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缘
刚做完手术的前几天明俞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 但每次醒来都能看见薄蔺在身边。
甚至晚上的时候也不回去，就睡在他旁边的陪护床上，还要拉着他的手才能安心。
明俞一开始还劝他回去, 但根本劝不动, 最后也就由着他。
因为薄蔺请的是最好的医生, 接受的最好的治疗，因此明俞恢复得很快，差不多一周就可以出院。
对此明俞很是开心, 毕竟再不出院, 他都觉得自己快在病床上躺发霉了。
这天明俞躺得实在无聊，连蜡笔小新也无法按下他那颗想要出去的心。
薄蔺看出了他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于是主动去问了医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这才回来扶着他准备出去走走。
然而走到门口, 却见病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明俞差点被门打到, 连忙向后退去，动作间扯疼了伤口, 疼得他闷哼一声。
薄蔺见状连忙有些生气地抬头看去, 然后就见楚怜和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待看清来人是谁，他的脸色瞬间更加难看。
楚怜出现在这里着实让明俞有些意外, 但很快便猜到她应该是为了薄岸而来, 只是她旁边的老太太又是谁？似乎是生面孔？
明俞有些不解地看向薄蔺。
薄蔺则明显认识对方的样子，神情又冷又硬, 对着她们毫不客气道:“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老太太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话, 闻言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一旁的楚怜见状，先一步开口道:“薄蔺, 你怎么能这么和长辈说话？再怎么说这也是你奶奶。”
“奶奶？”明俞闻言再次看向老太太，眉眼间和薄蔺确实有一丝相像。
薄蔺没有接话, 直接无视了她，楚怜有些尴尬地看向薄老太太。
然而薄老太太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明俞，“薄蔺，你就是因为这个朋友要把你爸爸告上法庭的吗？你自己听听这荒不荒谬？”
“和他没有关系。”薄蔺立刻回道。
“没有关系你这么大动干戈做什么？”
“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明白？”薄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为什么告他您真的不知道原因？”
“我……”老太太听到这儿哑了一瞬，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这件事是他不对，但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你们是亲父子，何必闹到这一步呢？”
“这您应该问他。”薄蔺语气淡淡，却满是讥讽之意。
“我问他什么？”
“问他为什么明明不喜欢还是娶了我母亲？问他为什么婚内出轨？问他为什么我母亲刚死就把小三娶进家门？问他为什么要把我关在地下室？他既没有爱过我，也没有管过我，凭什么说是我父亲？”
“你！”
当年的所有事都是薄家一手促成的，薄老太太自然知道所有的事。
她也知道薄家对不起蔺清宁和薄蔺，但是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亏欠太多，以至于根本还不起，为了让自己能好受一些，只能把错处全部推出去。
因此这些年她一直很避讳提过去的事，也不怎么愿意见薄蔺。
只是薄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小的年纪一切竟然知道得这么清。
薄蔺一番话说得她哑口无言，脸上各种神情不断交替。
“是，他是有不对，这些年也愧对于你，可是……”
薄老太太想了半天，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重新打起了感情牌，“你们毕竟是亲生的父子，有血缘关系，他坐牢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血缘？”薄蔺听到这个词只觉得可笑，“血缘关系算什么？我和你也有血缘关系，可是奶奶，您在意过我吗？”
“我……”
“当初薄家投资失败，你们为了钱娶了我母亲，却又把她逼死，午夜梦回，你们做了这么多亏心事，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说到这儿，薄蔺笑了一下，“其实也有一点的吧，不然这么多年您怎么见都不敢见我？是不是因为我叫薄蔺，你提起这个名字就会想到我母亲？”
薄老太太明显被他说中，满脸的心虚，但不甘在一个孩子面前落了下风，于是故作镇定，强撑着说道:“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我孙子，我怎么可能不疼你？”
“疼我？”薄蔺听得直想笑。
“这话您自己相信吗？如果真如您所说，那我被薄岸关在地下室的时候您在哪儿呢？”薄蔺讥讽道。
“我……”
“我以为你们至少会有一丝愧疚的。”薄蔺说到这儿语气已经重新平静了下来，像是已经彻底死心，“但你们并没有。”
“你们竟然一点也没有……既然如此，那就一切交给法律。”
“薄蔺，你这是要和整个薄家决裂吗？”他这一席话说得薄老太太仿佛浑身被扒光一样□□，她再没了底牌，只能威胁道。
然而薄蔺已经彻底不在意，因此只是平静地抬头看向她，淡淡地回道:“早就该决裂了。”
“你！”薄老太太明显被气得不清，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彻底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楚怜见状，这才终于出了声，连忙轻轻拍了拍薄老太太的背，安抚道:“妈，您别生气。”
说着这才转头看向薄蔺道:“薄蔺，这次的事确实是你爸爸不对，他也是看到薄钰脸上的伤太生气了才一时冲动，我替他向你道歉好不好？你不要再继续追究了。”
“道歉？”从前看在薄岸的面子上薄蔺才一直没有和楚怜撕破脸，但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因此也没必要再忍着她，“楚阿姨，你的道歉值几个钱？”
“薄蔺，你这是什么意思？”楚怜一脸委屈道。
薄蔺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样子直想吐，因此没有留半分情面，“我的意思是你当年怎么上的位是忘了吗？”
“你！”楚怜听到这儿立刻变了脸色，喝了他一声，似乎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但薄蔺偏不遂她愿。
“当年我妈快要生产时住院，你也特意跟了过来，就住在她隔壁的病房，还特意让她撞见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害她难产加抑郁，把她逼上了绝路。所以你要是真觉得抱歉，不如一起去死。”
“你，你！”在楚怜的印象里，薄蔺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孩儿，哪怕再生气也只是冷冷地望着他们一言不发，还是第一次这么犀利又刻薄地把以前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说了出来。
她想反驳，可他说的全都是真的，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气到极致，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气恼地指着他，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个“你！”
“薄蔺！”最后还是薄老太太喝住了他，“都是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
薄蔺实在太了解他们，因此连气也懒得生，只是望着她们道:“我永远也过不去。”
楚怜闻言不由愣住，许久才反应了过来，原本因为薄蔺刚才的话她想直接离开，但想到薄岸，终究还是把这口气忍了下去，重新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阿姨知道你因为以前的事恨我，也恨你父亲，但你们毕竟是亲父子，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只要你这次放过他，让阿姨做什么都愿意。”
“做什么都愿意？让你们离婚你也同意吗？”
楚怜没想到他会提这么刁钻的问题，被问的一愣，“这……”
薄蔺见状轻嗤一声，“这你都做不到，还和我谈什么条件？”
“你提别的条件行不行？”
“不行。”
“薄蔺……”哪怕楚怜修炼了这么多年的功力，还是差点破功，说话时都不由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薄蔺知道她们的忍耐快到头了，恰好自己的也是，因此懒得再继续下去，“楚阿姨，别想了，最没资格和我谈条件的就是你。”
楚怜就这么被他当众一次又一次下了面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薄蔺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出去，不然我就叫人把你们赶出去。”
“赶我们走？好，好，你真是好样的！薄蔺。”薄老太太似乎真的被气到，捂着胸口有些艰难道。
薄蔺见她还赖在这儿，干脆直接掏出了手机。
薄老太太见状就知道他是来真的，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气得再也待不下去，转身便向外走去。
楚怜见状也只能跟了出去。
原本热闹的病房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明俞在一旁也很是感慨。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能这么无耻。
就凭他们对薄蔺母亲做过的事，坐一百回牢都是应得的，竟然还好意思来求情。
薄蔺看到他脸上惊讶的表情，神色黯淡了一瞬，抱歉道:“不好意思，让你听到了这些不好的事。”
“你道什么歉！”明俞立刻说道，“错的又不是你，而且幸好我听到了。”
“为什么？”薄蔺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因为他们以后也是我的敌人。”
薄蔺闻言一愣，然后就听明俞说道:“我们是好朋友，当然要一致对外，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薄蔺听到这儿笑了一下，也跟着回道:“好，我们共同的敌人。”
因为明俞的插科打诨，薄蔺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他们这才一起向外走去。
住院部和门诊楼交界处有一小片花园，此时已经是三月，正是花开的时候，他们打算到那儿去。
因为明俞还未痊愈，所以他们坐的电梯。
原本还担心电梯里人多挤到伤口，但幸运的是这一趟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明俞刚出电梯，就见薄蔺突然转过身来挡住他的视线，然后迅速重新按下了电梯键。
“怎么了？”明俞有些不解地问道。
然后就听薄蔺支吾了一下说道:“……我有东西忘拿了，再上去一下。”
明俞自然没什么问题，陪着他重新等电梯。
然而就在这时，他偶然一瞥，却看见电梯门上倒映出一家三口的身影。
最中间处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生了病，旁边站着他的父母。
一左一右围着他，爸爸手里提着他的书包和药，妈妈满脸担心地对着他询问着什么。
看起来就是标准的幸福一家人。
明俞瞬间明白了薄蔺为什么突然提议要回去，不远处竟是许久未见的明朝行和兰星影。
虽然早就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他们不爱自己的事实，但看到他们这样关切明卿，明俞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伤心。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调整好了自己，随即装作没看见一般移开了视线。
恰好这个时候电梯重新下来，明俞正准备上电梯，然而没想到他们却看见了自己。
一道声音就这么传来，“明俞？”
明俞闻言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然后就见他们向自己走了过来。
明朝行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率先开口道:“我还以为看错了，真的是你。”
说完看向他身上的病号服和苍白的面色，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明俞不冷不热地回道，说着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明卿。
他本想客套往来，询问一下明卿这是怎么了？
然而明卿似乎还忌惮着之前的事，对上他的目光后立刻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兰星影见状连忙挡在了他的身前，有些警惕地看向他。
还没问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咽了回去，随即自心口处涌出了一点涩意，这一幕真是莫名讽刺，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能伤害到他？
明朝行似乎也感受到了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道:“明俞，你生病了吗？”
“没有。”明俞已经不想再和他们虚与委蛇下去，转身想走。
明朝行也看出了他的态度，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因此还是追问了一句，“是心脏出问题了吗？”
见明俞没有回答，他便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上前一步拉住了他，“你等一下。”
明俞感受到他的动作，立刻有些不适地甩开被他拽住的胳膊，这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明朝行对于他的反应有些不悦，但看他此时的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问道:“你这是准备做手术还是已经做完了？”
“做完了。”
“是吗？”明朝行转头看了兰星影一眼，“那手术费？”
“不用你们管。”
“这怎么行呢？”明朝行自然知道明俞没有钱，因此直接转头对着薄蔺问道，“手术费是你垫的吗？小同学。”
薄蔺想起明俞之前的遭遇也不想搭理他们，但他们毕竟是明俞的父母，因此还是冷淡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明朝行见状连忙继续问道:“多少钱？我们还给你。”
“不必。”薄蔺立刻冷冷地拒绝了他。
他们俩的态度由内而外散发着抗拒，因此明朝行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但身为父母就这么直接走了也不合适，因此还是硬着头皮关心了一下，“明俞，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明俞对他们的耐心已经全部耗尽，说着垂下眼眸，看都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薄蔺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上前一步牵住他的手，准备离开这里。
明朝行见状也没有再阻拦，只是说道:“你出院了给我打电话，爸爸来接你……”
明俞没有回答。
明朝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自己终止了对话。
经过兰星影时她抬头看了明俞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过明俞也并不在意，就这么越过了她。
明俞在医院住了一周便出了院，只是还不能上学，于是便请了长假在家休养。
虽然他们现在学的东西很难，但终究还是小学的知识，因此明俞并不是很担心落下功课。
相反，担心的反而是薄蔺。
因为怕他跟不上可能会留级，于是干脆自己充当小老师，每天回来都会把在学校学的东西再给他讲一遍。
虽然他讲的通俗易懂，但明俞并不是什么爱学习的人，因此常常听着听着便开始跑神，心往各处飞去。
薄蔺每次这个时候都会严肃地让他回神，明俞倒也听话，只是没一会儿就会再次跑神。
如此循环往复了许久，最后还是薄蔺先一步败下阵来，妥协地收拾好课本，替他打开电视，然后播放蜡笔小新，还给他准备好零食和小毯子。
他这样一反常态，反而让明俞有些不适应。
原本舒适的沙发突然坐如针毡，明俞犹豫了一下，还是坐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薄蔺。”
“嗯？”
“你生气了？”
“没有。”薄蔺立刻回道，“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
“你要是真留级了怎么办？”
现在才三月，薄蔺已经开始想六月的事，这让明俞不由感慨，想得还挺长远。
虽然明俞觉得就凭他们现在学的知识还不足以让他留级，但看他一脸严肃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想逗逗薄蔺。
于是故意问道:“薄蔺，那要是我真的留级了怎么办？”
薄蔺刚出了课本准备写作业，闻言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课本，又看了看正吊儿郎当窝在沙发上看蜡笔小新的明俞，真的思考起了这个问题的可能性。
明俞见他当真了，连忙想要开口做个保证，消除一下他的担心。
然而没想到薄蔺却先一步说道:“不怎么办。”
“不怎么办？”明俞听得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薄蔺似乎已经想到了那个场景，不由叹了口气，但还是转头看向他，十分认真地说道:
“和你一起留级。”
第22章 母亲
明俞回到学校已经是五月。
他本以为这么久没来过学校, 大家估计都已经把他忘了，然而并没有，班里的同学见到他反而很是热情, 纷纷跑到他座位前嘘寒问暖, 还有人送了他礼物, 舒颂送的是一个五阶魔方。
“我最近在练五阶魔方，送你一个。”舒颂一脸骄傲地对他说道。
明俞假装没有看穿他那小小的好胜心，配合道:“你好厉害, 我还没有玩过五阶的呢。”
舒颂果然很受用, 对他摆了摆手道:“我也是刚开始玩，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好。”明俞点头道。
因为之前的事，舒颂觉得找到了一个同好，因此现在对他的态度还不错, 他这么久没来, 舒颂也很关心，“你怎么这么久都没上学？杜老师说你住院了, 你生病了吗？”
“做了个小手术, 已经好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不来就不来了呗。”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明俞转头看去, 然后就见薄钰抱着一个篮球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
舒颂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谁问你了？”
明俞懒得搭理他，立刻提起手里的魔方来转移话题, “五阶的魔方怎么拼？”
舒颂一听魔方立刻来了兴致, “我教你。”
薄钰见没人理自己，有些不爽地继续插嘴道:“魔方有什么好玩的？小家子气。”
舒颂闻言瞬间火了, 抬头看向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老插什么嘴？”
薄钰见他生气了, 语气立刻低了下去，“我又没和你说话。”
“那你和谁说话呢？”
“我……”
舒颂懒得和他绕弯子，直接走过去道:“你再插嘴我就揍你！”
“你这么凶干嘛！”薄钰小声反抗道，但语气还是低了下去。
“你听见没有？”舒颂有些不耐烦地又问了一次。
薄钰被他训得有些尴尬，但看舒颂下一秒就会给他一拳的样子，还是妥协道:“……听见了。”
“干什么呢？”班主任这个时候走进了教室，见他们围在一块，好奇地问道。
薄钰看见老师，瞬间看见救兵一般想要告状，但舒颂先他一步上前说道:“老师，明俞回来了，好久不见，大家都很想他。”
之前明俞在薄家发病以至于手术的事班主任也略有耳闻，因此一直对他存着几分愧疚，闻言根本没空搭理继续试图告状的薄钰，连忙走过去问道:“明俞，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老师，已经好了。”
“那就好。”老师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最近一直没来学校，肯定落下了不少功课，有不会的随时来问我，或者问你同桌也行。”
明俞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薄蔺，道:“谢谢老师，薄蔺一直在帮我补习着。”
“是吗？那就好。”
刚说完上课铃就响了，因此老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让大家赶紧都回到位置上。
“上课，同学们好！”
“老师好。”
“请坐。”
“这周日是什么节日有人知道吗？”
