显然也喜欢偷情的刺激,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笑声:“好,我会小心的。”
又讲了几句悄悄话,魏梓英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了,闻秋忽然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一个保证,以及一些勇气,他贴近手机央求道:“亲爱的,你亲我一下。”
那头沉默了一秒,接着是一阵很轻的水声,裴渡应该是真的隔着手机亲了他一下,“乖乖等我,宝宝。”
那一刻闻秋的眼眶发烫,差点落下泪来。
魏梓英直接掐断了电话,电话那头只剩下一串忙音。
闻秋瞥到了时间,已经9点20多了,如果魏梓英真的想对裴渡动手,那应该要准备动身了。
他当然不会真的报出自家住址,况且裴渡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他是在赌魏梓英不会带上自己行动,因为他是想搞偷袭,那自然不方便带上累赘。
在他还在别墅的时候得知了一件事,像崔经理那样有权有势的人有办法随时监控他的电子设备。他认定裴渡一定也能通过这个手机定位到自己的所在,而裴渡也是这么许诺他的,他说过“乖乖等我”,他一定会来。
闻秋心中已经捏造好了一个地址,只需要把魏梓英支出去就可以了。然而古怪的是,魏梓英并没有询问,而是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他看。
闻秋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嗓子发紧道:“干嘛这样看着我,人我都帮你约出来了,你自己去和他谈呀。”
“我发现,裴渡好像真的挺喜欢你呀?”魏梓英低笑着,拿着刀在他身上虚虚地划来划去,很快名贵的衬衫就被划成了一堆破布,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来。
“我改变主意了,一刀太便宜了他,我要和他慢慢玩。”魏梓英最后拿刀一挑,将衬衫彻底卸下来,“等裴渡满怀期待地上门,却发现你根本就不在,他像没头苍蝇一样找你的时候,你却在我身下高潮迭起……哈哈哈哈,多有意思……”
他沉浸在报复的癫狂幻想中,闻秋则在恐慌中拼命挣扎起来。他想尽了各种方法,穷尽了毕生演技,然而没想到这家伙本质上还是个不能用常理判断的变态!
他挣扎得太厉害,魏梓英直接对准他脑袋之前被砸中的地方,狠狠地一巴掌拍了下去。闻秋惨叫一声,仿佛挨了一下重锤,整个人都疼懵了过去。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裤子被胡乱扯开,却又因为双脚绑得太紧不好施展,魏梓英怒不可遏,一边撕扯一边狂骂,“操你妈的!操你妈的!”
椅子被重重推倒在地,魏梓英解自己的裤子,然后就像公狗一样骑到了他身上,开始胡乱磨蹭。
闻秋整个人都应激得进入了麻痹状态,然而又的确感觉触感不对,恍惚间他看到了魏梓英的下面,不由地愣住了——魏梓英的下面空空荡荡,并没有生.殖器官,只有一道非常狰狞的疤痕。
他惊觉了一个事实:这个ALPHA曾被人阉割过!
怪不得从头到尾他都没闻到信息素,怪不得他的声音那样尖利……
而魏梓英留意到了他的目光,忽然开始发大疯,大幅度地前后摆腰,模拟□□的动作。闻秋心里镇定了一点,说到底他根本没有作案工具,压根没能力对自己实行侵害。
魏梓英沉浸在再振雄风的幻想中时,那把刀被他随意地丢到一旁,闻秋借着挣扎的动作,努力把刀踢得远了些。然后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忍受着。
对方再瘦也是一个成年男人,压在自己身上疯狂耸动的时候,简直快把他的五脏六腑给挤出来,闻秋不知道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的恶心,难受得只想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淌得满脸都是。
忽然,扔在一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应该是裴渡不放心又打过来确认。闻秋燃起了一点希望,止不住地催促道:“电话!电话!”
“闭嘴!”魏梓英怒喝一声,一开始不想管,然而那铃声实在叫人烦躁。他提起裤子站起来,准备去把手机一脚踩碎。
正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只听很轻的一声“咻”,他的身体不正常地向后栽了一下,鲜血飞溅出来。
闻秋怔怔地转过头,看到幽暗的月光下,裴渡静默地站在那里,很冷静地扣下扳机。他身后的保镖跟着蜂拥而入,训练有素地检查了所有地点,将满地打滚哀嚎的魏梓英控制起来。
然后裴渡快步走过来,割断了他手脚上的束缚,脱下外套包裹住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里。全程他的表情是近乎冷漠的,绷紧着暴躁的杀意,唯独那双漆黑的眼睛望向他时,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惶恐。
“裴渡!裴渡!”魏梓英拼了命地哀嚎着,“我他妈杀了你!杀了你!”
裴渡收紧了怀抱,胳膊的肌肉绷紧,箍住了他,“别看。”
闻秋的视野一片黑暗,闻到了他身上令人安心的信息素气息,好像一个温柔又安全的小小世界。而在这个小世界外,他所听到的,是几声沉闷果决的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