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了之前经常一起去的清吧。
晚来风急,本就不是一个适合喝酒的季节,清吧里的人很少。昏暗的环境里隐隐约约能照出几道身影。清吧老板很快认出张向文来,他略带惊喜的从吧台旁走了过来,和张向文握了握手后,朝站在门口的应柏云笑了笑。
后者朝他客气的点了点头,随后偏过头点燃了一根烟,站在门口慢慢地抽着。
应柏云今天穿了一身大衣,身形挺拔而又修长,他面容清秀,一副无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显得清冷而又禁欲,昏暗的灯光拢在他身上,手指夹着的烟随着风而吹散,给人一种突兀但又和谐的美。
“今天不是一个人来了?”老板收回了视线,朝张向文笑了笑:“小学弟肯跟你出来了?”
张向文抿着唇笑了一声:“嗯”他回头看了眼应柏云:“花了点手段才肯跟我出来。”
老板闻言不动声色笑了笑,他重新回了吧台,声音放的很轻:“虽然不知道你俩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看得出来当初他是对你有好感的。”
张向文沉默了一会,含了一口酒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随后笑着问道:“只是当初吗?”
老板闻言摊了摊手,看着几乎零沟通的两人,不再接话。
大概过了两分钟,应柏云抽完了烟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坐在了张向文身边,因为烟抽的急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喝什么?”
张向文看着他的侧脸久久不语。
感受到他的视线,应柏云偏过头来,他神色无异,提高了声音:“你要喝什么?”
张向文闻言挑了挑眉,声音放得很轻:“马天尼艺术家。”
应柏云看了他一眼。
在老板的视线下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两杯马天尼艺术家。”
随着老板应允,柑橘的香味立马从吧台里传了出来,应柏云双眼无神看着挂在吧台墙壁上的壁画,心里算着时间。
“我还记得之前第一份实习是你陪着我的,”张向文的声音很是低沉,经过酒精的滋润也于事无补:“当时我俩庆祝时喝的第一杯调酒,就是马天尼艺术家。”
看着时钟的应柏云沉默了一会,他摩擦着手指,声音很淡:“学长,你今天找我不会只是忆往昔吧。”
张向文轻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随着一首纯音乐结束,老板递来两杯天蓝色的酒:“您的马天尼艺术家。”
道过谢,应柏云接下他递来的酒。
入口即涩,在寒冷的冬天喝一杯海水兑柑橘的冰酒,身边的人不同,心境不同,应柏云没了以前品酒的乐趣,如今只觉得牙被冻的发酸,还不如路边三块一杯的玉米汁。
想到这,他偏过头看向黑沉沉的窗外,这场雪不知何时才能下下来。
身旁的人一直沉默不语,安静的酒吧里又换了一首歌,应柏云听过,似乎叫《theplatform》。
站台。
人来人往,有的人停留,有的人驻足,但有些人总归会离开的。
“他不适合你。”张向文的声音从身旁倏地传来:“或许你心里其实比我更清楚。”
应柏云沉默了数秒,随后轻轻笑了笑:“我还是之前那句话。”
张向文眸光一沉,握着酒杯的手用力了些:“这样太不像你了,”他抿了一口酒:“方方面面的。”
“学长。”应柏云放下了酒杯,他扭过头看向张向文,认真的开口道:“我就是这样的,方方面面的,就是这样的。”
“也包括你因私事和范源闹翻?”张向文紧皱着眉:“你帮助上海那位从少管所出来的人,我不去细数有多少原因是为了陈风。他值得让你和范源闹翻吗?”语气稍顿:“这个律所是你实习就开始待着的,你重情谊,如今闹成这个局面难道你一点都不难受?”
应柏云不语,细细摩擦着冰冷的酒杯。
“你知道昨晚范源跟我说了什么吗?”张向文喝了一口酒,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音:“他说要将你这个合伙人踢出去,只要曾敛他在合伙书上签字,你这些年对律所付出的心血都没了,这样你也不在乎?”
