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他是狐(二十三)
但他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感情、婚姻,决定权在宫家长辈手中,不在自己的手里面。
清醒中的沦陷,使人沉浸在极端的躲避。
以至于,宫墨寒在回宫家的路上,心情处于喜悦与自我纠结的最中间。他忙于归途,怎么也不会想到,昨日被自己强行占有的少年,会是仰慕自己已久的学弟;也无论如何,是不敢相信,自己在不久后,会沦为追妻火葬场-
回国时,天色依旧明亮,宫墨寒本想,直接回宫家宅邸,给自己留一些补觉的时间,同时也方便自己,巩固“不学无术”的浪子形象。
但不曾想,一下飞机,没等他走出机场,他就接到,来自身边朋友的一系列电话轰炸。
“我们的宫大少爷,这是去哪了?今天还要不要去会所,一起喝点酒?听说,离你家很近的会所里,来了个漂亮的小画家,青春靓丽又极有才华,据说,还是个有狐狸眼的大学生!”
“怎么?不心动?不考虑考虑一起出来?”电话那头的男生,说话大大咧咧,嘴里没把门。他说着,怕宫墨寒不去,还急迫地,猛地扬声开口说道:“今晚,可是穆家的二少爷买单!宫大少爷,您不来可就是不给穆家二少爷面子。”
众人只知道,临江的百年世家,排在第一的是宫家,而穆家,主要的势力,在管城,而不在临江附近,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以为宫家和穆家,是针锋相对,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总认为,两个老派豪门世家,就算是暗地里,再合不来,也会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所以,电话另一端的男生,为了让宫墨寒今日出席会所酒局,刻意的,强调“穆家二少爷久违的出门、买单”的事情,希望宫墨寒,可以有所顾忌,渴望宫墨寒会给几分微薄的面子。
“不……”不去。宫墨寒本想如此回答,可他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喜欢上,昨天被自己强行占有的少年,他想告诉自己:“昨天的那个少年,和其他的陪酒侍从,没有什么两样。哪怕换一个人,在昨天起了兴致的时候,自己也不会依靠意志力,折磨自己,而不碰别人。”
宫墨寒一边想着,一边给自己努力地做着心理工作。他到嘴巴边的,拒绝的话语,一瞬间转了个弯。他说道:“不去?怎么可能呢?”
他强硬的转移话题,语气洒脱,吊儿郎当地轻笑,还腾出心思,打趣道:“等我回去,换身衣服,就过去找你们。别忘了给我发地址,也别忘了,给我多留几个陪酒的人……”他说着突然顿几秒钟,才继续道:“要乖的小美人。”
“行!宫大少爷,您就放一百个心吧!给您留下的,一定是最乖、最好看的小美人!”电话另一端的男生,听到宫墨寒,答应赶来聚会,一个个兴奋的快要返祖:他们巴不得,能亲眼看到宫墨寒和穆家的少爷,针锋相对一阵子。
虽说,宫家的大少爷,神出鬼没,很少参与集体活动,但这次,好巧不巧的,不是碰上来临江玩乐的穆家二少爷了么?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搞事情,那就不是他们的一贯作风了。
早就开好的会所包间里,五颜六色的灯光交错闪烁,一件一件搬上的酒瓶,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冷光,即将传达一场风雨欲来的戏码-
出了机场,坐上宫家豪车的宫墨寒,不出所料的,看到来接自己的,是宫家的老管家。
“那小朋友,现在醒了没?”宫墨寒和宫家老管家关系极好,他直入主题,对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并不吝啬主动发问的语气和好态度。
“回少爷,沈先生一大早,便清醒过来。”宫家老管家,也不多说废话,他一字一句汇报。
宫墨寒倒是来了兴趣:“哦?醒得很早?”