大家闻言立刻想了起来，很快便有人举手道:“母亲节。”
“没错，就是母亲节，母亲节在每个5月的第二个星期日，是一个为了感谢母亲而设立的节日，今天我们学习的课文也关于我们的母亲……”
明俞听到母亲节时不由一愣，虽然极力控制，但脑海中还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前世母亲节时的事情。
那时的他也是六岁的年纪，和老师学了折纸心送给兰星影，但最后却被当成垃圾一样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时的他以为兰星影不喜欢他的礼物，后来才知道，兰星影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如今的自己自然不会再傻兮兮地跑过去给她送礼物，当然她也不需要自己送的东西。
明俞思绪万千，恍惚间，突然听见老师正在上面读着今天要学习的小诗。
母亲呵！
天上的风雨来了，
鸟儿躲到它的巢里；
心中的风雨来了，
我只躲到你的怀里。①
明俞自然知道这首诗的意思，母亲的怀抱是我们的港湾，替我们遮风挡雨。
可是……
兰星影没有抱过他，因此明俞并不是太能体会到诗中的感情。
想到这儿，明俞转头看向旁边的薄蔺。
薄蔺的母亲在他出生时就去世了，他大概也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因此这一刻，明俞竟觉得他们之间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
虽然薄蔺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依旧神色认真地在听老师讲课。
但不知为何，明俞却还是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伤心。
于是伸手悄悄握了握他的手，薄蔺没有回头，只是反握住了他。
下课的时候老师说:“这周末是母亲节，我们能平平安安地长到这么大，妈妈是付出最多的那个人，所以大家可以给妈妈准备一些礼物。这些礼物可以是一束漂亮的康乃馨，也可以是一张贺卡，甚至是一句‘妈妈你辛苦了’，我相信无论是什么，你们的妈妈都会很开心，好，下课！”
随着老师的话音落下，班里瞬间热闹了起来，大家纷纷讨论了起来周末要给妈妈送什么礼物？
明俞自然没有这个烦恼，但……
明俞转头看向薄蔺，然后就见他正对着面前的课本发呆。
明俞看了一眼，他正在看今天的那篇课文，大概是太过入神的缘故，铅笔无意识地在课本上划了一下，划过的正好是那句:
心中的风雨来了，
我只躲到你的怀里。②
虽然薄蔺什么都没说，但明俞想，他应该是想妈妈了。
因此明俞犹豫了片刻，还是凑过去问道:“薄蔺，母亲节那天你要去看看你妈妈吗？”
薄蔺闻言转过头来，冲他点了点头，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可是我还没想好要送她什么？”
明俞闻言也替他想了起来，突然，他想到了上一世母亲节时老师教他们折过的纸心。
他可以教薄蔺，一起给他母亲折许多许多的心。
但很快明俞便又想起了兰星影看到那些纸心时的反应。
薄蔺的妈妈也是出身很好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嫌弃？
薄蔺似乎看出了什么，问道:“你有什么主意吗？”
明俞闻言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我会用纸折心，我们可以一起折很多的心送给她。”
“什么心呀？”薄蔺闻言立刻来了兴趣。
明俞见他感兴趣，于是撕下一张纸折了起来，很快便折好了一颗纸心。
薄蔺看到这个眼前亮了一瞬，拿起来看了一会儿道:“好漂亮，换成红色的纸会更好，可是我不会，你能教我吗？”
明俞自然乐意教他，但……
明俞想起从前被扔进垃圾桶的那颗心，总是有些害怕。
这样的东西送给薄蔺的妈妈会不会太寒酸了？
但看着薄蔺期待的眼神，明俞还是没有拒绝。
薄蔺很聪明，很快便学会了，于是他买了许多漂亮的红色纸张和两个透明的玻璃瓶，之后的所有空闲时间他们都用来折纸心。
整整一周的时间，他们两个折了一千零一颗心。
薄蔺母亲的墓地有些远，因此周日那天他们起了个大早赶过去。
一直到了墓园门口，明俞还是觉得紧张，踟躇着不敢进去。
“怎么了？”薄蔺转头问道。
明俞看着他手里捧着的心，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他在心底藏了许久的问题。
“你妈妈不会觉得这些心寒酸吗？”
薄蔺闻言不由愣了一下。
虽然不明白明俞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连忙回道:“当然不会。”
明俞听到这个回答，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了些许。
薄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明俞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薄蔺见状也没有追问，只是牵着他的手一起向墓园走去。
他们走了很久才来到蔺清宁的墓碑前，明俞也第一次看到了薄蔺的母亲。
虽然只有一张小小的照片，但依旧可以看出是一个美人。
一头乌黑的长发，眼若秋水，温柔和婉，正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不知怎么，薄蔺在离她的墓碑还有一段距离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明俞没有催他，而是和他一起停下。
过了好久，薄蔺才终于抬步走过去，把怀里他们这些日子一起叠好的纸心缓缓放下。
“母亲节快乐！妈妈。”薄蔺对着面前的墓碑说道。
照片上的人笑意盈盈，只是无法回答他。
“今年的礼物是我和明俞一起折的，妈妈，你会喜欢的，对吗？”
说完，薄蔺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把明俞拉到了身侧，“还没有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明俞，如果你还在，也一定很喜欢他。”
明俞听到这儿，不由转头看了薄蔺一眼，随即上前一步，小声地打了个招呼，“蔺阿姨好！”
薄蔺见状笑了一下，拉着他一起坐下。
然后把带来的其他东西在蔺清宁的墓碑前一一摆好，一边摆一边说道:“其实我没有对妈妈的记忆。”
明俞闻言立刻知道他这话是在对自己说的，于是连忙转过头去。
“关于妈妈的事都是管家伯伯和我说的，他说妈妈喜欢吃桃子……”薄蔺说着，把带来的水蜜桃摆好。
“还喜欢水果味的糖果，喜欢好看的裙子，喜欢看书，喜欢诗歌……”
“她本来可以继续喜欢任何她喜欢的东西，直到她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管家伯伯一直觉得妈妈的眼光有些问题。”
明俞听到管家的评价不由点了点头，确实很精准。
“因为这个选择，她吃了很多苦，生下我的时候正是她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候，她那时候难过到看见我就会想起那个男人，想到我是他的孩子，她甚至想要杀了我。”
明俞闻言下意识抬头向蔺清宁的墓碑看去，很难想象这样温柔的一个人陷入怎样的绝望境地，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她意识到自己会伤害到我后便立刻把我交给了别人，然后选择了另一条路，她选择伤害自己，还立了遗嘱，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我。”
明俞听到这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语言从来都是安慰不了苦难的。
他只能伸手握住了薄蔺，希望他能不要那么难过。
薄蔺愣了片刻，反手握住了他，“管家伯伯说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肯定会很喜欢你，也会喜欢这些心。”
虽然已经得不到证实，但明俞还是相信了他的话。
“我也很喜欢蔺阿姨，她一定是一位很好的妈妈。”
明俞说到这儿，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我刚刚不该那样想她，她和……”
“什么？”
见明俞突然停了下来，薄蔺有些不解地继续问道。
明俞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晃走那些记忆，“她和我妈妈不一样，有一年母亲节我也送给过她，但她……不喜欢。”
薄蔺听到这儿瞬间明白了明俞刚才为什么会那么问。
他似乎有些生气，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开始掏起了口袋，不一会儿就掏出半包他们折心时剩下的纸，从里面取出一张递给了他。
明俞有些不解地接过，然后就听薄蔺对他说道:“你再折一颗吧。”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明俞还是听话地折了起来。
这一周他们都在折心，这些动作简直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他很快便折好了一颗，然后递给了薄蔺。
薄蔺伸出手，很珍重地接过。
明俞见状更加不解，“为什么要重新折一颗？”
“就当是你送给我的礼物。”薄蔺回道。
“我喜欢这份礼物。”
第23章 道歉
周末似乎总是格外短暂, 一转眼就到了周一。
周一刚一到学校，他们就被舒颂拦住，“给, 这是你俩的。”
舒颂说着掏出两张红色的请柬递给他们。
“这是什么？”明俞有些好奇地接过。
“周六我过生日, 我妈给我办了个小型的生日宴, 让我把同学们都请过去，大家都去，你们也一定要来啊！”
明俞闻言看了薄蔺一眼, 反正他们这周末也没什么事, 而且既然大家都去，他们也不想表现得不合群，于是他们一起收下请柬。
“好，我们一定去。”明俞回道。
刚说完, 就见薄钰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他看见明俞手里的请柬，有些好奇地停了一瞬。
但见他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只好讪讪地越过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明俞收了请柬便和薄蔺一起回了座位, 老师还没来，于是干脆和他一起讨论起了到时候送舒颂什么礼物的事情。
舒颂则继续给其他人发请柬。
刚说到要不送他一个超级无敌大魔方的时候, 就听一旁传来薄钰的声音, “舒颂，你要举办生日宴？”
“是啊, 怎么了？”
“都请谁啊？”
“除了你都请了, 你看不出来吗？”
薄钰听到这儿脸色立刻变了，“为什么？”
“我的生日宴, 想请谁就请谁。”
明俞闻言立刻停下了讨论，竖起耳朵开始听乐子, 谁知下一秒却听薄钰突然把矛头指向了他俩，“是不是因为明俞和薄蔺？”
明俞:？？？
“是不是他们让你孤立我的？”
明俞闻言立刻转头看向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自己人缘差。”
薄钰一听立刻反驳道:“我人缘才不差！”
“你人缘不差为什么转学呀？还不是原来的学校待不下去了。”
“你！”薄钰听他提起以前的事，瞬间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干瞪着他。
明俞没再理他，转头掏出了课本准备早读。
舒颂则掏出一张请柬，笑吟吟地发给了薄钰的前桌，“李舟洲，我周六过生日，要来啊！”
“好……一定。”
薄钰的前桌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儿，名叫李舟洲，因为发育慢，所以说话有些迟缓，在班里朋友并不多，因此面对舒颂的邀请很是喜悦。
薄钰见舒颂连他都请就是不请自己，一时间憋屈至极，加上刚才明俞的话，虽然极力克制，但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
“呦，你哭了？”舒颂见状附身好奇道。
薄钰见状立刻抬起了头，坚决不让眼泪掉下来，高声回道:“我没有。”
“是吗？”舒颂说着又掏出一张请柬，递给了李舟洲的同桌。
“蒋妍言，你也来。”
“好。”小姑娘见状立刻把请柬接了过来。
薄钰见状彻底绷不住了，气哭了起来，刚开始还是悄悄流泪，后来大概是越想越气，直接号啕大哭起来。
大家听到后纷纷向他看了过来，然而却并没有人过来安慰。
因此整个教室都他号啕大哭的声音。
不过他还没哭多久，班主任就拿着书走了进来，见薄钰在哭，连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一大早就在哭啊？”
薄钰看见班主任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把扑进她的怀里，抱着老师抹起了眼泪，“老师，他们都孤立我……”
班主任闻言一边指挥大家读书，一边问道:“孤立？谁孤立你了？”
薄钰一听，立刻指向明俞，薄蔺还有已经回到位置上准备读书的舒颂。
班主任见状立刻叫道:“舒颂，薄蔺，明俞，你们跟着我出来。”
明俞没想到这也能有一场无妄之灾，不过这事儿确实和他们没关系，因此应该解释清楚就行。
果然，班主任听了薄钰的话后也有些不解道:“舒颂的生日宴不请你，和明俞薄蔺有什么关系？”
“肯定是他们指使的。”薄钰立刻说道。
“是吗？”老师对着舒颂问道。
“不是。”舒颂说着有些厌烦地看向薄钰，“没人指使我，我就是不想请他。”
“为什么呀？”班主任不解道。
“讨厌他。”
班主任没想到舒颂这么实诚，连忙打圆场道:“大家都是同学，能聚在一个班不容易，要好好相处才是。”
舒颂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不过这个事儿班主任也确实不方便干涉，因此对着薄钰劝道:“这是舒颂的生日宴，请谁是他的自由，老师也不方便干涉，而且也不一定非要参加他的生日宴才是一个愉快的周末，你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呀，是不是？”
薄钰一听立刻又是一副准备哭出来的表情，但很快便被班主任强行制止，“好了，别哭了，都回去早读吧。”
薄钰见老师也不帮他，一时间更加委屈，闷闷不乐了一上午。
明俞本以为这个事已经结束，谁知下午的时候竟然看见楚怜牵着薄钰的手走了进来。
这些日子她大概一直忙着薄岸官司的事，因此没怎么找过他们麻烦，所以自从上次医院求情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会突然到学校来。
她明显也看到了明俞和薄蔺，但估计是大家已经撕破了脸的缘故，她面上没了往日硬装出来的温婉，神色很是冷淡。
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就转身朝着讲台上的班主任走去。
班主任正在看着他们练字，见状有些不解，但还是立刻起身向她走了过去，“薄钰妈妈。”
“老师。”楚怜立刻笑道，“我找您有些事。”
班主任见楚怜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和她一起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还把舒颂叫了出去。
一看到舒颂，明俞瞬间明白了她来的目的，大概是为了舒颂生日宴不邀请薄钰的事。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舒颂一脸不情愿地走了进来。
明俞转头向教室外看去，然后就见楚怜正望着他们，然后笑意盈盈地对班主任说着什么。
明俞不用猜都知道薄钰是怎么跟楚怜转述的，看样子楚怜也真的信了，不愧是母子俩，真是一个德行。
但他们早上已经解释过了，班主任应该不会相信。
明俞本来就讨厌他们，因多看一眼都烦，于是重新低下头写起了作业。
他想的不错，第一节 课下课就见舒颂拿着一张请柬走到薄钰面前，然后扔到了他的桌子上，言简意赅道:“来。”
薄钰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般拿起桌上的请柬，然后“哼”了一声。
舒颂捏紧了拳头，强忍住揍他的冲动迅速转过身去。
“老师让你让他的吗？”明俞见状问道。
舒颂点了点头，一脸愤慨道:“他妈找了班主任，说这样像是在孤立薄钰，还想和我妈聊一下，真是，我本来就是在孤立他啊。”
舒颂说完气呼呼地回到了座位上。
明俞看他一副气急败坏地模样，对他的生日礼物突然有了头绪，于是对薄蔺说道:“舒颂看起来很生气。”
薄蔺就坐在他旁边，自然也看到了刚才的景象，跟着点了点头。
“不如我们送他一个沙袋吧？”
薄蔺闻言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同意。”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六，司机按照请柬上的地址把他们送到了城郊半山上的一处别墅区，到了之后还帮他们把礼物抱了下来。
“少爷，你们准备的这是什么礼物？怎么这么沉啊？”司机抱下来的时候有些好奇地问道。
薄蔺正准备回答，就见舒颂从里面走了出来，于是立刻改口道:“保密。”
司机闻言不由笑了一下，“行，那我帮你们搬进去。”
“你们来了。”舒颂看见他们，高兴地迎了出来。
“我妈准备了好多零食，你们先进去吃点东西。”
“好。”明俞说着正准备和薄蔺一起进去，然而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从不远处驶了过来。
明俞看见这辆车立刻猜到了来人是谁，连忙想要拉着薄蔺进去，但还是晚了一步，他们还没来得及走远，那辆车就在门口停下了下来，紧接着车门打开，车里的人走了下来。
除了楚怜和薄钰外，还有许久未见的薄岸。
薄岸这些日子过得似乎并不好，看起来有些憔悴，原本正帮薄钰提着准备好的礼物，含笑说着什么，一看见他们，神色立刻冷了下来。
但薄蔺比他更冷，只是扫了他一眼便牵着明俞继续向里走去。
薄岸愣了一瞬，火立刻涌了上来，但终究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冲过来，而是把礼物递给薄钰，又交代了几句，这才示意他自己进去。
薄钰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小西装，看起来对于今天的生日宴很是重视。
走路都刻意挺直了身板，显得有些僵硬。
“生日快乐！”薄钰说着走过去把礼物递给了舒颂，舒颂有些不想要，但毕竟他爸妈还在旁边看着，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回了句，“谢谢。”
“不客气。”薄钰并不在意他的不欢迎，送完礼物后就自顾自地向里走去。
“结束了打电话，爸爸妈妈来接你。”楚怜突然大声说道。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音量刚好足够薄蔺和明俞听见。
明俞一听就知道她又是故技重施，想用这种场景刺激薄蔺，于是立刻转头向薄蔺看去。
不过如今的薄蔺已经彻底不在意，脚步丝毫未停。
他们进到别墅后先见到了舒颂的妈妈。
舒颂的妈妈是一个大气明媚的女人，除了各种吃的，还给他们准备了各种游乐设施，甚至请了马戏表演，丝毫不嫌小孩儿聒噪，热情地招待着他们每一个人。
马戏明俞还是第一次看，因此很是新奇，拉着薄蔺看得不亦乐乎。
然而正看到精彩处时，却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明俞循声望去，然后就见薄钰正在推搡着李舟洲，气急败坏地骂着什么。
因为离得不远，因此能够隐约听见他们吵架的内容。
明俞听了一下，似乎是李舟洲拿着橙汁过来看马戏，结果经过薄钰身边时不小心把橙汁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洗一下就行，但薄钰不依不饶，在那里纠缠不清。
事关薄钰，明俞一点都不想管他的事，因此本不打算理会，继续专心地看起了马戏。
然而那边的吵闹声却越来越大，薄钰气焰十分嚣张，明俞不想听也得被迫继续听下去。
“这件衣服是我妈特意让人新做的，今天才刚穿上，你赔我！”
李舟洲的反应比较慢，有些被吓到，因此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没钱，周一上学……我让我妈妈赔你。”
“周一？不行，现在就赔我！”
“可是……可是……”
李舟洲的反应本来就慢，现在又急，然而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你能不能说快点啊！磨磨唧唧的，笨猪！”薄钰见状直接骂道。
李舟洲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骂人，听到这句话瞬间僵在了原地，随即脸涨得通红，没再说一话，只是眼眶忍不住红了，眼中开始一点点蓄起了泪水，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旁边正在看马戏的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向他们看了过去。
明俞忍了又忍，听到这句话后终究还是没忍住，起身走过去挡在了李舟洲的身前，然后看向薄钰身上的衣服，其实只是湿了一小片，于是道:“这里肯定有换洗的衣服，脱下来洗一下不就行了，你干嘛骂人！”
薄钰一看见明俞帮他说话，反而更加来劲，不依不饶道:“洗一下？这个料子根本不能水洗，他今天必须道歉，还要赔我衣服。”
“他不小心弄脏了你衣服当然要道歉，但你骂人是不是也要道歉？”
“我骂他怎么了！他本来就是笨猪。”
“薄钰，你怎么骂人啊！”
旁边的其他同学也看不下去，纷纷开了口。
“就是，老师都说了让我们多照顾李舟洲了，你怎么骂他？”
薄钰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激起了众怒，有些愣住，但面子不允许他低头，于是依旧嘴硬道:“骂他怎么了？谁让他先把橙汁洒我衣服上的。”
正吵嚷间，舒颂走了进来，见他们围在一起，有些好奇地走了过来。
谁知一过来就看见了默默流泪的李舟洲以及以一对多，和大家争得面红耳赤的薄钰。
“这是怎么了？”舒颂有些不解地问道。