“他能帮你什么?”张向文冷笑了一声:“他除了能给你带来麻烦还能带来什么?昨天他拿酒堵我,今天你就得给他收拾烂摊子陪我喝酒。按照你的脾气,你是绝对不会和他说这些的,我太了解你了。”
张向文放轻了声音:“当初你就是陪我这样走过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我能接到那个案子,你出了多少力。”
“柏云,我现在在律界有了一席之地。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开一所律所,你想接什么案子就接什么案子,我可以将所有资产转到你的名下,陈风他一个连父母都没有,有着案底的人,只会拖你的后腿……”
“打住。”应柏云轻轻松开了酒杯,他看着指尖凝聚的雨滴,声音很淡:“说我就可以了,说他不行。”
张向文面色一凝,握着酒杯的手用力到发了青。
“我之前就说过了,学长。”应柏云轻轻叹了一声:“你不了解我,方方面面的。”
“或许你忘记了我的第一个实习案,所以总觉得我是太喜欢陈风了才想尽办法去帮张易轩。”应柏云稍顿,他笑了笑:“我确实很喜欢他,但这和我的决定真没有多大关系。既然你忘记了,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
“我的第一位当事人,没有钱,穷到来我们律所的车费都出不起,去她家的时候只有一个土炕。”不愿过多回忆,应柏云眸光微闪:“当时我帮她全凭良心,尽管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张向文张口欲言。
应柏云稍稍抬眸打断了张向文:“那些事不用再解释了,总而言之我们的三观不同,我理解你,也希望你尊重我的职业。至于踢不踢我,他们有自己的考量,你不用把所有的事都推卸到陈风身上。”
“至于你有多少资产,有多大的能力,跟我没太大的关系,我诚心的祝福你。”应柏云笑了笑:“最后,我不需要陈风帮我什么,只要他站在那,我就喜欢到不得了。”
手机稍稍震动,应柏云很快站起了身,在张向文的视线下他将酒一口饮尽:“学长,祝你前程光明,请务必言而有信。”
出了清吧,应柏云脚步微顿,将围巾稍微拉开了些。
许多日子没喝酒了,喝之前没垫肚子,现在胃有些烧得慌。他半倚在一旁拿出了手机,陈风给他发了消息,说是快要到他家了。
应柏云抿着唇回了消息,随后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这么巧,何与的当事人居然曾救过陈风,也没想到何与会把这件事说给张向文。他和何与本就不太对付,但表面上一直也算过得去,更别说他现在和杨尘谈了恋爱,几人碰面是迟早的事。
尽管他知道陈风进少管所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人言可畏,他无法一个个去解释,也做不到将陈风的过往摊开在别人面前。
回到家已经是在半个小时之后了。
隔壁何与家大门紧锁,自家门缝里洒下几缕光线来。应柏云见状下意识整理着头发和围巾,将漱口水扔到一边后轻轻的推开了门。
万年不用的餐桌上摆着几盘冒着热气的菜,厨房里还传来一阵颠锅的声音,应柏云脚步微顿,走向前去看到了陈风的背影。
陈风穿着宽大的蓝白校服,一手拿着手机似乎在查什么,另一只手青筋浮起,毫不费力的翻着锅铲。
应柏云带着笑退回了玄关处,他不紧不慢的换下鞋。
抬眸,破碎的全家福不知何时被取下,换上了应柏云垂眸抱着小猫的照片,他嘴角含笑,小猫伸出爪子正摸着他的侧脸。
背景是在那家宠物店,不知道陈风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应柏云抿着唇沉默了几秒。
一旁的小猫正叼着小七给它买的新鸭子玩偶缩在猫窝里,见应柏云不动,它眨着绿色的大眼睛歪着头看他。
应柏云轻轻喟叹着,给小猫扔了一根猫草棒后径直走向厨房。
陈风正专注着做菜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直到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他手一顿,声音轻轻的:“回来了?”
应柏云单手搂着他“嗯”了一声,随后看了看锅里被炸的金黄的小煎鱼,偏过头摸了摸陈风额前的汗水:“什么时候过来的?”
陈风关了火,一声不吭的凑过去闻了闻应柏云,他微微蹙了蹙眉,不答反问:“什么味?”
这狗鼻子。
应柏云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语气自然:“你做的菜味儿,我刚在客厅偷吃了。”说完便松开了陈风的腰,往后退了退。
“过来。”陈风声音很低,朝应柏云伸出了一只手:“我闻闻。”
应柏云挑了挑眉,凑上去咬着陈风的唇肉磨了磨:“闻出什么味来了吗?”陈风扔了锅铲,锅里的小鱼都没盛起来,双臂一搂就将应柏云端了起来。
“哎。”应柏云双脚离地,双腿下意识搭在陈风的腰侧,这姿势反倒方便了陈风,只见他腾出一只手将应柏云脖间的围巾扒了下来,单手抱着人摔进了沙发里。
目光相视,应柏云看着陈风汗湿的脸,突然有点鼻酸。
“怎么了?”陈风很快注意到他的异常,皱着眉小心的放下了应柏云,他拿着校服衣袖擦了擦快要滴下来的汗水,蹙着眉蹲在了一旁:“应哥,发生什么事了?”
应柏云有些哽咽,他瞪着昏暗的天花板愣了一会,随后偏过头看向一旁的陈风。
一颗眼泪不受控制的划了下来。
“陈风,”声音闷闷的。
陈风看着这颗眼泪发着呆,他轻轻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身份证上是不是成年了?”应柏云坐了起来,将大衣脱了下来,露出一件单薄的衬衫。陈风见状“嗯”了一声:“你先别哭好不好,跟我说……”
“成年了能做很多事,”应柏云解开了最上面一层纽扣,亲了亲陈风的唇:“我教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