“是的,少爷,沈先生,醒得很早,并没有错过准备好的早餐。甚至,沈先生换上您的衣服以后,看起来,精气神都好上许多。”宫家老管家对自家少爷,昨天带回来的少年很满意。
那是他见过的,最温柔、最温婉,最和蔼可亲的、最有礼貌的,最漂亮到极致的少年。
有一瞬间,宫家老管家,甚至想把那位少年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养——如果可以的话。
宫家老管家思索着,有几秒钟是在跑神。
宫墨寒闻言,略感意外地,挑了挑自己的一边眉头,随后,他意味不明地,阴森地笑。
过了一阵子,他闭上眼睛,以一个,让自己很舒服的姿势,缓缓地,倚靠进,豪车后座的椅背内。他一边,随意地,用自己的指腹,去敲打座椅的皮质扶手,一边轻笑道:“看来他精力旺盛的很呐。”果然,是自己误会了对方。
以自己昨天的折腾程度,这少年,若真是第一次被人占有,那怎么可能,在短暂的三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里,就飞快的,“精神气”很好的醒过来?想来是不知道,被多少人,给占有过了吧?就是保养得当,昨天骗过自己罢了。
宫墨寒越想,越生气。他回味着,关于少年的肌肤触感,回味着,昨天夜里,少年的每一声哭腔,每一次求饶,每一次的剧烈颤抖。
他不敢想象,漂亮精致,每一寸都长到自己审美上的少年,究竟是在多少人的身下,忍不住的沉沦过;不知道那少年,用昨天的手段和演技,到底是骗过了多少个见色起意的人。
宫墨寒气得牙痒痒,他咬紧后槽牙,随后又在突然想到什么时,猛地睁开双眼,勾起一边的唇角,对宫家老管家,开口说道:“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你们给那位‘沈先生’,准备些,性感且符合他会所陪酒身份的衣服,等我去了晚上的会所酒会,你们派人把他给我送过来。”
他说着,心中的算盘,噼里啪啦地响;宫家老管家,虽说预感不祥,虽说,在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开始心疼沈先生,但他没有拒绝宫墨寒的理由,听从宫墨寒的所有指令,是他的职责所在,是他所有所有的工作内容。
“是、少爷,我会亲自,把沈先生,给您送过去的。”宫家老管家低垂下头,为沈先生,感到惋惜:在他看来,沈先生,是适合被自家少爷捧在手心里,好好宠爱一辈子的存在,而不是被当做玩物,带着到处羞辱、讨趣的存在。
宫墨寒的恶劣,远比表现出来的多很多。
同时,宫家老管家,还并不知道,自家少爷对那位少年,毫不了解的实情。包括那少年姓什么的事情,也是从老管家的口中得知的。
但,正处在气头上的宫墨寒,并没有心思再去纠结少年的来历,和少年的姓名。他甚至刻意的,压下自己,想要对宫家老管家刨根问底的冲动——例如,他也很想知道,少年到底是从何而来,想要知道,那少年,具体是叫什么名字,想要知道,关于少年过去的,更多的确切讯息。也想要知道,宫家老管家,是怎么知道少年的姓名的……宫墨寒的疑问有很多。
但他傲娇着,气愤着,为自己画地为牢-
出于心情不好,他中途,让宫家老管家,带着自己到处兜风,直到下午五点左右,他才兴致缺缺地,让宫家老管家,带着自己回家-
一入宫家宅邸,到处都是宫墨寒,所熟悉的场景,他对价值不菲的宅邸装修,始终是提不起一星半点的兴趣,比起那些,他更愿意,把自己穿成花孔雀一样,去会所放肆着喝酒。
“六点半出门,让他尽快,把自己收……”让他尽快,把自己收拾好。临进客厅正门时,宫墨寒懒散地伸了一个懒腰,他百无聊赖地,半眯着自己的眼睛,脚步随意地,往客厅内走。
可就在他走到客厅中央的时候,不等他把慵懒缓慢,又拉长音节的话语给说完,他的余光中就陡然,出现一抹,消瘦又漂亮的身影。
转过头,用正眼聚焦,仔仔细细地,把那漂亮纤细的身影,从头到脚,都打量过一遍,他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去给他拿一条毯子披上。”宫墨寒说着,喉结滚动着。
“……是,少爷,我这就去。”宫家老管家,恭恭敬敬地回话,在听到自家少爷的话语时,他略微抿唇,却对少爷的举动,在意料之中。
在他眼中,自家少爷,十有八九,是已经对那个少年,狠狠地动了真心,只不过,是还不想承认,或者是还没有意识到,仅此而已。
但宫家老管家,不敢随意的,说出自己的一些猜测,他扫过,客厅内的少年,目光也变得更加柔和——只见,偌大的客厅之内,漂亮又温软纤细的少年,穿着一件长长的,明显码数不对的,白色衬衫,下半身穿了一条白色的宽松长裤,看起来也是不太合适的码数。但这些衣服,穿在少年的身上,并不奇怪,反而更有种清纯乖巧的感觉,显得人更加温软糯糯。
