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林风笛并不是时时刻刻陪在艾尔海森身边,风中总有新鲜事物的声音,也总有那些神明与龙王们聊天或呼唤她的声音,更别说海参的风语装置也需要她的参与。所以在这种时候,她往往会离开,前往那些地方。

    只是她大部分时候会留在他身边,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也是因为她发现艾尔海森会突然叫她,就像是在抓她翘没翘班一样。

    如果未能及时回头去找他,这家伙的脸色就冷得像是什么冰块一样,这种状态下谁进来都得挨一顿骂,于是外面传着传着,就变成“艾尔海森大人喜怒无常”。

    风听着流言,又一次心虚起来。艾尔海森的名声在新世界里真是变得越来越怪了,继“女朋友消失之后只能用一个小纸人代替女朋友的存在”之后,又多了一个“脾气不好”的标签。

    虽说以前在须弥的时候,也有人觉得他脾气不好。但熟悉艾尔海森的人都清楚他的情绪其实很稳定,没事不会找别人的茬。所以到头来,被熟人也贴上这种标签,并且用关怀的语气询问他“最近没事吧”这种情况,罪魁祸首还得是时有时无的风。

    提纳里怀疑着是因为林风笛消失在那场灾难中、直至今日也没有现身、因此可以被判定为死亡的原因。爱人下落不明,换谁都心情不好,提纳里甚至还挺担心他会不会是悲伤过度,才会把一张小纸人认成林风笛。

    只不过后来他瞧见好多次偏爱于艾尔海森的风,也看过小纸人在桌面上慢吞吞地走路,还和他打招呼,这才慢慢意识到,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有一种奇迹……让林风笛和那些神明、龙王一样,融化在了世界里。

    所以他在确认了艾尔海森的状态正常后,就放下心来离开了办公室。艾尔海森注视着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垂眼看着桌面上毫无动静的小纸人,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纸人飘了一下,又落下去,显然在说:“我能说什么,我只是一道风而已。”

    于是艾尔海森也没说话,他移开目光看向手里的公文,眼睫缓慢地落下又抬起,思绪也逐渐回拢。

    他重新看起公文。

    风在静静地吹着,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虽然大部分时候是林风笛主动离开艾尔海森身边去找好玩的东西,以至于艾尔海森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这并不代表风时时刻刻都找得到艾尔海森。

    第一次林风笛出门玩回来、结果没看见艾尔海森的时候,她在办公室里窜了几遍,也出门找了两圈,却仍旧找不着艾尔海森的存在。

    这个人一下子消失在了世界中一般。

    她着急地找到所有神明和龙王,说明了这个情况,于是一群非人类上天入地,翻天覆地地去找这个消失了的人,焦急忙慌地思考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那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雨,电闪雷鸣得可怕,所幸民众的房子已经建好了,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人们都窝在家里听雨休息,感慨着新世界的第一场暴雨如此的猛烈。

    直到艾尔海森出现在办公室中。

    他是从地下实验室里沿通道走上来的。

    那个地方是林风笛接受灌输实验的地方,隔绝了当时坎瑞亚的深渊气息,是一个隐秘性和保密性绝佳的好地方。在艾尔海森成为代理贤者、将地上部分的实验室改造成办公室时,地下实验室就被锁了起来,禁止任何人出入。

    风进不去那个地方,实验室又与土壤隔离,自然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回到办公室后,艾尔海森看着窗外的大雨,有些惊讶。他一直认为林风笛能够控制这个世界的自然气象,所以按理来说,至少在这会儿,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暴雨出现,暴雨会对重建工作造成影响,她不会不知道。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她的心情也影响着世界?

    从雨中飞奔而来的风气势汹汹,夹着豆大的雨水冲进来劈头盖脸地砸了他一身。

    艾尔海森猝不及防被雨水殴打,下意识眯起了眼睛,感受着雨水的冷意和风呼呼吹的暴躁冰冷,抬手合上了一面窗,虽然并没有完全合上、留下了另一面,但落进来的雨和风确实小了。

    被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雨水顺着他的脸部线条慢慢滑落滴在深色的衣服上,所经之处留下一道晶莹的水痕。艾尔海森转了个身背对窗户,站在合上了的那面窗后,撩了一下湿发,询问道:“怎么了?”

