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工位的小姑娘探头探脑,见明渝终于从主编的办公室出来,立马好奇的问:“明渝明渝主编找你做什么呀?”
做什么?
明渝有一瞬间的茫然,肖主编别人一进门就点破了她兼职翻译的事情。可是她不仅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说体谅她的辛苦,给她介绍了一份更加稳定清闲的翻译工作。
直到从主编的办公室出来,她的脑袋都是飘忽的。
她不禁想起了夏冷,会是她让肖主编做的吗?光是这么一想,明渝的心里就泛出了丝丝甜意。
明渝兀自出神,隔壁工位的小姑娘还在眼巴巴等着她回答。
明渝温声道:“没什么,肖主编找我聊一下我们第一期节目的事情。”
小姑娘两眼放光,惊喜问道,“咱们节目终于要开始了吗?”
筹备了这么长时间,她太期待节目开启了,但更是期待在李姐面前扬眉吐气。
自从她们被分到肖成漾的项目组以后,李姐没少带着她的组员在旁边冷嘲热讽。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们组的项目连个影子都没有见着,主管更是整天不见人影。
还是肖成漾和明渝更加靠谱,这么想着小姑娘两眼露出了崇拜的光芒,她决定了她要跟着明渝好好干。
明渝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给夏冷发了条消息。
“夏医生,是你让肖成漾给我介绍工作的吗?”
明渝盯着久久不动的屏幕,看了眼时钟,这个点夏医生一定是在忙吧。于是放下手机,想着等下午下班去医院问问她。
可她没能如期望的那样见到夏冷。
医院除了医护人员,最不缺的就是病人,来来往往,生生死死,即使是夏冷也有失误的时候。
“老师……”赵询挠挠脑袋,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安慰夏冷,因为这样的场景她经历的实在是少。
“出去吧,我没事。”夏冷抹掉脖颈上的血污,温热粘稠的触感停留在皮肤上久久不散。
镜子上,水珠错落。夏冷看见自己狼狈的脸,头发被汗水湿成一绺一绺的,耳边还有晕染开的血污。
不应该失败的,类似的手术她做过上百次,对于病灶的位置她反复确认过。
她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夏冷紧紧盯着镜中的自己,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会找出来。
“赵询把下午病人所有的资料都放在我的桌上。既往病史,所有资料一样都不能少。”夏冷语气坚定,态度果决。
如果真是隐藏的问题,那么资料获取越快,结果就越真实也越容易发现。
“哦,哦,好,我马上就去医务处调,”赵询完全没有预料到夏冷是这种反应,结结巴巴地应下,一转身就奔向医务处。
她一边跑嘴角的笑容,一边拉大,她就知道她的老师是不会被打败的。
夏冷靠座椅上在脑海中一遍遍推演刚才的手术过程,回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下刀位置。
最常见的血管瘤,位置并不复杂,手术的步骤没有错,为什么会突然破裂?
夏冷一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敲击,清脆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回响。
这时突然收到明渝的消息,夏冷盯着手机屏幕,半晌才回过去两个字。
“不是。”
随后便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一页一页的翻阅起病人的病历。
病人很年轻,是一家大厂的程序员。根据体检记录来看,除了有些肥胖,他的身体是很健康的。
夏冷忽然想起开颅时看见的血管。太薄了,考虑到患者的年龄,他的脑血管实在太薄了。
夏冷灵光一闪,翻到最新一页的体检结果,果然写着生活不规律,长时间高强度加班。
“不能进去,你们不能进去。”赵询张开双手拦着病人家属。
可一己之力是有限的,病人家属瞬间撞开了夏冷的办公室门。
为首的女人牵着一个懵懂的孩子,两眼通红,恶狠狠盯着夏冷。
“不是说是一个小手术吗?不是说没有风险吗?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就走了?”