少年并未坐上沙发,也没有坐在,客厅的桌椅附近。他只是,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半趴在客厅的大理石茶几上,看上去,已经熟睡了有一会儿。再靠近一些,可以看清楚,少年圆润雪白的脚掌上,并没有穿鞋子和袜子。
他的膝盖上,松松散散地,挂着一条暖色调的针织毯子,看上去像只毫无防备的小鹿。
宫墨寒一颗心被电流激过,突然被触动。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是狐(二十四)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便生活在勾心斗角且势力为重的家庭氛围中,所以,他会比一般人更喜欢,看上去气质干净、不谙世事的人。
眼前这位姓“沈”的少年,模样和气质,完完全全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甚至挑不出任何,能让他说“不好看”三个字的地方。唯一的不足,大抵是少年的身世与工作,是会所里的“陪酒者”。
他无法接受,少年曾经,有过别的男人,或者是女人。他陷入自我沉思,俨然不知,自己这一误会,就误会了好几年,直到失去以后他才清晰的认识到:少年自始至终只有过他-
等伏在客厅睡着的少年,清醒过来,宫墨寒才想起来,遗忘已久的事情:“诶!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他之前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把少年留下来,只想把少年,当做成,一个短期的情人。所以,在之前,他认为少年的一切,自己不需要去过多了解,哪怕是询问对方的姓名这件事,他都觉得是没有多少必要的东西。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已然,开始舍不得让少年离开,他想:“如果小朋友,可以乖乖听话的话,让对方多当几天自己的情人也不错。”
宫墨寒思索着,偏头查看,少年的状态。
沈姓少年,刚刚睡醒,还没有完全回神。
他听闻宫墨寒的询问,下意识的顿一下,似是完全没有料到,宫墨寒会突然,回到宅邸的客厅中,会突然的,出现在自己的眼睛前。
“说话,别让我重复第三遍。”宫墨寒并没有多少耐心,他微微侧身,斜睨过沈姓少年懵懂且尚未完全清醒的面容,不自在的滚动喉结。
他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心里有一股子,谁都瞧不起的傲气,所以,经常性的,在说话的时候说话只说一遍,每到说第二遍的时候,要么会不耐烦,要么会带着一些讽刺难听的话。
此时此刻,相较于以前,已经算是难得的心平气和。但若论其他,他仍旧是那个随心所欲的人:他只在乎,自己,是否能够得到想要的答案,并不在乎,少年,此时此刻是否是把自己的话给听明白了,不在乎少年是否醒神。
出于,摸不清宫墨寒的用意,沈姓少年,对于宫墨寒突如其来地询问,本意是不想告知自己的真实姓名,可他一看到,宫墨寒的脸,所有的拒绝话语,都变成了灰烬,风吹即散。
“沈怀苏,我叫……沈怀苏。”沈怀苏看着那张喜欢已久的脸,怎么都说不出,欺骗的话。
但男人的反应,让他大失所望。对方只是极轻、极随意地,“哦”了一声,便直起身子,要往楼梯附近走。皮鞋啪嗒啪嗒的声响,次次正中沈怀苏的小心脏。等到宫墨寒踩上台阶,沈怀苏才堪堪回神:‘所以,他连自我介绍都不愿意做吗?哪怕……我是认识他,知晓名字的。’
沈怀苏想要的,只不过是,对方更多的,会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在意,只不过是,对方更多的对自己的关心,他想要,自己在对方的心里的分量,更重一些。同时,他也难过于,对方竟然对以前的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宫墨寒他总不能真是把我当会所里的陪酒者了吧?’
沈怀苏想到,目前最糟糕的情况,他想开口解释,可他一想到昨天具体的情况,他就难以启齿:在昨天,遇见宫墨寒之前,遇见黄色西装男性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他不想回忆。
那是让他难以启齿,想永远忘记的事情。
别说当着喜欢的人的面,把实情一五一十的讲出来,并为自己开脱,哪怕是想起来这件事的勇气,他都已经……拿不出一星半点了。
沈怀苏欲言又止,望着宫墨寒的视线,快要化为实质,恨不得,要把宫墨寒盯穿一样。
也许,确实是那目光太过于灼热,以至于宫墨寒无法轻易忽视,跪坐在客厅沙发旁的,少年的任何举动:“我真是疯了!干嘛要,这么关注一个只会勾引人的陪酒侍从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勾引过多少个人,谁知道,他欺骗了自己多少呢?”