明俞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舒颂一听有些为难地蹙起了眉头，但最终还是说道:“我有不要的旧衣服，可以给你，你先穿着吧。”
薄钰一听更加生气，“我才不穿你的旧衣服，我要李舟洲赔我新的。”
“那也没办法现在赔吧。”明俞说道。
“我不管，反正就是得赔我。”
事到如今舒颂也看出来了，他根本不想解决问题，就是在胡搅蛮缠，也生了气，于是说道:“今天是我生日，你再闹事我就把你赶出去！”
“就是，本来舒颂就没请你，你还非要来，来了又闹事。”旁边立刻有人跟着说道。
薄钰一听更加委屈，“谁闹事了！明明是他先泼的我，你们怎么都帮着他？你们排挤我！”
“李舟洲又不是故意的。”舒颂道。
“不是故意的就没事儿了吗？不行，他今天必须赔我新的。”
“薄钰。”舒颂也火了，“你今天想玩就继续玩，不想玩就给我走！不许再吵了！”
薄钰闻言怒火也被点燃，“你是班长就可以命令我吗？这又不是在班里。”
“这是我家！我就是可以命令你，你赶紧给我走！”
“就是，你在这儿大家都不开心！”旁边的小孩儿立刻起哄道。
“赶紧走！”
“赶紧走！”
薄钰见状气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恶狠狠地望着他们，环视了一圈后，最后看向了明俞，“好，好，你们都孤立我，我讨厌你们！”
薄钰说完便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明俞没想到薄钰脾气还挺硬，竟然真的走了，虽然他不喜欢薄钰，但他毕竟才六岁，一个人这么离开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因此想着要不要让舒阿姨联系一下他爸妈？
不过转念一想，这儿的小孩儿家里都不缺钱，手机电话手表一应俱全，更何况刚才他们来的时候楚怜还说“结束了打电话”，所以薄钰应该带着手机，因此明俞也没有再操心，而是回去继续看马戏。
餐厅里的舒颂妈妈原本正在指挥阿姨准备晚上大家吃的晚饭，一抬眼却见不远处的落地窗外一个小孩儿正向外走去。
她有些奇怪小孩儿怎么突然走了？但今天来的小孩儿家里基本都是非富即贵，外面都有司机等着，可能是出去取什么东西，因此也没在意，而是继续对着旁边的阿姨说道:“蛋糕放这边。”-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舒颂妈妈让阿姨准备好了晚饭，因为人多，所以是自助的形式，每人发了一套餐具，让他们选自己喜欢的吃。
他们吃完饭勾，便来到了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
客厅的灯突然暗了下来，只留下了一排小灯，然后接着舒阿姨推着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走了进来。
紧接着客厅响起了那首经典的生日快乐歌。
大家见状，也十分配合地跟着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在一片“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中，舒阿姨给舒颂戴上了生日王冠。
然后舒颂妈妈在蛋糕上插上蜡烛，舒颂则对着蜡烛许起了愿。
别墅里太过热闹，因此好一会儿才有人听见了屋外的敲门声。
佣人打开了门，然后就见薄岸和楚怜走了进来，他们看时间差不多了，过来接薄钰回家。
舒颂妈妈正在分蛋糕，闻言立刻帮着他们找起了薄钰来，还说先给他切一块。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客厅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薄钰。
舒颂这才想起来了什么，连忙说道:“他走了。”
“走了？”薄岸和楚怜脸上的笑容立刻落了下来，“什么时候走的？”
“下午走的。”
“下午？可是他没有和我们打电话呀。”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还以为他早就回家了。”
舒颂妈妈闻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问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舒颂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薄岸越听脸色越难看，但碍于这么多人不好发作，因此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然后便和楚怜一起出去找了起来。
舒颂妈妈也知道这是出事了，于是也顾不上分蛋糕，召集别墅里的佣人分散找了起来。
李舟洲见状走过来问道:“明俞……这是……怎么了？”
明俞闻言转头和薄蔺对视了一眼，这才说道:“薄钰不见了。”-
因为薄钰不见了，别墅里瞬间乱成了一团。
其他孩子见状也想要去找他，但舒颂妈妈担心他们再出事，因此只让他们在附近找找，毕竟薄钰那么小，肯定没走远，说不定都没离开别墅区。
大家见状纷纷找了起来，明俞和薄蔺也不例外，和他们一起在附近找了起来。
大概是之前帮过他的缘故，李舟洲见状走过来跟着明俞，问道:“明俞，我能不能……和你一起找？”
“行呀。”明俞自然同意。
其他人基本和他们一样，也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找着。
虽然白日里刚吵闹过，但毕竟是同学，因此大家都找的格外认真。
明俞觉得以薄钰的体力根本走不远，但自尊心又强，所以肯定不会回来，大概就是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蹲着，然后等大家发现他不见了去找他时他再出来。
薄蔺和他是同样的想法，因此两人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后，不约而同地向后山那边走去。
这里的别墅都是独栋，且距离很远，周围树木林立，确保住户拥有足够的私密空间，后山处还有一片树林，因此平日里的别墅很是安静，而那片树林外就是下山的另一条路。薄钰要么从前门离开，要么就是从后门离开。
前门外停着不少车，许多孩子家的司机在那里等着，因此薄岸他们肯定会先去前门询问。
如果有下落皆大欢喜，如果没有，薄钰应该就是从后门离开的。
李舟洲见他们离人群越来越远，有些害怕道:“明俞，我们……去……哪里呀？”
明俞指着不远处的后山道:“去那里看看。”
“可是那里……没有人，你不……害怕吗？”
明俞闻言转头道:“我们不进去，就是在外面看一眼。”
说完见李舟洲还是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立刻了然道:“你害怕吗？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们。”
李舟洲一听觉得还是独自在这儿更吓人，于是立刻摇了摇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明俞自然同意，只是看着他强作镇定的模样，提议道:“要不你牵着我的手？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李舟洲闻言点了点头，刚想答应，就见一旁的薄蔺不知为何突然绕过来走在了他们中间，就这么隔开了他们。
李舟洲见状，刚想伸出的手又立刻收了回去。
明俞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薄蔺一眼，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也害怕吗？”
薄蔺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不愿承认，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害怕。”
“那你也牵着我的手。”明俞说着直接伸手牵住了他。
然后正准备伸出另一只手去牵李舟洲，然而薄蔺已经先一步牵住了他。
明俞愣了一下，也没在意，只是牵着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三人就这么手牵手一起走到了后山的那片树林前。
虽然两旁都有灯，但范围毕竟有限，因此只能看到树林边缘处，再里面就看不见了。
大晚上的明俞并没有打算真的进去，因此只是在外围转了一圈，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
见没找到，他们正准备原路返回，然而这时明俞却听见了一道很微弱的人声。
那声音微弱到有一瞬间明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停下听了一会儿才发现，真的是有人在叫喊，只是声音很小，还断断续续。
明俞循着声音找了过去，来到树林旁的一片灌木丛前。
他剥开面一人高的灌木丛，这才发现这后面居然是空的，后面是一个陡然生出的坡面。
明俞探头向下看去，这才发现下面是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土坡。
而薄钰正灰头土脸地坐在下面，有气无力地喊着。
他似乎喊了很久，嗓子已经哑了，难怪刚才明俞还以为是错觉。
听见有人过来，薄钰本来兴高采烈地想要起身求救，然而看见是他们，脸立刻臭了下来，哑着声音道:“怎么是你们？”
“是我们怎么了？”明俞说着看向他，“叫花子还敢嫌饭馊啊？”
薄钰自然没听懂，以为他在骂自己，“你才是叫花子！”
明俞也没解释，只是有些好奇道:“你怎么摔到这儿的？”
“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你可别让我救你。”
薄钰听到这儿明显慌了，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你爱救不救。”
“行。”明俞从善如流地应道，“反正这个高度你自己也能上来。”
说着便作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薄钰见状立刻慌了，连忙叫住了他，“明俞！”
“怎么了？”明俞转过身来。
薄钰虽然对于找过来的人是他们很不爽，但这种时候他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因此只能说道:“我腿动不了了，要不然早爬上去了。”
“一点都动不了吗？能站起来吗？”
薄钰闻言站起来试了试，只是一动就疼，疼得他差点掉下泪来。
“你不会是骨折了吧？”明俞见状道。
薄钰摇了摇头，艰难地向他蹦了过去，然后对他伸出手道:“你快拉我上去。”
虽然觉得薄钰这样他应该拉不上去，但明俞看见他伸过来的手，还是决定试一下。
谁知道刚伸出手，就见薄钰突然双手拽住了他，然后拼命使力，拉着他的手把他拽了下去。
明俞猝不及防，就这么和他一起摔了下去。
“明俞！”薄蔺见状连忙叫道。
他们谁也没想到薄钰会突然发难，全都愣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薄蔺最先反应了过来，一边让李舟洲去叫人，一边跟着跳了下来。
“你没事儿吧？”薄蔺说着连忙去扶他。
虽然事发突然，不过好在这个坡并不陡，下面都是松软的土，因此并不疼。
于是明俞拍了拍手上的土就站了起来，“没事。”
薄蔺确定他真的没事儿，这才转头看向一旁躺在地上的薄钰，气得想过去给他一脚。
但薄钰本来就受了伤，又摔了一回，此时正疼得哭天喊地，加上嗓子又哑了，因此发出的声音十分吓人。
因此薄蔺终究还是没有踹下去。
明俞也震惊于他到现在还能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一时间也懒得再管他，和薄蔺一起爬了上去后便向回走去。
然而还没走多久，就见薄岸楚怜和舒颂的妈妈赶了过来，他们身后还跟了一群人，其中有不少他们班的同学，看见他后纷纷围了过来问道:“你们怎么了？怎么身上全是土？”
薄岸和楚怜闻言也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他们此时也顾不上探究，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薄钰就被救了出来。
薄钰一看见薄岸和楚怜就像是瞬间有了主心骨，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舒颂的妈妈一边给家庭医生打电话一边问道。
薄钰哭了许久才终于平复了一些，又抽抽搭搭了一会儿才终于能说话。
然后就见他突然指向明俞道:“是他把我从上面推下去的。”
“你胡说！”明俞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薄蔺已经先一步说道。
“就是他！”薄钰说着又哭了起来，“他还跳下去打我，不然他身上的土是哪里来的？”
“明明是你自己摔下去的，我想拉你上来，结果你反而把我拽了下去。”明俞解释道。
“就是……”李舟洲见状也上前道，“我……我可以作证。”
“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欺负我。”薄钰哭得更加伤心，头埋在薄岸怀里，哭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怜见状也心疼地红了眼睛，转头对着明俞道:“小朋友，我知道你和薄蔺是好朋友，但我们家薄钰和你无冤无仇，你不能总是为了薄蔺这样欺负他吧。”
薄岸闻言也看向了一旁的薄蔺。
薄蔺气到双拳紧握，却没有再没有理他们，而是抬头向四周看去，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走过去对着舒颂妈妈问道:“阿姨，这附近有摄像头吗？”
舒阿姨一听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有，有。”
说着冲他们指道:“那就有一个，我这就让人去调。”
大家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就见树林前真的挂有摄像头。
舒颂妈妈说完还特意转头对薄岸夫妇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
薄钰听到这儿瞬间止住了哭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摄像头，面色瞬间难看了下去。
楚怜看着他的神色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不用了，还是先检查一下薄钰伤到哪儿了吧。”
薄岸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闻言也沉默了下来，抱着薄钰想走。
然而薄蔺见状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对着薄钰再次问道:“薄钰，你到底是怎么摔下去的？”
“你让开！”薄岸似乎有些下不来台，对着他喝道。
然而薄蔺丝毫不让，只是望着他们。
薄钰因为心虚一直不敢说话，但在场的人还是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薄钰的腿还伤着，因此舒颂的妈妈上前打圆场道:“不管是怎么摔下去的，还是治伤严紧。”
然而薄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丝毫不让，“明明是明俞去拉你上来，你却把他拽了下去，还污蔑他，你要和他道歉！”
“……我没有。”此时薄钰已经不敢再哭，声音也低了下去，任谁都能看出他在心虚。
薄岸见状也有些恼怒，然而怒的却是薄蔺，“薄蔺，你这么咄咄逼人干什么？他还受着伤，你难道非要在这儿继续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吗？”
一旁的舒颂闻言终于忍不住出了声，本来他今天好好的生日宴被薄钰搅成这样就不开心，见状不由更加生气。
“薄叔叔，薄钰本来就该道歉啊。”
说完舒颂也懒得再顾及他父母在场，对着薄钰说道:“你怎么这么坏啊！道歉！”
“就是，道歉！”
“道歉！”
班里的其他同学见状也纷纷对着薄钰说道:“你快道歉！”
薄钰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把头埋进薄岸怀里开始逃避。
薄岸用自己的西装罩住他，准备不理会他们继续走。
然而楚怜见状却怕薄钰今天就这么走了今后在班里没有立足之地，于是伸手拦住了薄岸，对着他怀里的薄钰说道:“薄钰，他们说得是真的吗？”
薄钰没言声，不过楚怜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因此努力笑了一下安抚道:“妈妈知道你刚才受惊了，但也不该胡说八道，来，跟明俞道个歉。”
薄钰见状也知道自己今天赖不下去，最终还是说了句，“对不起。”
刚说完就埋进了薄岸的怀里，薄岸则立刻抱着他向前走去。
见他道了歉，围着他们的人这才散开，让薄岸把薄钰抱了出去。
“好了好了，事情解决了，大家继续回去吃蛋糕吧。”舒颂妈妈说着让阿姨把他们带回去，自己则跟着薄岸夫妇去找家庭医生。
明俞也继续向前走去，然而没走几步，却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疼痛。
明俞低下头，这才后之后发觉地发现胳膊和腿都擦破了皮。
明俞以前受伤惯了，因此不甚在意地想要去洗手间冲洗一下，然而薄蔺见状却拦住了他。
“你要去哪儿？”
“去洗手间冲一下。”
“不行。”薄蔺说着让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则去找舒家的阿姨要了些药，然后跑回来给他上药。
“不用这么麻烦。”明俞说道。
然而薄蔺根本不听他的，而是半蹲在他面前给他上起了药。
薄蔺的动作很轻，似乎是怕他疼，一边擦药还一边轻轻地给他吹气。
轻柔的呼吸拂过伤口，明俞觉得有些痒，他有些不适应地想要阻止道:“你不用这么小心，一点都不疼。”
似乎是为了让他信服，明俞还补充道:“这点小伤……以前在我们家根本没人在乎，我都习惯了。”
薄蔺没说话，只是继续低头帮他擦药。
虽然薄蔺一言未发，然而不知为何，明俞却莫名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有些变化。
“你怎么了？”明俞问道。
薄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突然说道:“不是没有人在乎。”
“什么？”明俞有些不解地问道。
然后就听薄蔺又重复了一遍，“不是没有人在乎。”
“我在乎。”
第24章 给你
舒颂生日宴结束后的几天一直阴雨绵绵, 直到这日醒来，明俞发现窗外连日的乌云终于被太阳驱散，阳光粘稠而炽热地重新在天地间宣誓主权, 路边的枝叶经过雨水的冲刷生出新的嫩芽, 树叶片片舒展, 树间蝉声此起彼伏。
他们好像突然进入了夏天。
夏日的热意总是突如其来而又浓重热烈。
早上起来时因为担心刚刚升温，外面依旧冷，因此穿的还是长袖, 但到中午已经热得受不住, 因此纷纷把长袖换了下来。
中午来的时候还有人开始吃起了冰淇淋，班主任撞见后还担心地让他们少吃一点。
明俞因为心脏的缘故，有些体寒，倒不觉得热。
只觉得太阳暖洋洋的, 晒得他很舒服, 只是晒着晒着便不受控制地开始犯困，不过犯困的明显不止他一个。
下午第二节课, 数学老师看着讲台下面睡成一片的样子再也忍不住, 抬手拍了拍讲桌道:“醒醒，醒醒！上课呢, 怎么都睡着了？赶紧打起精神来。”
然而收效甚微, 没一会儿该犯困的继续犯困，数学老师见状没再继续拍桌子, 而是灵机一动道:“你们要是精精神神的, 下课的时候我给你们提前说个秘密。”
原本睡意朦胧的大家听见这个瞬间精神了起来，纷纷坐直了身体, 满脸期待地看向数学老师，“老师, 什么秘密？”
“下课再说。”
“啊，能不能现在就说……”大家试图讨价还价道。
数学老师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表，见反正离下课也就十分钟了，于是换了一种方式假装妥协道:“行，你们把最后两道题做出来我就告诉你们。”
大家一听纷纷被调动了起来，回道:“好。”
明俞虽然是小学生的身体，但已经没了小学生的好奇心，因此并不在意数学老师口中的秘密。
因此只是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白板上的题。
【一家三口，三个人年龄之和是72岁，爸爸和妈妈同岁，妈妈年龄是孩子的4倍，三人各是多少岁？】
很好，更困了。
明俞觉得此时自己就像一块快要被太阳晒化的雪糕，脑子最先被融掉，根本不想做题，但又怕被发现，因此低下头在草稿本上涂涂抹抹假装做题，实际上眼睛已经快要闭上。
然而就在他快要彻底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叫他的声音，“明俞！”
明俞头脑一片昏沉，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下意识站了起来。
然后就见数学老师指着白板上的题问道:“答案是什么？”
明俞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了，只觉得一个激灵从脚底直接窜到了天灵盖，瞬间彻底清醒。
“是……”
明俞看着白板上的题，正准备飞速读题，然而这时却感觉到衣服被人拽了一下。
明俞转过头，然后就见薄蔺的草稿本上写了一个大大的【8】。
明俞愣了一下，瞬间反应了过来，“8，孩子是8岁，爸爸妈妈是32岁。”
数学老师假装没有看见他们之间的小把戏，闻言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然后说道:“我知道夏天到了，大家都容易犯困，困了你就站站，不要在下面自作聪明，我这个位置真的能看见你们每一个人都在干什么。”
明俞知道老师这是在说自己，不敢再偷懒，连忙认真地做起了题。
很快，两道题做完，下课铃也适时地响起。
数学老师听见铃声拿起课本就要走，同学们见状纷纷叫住了她，“老师，你还没说到底是什么秘密？”
数学老师闻言停下脚步，拍了拍脑袋，“我这个记性，差点忘了，你们班主任很快就会和你们说，不过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提前告诉你们。”
“老师你快说！”大家迫不及待道。