    风把他衣服上的铃铛吹得哗哗响,杂乱无章,表现着她的恼怒。

    艾尔海森猜测着她的想法:“你没找到我,所以担心?”

    风上上下下地扫着他的脸,表示肯定。

    艾尔海森淡声道:“我没事,只是借用一下实验室,确定一些猜想而已。”

    林风笛有点疑惑,但是艾尔海森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回到办公桌前,看了两眼剩余的文件,没打算现在处理,便走到一边的一扇门前,推开门走进去,在这间由档案室改成的卧室里拿了一套干净干燥的衣服,重新沿着通道往下,去了盥洗室。

    风慢吞吞地跟了过去,看着他进了盥洗室,随后便盘踞在盥洗室门口。

    这座莱茵多特的实验室地上和地下部分有着明显区分,原本地上是不住人的,只有地下住着人,所以地上部分的空间并不大,地下空间倒是很宽敞。

    但艾尔海森选择住地上。

    他将杂物室整理成办公室,档案室整理成卧室,就这么住了下来。而不论是办公室还是卧室,都常开着窗,于是风畅通无阻,只要是没关门的地方,她都能从窗户外钻进来,然后顺着各种通道钻进去。

    艾尔海森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带着氤氲的热气,风没往他身上扑,只是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轻巧地掠过,偶然带走了一丝热气,

    窗外的雨已经快要停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为了给这个世界多一些水分。

    有了第一次找不到人,后续再找不到人的时候,林风笛就没有那么慌张了。反正做人的时候她也常常找不到艾尔海森,现在顶多算是倒回过去,没差,不用担心。

    所以她玩回来没看见艾尔海森,就会自觉地再出门玩一会儿,比方说去找海参。

    海参做了一个奇怪的装置,测试与风有关的一切数据,并记录下来。

    他会说话随后等待风给予反应,装置将风速、风向、湿度、风力等等测试出来,而海参将每一次的对话对对应的数据、猜测表达的意思写上去,就这么写了一本“风语”。

    他把这个本子拿给艾尔海森看,想看看艾尔海森这个知论派能不能破译每个数据代表的含义。艾尔海森拿着这个本子,又重新做了几个试验,记录上新的数据和猜测含义,抽空和海参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比如说可以指定林风笛录入一些含义明确的话语,交给机器自己分析比对,最后测试以前没说过的话进行翻译。

    而因为他太忙,所以这项工作更多是海参自己一个人摸索。他找林风笛录了很多风的语言,收集起来交给数据分析,温迪他们也好奇这事儿究竟能不能成,所以每次她工作的时候,边上总有一堆家伙旁观,非常好奇,且跃跃欲试。

    大部分神龙都居住在不同的载体中,无法使用风来进行说话,但温迪特瓦林等神和龙这种生在风里的就不一样了,他们就是风本身。

    特瓦林还要稳重些,没干出抢人玩具的事情,但温迪和迭卡拉庇安就不一样了,一个满脑子都是“什么有趣的东西我也想要玩一玩”,一个是“什么新鲜东西让我瞧瞧”,于是时不时出现抢在林风笛跟前录入话语。

    然而每道风说的同一句话都有差别,他们录入的话转成数据,与林风笛说的话转成数据是不一样的。这就像是人的声音和语气不同。

    海参发现同一句话的数据不同后,又多测了几遍,最终发现了三种风纹。他以为这是林风笛刻意改变的结果,于是拿过去问艾尔海森是什么意思,她想要表达什么,为什么会有三种“吃饭”。

    难不成是愤怒的“吃饭”和悲伤的“吃饭”以及平常状态下的“吃饭”?

    艾尔海森看着数据,想了想说:“有一种可能,这句话不是由她一个人说的。”

    林风笛在风中鼓掌:你真聪明啊!

    海参道:“您指巴巴托斯和迭卡拉庇安?”

    “没错。”

    海参沉默了一下,这些神,很无聊吗?

    只能吹吹风在世界上四处乱晃、看得见别人吃各种好吃的东西自己却完全吃不了的各位神和龙:是啊,是啊,我们真的好无聊啊。不然为什么会喊“吃饭”啊!看得见摸不着实在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