宫墨寒紧紧地,抿住唇瓣,试图让自己,不要受少年的形象,可他上台阶的动作,明显更慢了。就在这样的情况,持续将近半分钟的时间以后,就在宫墨寒即将走上二楼的时候,跪坐在沙发旁边的沈怀苏,突然,听到一句剪短地话语:“乖乖听话,我堂堂宫家宫墨寒,不会亏待你的。”男声有些吊儿郎当,像是调戏。
沈怀苏闻言,却是一下子眼睛亮晶晶的。
“好,听你的。”他说着,脸上露出温和到极致的笑容。他不是很在意,自己是以何种身份何种手段,何种关联,去待在宫墨寒的身边。
在他看来,只要能待在喜欢的人的身边,那无论如何,都是最好的情况,毕竟他自己深深的知道,以两人的阶级差异,绝对不可能走到最后,那还不如说,在有限的时间里面,使用好不容易才能有的机会,短暂的享受一下,在一起的虚伪幸福感——毕竟有总比没有好。
沈怀苏敛眸,天真的思索着,完全没有对宫墨寒,设定什么其他的、不好的心理防线。
当时,他以为对方,很快的就会腻掉,但实际上,他也没有料到,他们之间会相处,超过几个月的时间。不过,当初,他的决定,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的苦恼,包括但不限于:宫墨寒像是对他上了瘾,在最近这些日子里,对方不再强迫自己,发生关系,也不会玩很过分的所谓“情趣”,还会在自己说“今天不舒服”、“今天可以不做吗”、“下次再继续好不好”一类话的时候,听从自己的建议,及时的停止下接触。
这和他作为宫墨寒的情人的第一个月,情况反差很大:之前,只是因为,宫墨寒带着他去某一个会所里,去参加酒局的时候,他在微醺状态下,出于礼貌,和身边的其他男性,笑着多说了几句话,宫墨寒就脸色很黑的,把她拉进会所的单独卫生间,反锁上房门,把他按在门板上,一边说着:“就这么离不了男人?”
“是不是,只要是个人,你都能忍不住的凑上去勾引?嗯?拿这种手段,勾搭过多少人?”难听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可是沈怀苏被宫墨寒捂住嘴巴,只能听着、哭着、呜咽着,却无法解释,这一场误会行为。后来,沈怀苏多次想要解释,都被宫墨寒以各种方式制止了。
包括,但不限于:绕开话题,打断叙事,以食物或者是喝水为由避开讲述,或者是以亲吻和亲密接触,阻拦沈怀苏接下来的所有话。
次数多了,时间久了,沈怀苏意识到,对方并不想要听自己解释,不想要去听这些曾经的东西,也没有那么想要了解自己,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很识趣的,不再提起这些事情了。
宫墨寒也不知道,他怕少年自卑,怕自己去了解少年以前的事情,是去重新揭开,属于少年的伤疤。所以他自己以为很体贴的,每一次都绕开话题,但没有想到对方会误会颇深。
两个人,在这种频道对不上的情况下,竟然也相处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宫墨寒对沈怀苏越发的放纵、宽容、宠溺,甚至,为了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放低自己的底线,还把自己的所有支付密码,都告诉了对方。可他始终都不愿意去承认自己对于沈怀苏的感情,不愿意,给沈怀苏,一个名正言顺的,实实在在的身份。
隔阂,在岁月的不停推动下,很快形成。
沈怀苏始终没有安全感,也想过许多次“不如和宫墨寒决裂好了”,但他又总觉得,长久以来的暗恋,现在拥有着,最好的破晓的机会。
他想和宫墨寒,可以有更多的交集陪伴。
日子久了,终于,他等到宫墨寒对他的温柔以待,宫墨寒逐渐的,开始尊重他的想法,偶尔的时候,还会带他,去想去的地方玩儿。
一切美好的不像话,让沈怀苏,差点认为自己是生活在一场梦境中,可掐掐大腿,疼痛的滋味,又是无比明显。他想:“如果宫墨寒,真的能,一直对自己好的话,哪怕真的是无名也无份,是做一辈子的情人,我也心甘情愿。”
沈怀苏如此想着,迫切地,希望近在手边的幸福,可以持续的,更久一些。哪怕只是一场梦境,他也甘愿不清醒甘愿一直沉沦下去。
但好梦的时间,对沈怀苏而言是短暂的。
就在他陷入表面的幸福,无法自拔时,关于宫墨寒和他的变故,在某一天夜里发生了-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夏日夜晚。月亮高高悬挂,星星一闪一闪。偶尔,再刮起阵阵清爽的风,驱散些许,多日以来的躁动空气。
无疑,算是在临江这个城市里,最为美好的夏夜之一。在这种天气,成群结队的朋友,最喜欢相互约着出门,吃烧烤、唱K或散步。
宫墨寒也不例外,夜色堪堪降临之时,他就被一众,豪门世家的少爷们,喊着、拉着,走出宫家宅邸,驶出宫家正门,抵达会所内。