“马上就是六一了，因为今年六一在周末，所以学校决定提前放到周五给你们过，不仅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礼物，而且那天操场上还有各种活动，一整天都不上课，好好玩吧你们。”
“真的！”大家一听立刻兴奋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好了我说完了，先走了，你们赶紧准备下节课。”
数学老师说完就拿着她的课本和“小蜜蜂”走了出去。
班里瞬间没了刚才上课时的死气沉沉，一个个都格外兴奋，除了薄蔺和明俞。
薄蔺是向来就对这个不感兴趣，明俞则是因为他内里毕竟是十八岁的灵魂，再过六一，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但无论他想不想，时间还是来到了周五。
因为今天除六年级外都不上课，因此从早上起整个学校里便弥漫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氛围。
还没进教室，就听见里面热闹非凡，也不知道大家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兴奋的叫声几乎能掀破教学楼的屋顶。
明俞转头看了薄蔺一眼，他的眼中同样也是溢满了好奇，于是两人推门走了进去。
然后就见每个人的桌上都放着一个大大的礼物盒，上面还用红丝带扎着蝴蝶结。
已经有不少人把礼物拆开了，然后大家发现每个人的礼物都是不一样的，一时间大家更加好奇，除了自己的礼物还都互相围着要看看别人的。
舒颂他们一见他俩来了，连忙跑过来道:“你们终于来了，快把礼物拆了，看看你们的是什么？”
明俞有些好奇地先看了一眼他们的礼物，舒颂的礼物是一个奥特曼，李舟洲的是一个公仔。
明俞也确实被勾起了好奇心，于是和薄蔺回到位置上，拆起了自己的礼物。
明俞拆开盒子，他的礼物是一件印着喜羊羊的短袖，薄蔺的则是一本童话书。
“居然还有衣服，还是喜羊羊的。”舒颂一副被戳中的模样。
“你喜欢喜羊羊吗？”明俞问道。
舒颂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喜欢啊，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喜羊羊啊！”
舒颂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他一副看怪物的表情。
“你不会不喜欢喜羊羊吧？”
“喜欢呀，只是我更喜欢蜡笔小新。”
明俞说着把手中的短袖递给了他，“你要是这么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舒颂闻言一副真的假的表情，但看明俞一脸认真的表情便知道他没有开玩笑，因此还是伸手接了过去，“谢谢！”
“不客气。”
“要不我用我的奥特曼和你换？”
“不用了。”明俞笑了笑，“你不是也送过我魔方吗？”
“行。”
舒颂接过衣服后便兴冲冲地跑到厕所换上，然后回来继续看其他人都是什么礼物。
很快，大家的礼物基本都拆完了，只剩下了一个人的还没有拆，就是自从舒颂生日宴后就没有来过学校的薄钰。
这倒不是因为他上次撒谎被当众揭穿而不好意思，而是他那天从坡上摔下去时断了腿，现在正在家里休养。
虽然大家好奇，但薄钰没来，大家也没人去拆他的礼物，因此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礼物孤零零地放在了那里。
不过很快大家的注意力便被今天的活动所转移。
为了庆祝六一儿童节，一到五年级今天不上课。
除了六年级的任课老师外，其他年级的老师在操场上准备了各种活动和奖品，所有的孩子今天都可以尽兴参与。
明俞一开始还觉得过六一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便被/操场上的各种活动所吸引，虽然前几天从坡上摔下去的伤还没好全，但明俞依旧兴致不减，拉着薄蔺在操场上四处乱转。
老师们准备了各种游戏和奖品，随时可以参与，因为面向一到五年纪，所以刻意区分了等级。
有的是跳绳，跑步，跳远，跳台阶等一些简单的纯体力活动，也有对对子，猜灯谜等脑力活动供他们挑选。
明俞并不打算参与，只是四处转转。
然而走到一个摊位前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这是一个明俞有些脸生的老师，应该是别的年级的，她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排卡通手办，放在最中间的就是他最爱的蜡笔小新。
完了，走不动了。
老师见明俞一直盯着桌上的手办看，立刻热情地问道:“想要吗？”
“想。”明俞点了点头。
“玩个游戏就能拿到了。”
“什么游戏呀？”明俞立刻问道。
然后就听老师笑吟吟地说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游戏，“跑步。”
明俞:“……”
老师见他的脸上明显出现了犹豫的神情，连忙继续说道:“不难的，15秒以内跑完100米就行，你是低年级的吧？”
明俞点了点头。
“那再多宽限你3秒，18秒以内跑完就能拿一个。”
18秒跑完一百米确实不算难，但他心脏做完手术不久，因此不能剧烈运动，加上前段时间又从坡上摔了下去，腿上的擦伤还没好，因此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了？是不能跑步吗？”老师闻言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
明俞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地看着桌上最中间处那个扭屁股的小新手办。
然而这时，一旁的薄蔺突然开口问道:“老师，我可以把这个手办买下来吗？”
明俞闻言这才想到这也是个办法，然而心底刚升起一丝希望，就见老师摇头道:“不行，今天的奖品是学校统一采购的，只能通过活动奖励给学生，不能买卖。”
“好吧。”明俞回道。
虽然很喜欢，但也没办法，因此明俞又看了一眼后便准备拉着薄蔺离开。
然而没想到的是薄蔺却没有动。
明俞有些奇怪地向他看去，然后就见薄蔺似乎在想着什么，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一般说道:“老师，我参加。”
明俞听到这儿瞬间愣住，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回了句，“不行。”
然而薄蔺却坚持道:“我参加。”
“好啊。”老师见状自然同意，然后就掏出计时器让他和自己去旁边的一百米跑道。
明俞见状连忙拉住了他，“你不能去。”
薄蔺闻言转过身来，安抚似地冲他笑了一下，“一百米而已。”
“一百米也不行。”
明俞知道他虽然做过手术，但手术效果并不好，因此走路还是能看出微跛的痕迹。
正因如此，薄蔺走路一直都很慢，体育课也很少去上，即使跑步也都是慢跑，怕别人看出些什么。
况且明俞还记得自己刚来到这个班时那些人叫他“瘸子”时薄蔺的反应。
明俞知道他有多在意这个事情。
更何况操场上这么多人，他要是跑步必然会面对数不清的目光，因此明俞坚决不同意。
“一个手办而已，我不要了，更何况我还能去网上买，网上肯定有的。”
“我知道。”薄蔺自然也想到了，但还是回道，“可是……我想现在就送给你。”
明俞闻言不由愣住，也就是愣神的这一瞬间，薄蔺挣开了他的手，跟着老师向前走去。
明俞见状连忙跟了过去，但薄蔺已经走过去站到了跑道上。
今天除了六年级都不上课，因此操场上全是人，见有人比赛，立刻有人围过来向薄蔺看去。
明俞见已经阻止不了，只能在不远处站定，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一颗心跟着提起。
他想把薄蔺叫回来，然而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背影，却突然有些发不出声音。
终于，薄蔺还是站到了跑道上，随着老师的一声哨声，薄蔺飞速地冲了出去。
这还是明俞第一次看见他跑得这么快。
平日里薄蔺总是走得很慢，走路时还会可以控制身体和脚步，因此也看不出什么，但此时极速的奔跑让他无法刻意控制身体，因此很容易能看到他跑步时因为微跛而造成的肩膀一高一低。
周围人似乎也看出了什么，三三两两地低声说着什么。
明俞见状，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涩和难过，有些不忍心再看，连忙低下了头去。
他的视线内瞬间只剩下他的鞋和绿色的草坪。
只是一个手办而已……
他可以不要的。
反正一直都是这样的，他的爱好微不足道，他的话语从不重要，他的喜欢可以被随意丢弃。
因此明俞已经习惯了随时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
明明他的喜欢并不重要，薄蔺为什么还会这么在意自己的心意？
他有那么重要吗？他明明一点也不重要。
在过去的很多年，在他的世界里重要的只有兰星影的心情，明朝行的决定和明卿的命令，并没有他自己。
所以为什么呢？
还没等他想清，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手，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虽然很小，然而手指却很修长，白皙如玉，手心里躺着刚才他看中的那个扭屁股的蜡笔小新。
明俞这才后知后觉到比赛已经结束了。
他抬起头，然后就见薄蔺站在他的面前，因为刚跑完步，胸口微微起伏，脸上却溢满笑意。
他说:“给你。”
又说:“儿童节快乐！明俞。”
第25章 例外
六一是之后一个月里他们最后可以放松的时候。
六一过后, 时间好像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老师们开始带着他们复习，准备期末考试。
明俞这个学期只上了两个月的课，不过他们学的东西虽然比正常的要难一些, 但毕竟还是小学的知识, 因此明俞期末考试还是顺利通过。
期末考试结束, 暑假就这么来了。
毕竟是低年级，因此老师没有布置什么书面作业，只留了一项实践作业, 单人或者多人为一组, 观察一个生命。
这个生命可以是动物，也可以植物，观察它们的成长、习惯、变化，然后记录下来, 写成观察日志。
明俞自然和薄蔺一组。
“薄蔺, 你说我们观察什么？”刚一放假明俞便问道。
薄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有喜欢的小动物吗？”
明俞听到这个问题, 瞬间想起了上一世明朝行送给他的那只小仓鼠, 不由怔了一下。
他确实喜欢小动物，但却承受不住它们死亡和离别。
“怎么了？”薄蔺见他突然沉默了下去, 连忙问道。
“没什么。”明俞这才回过神来一般说道, “没什么喜欢的。”
薄蔺见他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没有再问下去。
反正观察日志并没有要求篇数, 因此也不着急。
时间一晃而过，暑假生活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但他们还是没有想好要观察的东西。
就在明俞想着要不要去花鸟市场看看的时候？这天他们逛超市，却发现酸奶柜台前放着一筐小鸡。
小鸡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很快便把他们吸引了过去。
“买酸奶送小鸡吗？”明俞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旁的工作人员闻言立刻说道:“是啊，小朋友，我们正在做活动，买大瓶酸奶就送小鸡，你们要不要买几瓶？”
这个活动明显就是针对小孩儿的，很快酸奶的前就围了不少小朋友。
明俞还是打算观察植物，因此看了一会儿便想走。
然而没想到薄蔺却很喜欢，蹲在那里看得很认真，眼中闪烁着几分少有的好奇。
明俞难得看见他这个样子，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动作立刻带上了几分犹豫。
“你喜欢小鸡吗？”明俞问道。
薄蔺闻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明俞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沉默了下去。
薄蔺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站起身来说道:“不喜欢，我们走吧。”
说着便牵着他继续向前走，只是快要转弯的时候，终究还是没忍住往后看了一眼，眼神中透着几分留恋。
明俞见状，不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薄蔺问道。
“没什么。”明俞说着也跟着他往回看，这个活动很受小孩儿的欢迎，不一会儿那一筐小鸡就卖出了一半。
“薄蔺。”明俞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议道，“不如我们的暑假作业就观察小鸡/吧，怎么样？”
薄蔺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改变想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再次问道:“你真的喜欢小鸡吗？”
明俞冲他笑了一下，“喜欢呀。”
“……好。”薄蔺这才答应下来，转身向回走去。
于是他们买了两大瓶的酸奶，然后换了两只小鸡。
怕他们不方便拿，工作人员还特意给他们俩拿了一个塑料的小笼子用来装小鸡。
管家没想到他们逛了一趟超市居然还拿回来了两小鸡，不免有些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帮他们准备好了饲养小鸡需要的东西。
他们在管家的帮助下弄好发酵床和饲料后便商量起了把小鸡养在哪里？
管家建议养在院子里，但他们两个都不同意，在客厅商量了许久，才终于决定把小鸡养在阁楼的那个房间里。
明俞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以为那个阁楼是薄蔺的房间，但后来才知道他只是很喜欢住在这里，因为原来蔺清宁也喜欢住在那里。
明俞的房间在二楼，薄蔺在三楼。
前世兰星影不喜欢小动物，因此家里没怎么养过宠物，他唯一养过的仓鼠最后还死了，因此明俞总是担心这两只小鸡也会死，因此没事儿就往楼上跑，一个晚上能上去好几趟。
然而没想到的是薄蔺和他一样放心不下，因此他们好几次都刚好撞上。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在阁楼撞上以后，薄蔺终于忍不住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住在阁楼吧？”
这个方案两全其美，明俞自然同意，于是两人就这么在这儿住下，吃住都在这里。
白天他们就一起观察小鸡，晚上就一起睡在阁楼里。
明俞本来还担心小鸡比较难养，但薄蔺很是上心，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它们，饲料全都是买最好的，甚至贴心地给它们准备了“零食”小虫子。
小鸡在他的照顾下很快便长大了一些。
明俞插不上什么手，于是便主动写起了观察日志。
一开始还不知道写什么，便只写小鸡每天吃了些什么东西，每天干了什么，后来写的则越来越多。
明俞会记录它们每天的活动，吃的东西，有时候还会故意只喂一条虫子，看它们两个争抢的样子。
有时候明俞也会觉得这些事情很幼稚，但却幼稚得很开心。
观察日志他写了几天之后，便被薄蔺包揽。
明俞彻底落了个清闲，暑假日常变成了薄蔺每天观察记录，看书学习，他则在一旁看蜡笔小新。
明俞有时候担心自己打扰他，想要回自己房间，但每次薄蔺都会很认真地说:“你没有打扰到我。”
明俞这才放心。
这日明俞依旧躺在床上看蜡笔小新，只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再次醒来时房间内一片昏暗。
明俞还以为天黑了，正想感慨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转头看向窗外却发现只是天阴了下来，窗外乌云翻转，似乎要下雨。
他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上了被子，深灰色的，是薄蔺的被子。
明俞下意识找起他来，刚一起身就见他他坐在窗边，并没有开灯，似乎正在写些什么。
明俞以为他在写观察日志，于是下了床准备过去看看。
然而还没靠近就被薄蔺发现，他见明俞醒了，连忙合上面前的本子。
明俞这才发现，他写的并不是观察日志，似乎是日记。
“你醒了。”薄蔺说着连忙收起来日记本，不知为何，神情难得有些慌乱。
虽然他们无话不谈，但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秘密，因此明俞并没有多问，只是不甚在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向窗外看去，“要下雨了。”
“是。”薄蔺说着和他一起向窗外看去。
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你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让阿姨准备晚饭。”
明俞一听这才感觉到肚子空空如也，于是连忙点头道:“饿。”
“那你想吃什么？”
“嗯……”明俞想了一会儿，随即报了几道最喜欢的菜。
薄蔺立刻回道:“好。”
然后便出去让他们做。
明俞看着薄蔺的背影，突然有些感慨，会不会是这一世透支了上一世的幸运，所以上他上辈子才会过得那么惨？
明俞想着低下头去，看向他们养的小鸡。
这些日子明俞一直只是单纯的记录，并不敢投入太多的感情。
虽好知道动物的寿命短暂，终究会先一步离开。
但明俞还是害怕它们也会像从前养的“安安”一样，突然离他而去。
但这段时间薄蔺把小鸡养得极好。
它们已经没有了来时的瘦小，长大了不少，羽毛蓬松柔软，充满活力。
明俞在旁边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忍住伸手碰了碰它们。
虽然他照顾得没有薄蔺多，但小鸡似乎也已经熟悉了明俞，用脑袋蹭了蹭他。
明俞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或许错了，就算它们迟早会离开，但在分别之前，他们可以分享很多的爱，共同度过许多的时间，而这些记忆会代替它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因此之后的日子里，明俞和小鸡的接触也多了许多。
小鸡一日日长大，他们的一本观察日志也写完了。
暑假即将过去，另一件事也尘埃落定。
薄岸的事开庭，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缓刑三年执行。
这也意味着薄蔺彻底和那个家决裂。
但谁在乎呢，他们有彼此就够了。
时间一晃而过，暑假即将结束，窗外依旧燥热，只是这股热中已经透露出了几分后继无力之感。
夏天终究还是要结束了，他们也升入了二年级-
开学第一天。
明俞还没进教室，就听里面乱成一团，因为一个暑假没见，所以大家再次见面的时候很是兴奋，纷纷围在一起说着自己的假期生活。
明俞刚坐到位置上，就见许久未见的薄钰也来了。
一个暑假的休养，他的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因为之前的事加上和薄岸的官司，他们关系更差。
薄钰看他们的眼神中甚至透着几分恨意。
明俞懒得理他，假装没看见直接无视了他，薄钰见状也冷冷地转过了头去。
大家依旧讨论着假期生活，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暗潮汹涌，正讨论得热火朝天之际，教室门被人推开，接着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大家见状纷纷有些好奇地向她看去。
讲台上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一件藕色连衣裙，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因为过度消瘦甚至可以看到脖子上的青筋，眉头大概是常年紧蹙的缘故，横一条很深的皱纹。
“安静！回自己位置上去。”她开口道。
大家看着她，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惧意，一个个立刻坐回自己位置上，没人再出声。
见教室安静了下来，她这才抬手扶了扶眼镜，道:“你们原来的班主任请了产假，所以这个学期由我来带你们班主任，我姓朱，你们可以叫我朱老师。”
“朱老师好。”大家闻言纷纷说道。
“嗯。”朱老师冷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今天第一天开学就算了，但是今后不允许再出现像今天一样的状况，所有人都要做到入班即静，入班即学，想要玩就给我出去玩，在班里就给我安安静静地学习，谁再被我发现像今天早上一样在班里吵闹就给我滚出去！听见了吗？”
原来的班主任脾气一直很好，待人也和善，因此他们班里的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噤若寒蝉。
好一会儿才有几个胆大的点了点头，小声回道:“知道了。”
“接下来我找几个人去教务处搬书，其他人把你们暑假作业拿出来，班长给我收齐放到讲台上。”
她的话音刚落，班里瞬间响起一阵翻书包的声音以及低低的说话声。
朱老师听到后重重拍了一下讲台，“又开始了！用嘴拿的吗？”
所有的声音瞬间彻底消失。
因为新老师的到来，整个上午班里都格外安静。
明俞倒不怎么怕新老师，他知道每个老师的管理方式不同，只是这个老师总让他想起兰星影，因此他还是有些怀念从前的老师，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现实。
朱老师很快就依靠强有力的手段在他们班立了威，以至于大家一提起她都不禁心生畏惧，只要她在，班里总是格外安静。
明俞还以为以朱老师这种性格，大概对谁都不会有好脸色，然而奇怪的是她却很喜欢薄钰。
不仅把薄钰的位置调到了前排，上课的时候也很是关照，总是挑他回答问题。
甚至还知道他骨折刚好，特意免了他的课间操。
这让明俞一度以为朱老师是薄钰的什么亲戚。