一连串的发问,声音越来越尖锐。
夏冷的节奏被打乱,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太吵了。
她慢条斯理地病历本,眼神诚恳,道:“病人家属我很遗憾,手术是有风险,手术失败的原因我们还在调查,等有了结论我们会如实告诉你的。”
可这对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老人,无疑是徒劳无功,他理智的弦早已崩断。
他扑到扑到夏冷的桌前,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落,嘶吼道:“杀人凶手你就是杀人凶手,我儿子的身体那么健康,一定是你做错了。”
夏冷双手插在白大褂里,她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面前的人都不会相信的。
她对病人的妻子说:“病人家属,你先冷静一下。作为主治医生,我很遗憾。但是现在要紧的是查清楚病因,手术失败的原因。”
赵询死死抱着要动手的老人,“爷爷爷爷,你冷静一点,动手打人是犯法的。老师的医术是医院里首屈一指的,这件事情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病人妻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叮叮当当的声音早就吸引了一圈的人在门口围观,都好奇的伸着脑袋。
值班护士拼命挤进人群中心,把门关上,身子靠在门一侧的玻璃上,隔绝了屋外的视线。
“家属你先冷静一下,我们的医务处长已经过来了,他会和您做详细的解释的。我们对病人的情况十分重视,如果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绝对不会推诿。”
夏冷静静站在一角,将每一个人脸上的情绪尽收眼底。
赵询是担忧和害怕。
病人的妻子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和失去丈夫的悲痛,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无措。
病人的父亲早已经像失去了理智的猛兽,张牙舞爪要撕碎某个人,来缓解失去儿子的苦痛。
护士眼睛很真诚,但是一闪而过的不耐烦还是落入了夏冷的眼里。
只有孩子,她睁着大眼睛看着莫名其妙的大人们,她不知道她的家人都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孩子好奇盯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夏冷。
“你是谁?”
夏冷看了一眼没有回答,孩子最单纯,眼睛里没有这世界的肮脏。
医务处长来的很快,“让让让让。”黄处长艰难的从人群中挤进来。
一进来他就拉着病人的父亲,握住他的手,诚恳地说:“老先生不好意思,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论什么样的原因都是我们的责任,您先坐下,我们慢慢谈,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三两句话,就把暴怒的父亲安抚了下来。
病人家属占据着办公室内唯一的长沙发,黄处长领着夏冷和赵询站在病人家属的一侧。
黄处长搓搓手:“我们已经派其她同事去调查手术录像,也请您稍安勿躁,今天之内肯定给你一个答复。动手咱们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是。”
“我们不是闹手术之前说的好好的不会有风险的。”
“是的是的,是这样的病人的情况确实不严重,但是手术概率是相对于一个很广大的人群来说,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夏医生,你说两句话给病人家属解释一下。”黄处长扯了扯夏冷的袖子,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说两句软话。
毕竟是病人的主治医师,前期也有一定的信任基础,比他这个医疗处长来说强得多。
可他忘了面前的医生是夏冷。
“病人是最近长期熬夜,生活不规律吗?”夏冷缓缓开口,如果能在病人家属这里得到证实,那她的猜测也有了佐证。
这一句话就如叫烈火浇油,瞬间引爆了病人家属的情绪。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全是我儿子的问题?”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更加了解病人的生活习惯,方便调查这次事故的原因,他……”
“啊!老师。”
乱糟糟的场面一瞬间停滞了。
夏冷摸了摸额角汩汩流出猩红的液体,视线一瞬间被染成红色,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她任由血液一滴一滴坠在地面上,缓缓道:“黄主任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谈吧,到时候我们把账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病人父亲的收回手,嘴硬:“我看你就是想推卸责任。”
夏冷没有心情再和失去理智的野兽解释,她按住赵询送过来的纱布。
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受过伤了。但是那种血液从身体里流失的感觉还属于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孩子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眼睛里含着一包眼泪,像是吓坏了,一眨不眨的盯着夏冷,夏冷回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孩子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可不能留下阴影。
他不再多说什么,一把拉开房门。门前拥挤的人群,一个站不稳,踉跄了两下。
“怎么都聚在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夏冷语气温和如春风,如果忽略她额头上滴滴落下的血珠。
“不不没有,谢谢医生。”人群一瞬间如鸟兽四散,没了踪影。
时针不偏不倚的指在六,夏冷十分顺利地下了停车场,下班回家。
*
等到明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神经外科的病房早已议论纷纷。
明母忧心道:“夏医生是不是真的治死了人,她要是把我们阿淇也治死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和主任说换一个医生?”
明渝蹙眉,“妈,我相信夏医生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她不喜欢这种对夏冷毫无依据的怀疑。
谣言越传也离谱,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明渝十分担心夏冷会出现什么事情。
下午回她消息的时候已经发生了这件事情,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她们是朋友不是吗?
明渝心绪不宁,在病房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拎起包急匆匆道:“妈我公司,还有点事是我先先走了,有什么事情您给我打电话。”
“哎哎,这孩子对她弟弟也不知道上点心。”明母随口抱怨,明渝早已没了踪影。
明渝循着上次的记忆,一路开到了夏冷的小区门口。可是小区的安保极严没有业主允许,她是进不去。
她给夏冷打了几个电话,通通没人接。心里的担忧在这一瞬间爆棚,她拨通肖成漾的电话?
“喂!肖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