本先,宫墨寒是不想去的,他在等,去大学领取期末材料的沈怀苏,在夜里回到身边。
可看出他纠结犹豫的人,并不知道实情,他们揽住,宫墨寒的肩膀,欢声,笑着打趣。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是狐(二十五)
“早就听闻,说,宫大少爷在宅邸里,悄悄的金屋藏娇,怕自家小金丝雀吃醋,不好哄,所以,才不再频繁出入会所,今日一见,总觉得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宫大少爷这回,该不会是真的栽了,真的动了真情了吧?”一个和宫墨寒年岁差不多,关系极好的豪门少爷,大大咧咧地,揽住宫墨寒的肩膀,口无遮拦地问。
说实话,他们这一圈子人,也只是听闻宫墨寒家里养了“小情人”,可具体,“小情人”长什么样子,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从未亲眼见过。
但以宫墨寒的性格,既然,他能放任“金屋藏娇”的消息,四处传播,那就说明,这则消息极可能是真的,且,这个人,宫墨寒很满意。
否则,在走漏风声的那一天,消息就该被以各种手段压下来,他们这群人,也一定会被警告说:“不要乱传有的没的,否则后果自负。”
可是很明显的,这群人都没有被警告。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宫墨寒身上,他们从未如此恳切地想得到一个关于八卦的真相。
不过,令他们大失所望的是,宫墨寒,只是淡淡的笑着,很神态自若地,偏头回应了他们的打趣。他说:“哪里来的什么金屋藏娇?只不过是得了一个有趣的玩物,可以玩玩而已。”
他说着,周围的人,同时愣了几秒。随后他们相互打着哈哈,不出所料地圆着场:“我就说没什么人,能真正的,能入宫大少爷的眼。”
“果然是外面,什么都不懂的人,在到处胡说八道。不过,这样一来,今天晚上的聚会,宫大少爷,您……这不就是,非来不可了吗?”
一群世家子弟,眼睛亮晶晶的,都像是成精的狐狸一般,眼睛里,藏着数不尽的算计。
他们当然想看到,宫大少爷和穆家二少爷之间的对持,反正他们,总看热闹不嫌事大。
宫墨寒,哪里不知道,他们是想做什么?
“呵 、”他意味深长地笑着,虽面上不显,心中却早已冷笑连连:这群人只想看热闹,却不知道,自己和穆家的人,打小关系就很好。
若非是没有大面积的宣传,恐怕,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两家的关系该是有多么的好。
例如:宫墨寒和穆司卿,年少时,曾经一起耍酒疯,他们在凌晨三点钟,自驾,突然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但其实,等抵达偏远城镇以后,他们两个人,却是不约而同地,格外默契的,在下车后冲干净湖泊一跃而下。
末了,他们拖着湿哒哒的身体,倚靠在价格不菲的豪车上,相互递烟,看一场,酒精与清醒沉沦之间的,自从远方遥遥升起的日出。
再例如:在深夜,穆司卿突然敲响宫墨寒家的房门的时候,宫墨寒,曾见识过,被感情所困扰的,穆司卿的失态模样——哪怕,到今天为止,宫墨寒还没有亲眼见过,穆司卿口中的那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不见的爱人。”
但是,那并不影响,他们两个人之间,深厚的感情。或许,就是怕有人从中作梗,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是挑拨关系引发误会,所以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对外,大肆宣扬他们的关系,有多么的好,他们对此很谨慎。
宫墨寒思索着,身边的这一群人,在今晚的酒局现场,看到自己和穆司羽,关系极好的场面的时候,他们的脸上,会露出多么有趣的诧异表情,但他自己,千算万算,还是猝不及防地漏算了一点——就在他,即将跟着朋友离开宅邸,去酒局会所的时候,他在某一个转身的瞬间,和站在二楼阳台上的少年,对视上。
“他怎么现在出来了?”宫墨寒,小声的碎碎念叨着,并没有想到少年会醒来的这么早,分明在他下楼之前,少年还在房间里面安睡着。
哦,不,当时距离现在已经有几个小时。
那刚才自己所说的话,所做的举动,少年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呢?少年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阳台上?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呢?