然而薄蔺却说，从来没有听说过楚怜有这么个亲戚。
明俞一开始还没什么头绪，直到朱老师在关注薄钰的同时也充分表达了她对他和薄蔺的不喜之后，明俞才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虽然她们不是亲戚，但或许确实和楚怜有关系。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朱老师对他和薄蔺的不喜展现的越来越肆无忌惮。
其他人的位置每周会变动一次，确保每个人都能坐到前排，但他和薄蔺除外。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很微妙的言语恶意。
一句话单拿出来也听不出什么不对，然而每次和她说完话，明俞都能感觉到隐约的不适。
但这一切都是他的感觉，明俞拿不出什么切实的证据，因此只能默默忍耐。
直到这日放学，因为下雨，他们司机来的有些迟。
一二年级家长没来老师不能放行，于是便一起站在学校门口等。
今日来晚的家长很多，因此学校门口有很多人。
明俞和薄蔺正站在伞下说话，突然看见了来接薄钰的楚怜。
她接完薄钰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和朱老师说起了话。
向来总是一脸严肃地朱老师看见楚怜脸上难得带起了笑，两人明显一副很熟稔的样子。
明俞见状转头看向薄蔺。
薄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楚怜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转头向他们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看见他们后目光微冷，但很快便收拾好了表情，继续和朱老师交谈。
她们不知说到了什么，朱老师也看向了他们，随即认同一般点了点头。
因为距离远，所以明俞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这些日子的猜想终于得到了印证，朱老师对他和薄蔺这样的态度确实和楚怜有关。
只是不知楚怜会和她说些什么？又是怎么和朱老师搭上的关系？
不过虽然知道了原因，但因为现在的地位差异，一时半会儿明俞还真奈何不了她。
直到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他们学校对成绩十分重视，每年的升学率首屈一指。
虽然学的东西偏难，但因为基本都是有钱人，家长从小就请各路名师辅导，因此基本都能跟上进度，但凡事总有例外。
他们班的例外就是李舟洲。
李舟洲发育比较迟缓，因此虽然努力，但无论说话做事总是比别人慢一拍，学习也是。
不过态度很认真，每天的作业都是一笔一划完成，考试也认真对待。
但有些事不是光靠态度就能改变，他虽然认真，但因为发育跟不上，字总是写成一团，每次考试的试卷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一堆，什么都看不清，因此几乎每次都是D。
原来的班主任知道他的情况，因此从来没有苛责过什么。
但朱老师原来是带高年级的，又是优秀教师，实在无法忍受她自己班里成绩单上一片A中挂着一个刺眼的D。
第一次看到这个成绩后差点气疯，语文课上把他叫到讲台上骂了一整节课。
“考D！你才二年级居然能考到D！你还怎么往下读啊？语文你居然敢给我考九分！我找个弱智做都比你考得多！”
“你看看你那个卷子，写的都是什么东西？看起来还挺认真的，结果作文你给我抄前面的阅读，你怎么这么聪明啊你！”
“九分，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拉咱们班多少平均分？因为你咱班在全年级差点排倒一！你一年级到底是怎么升上来的？你原来的班主任都不管吗？”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看三律表的时候有多生气？怎么会有你这么弱智的学生？”
朱老师一边说一边拍桌子。
李舟洲站在讲台旁吓得直哆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只能硬生生忍着。
然而朱老师却觉得还是不解气，“李舟洲，你是不是脑残？这种情况让你妈去开个脑残证交到教务处，别算我们班成绩行不行？你把我们班拖得都走不动了！”
李舟洲听到这儿，眼眶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就这么掉了下来。
“老师，我……我不是……脑残。”
“不是脑残语文考九分？”
李舟洲已经彻底说不出来，只是拼命摇着头，一边哭一边说道:“……不是。”
朱老师从第一次进班就注意到了这孩子，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更何况看起来胆子也小，这么多年的教学经验告诉她像李舟洲这种孩子绝没有回去告状的胆子，更何况她也不是真想让他开什么脑残证，只是单纯的发泄外加让他长个教训，最好能害怕自己，怕到让家长把他转到别的班去，因此朱老师依旧不依不饶。
“你哭什么？我打你了？我再说一遍，回去开个脑残证听见没有……”
明俞听到这儿终于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打断了她的话，“朱老师，您这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朱老师大概还是第一次被学生打断话茬，不由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于有人敢当众呛她。
随即转头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再说一次？！”
教师在学校里对学生有着绝对的权威，尤其是低年级的学生。
因此大家对于老师的训话，虽然隐隐有着同样的感觉，但更多的还是“怕”。
所以一般没有人敢直接和老师起冲突，但明俞已经过了这个年纪，因此并不畏惧，对着她又重复了一次，“身为教师，您不该这样说他。”
“哈……”
朱老师被气笑，随即是不可遏制的怒意，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班里的其他人见状，纷纷向明俞看了过来。
大部分人的目光中都是担心和害怕，只有薄钰在看笑话。
“我不该这么说他？你在教我当老师？你这么能耐你来当老师！明俞，你是不是觉得你学习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并不想为所欲为，我只是用‘脑残’形容一个学生太恶毒了。”
“恶毒？我是为他好，不然他考九分我还得笑嘻嘻地哄着他，把他哄成一个傻子吗？”
“您不是为他好。”明俞终究还是没忍住直言道，“您生气只是因为他拖了班里的平均分。”
“是啊，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他拖的是整个班的平均分，除了我，你们都该生气，难道你们不生气吗？”
“我不生气，他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他也不是有意的。”
“你倒是大度，但你一个人的想法可代表不了全班。”
“朱老师，我也不生气。”
一旁的薄蔺闻言也站起身来说道。
朱老师没想到除了明俞外竟然还有拆台的，瞬间更加生气，抬起手指指向他俩，“你，你们！”
“老师，我们真的不生气，你别让他开脑残证了。”
坐在第一排的舒颂也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朱老师闻言连忙转过头去，惊讶道:“舒颂你！你还是班长……”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又有人站起身来。
“老师，我不生气，别再骂李舟洲了。”
“老师……”
一个又一个同学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明俞和朱老师同样惊讶。
他不怕是因为他心理年龄毕竟十八岁，但他们正处于最畏惧老师权威的时候，敢站起身来就完全是因为对同学的担心和爱。
小孩子的世界确实简单纯粹，可以因为舒颂的话而排挤一个人，但也同样可以共同对抗“权威”去保护一个人。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感动到朱老师，她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和愤怒。
但她不可能惩罚整个班的学生，只能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到“罪魁祸首”的身上。
本来听薄钰妈妈说了他们俩的家庭情况以为是俩软柿子，没想到竟然还是“刺头”。
这让她更加生气，于是她转过身来，眼神中满是震怒，手掌扬了几次，但顾及着教室里的监控终究没有打下来。
“你给我滚出去。”朱老师最终只是指着他的鼻子道，“从今以后，凡是我的课你都不许进来。”
第26章 别扭
低年级的小孩儿最容易吓唬, 朱老师本以为听了这话后明俞至少会有一点害怕，然而并没有。
明俞只是静静地望着她，说了句, “你不公正。”
然后便径直向外走去。
朱老师被这句话震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这句话有多特别, 而是因为这句话居然是从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嘴里说出来的。
她先是觉得愤怒，随即又觉得可笑。
她不公正？
学校是一个看成绩的地方，她要公正做什么？她要的是成绩。
这些年她带毕业班哪一年升学率不是最高的？
哪个家长不想把孩子塞进她的班里？
她知道这个学校里大部分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可那又怎样？无论有钱没钱, 哪个家长不重视教育？
都说她管理严格，不近人情，但三律表和升学率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不是之前明里暗里逼着毕业班一个成绩差的学生转学，那个学生被逼到差点出了事, 家长闹到学校, 学校不得不给她处分，她哪里能来教二年级？
本以为二年级的学生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没想到这个班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差劲。
纪律松散, 成绩一般，虽然也有学习好的, 不过多数也就在一般水平, 更有甚者还有严重拖后腿的。
本以为只是前面的班主任年轻没经验管理不善，谁知道原来是学生差劲, 一个个都是“刺头”, 目无尊长，一个个都和她对着干。
朱老师越想越生气, 转过身来又看见了除了薄钰以外全都站起来的全班同学，一时间怒极反笑, 重新回到讲台上道:“好，喜欢站是吧，那你们就给我使劲站，今天一天都给我站着！”
说完，收起课本没有再继续上课，而是坐下看着他们罚站。
整整一节课的时间，班里死一般的安静。
直到下课铃响起，朱老师离开，班里凝固的空气这才被破开，大家终于敢说起话来。
明俞也回到了教室。
刚一进来，就见李舟洲向他走了过来，眼眶通红道:“对……对不起……明俞。”
明俞一听连忙说道:“你说什么对不起，你又没有错。”
李舟洲听到这儿，眼眶瞬间更红了。
“那你……以后……语文课都不能……上了吗？”
“就是，老巫婆不让你进来了怎么办？”
“老巫婆真的好凶啊，我想以前的班主任。”
“我也是。”
大家刚刚共同经历过一场“反抗”，因此此时的团结空前绝后，纷纷围过来担心地问道。
明俞没想到这么快她连外号都有了。
老巫婆，还真适合她。
明俞原本的心情还有些阴霾，但看着大家关心的面庞，心中的那点阴霾瞬间被吹散。
“没事儿。”明俞安慰道，“会有办法的。”
大家闻言也纷纷帮他想了起来。
但他们毕竟才二年级，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唯一想出的办法也不过是让他去找朱老师道个歉。
不过明俞自然不可能去，现在妥协换来的只会是她的变本加厉。
大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又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一个个愁眉不展。
只是他们还没愁多久，上课铃就响了。
这节课是兴趣课，大家不敢再继续耽误下去，纷纷拿着自己的东西去了兴趣教室。
明俞和薄蔺来到了围棋教室。
他们到的时候围棋老师已经来了，正在摆棋局。
这个学期选围棋的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
“来了。”经过一年的相处，他们如今已经很熟稔，因此都很是随意。
“老师好。”他们走过去礼貌道。
“好，坐吧。”围棋老师说着把棋盘上的旗子收了回去，准备上课。
结果刚一抬头，就见他俩都是一副面色不虞的模样，不免有些好奇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
明俞闻言抬头看向围棋老师。
虽然知道他和朱老师是同事，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明俞能感觉到他和朱老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他是一个很公正的人，因此大概率和朱老师相处不来，所以这些事似乎也可以和他说。
但谨慎起见，明俞没有直接吐露，而是先说道:“我们换新班主任了。”
“这个呀，我知道，你们原来班主任情况不太好要保胎，换成朱老师了，你们不都换一个月了，怎么？还不适应。”
明俞点了点头。
围棋老师闻言一脸了然，“你们朱老师比较严格，一时不习惯也是难免的。”
明俞听到这儿，这才说到:“朱老师以后语文课不让我进教室了。”
“为什么？”围棋老师闻言好奇地问道。
“因为……”明俞犹豫了片刻，还是把上节课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围棋老师闻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落了下来，神情严肃，似乎也有些看不惯，但什么也没说。
“老师，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上语文课了？”明俞故意可怜兮兮地问道。
围棋老师闻言叹了口气，“没那么严重，你跟她道个歉就行了，她就是那种……脾气。”
“可是我觉得我没有错。”明俞低下头，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围棋老师叹了口气，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道歉不代表你错了。”
“那我为什么还要道歉？”
“这是一种审时度势，毕竟你们朱老师……”
围棋老师说到这儿突然止住了话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久，才继续说道:“你成绩好，只要道个歉她应该不会特别为难你。”
明俞似乎听出了什么，“那我要是成绩不好呢？”
“那……估计就像你们班那个小同学一样了，道歉都没用，她会想法设法把你弄出去，这样就不会拉低平均分了。”
明俞听到这儿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们学校都是小循环，高年级老师很少下低年级。
她又是“高级教师”，怎么会突然来带他们？在带他们之前是不是因为出了什么事？
明俞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然而围棋老师并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他继续上课。
明俞见问不出什么，只能暂且压下心头的疑惑开始上课。
兴趣课是最后一节课，上完课他们也该放学了。
下课铃响起，明俞和薄蔺背着书包准备离开，却突然被围棋老师叫住，“明俞。”
明俞闻言回过头来。
然后就见围棋老师慢悠悠地喝了口玻璃杯里的茶水，这才说道:“你打算道歉吗？”
明俞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围棋老师闻言笑了一下，也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和他们一起向外走去。
“不道就不道吧，够硬气。”
“我不是为了和她置气，我只是觉得我没错。”
“我知道。”围棋老师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确实没错，那你打算怎么办？和她一直这么耗着？她背后也有点关系，你就算去找校长估计也没用。”
明俞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行吧，那我先走了。”围棋老师说着准备离开，然而刚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老师，怎么了？”明俞见状开口问道。
然后就见围棋老师挠了挠头道:“资料好像忘拿了。”
说着便转身准备回去，一边走一边叹气，“明天早上差不多第二节 课的时候教育局的领导要来，准备了好几天的资料落办公室了，我去取，你们早点回去。”
“好，老师再见。”明俞连忙说道。
“老师再见。”薄蔺也跟着说道。
他们和围棋老师道别之后便向学校门口走去。
一般最后一节兴趣课他们都直接在操场集合，然后再按班出去。
明俞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猛地停下脚步，转头向围棋老师看去。
围棋老师已经走远，但还是似乎所感一般又转过身来，见明俞看着他，冲他遥遥挥了一下手。
“你怎么了？”薄蔺见他突然停下脚步，有些好奇地问道。
“薄蔺。”明俞闻言转头看向他，“我有办法了。”-
下午来的时候舒颂戴了一副眼镜，只是他并不近视，所以是平光的。
还没戴多久，下课的时候便因为打闹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还好巧不巧地被明俞一脚踩了个粉碎。
舒颂这下不干了，拉着他就到了朱老师的办公室。
朱老师本来就不喜欢明俞，听完舒颂的描述后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厌恶，直接说道:“既然是你给人家踩碎的，就带着人家再去配一副。”
然而明俞却坚决不肯承认，“我没有。”
舒颂一听就不干了，“明明就是他踩碎的。”
明俞一听也反驳道:“你有什么证据？”
“刚才好多人都看见了。”
“他们说看见就是看见了吗？你是班长，他们肯定都听你的。”
“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你就是想污蔑我，你眼镜明明是自己弄坏的，你想讹人。”
“谁讹你了！”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办公室吵了起来。
朱老师旁边的实习生明显想要劝一下，但碍于朱老师在，并没有敢开口，只是不时悄悄往这边瞟一眼。
朱老师被吵得头疼，直接喝道:“都给我闭嘴。”
两人这才停了下来，但明俞明显一副不服气的神情。
朱老师明显看了出来，但在明俞和舒颂之间她自然选择相信舒颂，于是再次看向明俞道:“我再给最后一次机会，你承不承认？”
明俞自然不承认，因此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朱老师被他的态度激怒，冷笑道:“好，死不承认是吧，明俞，你是不是忘了教室里还有监控？你要是再不承认我就让人去调监控。”
明俞依旧没说话，只是满脸不服气地望着她。
朱老师见状也不再跟他废话，直接站起身来就要带着他们去调监控。
然而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她第二节 还有课，于是对着旁边的实习生道:“小刘，你带着他们去电教室找李主任要监控室的钥匙，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真是明俞踩碎的，记得录下来，他不是要证据吗？那就给他。”
朱老师说完还瞪了明俞一眼，这才抱着书向外走去。
小刘老师见状连忙带下手中的工作，带着他们向电教室走去。
很快便要来了钥匙，然后来到了监控室。
监控室一面墙的监控，小刘老师找到他们班的监控，然后开始询问时间。
“就是下午刚来学校那会儿。”明俞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操作。
“下午刚来，那差不多是两点左右。”小刘老师说着往前调了起来。
刚调好，一旁的舒颂突然“哎呦”一声蹲了下去。
小刘老师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问道:“你怎么了？”
“突然……肚子疼。”舒颂捂着肚子，满脸痛苦道。
“肚子疼？是不是想上厕所？”
“不是……”舒颂说着，身体一点点往地上滑去，眼看就要躺在了地上，小刘老师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小刘老师今年不过大四，被学校安排到这儿实习，哪里见过这种情况，瞬间慌了，“要不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老师我能不能用你手机打个电话，让我妈妈来接我。”
“真不用吗？”小刘老师明显不放心。
舒颂摇了摇头，“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就行。”
见他难受成这样，小刘老师只能同意。
舒颂接过她的手机便捂着肚子慢慢向外走去，小刘老师见状有些担心地扶住了他，两人就这么走了出去。
等到他们俩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门口，明俞这才迅速学着刚才小刘老师的模样把监控往前调。
因为隔的时间不远，加上开了倍速，因此明俞很快就找到了上午上课的时候。
然后挽起袖子，点开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开始录音。
很快便将朱老师大骂李舟洲的那一段录了下来。
录好后便重新把监控界面重新调了回去。
舒颂在外面拖了很久他们才回来。
小刘老师原本还担心明俞乱碰设备，回来见明俞一直乖乖地坐在旁边，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调监控出来。
很快便找到了他们打闹的画面，确实能看到他们在打闹，明俞推了一把，舒颂的眼镜掉了下来，但旁边是监控死角，因此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并不知道。
小刘老师这下算是知道了明俞为什么敢这么硬气，监控没拍到，他咬死不承认，那他们也确实没什么证据。
但虽然如此，小刘老师还是把这一段录了下来，回去交给了朱老师。
朱老师下课回来看见这个视频果然很生气，舒颂已经回家，她便把明俞叫到了办公室，然后迅速给舒颂妈妈打了个电话，想让她来学校一趟解决这个事。
然而舒颂妈妈却表示舒颂病了，她现在没空处理这个事，更何况一个眼镜，碎就碎了，她再给舒颂配一副，而且已经和舒颂商量过了，这个事儿就算了。
既然对方家长都算了，朱老师也没立场抓着不放，最后只能让明俞回去。
晚上放学的时候，明俞来到了原来的六年一班，向他们打听到了之前朱老师之前当班主任时的事。
大家一听朱老师大名，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很快便把之前她逼迫他们班一个同学转学的事说了出来。
“她这个人超恐怖，她从来都不是明着来，而是明里暗里地打压贬低，还总是在我们中间拱火，试图让我们孤立他。”
明俞一听点了点头，作出一副同病相怜的表情，“我成绩不好，总是考D，朱老师也不喜欢我。”
“D？！那难怪她不喜欢你，B她都不满意。”
“谁说不是。”
一个女孩儿说着摸了摸他的头，“她现在是你们班主任，你们可得当心。”
“不过他们才二年级，估计得被她磋磨死。”
“不过你们可以反抗啊！”
“反抗？”明俞故作不解地看向他们。
“我们班那个同学就是我们出的主意，他假装想不开要跳楼，家长直接过来闹了，学校这才把她调到低年级的。”
明俞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这样啊。”
“其实就是闹大。”一个学生和他传授经验道，“大部分学生都不敢老师对着来，家长其实也不敢，因为怕孩子被报复，所以她才那么嚣张，但等真的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害怕的反而是她。”
明俞闻言点了点头，“谢谢你们，我明白了。”-
大概是提前通知了今天有教育局的领导要来，早读的时候明俞本想拿着语文书出去，然而朱老师却让他坐回去。
“老师，我今后能上语文课了吗？”明俞问道。
“你想得美。”朱老师冷哼一声，“今天情况特殊，一会儿第二节 课你也给我老老实实呆在教室，明天语文课再给我出去。”
明俞嘴上应着“好”，但第一节 课下课就跑到了六楼的洗手间，一直等到第二节课上课铃响才从楼上下来，然后跑到了操场上。
上午第二节 课基本没有体育课，因此操场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明俞则坐在了学校旁边的台阶上，装作自己和自己玩耍的模样，然后等着教育局的领导过来。
差不多快九点半的时候，学校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
明俞探出头去，然后就见一群人走了进来。
最中间处明显是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他旁边则跟着他们学校的校长。
明俞见状算好时间，然后向台阶后退去，等他们过来后猛地向外跑去，装出一副自己刚从教学楼里跑出来的模样。
刚一跑出去就和他们撞到，明俞故意装作没刹住车的样子，就这么撞在了走在最前面的领导的身上。
对于他这么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在场的人无一不惊，立刻齐刷刷地向他看去。
校长脸上更是挂不住，一边扶好他一边问道:“你是哪个班的学生？不上课乱跑什么？”
明俞闻言抬起头来，似乎是看见这么多人被吓到，脸上也是一阵慌张，呆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领导倒是没有在意，抬手安抚似地拍了拍明俞的肩膀，“小朋友，上课时间不可以擅自出教室，快回去上课。”
明俞闻言低下了头，却没有动作。
校长急了，上前一步说道:“快回去上课，上课时间不能在外面乱跑。”
明俞见他们一句一句追得紧，这才小声又无奈地说道:“老师不让我上课。”
“哦？”领导一听瞬间感觉到了一丝好奇，“不让你上课，为什么？”
“我跟老师顶嘴了，她说让我以后语文课都不要再上了。”
校长闻言面色有些难看，想要打断他的话。
但领导已经先一步问道:“顶嘴？你顶嘴什么了？”
“这次月考我们班有同学没考好，老师嫌他拖了班里的平均分，一直骂他脑残，还让他去办脑残证，这样期末考试就不算他的成绩了。”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那个没考好的同学是你吗？”领导有些不解道。
“不是我，我只是说老师这样说话太过分了，她就让我滚出去，以后都不要再上她的课。”
“还有这种事？”领导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校长，继续追问道:“是哪个老师呀？”
“朱老师。”
校长一听立刻接话道:“朱老师言语确实有些失当，我会批评教育她的，但朱老师肯定是玩笑话，怎么可能真的让孩子一直不上课？更何况这个事情真实性还有待考证，小孩儿嘛，说话难免夸大。”
明俞一听有些委屈，“我没有夸大。”
校长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说话，但明俞现在才二年级，当然“看不懂”他的暗示。
于是挽起袖子，举起手腕上的只能手表道:“我都记下来了。”
“上学谁让你戴这些东西的？”
明俞一听立刻解释道:“我妈妈不放心，所以让我偷偷戴着，还开了录音，想知道我每天在学校都做了什么。”
这个理由有些蹩脚，不过此时也没人在意。
领导只是说道:“那你能找到那天的录音让我听听吗？”
“可以。”明俞故意低头找了一会儿，这才点开了那天的音频。
刚开始的声音是正在上课，明俞往后点了点，很快便出现了朱老师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落咱们班多少平均分？”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看三律表的时候有多生气？怎么会有你这么弱智的学生？”
“你是不是脑残？这种情况让你妈去开个脑残证交到教务处，别算我们班成绩行不行？你把我们班拖得都走不动了！”
“不是脑残语文考九分？”
“你哭什么？我打你了？我再说一边，回去开个脑残证听见没有……”
朱老师歇斯底里的声音就这么传了出来，一时间大家的面色都难看至极。
“好了，我知道了。”领导说道，“关了吧。”
明俞这才按下了暂停。
“你说的这个事儿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明俞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一副惊惧的神色，“我不敢。”
“放心，我让人送你回去，她不会说你的。”领导安抚道。
然而明俞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我害怕。”
明俞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我想回家，让妈妈给我转学，不然我也要跳楼了……”
“也？跳楼？”领导听得神色更加凝重，“这是什么意思？”
校长一听立刻慌了，想要阻止，但明俞还是找他一步说了下去。
“之前朱老师带的班就有人要跳楼……”
“没跳，没跳。”校长连忙补充道，“学生只是学习压力了大，情绪有点上头。”
但领导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难看了下去。
对着明俞说道:“不怕，我亲自送你回去上课，顺便见见你这个朱老师。”
明俞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和他一起回到了教室。
朱老师正在上课，听见门口的动静立刻转过身来，先看到了明俞，脸上的神色立刻阴沉了起来。
“你去……”
话还没说完，就见后面乌泱泱跟了一群人，立刻变脸一般挤出笑，走过去道:“我刚才还在找明俞呢，上课不好好在位置上坐着，到处乱跑，这孩子特别没有纪律性。”
“可我听孩子说是你不让他进教室，这是怎么回事？”
朱老师听到这儿立刻向明俞看去，她似乎想瞪他，但又想到周围还有这么多人，于是又立刻换成一副笑脸。
好几种表情在她脸上交替，显得十分怪异，“怎么会呢？这个孩子特别爱撒谎……”
她刚说完就见校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朱老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挽回，然而她对此时的情况一无所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挽回些什么，只能尴尬地陪着笑。
还好领导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待所有人走后，朱老师这才换了一副神色，对着明俞问道:“你在外面胡说八道什么了？”
明俞立刻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我什么都没胡说。”
“量你也不敢。”朱老师说着示意他回位置上。
然而不知为何，刚才那一幕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直到中午放完学生，她正准备回家，却听有人叫她，“朱老师，校长让您去她办公室一趟。”
“好。”朱老师有些纳罕这会儿叫她去干什么，但还是立刻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今天真是奇怪了。”-
下午朱老师没有来。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她迟到了，但后来发现她不仅没有来看班，语文课也是小刘老师代的。
大家见状有些好奇，纷纷问她朱老师去哪儿了？
小刘老师摇了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之后的一段时间一直是小刘老师给他们代的课。
直到半个月后学校给他们换了新的语文老师，他们也终于隐隐听到了一些传闻。
据说朱老师辱骂学生，侮辱学生人格，收礼，还差点逼死了一个学生，被停职反省。
至于停到什么时候，大家说法不一。
反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再见过朱老师-
他们的班主任换成了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是一个很佛系的人，对于他们的管理并不严格，但很认真，因此大家都很满意，很快便适应了和新班主任的生活。
时间一晃而过，十月中旬数学老师突然宣布了一个消息，他们市里要举办数学比赛。
每个班两个名额，数学老师考虑再三，最后把名额给了明俞和薄蔺。
明俞有些惊讶，薄蔺作为全班第一推荐他无可厚非，但明俞的数学成绩却并不是最好的。
于是去问了数学老师原因，数学老师说:“你和舒颂水平其实差得不多，但你的心态更稳，这种比赛除了水平还要看心态。”
明俞没想到数学老师对他的评价还不错，因此也更加认真地准备了起来。
比赛是在十一月，因此他们训练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后才去参加比赛。
比赛的地点并不在他们学校，而是设在了他上一世待过的学校。
因此下车的时候明俞看着眼前熟悉的校门竟有几分恍惚。
其实这个学校他待的时间并不久，就被兰星影转学到了别的地方。
但他依旧记得这里和从前的老师，他们曾经是他很长一段黑暗时光中唯一的温暖，尤其是他的第一任班主任。
他曾经答应过她要重新回去上学，但最后却食言了。
想到这儿，明俞不禁有些难过起来，也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碰见。
“你们考场在一楼。”因为他们的年纪太小，所以今天由各年级的数学老师带队。
他俩自然是跟着他们班的数学老师来的。
数学老师帮他们看好考场后便把他们送了过去，明俞和薄蔺在同一个考场，刚走到门口却不由愣住。
他们考场的监考老师竟然是他上一世的班主任。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明俞其实连她的脸都已经记不清了，然而不知为何一看到她，明俞却还是认了出来。
“明俞？”薄蔺见他突然停下，有些奇怪地叫他。
明俞这才回过神来，和他一起抬步向里走去。
老师站在门口负责今天的监考和接待，看了一下他们的准考证后对他们说:“你们坐在那里。”
说着便把准考证递了回去。
明俞伸手接过，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走进教室坐到了他们的位置上。
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因此明俞趴在桌上假装休息，实则偷偷看她。
因为上一世的事明俞一直对怀着很深厚的感激，可是到了最后他甚至没来的及和她道别便被兰星影转到了别的地方去，因此明俞心中总是带着几分遗憾。
今天或许可以把遗憾补全。
等各学校的人来得差不多，老师便开始分发试卷。
明俞这才坐起身来准备做题。
卷子发下来他看了一眼，全是奥数题。
虽然有些难度，但对于他来说还算不上难，因此做完后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
老师对于他们很信任，坐在讲台上放空。
明俞见她在发呆，这才敢偷偷看过去。
只是还没看一会儿就被发现，于是老师转头向他看了过来。
见明俞在看自己，还冲他笑了一下。
明俞见状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去。
明俞真的很想和她说说话，但他们现在只是陌生人，有些事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提起，因此明俞只能偷偷看看她。
大概是他的目光引起了老师的好奇，比赛结束收完卷子后老师特意走过来逗他，“小同学，你怎么老看我呀？”
明俞被问得有些说不出话，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小孩儿，于是这才放心大胆地回了一句，“您长得很好看。”
没有人能拒绝夸赞，老师一听立刻笑了一下，“那……谢谢你的喜欢。”
明俞其实想和她说一声谢谢，但他们现在是陌生人，说这些不仅生硬而且突兀，因此只是摇了摇头，然后静静地望着她。
“你不走吗？”老师收拾好试卷之后准备离开，把这些送到教务处，见明俞还站在原地连忙开口问道。
明俞这才回过神一般跟上了她。
他们又一起走了一段，虽然很不想，但还是要分别了。
“我得上楼去送卷子，你们两个快回去吧。”
老师说完便准备走。
明俞见状终究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她，“老师！”
“嗯？”老师回过头来。
然后就见明俞望着她，十分认真地说了一句，“再见。”
“再见。”老师说着冲他笑了一下，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再见。”明俞又说了一遍。
曾经欠下的那个道别，今日终于补上了。
直到看着老师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处，明俞这才和薄蔺一起转身向外走去。
走了一会儿明俞才终于发现了有些不对，他转头看向薄蔺，今日的薄蔺很是沉默。
“你怎么了？”明俞对着他问道，“刚才题没做完吗？”
薄蔺闻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还把头转了过去。
虽然薄蔺什么也没说，然而不知为何明俞却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开心。
“你不高兴吗？”明俞追问道。
薄蔺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向前走着，直到走到了校门口，薄蔺才突然忍不住一般问道:“你很喜欢那个老师吗？”
明俞闻言有些不解，但还是诚实地点头道:“喜欢。”
薄蔺听到这儿又沉默了下去，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有多喜欢？”
虽然他们现在是陌生人，说得太好会有些奇怪，但明俞不想骗他，于是回道:“她是我最喜欢的老师。”
“最喜欢……”薄蔺似乎喃喃了一句什么，但明俞没有听清。
“什么？”明俞问道。
“没什么。”薄蔺摇了摇头，抬步继续向上走去，数学老师在门口等着他们。
一直回到学校薄蔺都有些不对劲，但明俞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晚上薄蔺依旧如此，明俞才终于想到了一个原因。
“你不会是……吃醋了？”
薄蔺闻言终于有了反应，立刻反驳道:“我才没有。”
但看起来便是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
于是明俞连忙解释道:“你们是不一样的，一个是朋友，一个是老师。”
薄蔺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喂着小鸡。
明俞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就在他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却听薄蔺突然问道:“那你最喜欢谁呢？”
明俞这才明白了他闷闷不乐一天的原因，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居然因为这个生了一天的气，真是别扭。
不过虽然觉得幼稚，但明俞还是很认真地回道:“最喜欢你。”
薄蔺听到这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抬头看向他，只是语气中还是透着几分不可置信，“真的吗？”
“真的。”明俞再次坚定地回道，“真的最喜欢你。”
薄蔺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立刻低下了头继续喂小鸡，但明俞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开心。
明俞想:真是一个别扭的小朋友-
比赛成绩很快出来，他们顺利通过了初赛，然后参加了决赛。
等比赛彻底结束已经到了十一月底。
明俞和薄蔺不负众望都拿了一等奖。
数学老师很是高兴，特意在班会课上表扬了他们，还自费为他们俩又准备了一份奖品。
班里的同学如今和他们已经彻底成为了朋友，因此一个个都很为他俩高兴，纷纷鼓起掌来，舒颂和李舟洲更是用力地拍到掌心发红。
明俞看着台下真心为他高兴的大家，有一瞬间竟然生出了几分恍惚之感。
上一世因为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加转学，因此他的成绩并不好，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在曾经的十八年里他一直是最暗淡的的那一个，连死都是悄无声息的。
可是他记得很久之前他不是这样的。
他也曾爱闹爱笑，喜欢奔跑撒娇，有着对未来最美好的憧憬。
他曾和奶奶说:“我长大以后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奶奶笑得皱纹挤在一起，轻轻摸着他的脸说:“我知道。”
可是最后他却食言了。
他只不过是浪花里最普通的一朵，根本无力抵抗命运的洪潮。
但何其有幸，他还能再重来一回。
这一世他要信守承诺，成为一个优秀到闪闪发光的人。
想到这儿，明俞不知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身旁的薄蔺。
恰好，他也正望着自己，于是他们目光交织在一起，相视一笑。
明俞望了他许久，心中不禁在那句“成为一个优秀到闪闪发光的人”后又默默补充了一句。
“和薄蔺一起。”
一起变得优秀。
第27章 王子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十二月。
原来他们每天放学回家后就会把小鸡放到花园的草坪上让它们自己跑一会儿。
但现在天气变冷, 便只能在家里溜。
明俞本来还担心这种小鸡不好养活，但大概是薄蔺照顾得实在精心，因此两只小鸡不仅没有被养死, 反而又长大了一些。
家里的阿姨也很喜欢它们, 还给它们做了两件小衣服过冬。
别墅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爱护着这两个小生命。
十二月没什么节假日, 天气又冷，因此明俞觉得每天上学变得痛苦至极。
好几次他都想偷懒请假，但看着薄蔺依旧日日勤勉, 这让他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他怎么还能比不过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这天他们像往常一样上学。
第一节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上完课后和他们宣布了一个消息，“马上就是元旦了，学校要举办元旦晚会，让每个班出一个节目, 你们想表演什么节目？我们来集思广益一下。”
大家一听有活动, 瞬间活跃了起来。
“合唱！”
“跳舞！”
“百分之九十的班都表演这两个，有没有新颖一点的？”
“老师, 我可以上台表演玩魔方。”舒颂举手道。
数学老师闻言立刻把他按了回去, “你这个不行，要集体节目, 至少十个人以上。”
“表演魔术！”
“有十个人的魔术吗？”
“没有。”
“那就下一个。”
“想不到了。”随着一个个的提议被否决, 班里开始一点点陷入安静。
“我……我有一个。”这时李舟洲举手说道。