宫墨寒突然不敢细想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在胡乱地上蹿下跳着,他突然开始有些心虚,不太敢和少年直直的对视上,他有些躲闪的偏开头,挪开自己的视线,刻意不去看对方。这欲盖弥彰的举动,引得周围的人也有些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宫墨寒寓意何为。
“宫大少爷,怎么了吗?您总不会是突然改变主意,不想去酒局了吧?”宫墨寒说一出是一出的本事,众人皆深有体会。倘若,宫墨寒真的忽地决定不去今晚的酒局现场了,他们可就没有一场久违的好戏可以看了,那会很可惜。
站在宫墨寒身边的几个人,互相打眼色,想要控制当下的局面,飞快思索着,如何才能让宫墨寒“不得不去”今晚的酒局。总不能,再拿着所谓的“金屋藏娇”,走一次“激将”的法子吧?
“激战法”,对他们现在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戏码,倘若是宫墨寒心情好,他们顶多挨几句骂;可是,倘若,真的闹掰了,那对他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说是分分钟家业受到打压、像是被宫家乍然售后,都有可能。
这群,家世背景,比不上宫墨寒的人,一时间出了很多的冷汗,他们眼神如炬,紧紧地盯着对方,不确定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回复。
“说什么笑话,怎么可能不去酒局呢?多好的机会呀,还可以和穆家少爷见面一起吃饭,搞不好还能聊聊生意什么的。”宫墨寒垂眸,轻笑几声,脸色很快的,恢复到正常的模样。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半点不减。他大大咧咧地,朝停车的地方走过去。途中,他还有闲心,朝着身边的几个人,打趣说道:“再者说,如果我不去的话,我的那些漂亮宝贝儿们,还能去陪谁喝酒呢?”宫墨寒指的是,会所里,符合自己审美和长相的,工作内容为陪酒、陪睡的人。
他虽说,从来不留人过夜,也不会让其他人陪睡,但是……他可是一直热衷有人陪酒。
加上他,自从强行占有沈怀苏以后,对其他人更是看不上眼,也很久,没有出入会所,放肆的找人陪自己,去寻欢作乐了。说实话,他也是,有点怀念,曾经在会所的自在日子。
在某些时候,可能,“风流”、“浪子”,相关的这些词语,本就是,刻进他的骨子,是他无法轻易摒弃的标签,哪怕拥有了,各方面都很让他满意的沈怀苏,他仍旧是无法轻易收心。
“我就说,宫大少爷,是很讲义气的人!但凡是他答应过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轻易反悔或者扭曲事实的!”身周的一行人,不管宫墨寒说出什么话语,都会下意识地给予吹捧奉承。
一旦有一个人开口,就会有其他的人,飞快的开始附和:“对对对!宫大少爷,可是出了名的不缺席酒局,更何况,今天穆家二少爷,也久违的赏脸,此时不去,这更待何时啊?”
跟在几个人身后的,一个,个头不太高的豪门少爷,闻言,颇有些猥琐的,一边眯起自己的眼睛,一边吞咽口水,不怀好意道:“听说今天会所里,还有一个,长着狐狸眼,却清纯干净到极致的服务生,不知道,他身子是不是还是干净的……”他说着,“嘿嘿”笑着,从几个人的身后,阔步走上前,站到宫墨寒右手边。
“要是……等到地方,那人……去不了宫大少爷您的法眼,或者说……如果宫大少爷,到时候把人玩腻了,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把那个人,送给我,让我好好的玩上几天。”
个头不太高的豪门少爷,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他凑近宫墨寒的时候,宫墨寒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不停地,吞咽口水的声响。
“如果到时候,你够拿出,足够的本事和勇气的话,不用我让,那人……自然是你的。”宫墨寒挑挑眉,状似无意地,说出想说的话语。
那个头不太高的豪门少爷,欣喜若狂,连走路的姿势,都更加自信,比公鸡更为挺立。
宫墨寒见状,心中冷笑:‘相信,只要你敢动那狐狸眼少年,你的下半生,就要在精神病院度过了。’一开始,宫墨寒也没有反应过来,穆司羽,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会所里。
按照常理来讲,穆司羽是不屑于,和正常人一起玩儿的,哪怕是和自己一起出门,都是相对罕见的事情。今夜,穆司羽突然,决定出现在会所的酒局,还要喊上自己,去造势,怕是目的不纯,怕是心思深沉的穆家二少爷,是另有所图。可有权有势,什么时候,也不缺钱的穆家二少爷,能图谋会所里的什么东西呢?
在沈怀苏的认知里,穆司羽,并不是一个沉迷于酒色美人的少爷。对于穆司羽而言,找人陪酒,或是调戏良家少男、良家少女,远不如做场解剖实验,来得快乐,来得血液沸腾。
到底是哪里,和以前,开始不一样了呢?
宫墨寒思索着,凭借着,自己对穆司羽的友谊和了解,很快的,他想到了一个,看似可能性不大,却最有可能,是真相的陌生原因。
“或许……是看上了,狐狸眼睛的少年?”宫墨寒觉得,这个想法,并不是没有可行性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他是狐(二十六)
加上,他曾听闻,不喜拍照的穆司羽,曾在学校里,留下一张很重要的照片,以及,一副很出色的画像——或许,画像和照片,都和那狐狸眼少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
宫墨寒思索着,却不曾想,他的言论,被沈怀苏听去大半,他的举动,皆被清晰看去-
就在宫墨寒离开宅邸的几个小时里,沈怀苏跌跌撞撞地,从阳台走下来。他的每一步,都是前所未有的艰难: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宫墨寒并没有,和自己长久待在一起的打算。
可自己清楚是一回事,听对方亲口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走下台阶的步伐是啪嗒啪嗒,但在沈怀苏听来,那是心脏支离破碎的声音。
他对宫墨寒,存了太多的失望,若非不是心底里的喜欢作祟,他怕是,早就提分开了。
沈怀苏抿唇,走回客厅时,甚至连宫家老管家呼唤自己的声音,都有好几次,没听见。
他如行尸走肉一般,路过客厅门前,有精致花纹的石雕。他漫无目的地行走一段时间,最终在院落内的,一个小凉亭内,乖巧坐下。
这一幕,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宫墨寒时-
那是,还在大学里面的时候。在宫墨寒临近毕业的那几天,学校的大门破例的,对所有人进行开放,学校想要借此,来免费提升自己的知名度,为自己的学校,更好地达成宣传。
学校的目的很明显,为的就是,向大众,展示自己的优秀毕业生。长达十几天的,关于毕业生的专属的时间内,学校非常慷慨的,在门卫室附近下达指令,说:“只要在学校门口,以身份证,以网络刷脸,通过实名的人,都可以通过安检,进入学校,免费参观一整白天。”
“此外,加强,学校的各项安保设施,尽可能的避免,偏激粉丝的出现。”每一年毕业的学生里面,总会出几个,名气不小的当红艺人。
校方虽说早以见怪不怪,但为了宣传,他们宁愿咬着牙,继续做宣传:毕竟,这一系列的事情,表面上看,只是让别人到校参观;这实际上,就是结识新的势力、新的好友,达成更多的攀附关系的盛宴,总体还是利大于弊。
学校的毕业生们,自然知道学校打得是什么主意,他们其中的一些人,是乐于见到这情况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良好自如的面对。
例如:和沈怀苏在画室,经常见面、关系还不错的一个朋友,因为学校,突然进入很多不认识的陌生人,所以他无法抑制的犯社恐。
而紧张过度,带来的后果,便是这位朋友在打印、整理材料的过程中,连续出了很多次的差错,以至于他不得不再准备新的证件照。
可眼看着,时间1分1秒的过去,他手中要准备忙碌的东西,越来越多,不单单是打印材料填写材料,连带着去盖章、签字的事情,都开始很赶时间:他并不属于什么大富大贵的人,这些事情,他没有助理,也没有佣人,可以去帮他处理毕业材料,一切的一切,都必须要他自己亲力亲为。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学校打印店复印店里,人满为患,距离他交材料,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他又找不到,证件照片了。
重新拍摄或者打印照片,在现在人流量多的时候,至少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家离学校又很远,来回一趟要好几个小时,所以他回家去拿和现在重新拍摄,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这可要怎么办才好?”在这位学生,一筹莫展之际,他身周,去打印东西和拍摄照片的人越来越多。与此同时,班级群里面又在艾特全体成员,催促大家尽快提交毕业所需的材料。