数学老师闻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上周……和爸妈去……看了……话剧……我们可以表演话剧。”
“话剧？”数学老师闻言有些认同地点了点头，“这个提议倒不错, 参与的人多还有意思。”
但数学老师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们才上二年级, 因此不免犹豫，“只是……你们还演不了话剧吧。”
“我们可以演童话故事。”明俞提议说道。
“童话故事？这个主意可以。”
大家一听纷纷来了兴趣。
“那我们演哪个童话故事？”
“你们说。”数学老师把主动权交给了他们。
“卖火柴的小女孩儿。”
“这个人太少了吧。”立刻有人反驳道。
“海的女儿？”
“可是我们哪儿找大海？”
“又不是非要在海里才能演, 你笨不笨！”
“也是。”
“小红帽。”
“白雪公主。”
“小王子。”
“……”
不一会儿大家都提出了许多篇童话。
数学老师也决定不出来，于是干脆把他们提出来的故事全部写在黑板上, 然后让他们投票，哪一篇的票多就演哪个。
大家闻言纷纷开始举手表决，最后白雪公主以巨大的票数优势胜出。
“行。”数学老师见状拍板决定道，“那就演白雪公主。”
“好！”大家纷纷配合地说道。
“既然演什么决定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就选演员。”
数学老师的话音刚落，舒颂就站起来道:“老师，我要演王子。”
数学老师闻言示意他先坐下，然后把黑板擦干净，在上面写下了王子两个字。
然后这才转过身来说道:“因为角色有限，所以大家不可能都参与，但我会尽可能多地让人参与进来，当然也不可能谁想当什么就当什么，先报名，剩下的我们一会儿投票表决。”
数学老师说着在王子后面又写下了舒颂两个大字。
“还有人想当王子吗？”数学老师写完后转身问道。
舒颂身材高大，长得也好看，配上一头卷发，确实很像王子。
加上他成绩好又是班长，班里的人都很信服，因此没有人和他竞争。
数学老师见状说了声，“行。”
然后便开始写下一角色:白雪公主。
“有人想演白雪公主吗？”
因为白雪公主的设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生，因此大家都有些不自信，一时间谁也没有举手。
“没有人想演白雪公主吗？”数学老师见状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女孩子一般脸皮薄一点，可能不好意思，于是话锋一转，准备让大家推荐。
“既然没有人主动想演，那不如我们推荐一下，你们觉得咱们班长得最好看的人是谁？可以推荐她来演。”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事，一说到最好看的人，大家瞬间齐刷刷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明俞。
明俞:？
数学老师本意是大家推荐女生，没想到大家全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都觉得明俞最好看吗？”数学老师说着也向明俞看去。
然后就见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儿确实已经长得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坐在那里像极了年画里的奶团子。
“这倒还真是……”数学老师也不由跟着感慨。
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但他们要演的白雪公主，明俞是个男生呀。
不过转念一想，故事的最后有一个情节是王子吻了一下白雪公主的额头。
舒颂亲明俞确实更合适，毕竟都是小男生。
更何况男生反串白雪公主也更有效果，于是点了点头，把明俞的名字写到了白雪公主的后面。
“行，明俞算一个备选。”数学老师说道。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明俞震惊道:“老师，我是男生。”
数学老师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没事儿，到时候戴个假发就行。”
明俞:“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俞还想挣扎一下，然而数学老师心意已定，对着他们继续说道:“还有别的推荐或者自己想演白雪公主的吗？”
下面闻言一片安静，没有人再举手。
“行，既然这样，那就定明……”
“老师。”
数学老师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她循声看去，然后就见薄蔺举起了手。
看见薄蔺举手，老师一脸茫然，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也想演白雪公主吗？”
“不是。”薄蔺摇了摇头。
“那你想演什么？”数学老师闻言更加好奇。
然后就听他一字一顿道:“我想演王子。”
明俞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薄蔺，薄蔺性格比较冷僻，因此明俞根本没想到他会主动参加这次活动，还会和舒颂抢角色。
舒颂闻言也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说道:“老师，是我先说要当王子的。”
数学老师闻言示意他坐下，“不是谁先说就一定是谁演。”
说完一边思考一边观察起了他们两个。
从前薄蔺一直都很沉默，总是默默坐在角落里，因此数学老师平时也没怎么仔细观察过他。
今天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薄蔺的外形条件并不比舒颂差。
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舒颂高大俊美，外放活泼，更偏西式王子的风格。
而薄蔺眉如墨画，鼻梁挺直，眼眸深邃，整个人则像一副隽永的水墨，更偏中式王子的风格。
这让数学老师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于是便把选择权交给了大家，“这样吧，大家来选，举手表决，你们觉得舒颂和薄蔺谁更符合你心中的王子形象你就选谁，你们一定要公正，不要受任何其他因素的影响，听明白了吗？”
大家一听，纷纷说道:“听明白了。”
于是数学老师给了大家一分钟时间做决定，然后便开始举手表决。
“同意舒颂饰演王子的举手。”
下面很快便举起了一片。
“自己不能投自己。”数学老师见舒颂毫不客气地举起了右手，立刻对他说道。
舒颂闻言只好闷闷不乐地把手放下。
“好。”数学老师统计完后对他们说道，“把手放下吧。”
然后继续说道:“现在同意薄蔺饰演王子的举手。”
下面立刻也跟着举起了一片。
数学老师见状立刻数了起来，数完后有些诧异地“咦”了一声，然后又重新数了一遍。
“老师，怎么了？”下面立刻有人问道。
“没什么。”数学老师说着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数字。
26。
刚才舒颂也是26票，他们俩同票。
“那怎么办呀？”舒颂一听立刻着急了起来。
数学老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一会儿把白雪公主的台词打印下来，你们两个谁先把王子的词背下来谁就演，这样可以吗？”
这个方法很公平，因此舒颂立刻同意道:“可以。”
薄蔺也回道:“好。”
“行，我一会儿下课去打印，接下来的时间我们继续定别的角色。”
很快，一节课过去，除了王子的人选还没定下来，其他的都已经定好了角色。
数学老师很快便把台词打印了出来，然后分给了他们。
明俞还沉浸在要饰演白雪公主的悲伤中，随便翻了几页，全是白雪公主的台词，看的他很是头疼，而一旁的薄蔺已经背了起来。
明俞见状有些不解地凑过去问道:“薄蔺，你为什么要演王子呀？”
薄蔺闻言转头看向他，但却没有回答，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微微有些发红。
薄蔺没有回答，明俞也不在意，翻了一下他的台词，王子的台词虽然都在最后，但也不少，背起来估计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果然，薄蔺背了整整一天也没背完，晚上回家之后还在继续背台词。
从暑假开始他们为了养小鸡方便就一起睡在阁楼。
小孩子熬不了夜，因此还不到十点明俞就困了，见薄蔺还坐在窗边背台词，于是对着他说道:“薄蔺，别背了，明天还要上学，赶快睡觉吧。”
薄蔺闻言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上床睡觉。
冬天的被窝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因此明俞钻进去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因此直到半夜爬起来上厕所才突然发现他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薄蔺呢？”明俞揉了揉眼睛，立刻向四周看去。
然而屋内漆黑一片，并没有薄蔺的身影。
明俞第一反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立刻向外跑去准备找管家。
然而下到三楼时却发现三楼书房的灯是亮的，暖黄色的灯光顺着门缝流了出来，像是淌了一地的黄油。
明俞愣了一下，抬步走了过去。
然后试着按了一下门把手，书房的门没锁，因此明俞很轻易便打开了它。
然后他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薄蔺，他手里拿着那份台词正在背着。
听见门口处传来的动静，薄蔺连忙抬起头来，见是明俞，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想把手中的东西藏起来，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明俞已经看见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背呀？”明俞走过去问道。
薄蔺闻言立刻回道:“只差几句，马上就背完了。”
“你这么想演王子吗？”明俞闻言在他旁边坐下，有些好奇地看向他。
然而没想到的是薄蔺却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明俞迷惑了，“那你为什么这么努力背词呀？”
薄蔺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剧本。
明俞则继续猜测道:“难道你只是单纯想和舒颂争一下？”
“……不是。”薄蔺再次摇头道。
“那是为什么？”明俞这下彻底猜不到了。
头顶的水晶吊灯柔柔地向下洒下暖黄色的灯光，窗外寒风呼啸，隐约可以听见风声。他们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影子安静地靠在一起。
明俞见他不想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叮嘱了一句，“那剩下的几句背完就要去睡觉，不要熬太晚。”
说完便准备离开。
然而还没走几步却听薄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因为……”
明俞闻言停下脚步，然后就见薄蔺望着他道:“因为你要演公主。”
明俞有些没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所以呢？”
“所以我不想让别人演王子。”薄蔺说着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样不对，声音越来越低，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想别人亲你。”
第28章 元旦
薄蔺第二天一到学校就去找了数学老师背台词。
数学老师有些惊讶, “你这么快就背下来了？”
“是。”薄蔺说着把手中的剧本递给了她，然后背了起来。
很快便全部背了下来，一字不差。
数学老师一直都知道薄蔺很聪明, 但没想到记忆力也这么好, 不免对他又多了几分喜欢, 于是说道:“行，一会儿我问问舒颂，他要是没背下来的话王子就由你来演。”
“谢谢老师！”薄蔺说着回了教室。
第二节课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今日没像平时那样直接上课, 而是先对着舒颂问道:“你台词背完了吗？”
“还差一页。”舒颂骄傲道，“我今天放学前就能背完。”
数学老师闻言惋惜地摇了摇头，“晚了一步，薄蔺已经背完了。”
“什么？”舒颂听到这个消息惊讶地差点站起来, “怎么可能！”
虽然王子的台词没有白雪公主的多, 但也不算少，足足有好几页, 他昨晚背到深夜也还剩下了一页, 本来还以为自己肯定赢定了，没想到薄蔺已经背完了。
他晚上不睡觉的吗？
舒颂想着转头看向坐在后排的薄蔺, 脸上还是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老师, 我不信。”舒颂说道，像只炸了毛的孔雀。
数学老师闻言也转头看向薄蔺, 然后对着他开玩笑道:“薄蔺, 你来给舒颂背几段，省得一会儿要说老师徇私舞弊了。”
“好。”薄蔺说着站起身来, 开口背了起来。
他背得又快又流利，很快便把所有的词都背了下来。
舒颂这下彻底信服, 他虽然也背了不少，但绝对没有薄蔺的流利。
“好吧，是我输了。”舒颂有些难过道。
大家见状也纷纷同意。
“好，既然这样王子就由薄蔺来饰演。”数学老师一锤定音道。
“老师，那我怎么办？我也想参加。”舒颂说着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不演王子我演别的也行，让我参加就行。”
数学老师有些为难，“可是昨天角色都选得差不多了，没有多余的角色了。”
“反正是我们自己演的，可不可以加一个角色？”
数学老师也很喜欢舒颂，因此还真的替他想了起来，“那还能加什么呢？”
“老师。”李舟洲举手道，“可以……让舒颂演……毒苹果。”
大家一听瞬间笑了起来。
数学老师也笑了起来，“别胡闹，难道到时候让明俞咬他一口吗？”
大家一听，瞬间笑得更加厉害。
数学老师见状一边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一边继续想着，许久，终于有了主意，“有了。”
“什么？”舒颂立刻问道。
“你可以演七个小矮人家里的那面墙。”
“墙？”
舒颂一听有些悲伤道:“那我是不是没有台词了？”
“是，毕竟墙不能说话，你到时候站在那里就行。”
“可是……”
数学老师知道他不太满意，因此连忙劝说道:“其实这个角色也很重要，这个故事大部分的剧情都是在墙面前发生的，你到时候要从开始出现到结束，是除了白雪公主外最重要的角色了。”
舒颂一听也是，虽然没有台词，但演一面墙也很考验演技，因此还是同意。
演员和剧本确定下来后，接下来便是排练。
因为就剩一个月，时间比较紧，因此除了占用他们所有的体育课外，数学老师放学也会留下他们再排练一会儿。
明俞还是有些不适应自己真的要演白雪公主这个角色，但数学老师心意已决，他也只能听从安排。
经过了几天背词、走位后，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场排练。
明俞的台词最多，因此背一会儿就要看一下台词，不过才刚开始，因此大家几乎都差不多。
前面的戏都很顺利，直到最后一场，薄蔺饰演的王子出场，他看到水晶棺里的白雪公主，痴痴地呆在了原地。
随即向七个小矮人不断请求，希望他们能允许自己带走白雪公主。
七个小矮人一开始并不同意，但王子并不放弃，经过持续不断的哀求，他的诚意终于打动了七个小矮人，他们最终还是同意。
王子于是让人抬起水晶棺，然而其中一个人不小心，使得水晶棺被撞了一下，棺盖落下，露出了白雪公主的身体。
她的皮肤依旧如雪一样的白嫩，脸色依旧苹果一般红润，头发依旧如乌木一样又黑又亮。
王子见此情景，情不自禁地俯身亲吻了一下白雪公主的额头。
然而没想到就在这时，白雪公主突然吐出一口苹果，随即醒了过来。
毕竟只是排练，因此并不用真的亲到，因此薄蔺会用手挡在他的额头上，然后轻轻亲一下自己的手背。
虽然并没有碰到，然而明俞却总是会想起薄蔺背台词的那个夜晚。
他坐在灯光下，然而脸上的神色却怎么也看不清。
明俞只能听到他的话。
他说:“我不想别人亲你。”
明俞一开始只是当做小孩子的玩笑话，觉得好玩。
于是走过去逗他，“你真把我当公主了？大家都是男孩子，亲一下怎么了？”
然而薄蔺却很认真，抬头望向他道:“反正就是不行。”
“为什么？”明俞更加好奇。
然而薄蔺始终没有给他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反正不可以。”
明俞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毕竟上一世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什么朋友。
直到现在才终于反应了过来，这大概就是朋友之间的占有欲。
朋友和朋友之间也拥有占有欲。
想清楚后明俞对他更加怜爱，其实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两个人确实很像。
大概是因为都没什么朋友，所以对于彼此才更加珍惜。
只是……
明俞在第无数次被迫捏着嗓子说台词后又一次萌生了跟舒颂换角色的想法。
这个白雪公主谁爱当谁当吧，他要去演七个小矮人家的墙。
舒颂对此欣然接受，虽然演不到王子，但演公主也不错。
然而数学老师却坚决不同意。
“不行。”数学老师一脸为难地看着人高马大的舒颂说道，“你骨架太大了，又高又壮，穿不了裙子。”
明俞这才反应了过来，“我还得穿裙子？”
“是啊，咱们演的是白雪公主，公主当然要穿裙子。”
“我们的表演原来这么正规的吗？”
“那当然了，元旦晚会，到时候要在全校面前表演呢，放心，到时候衣服老师去给你们租，一定给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裤子不行吗？”明俞试图挣扎道。
“不行。”
明俞:TvT
因为这件事，明俞一天心情都不太好，虽然从前在老家时街坊邻里都夸过他漂亮，觉得他生错了性别，应该是个女孩子，但也没真穿过裙子。
男生穿裙子，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现在才二年级，心理年龄暂且不谈，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小朋友。
既然是小朋友的话，穿也就穿吧，反正没人会在意，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无论他愿不愿意，时间从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很快就到了元旦。
因为元旦要放假，所以元旦晚会安排在元旦前一天，今天不用上课，因此大家一个个都格外兴奋。
数学老师从进班起就开始忙碌，给表演的小朋友化妆，换衣服。
因为忙不过来，所以班主任提前从家委会联系了几个家长过来帮忙，其中就有舒颂妈妈。
虽然舒颂这次演的是一面墙，但舒颂妈妈还是很开心，甚至用粉把舒颂的脸擦得极白，让他更像一面真的墙。
舒颂的妆简单，化完之后就到了明俞。
舒颂妈妈给他化完妆又戴上了假发后眼中满是惊艳，“呀，怪不得让你来演白雪公主呢，这谁能看出来你是个小男孩儿呀，比小女孩儿还漂亮。”
舒颂妈妈的话瞬间吸引了其他家长的注意。
其他家长围了过来，也不由纷纷称赞，“这小孩儿长得真好看。”
数学老师正在给薄蔺化妆，闻言也看了过来，满意地笑道:“还没换衣服呢，一会儿换了衣服更好看。”
明俞自然知道数学老师口中的衣服是什么，有些无奈地向她看去，然而却看到薄蔺正在看自己。
明俞刚想冲他笑一下，就见他不知为何突然转过了头去。
所有人都化完妆后数学老师从办公室拿来了租的衣服，然后清空教室让他们换上。
明俞是最后一个换上的，虽然裙子很可爱，但他穿上总觉得很奇怪。
换好衣服后时间就差不多了，于是数学老师先带了班里的其他人去大礼堂，把大家安顿好后，这才回来接他们，把他们带到了后台。
他们在后台抽了表演顺序，数字很吉利，第六个出场。
明俞看到后长舒一口气，抽的位置还挺靠前，早点结束他也可以早点把裙子换下来。
然而随着前面的节目一个个结束，明俞反而紧张了起来。
刚才来时经过礼堂，里面除了各年级的学生还有家长，坐满了人。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合，哪怕不断深呼吸，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紧张。
一旁的薄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走过来问道:“你没事吧？”
明俞下意识摇了摇头，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薄蔺，没有必要在他面前撒谎，因此又点了点头，“有点紧张。”
薄蔺闻言想了一下，道:“我们再对一遍词吧。”
明俞知道薄蔺这是想帮他转移注意力，因此连忙点头道:“好。”
于是薄蔺便和他从头一起对起了词。
薄蔺的记性极好，因为明俞是主角，台词最多，所以这些日子为了帮他对词，薄蔺把所有人的台词都记了下来。
这些台词他们一起对过无数遍，因此明俞很快就把整个故事顺了下来。
整个故事顺完后，明俞心里有了底，这才平静了下来。
很快就到了他们。
明俞作为主角要第一个上场，薄蔺的戏份在最后，因此还要等一会儿。
“我上场了。”明俞转头对他说道。
薄蔺闻言立刻说道:“加油！”
“好！”明俞说着转身向台上走去。
薄蔺下意识跟着向前走了几步，差点走出了帷幕，好在老师及时拉住了他，他这才停下脚步。
面前的帷幕层叠厚重，刚好能把他遮住，因此薄蔺便停在这里向舞台上看去。
然后就见明俞已经走到了舞台中间。
台下因为明俞的出场而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阵阵压低声音的讨论。
“白雪公主！”
“好美！”
“真的好好看啊！”
舞台上的灯光打在明俞的身上，衬得他的皮肤真的像童话书里说的那样雪一样白，鲜红的唇瓣，乌黑的短发，那一刻他真的像极了童话里的白雪公主。
台下无数的目光立刻落在明俞的身上，这一刻他万众瞩目。
然而不知为何，薄蔺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高兴。
那是一丝很隐秘的情绪，像是生气又像是嫉妒，无从消解也无法辨明。
他的年纪实在太小，因此有些分不清它到底是什么，只是不希望这么多人看着明俞，他觉得不高兴。
但很快薄蔺便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有问题。
他们是朋友。
他的朋友被这么多人瞩目他应该感到开心。
于是他移开眼睛逼着自己不再去看明俞，只是低着头默默背词，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他上场。
他理了理身上的礼服，握着手中的佩剑，带着“仆人”走向舞台中央。
然后他看见了七个“小矮人”和躺在地上的明俞。
这个场景他们这些日子里排练过了无数遍。
然而都没有今日的明俞让人失神。
他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头乌黑的短发散落在两肩，鹅黄色的纱裙轻轻覆盖在他身上，像是有生命一般随风轻轻晃动，一切都美得让人心惊。
这让薄蔺不由恍神了一瞬，还是身旁的“仆人”碰了他一下才让他回过了神。
不过剧本里王子第一次见到白雪公主便是如此，因此大家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薄蔺连忙清了清嗓子，开始按照剧本说台词。
开始向七个小矮人不断请求，希望他们能允许自己带走白雪公主，小矮人自然不同意。
但王子并不气馁，苦苦哀求了许久，这才终于得到了允许。
身旁的“仆人”立刻去“抬棺”。
水晶棺被撞倒，棺盖滑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白雪公主。
下一场戏便是王子附身亲吻公主。
这一场戏这一个月里他们排练了无数次，但薄蔺都没有真的亲过明俞，一直都是用手背挡着。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正式演出，他要真的亲上去。
可是就在他俯下身时，看着躺在地上的明俞，薄蔺又是一阵恍惚，不知怎么，他竟觉得此时的明俞像极了有一年生日时管家为他定做的蛋糕，因为太过喜欢，他甚至不敢去碰。
好像轻轻一碰，所有的美好都会倏然散去。
因此薄蔺犹豫了片刻，然后像排练时一样抬起了手。
他依旧用自己的手背挡在了明俞的额头上，这才亲了下去。
第29章 一更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晚, 一月才下了第一场雪，因此下雪那天大家都很激动，一下课便飞奔出去, 纷纷跑到操场上玩雪。
大家或堆雪人, 或打雪仗, 一个个玩得不亦乐乎，很快操场上的雪便被他们消耗了个干净。
明俞不能剧烈运动，因此只是默默地找了个角落堆雪人。
只是还没堆好上课铃就响了, 他只能先回去上课, 然后等下课了再回去堆。
明俞原本想堆一个大大的雪人，但是雪刚下没多久，操场上只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加上这么多人都在玩雪, 因此很快雪便没了。
明俞有些遗憾, 毕竟他的雪人就差个头就完成了。
本来想着第二天再继续来堆，结果大概是白天一直在外面堆雪人的缘故, 明俞半夜突然发起了烧。
一开始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发烧, 只是觉得身上有些烫，明俞还以为是屋里的暖气烧得太热, 于是想要爬起来喝口水。
然而眼皮沉重得厉害, 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最后还是睡在他旁边的薄蔺发现了他的异常，立刻打开了灯, 然后就看到明俞双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
“明俞？”薄蔺立刻有些担心地叫道, 然后小大人一般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说着便立刻下床跑到一楼找了值夜的阿姨。
阿姨很快便带着药箱上来, 给他喂了些水和药，看他好了一些这才回去。
明俞吃了药后觉得好了很多, 只是身上还是很热，热得他有些睡不着，于是便向窗外看去，外面在下雪。
无数鹅毛般的大雪从天上落下，看得他整个人也觉得凉快了一些。
他睡不着，薄蔺也没有睡觉，而是在他旁边默默陪着。
见他看着外面的雪，道:“今晚下得这么大，明天早上地上肯定又是厚厚的一层雪。”
“是啊。”明俞有些遗憾道，“可惜生病了，明天不能继续堆雪人了，我的雪人还没堆完。”
“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堆。”
“好。”明俞立刻回道，“只是不知道等我好了的时候外面还下不下雪。”
“冬天到了，总会下的。”
“也是。”
不知是谈到了雪还是和薄蔺聊天散去了些热，明俞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困意也重新升了上来。
薄蔺还在陪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只是聊着聊着明俞便没了声音。
薄蔺转头看去，然后就见他已经睡着了。
因为发烧的缘故，明俞的脸红红的，像一颗苹果，因为热，被子也被踢开了一些。
薄蔺见状帮他把被子重新盖好，这才关灯躺了下去。
黑暗袭来，薄蔺转过头去。
虽然明俞已经睡着，但他还是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晚安，明俞。”
这才重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明俞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入手处一片冰凉，看来薄蔺已经起来了很久。
他去哪儿了？洗漱了吗？
虽然几乎每天都是薄蔺先起，但是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先叫醒自己再去洗漱。
正茫然间，房间的门被人打开，然后就见昨晚值夜的阿姨走了进来。
“醒了。”阿姨说着走过来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欣慰道，“烧差不多退下去了，想吃什么？阿姨去给你做，多吃饭才能好得快。”
明俞闻言跟着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确实已经不烫了。
“粥就好。”明俞说完继续问道，“阿姨，薄蔺呢？”
“少爷上学去了，他说到学校会给你请假，让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
“这样啊，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都没有感觉到。”
“走了很久了，现在都九点半了。”阿姨说道。
因为窗帘拉着的缘故，屋内的光线很暗，因此明俞没想到竟然已经九点多了，他还以为天才刚亮。
“外面还下雪吗？”
“还下呢，你先洗漱，阿姨去给你煮粥。”
阿姨说着便走了出去。
明俞没有急着穿衣服，而是下床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鸡，鸡笼里的食物和水都新换不久，应该是薄蔺走之前换好的。
看完它俩后明俞来到窗边，然后拉开了窗帘。
因为下雪的缘故，天色很阴很暗，天空呈现着一股近似黑色的蓝，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上落下，外面的世界雪白一片。
在这一片白色中，明俞突然被一抹红所吸引。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立在窗台上的小雪人。
雪人不大，只有一个成年人巴掌大小，然而却捏得很精致，甚至还穿着一件红色的小棉袄，头顶戴着一顶帽子，精致得像个小娃娃，两只手臂是棒棒糖做的，胸前还贴着一张纸条。
明俞凑上前看去，一眼便认出了薄蔺的字:早点痊愈，糖可以吃。
明俞瞬间明白了这是薄蔺送给自己的礼物，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起来的？竟然还有时间做一个雪人。
明俞一时间心中高兴又酸涩，十分小心地想要把雪人拿到屋里，但屋里太热，他怕雪人化掉，因此转念一想还是又放了回去。
糖他自然是舍不得吃的，只希望这个雪人可以保存得久一点。
雪人站在风雪里，它明明只有一小截胡萝卜做成的鼻子，然而不知为何，明俞却觉得它似乎对着自己笑意盈盈。
因为这个雪人，明俞心情大好，似乎连病也彻底好了起来。
有了精神后他便也想送薄蔺一个礼物。
只是现在不年不节，以什么借口送呢？
很快明俞就想到了一个万能的借口——生日礼物。
虽然不知道薄蔺的生日具体是什么时候，但来这儿之后明俞也没见他过过生日，所以应该还没到吧，那就当是提前送他了。
打定了主意后明俞便去找了管家想要问一下薄蔺的生日。
然而没有想的是管家却说:“少爷的生日是12月27。”
“12月27？”明俞有些惊讶道，“已经过了？”
“是的。”管家回道。
“可是我们每天都在一起，薄蔺那天并没有过生日啊？”
管家闻言轻叹了一口气，“从前是过的，但后来少爷知道了蔺小姐的事后就不愿意过生日了，所以就没有再过过生日。”
明俞知道薄蔺母亲的事，因此也能理解他的选择。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出生给母亲带来了不幸，所以才会不愿面对自己出生的日子，思及此，明俞不由也跟着低落了起来。
管家见状安抚道:“其实送礼物不必非要有一个专门的理由，您想送他，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明俞闻言想了片刻，回道:“我明白了。”
解决了送礼物的理由，明俞便开始想送薄蔺什么礼物？
只是明俞看着别墅里的东西，感觉薄蔺什么也不缺，他好像拥有一切，因此明俞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到底要送他什么？
但他麻烦了薄蔺这么久，又真的很想送他些什么，因此整整一天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件事。
薄蔺从学校回来后先查看了他的情况，见他烧退了才安心，但很快便发现明俞有些闷闷不乐，于是连忙问道:“怎么了？”
明俞还想给他一个惊喜，自然不能告诉他，因此只是摇了摇头。
薄蔺虽有些担心，但见状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今日的明俞没有和薄蔺写作业，而是一个人躲在书房继续思考该送他什么礼物。
然而不知是屋里的暖气太热还是病刚好，明俞没一会儿便感觉到了困意，一时没抵抗住，就这么睡了过去。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里他还在想着该送薄蔺什么东西？
可是在梦里他同样想不出，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决定去问薄蔺。
然而刚一开口，就听一道声音从耳边传来，“明俞，醒醒，不要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明俞缓缓睁开眼，然后看到了薄蔺的身影。
因为刚刚醒来，大脑有些迟缓，明俞一时间没有分清楚现实还是梦境，只是循着刚才梦里的轨迹继续，于是他迷迷糊糊地问道:“你想要什么礼物？”
薄蔺听得有些懵，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明俞大概是想送他什么东西，于是摇了摇头，“我不想要礼物。”
明俞一听瞬间彻底清醒了过来，他连忙坐起身来，这才发现眼前的一切不是在做梦，他真的问了薄蔺。
本来还有些懊恼，但转念一想，反正都问出来了，不如继续问下去。
他还以为薄蔺是不好意思，于是立刻回道:“不行，你必须要点什么。”
“你想送我礼物吗？”薄蔺闻言反问道。
反正都暴露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明俞大方承认道:“是，但我不知道送你什么，感觉你什么都不缺。”
薄蔺笑了一下，“所以你不必送我什么。”
“不行。”明俞坚决道，“我真的很想送你一件礼物。”
“一定要送吗？”
“一定要。”
“好。”薄蔺闻言十分配合地认真想了起来，许久才说道，“想到了，我还真的有一件很想要的礼物。”
“什么？”明俞一听立刻好奇了起来。
“我想要一个承诺。”
“承诺？”
“是。”薄蔺说着望向他，神色认真而郑重。
“你一直在我身边就行。”
第30章 二更
元旦似乎才过了没多久就要过年了。
因为之前的官司, 薄蔺和薄家彻底决裂，因此今年过年时很是安静，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们。
只有明朝行过年前象征性地打了个电话问明俞要不要回去？
明俞自然拒绝, 他也没有强求, 只是客套地叮嘱了两句, “在别人家要乖乖的，不要惹事……”
明俞直接挂断了电话。
临近年底，别墅里的佣人陆陆续续地放了假, 只剩下了明俞薄蔺和管家, 虽然只有他们三个人，然而却并不冷清，明俞早早就和他们一起准备了起来，将别墅装扮得张灯结彩。
阿姨走的时候还给两只小鸡做了新的衣服, 都是红色的, 因此别墅内外处处都是一片喜庆。
明俞在这里度过了第二个新年。
跨年的那个晚上即将十二点时薄蔺让他对新的一年许愿。
明俞闻言闭着眼睛想了好久，但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愿望。
因为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他很知足, 因此最后只是许愿道:“希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健康平安，包括两只小鸡。”
但大概是他那天的愿望许的慢了些的缘故, 年还没过完其中一只小鸡就生了病。
虽然薄蔺请了宠物医生全力救治, 他们两个人也日日精心照顾，但最后还是没留住它。
那只小鸡去世后不久, 另一只小鸡也跟着走了。
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热闹得不行的鸡笼一下子就空了。
医生安慰他们, “这种小鸡先天不足，能养这么久很不错了, 不要太伤心。”
明俞点了点头，明明早就做好了它们终有一天会离开的准备, 却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和薄蔺商量过后，明俞像很多年前埋葬安安一样把它们埋在了花园里的一棵树下。
冬天的土有些难挖，因此他们两个一直挖了很久才挖出来一个浅浅的坑，然后把它们放了进去。
这两只小鸡薄蔺照顾得最多，因此埋土时他明显不舍。
明俞不知如何宽慰，想了许久，最后干脆和他讲起了自己从前的事。
“我以前也养过宠物，不过不是小鸡，而是一只仓鼠，只不过养了几天就死了。”
明俞也不明白，明明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自己却还是忘不掉那段记忆。
以至于现在说起来，曾经的一切依旧那么清晰。
“我哭了很久，然后把它埋到了树下，本来很难过，但是有一个人告诉我，它会在泥土里腐烂，变成树的一部分，等明年的时候这棵树就会枝繁叶茂，所以它没有离开我，只是变成了另一种样子陪着我。”
明俞说着转头看向薄蔺，“等冬天过去，大树会枝繁叶茂，那就另一种形态的它们。”
薄蔺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面前的树，突然问道:“妈妈也是这样吗？”
薄蔺说得隐晦，但明俞还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因此坚定地回道:“能量是守恒的，所有逝去的生命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所以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永远陪伴着我们。”
“那……我们有一天也会这样吗？”薄蔺望着已经没有了生息的小鸡说道。
虽然很残忍，但明俞知道薄蔺是一个早熟且聪慧的孩子，自己根本瞒不了他，于是点头回道:“是。”
不过明俞还是又补充了一句，“但无论以什么方式存在，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薄蔺闻言转头看向他，然后一字一顿地回道:“我也是。”
小鸡离去的悲伤一直延续了整个寒假。
虽然小鸡已经走了很久，但薄蔺还是没有习惯，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依旧是去看笼子，想要给他们换水换食。
但现在的笼子空空如也，里面再也没有了它们的身影。
管家怕他们伤心，于是把笼子收到了地下室。
薄蔺明白管家是好意，因此也开始逼着自己慢慢适应。
很快寒假结束，新学期和春天一起到来，他们又恢复了每天上学的日子。
这天他们向往常一样上学，经过花园的那棵树时明俞下意识向别窗外看去，随即不由愣住。
他们原来埋葬小鸡的地方草木不仅更加繁茂，还长出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
小花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和他们打招呼。
明俞见状连忙叫薄蔺一起来看。
薄蔺眼中也满是惊喜，趴在车窗上看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坐了回去。
“它们以另一种方式重生了。”明俞对薄蔺说道。
薄蔺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许久才说道:“春天到了。”-
春天到了，整个世界都从冬日的寒冷中苏醒了过来。
学校觉得春光不可辜负，因此难得从学生们繁重的学业中抽了出了一天时间，组织他们去春游踏青。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得差点把屋顶掀翻，虽然春游的时间定在周五，但从周三起大家的心就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每天最热门的话题都有关春游。
舒颂还特意来邀请明俞和薄蔺周四一起去逛超市，他要买好多好多的零食。
李舟洲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我不买……但我到时候可以……让阿姨准备好吃的……你们可以点菜。”
一听有好吃的，大家自然同意，但他们也不知道点什么菜，于是便让李舟洲自己决定。
周四那天他们买了许多零食，以至于周五出发的时候每人的书包都满满登登，因为要走过去，舒颂累得中途好几次想把书包卸下来扔点零食，但好在最后还是坚持到了目的地。
他们来的地方是他们市有名的文化古迹，每年都有好几批学校里的学生来参观，今天也不例外，除了他们学校的还有其他初高中的学生。
不过他们并不挨着，都有自己的区域。
大家走了一早上也累了，因此到了之后学校并没有急着让他们参观，而是让他们先吃饭，下午再去游览。
明俞他们在他们班划定的区域坐下，铺好了野餐垫后便把包里的零食倒了出来，让大家一起吃。
舒颂见状也把买的零食分享了出来。
李舟洲则和他们不同，轻手轻脚地打开书包，然后取出了一个巨大的保温桶来。
他刚一打开保温桶，一股饭香立刻扑鼻而来。
大家见状纷纷好奇地围了过去，然后就见他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摆了出来。
有油焖大虾，红烧狮子头，甚至还有一道松鼠桂鱼。
虽然这些菜平时在家不算什么，但在这里可谓是十分有吸引力。
明俞看得不由惊叹一声，“这么丰盛！”
“阿姨……准备的……快吃吧。”李舟洲说着还给他们每人分了一双筷子。
他们走了一早上，早就饿了，因此谁也没有客气，立刻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已经是下午，老师让他们收拾自己的东西和垃圾，然后准备去游览古迹。
明俞让他们把所有的垃圾都收在一起，然后准备自己去扔进垃圾桶里。
薄蔺见状连忙说道:“我帮你。”
说着帮他一起提起了垃圾袋，然后两人一起向垃圾桶走去。
舒颂东西最多，还在收拾东西，刚吃完饭他有些渴，然而水却没了，正好垃圾桶旁边就有个小摊，于是对着明俞喊道:“明俞。”
“嗯？”明俞闻言转过身来，然后就见舒颂对自己喊道，“帮我买瓶矿泉水。”
“好。”明俞说着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转过身来，谁知恰好有两人从他身旁经过，明俞没有注意，就这么撞到了他的身上。
那人身量很高，因此这一撞差点把他撞倒，还好很快被人扶住才没有向后摔去。
“明俞，你没事儿吧？”
“你没事儿吧？”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在他耳边响起，其中的一道很熟悉，是薄蔺。
然而另一道的声音却也莫名熟悉。
这是……
明俞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然后看见了一道许久未见的身影。
面前的人竟然是……钟谬。
钟谬比他大九岁，现在应该正在上高中。
现在的钟谬和长大后的圆滑世故不同，现在的他尚且青涩，正是明俞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候，因此让他不由有些愣怔。
因为刚一重生就从那个家逃了出来，所以这还是重生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明俞本以为他根本不认识自己，因此连忙低头说了句“抱歉”就想离开。
然而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的人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充满玩味地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明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