他彻底没了头绪,心神慌乱着,眼睛都逐渐失了焦。在毕业这件事情上,谁都想顺顺利利的搞定,都不想,因为低级错误,拖时间。
他焦虑着,快要绝望的时候,手机嗡鸣。
麻木地,鬼使神差地,把讯息提示点开,只见是自己在“宛平大学”,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主动发来的讯息,一连发送几条,有些奇怪。
毕竟,一般情况下,自己这位年轻朋友,平时都是一次性,发送一长串的信息,就算连发也顶多连发两条。可这一次,一连发送三四条最新讯息,完全不像是,朋友平时的作风。
他不免心头发紧,生怕对方也出现问题。
沈怀苏:【林清学长,你在忙吗?我现在刚从画室出来,水彩老师说,你的一支画笔和一个小文件袋,忘在画室里,让我顺路的时候帮忙给你带过去,所以,我出来的时候,除了我的东西,把你的东西,也一并给拿上了。】
沈怀苏:【水彩老师说,那个文件袋里,有几张照片,是那种蓝色底的证件照,不知道你这两天毕业的事情忙完了吗?这个证件照是你现在需要的吗?如果你现在需要的话,我现在打车把东西给你送过去,如果你不需要,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好把东西拿给你?】
沈怀苏:【刚好,我要去宛平大学附近,买点东西,可以很方便的顺路给你带东西。】
对面的人,所发送过来的讯息,一如既往的是长段长段的话语,但这些,对林清而言,却如同冬日的第一缕温暖阳光,是救赎一般。
他眉开眼笑,只觉得,就连上天,也是站在他这边,也是不希望他在毕业的事出岔子。
至此,林清回复讯息,都觉得缓慢,他直接给对方拨去了电话,令他诧异的是,对方在响铃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里,就快速,接起了他的电话;对方一如既往的软糯,没多少冷漠。
“喂?林清学长,是我,沈怀苏。您现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嘛?”沈怀苏乖乖巧巧的,他的声音是至甜的温暖蜜糖。
一下子,就猝不及防地,甜到了林清的心坎里面。他不太自在地,轻咳几声,随后,可疑的红晕,不仅仅爬上了他的脸颊,还染红了他的脖颈,染红了他的耳朵,让他浑身发热。
“怀、怀苏。”他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打颤,平日里叫过许多次的名字,在这一刻竟然有些烫嘴了,两个字都被说的磕磕绊绊。
“学长?是怎么了吗?”沈怀苏眨眨眼睛,实在是搞不明白,自己的这个学长,在别人面前能说会道,怎么到了自己面前,说话总是会吞吞吐吐的?他抿抿,有些干涩的唇瓣,受到对方的影响,他的嗓子也开始有些发紧,“你现在还好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还是说……你的毕业材料,突然出了,不容易解决的问题?”
沈怀苏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部可能性,都说了出来。他掀起眼皮,看着周围,不断来来往往的车流量,心脏扑通扑通,乱糟糟一片。
很快,林清给出回复,如实相告,说:“我现在很着急的,需要要去交毕业材料,可是我的证件照,不够用了,现在再重新拍照打印,时间不太赶得及。刚好,你现在拿的有我需要用的证件照,可以麻烦你,送到宛平大学吗?”
“我会在校门口等你。”林清,是宛平大学即将毕业的学生,而沈怀苏,还有点小。沈怀苏只不过是,即将在宛平大学,上大二的学生。
“好,麻烦学长,稍等我十分钟左右,我打车去给你送东西。”沈怀苏说完没多久,两个人便默契的不再闲聊,开始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说实话,沈怀苏也没想到,自己刚出学校放假没几天,就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再次返回学校。仔细想想,他和这个学长,一直以来的关系,都算是不错。而他们最开始,是相识在一个学校附近的,什么都教一点的画室。
当时的沈怀苏,因为在绘画上,有极其出色的天赋,很有悟性,学得也非常的快,作品出的也非常的令人满意。所以,他当时大一的美术老师,推荐他在一个老师的朋友那边,做了美术助教,以此来获得一些资金——几乎所有和沈怀苏接触过的人,都知道,沈怀苏的家庭条件是怎样的,有份兼职,对他是更好的。
知晓这些的朋友,自然不会拦着他。沈怀苏也很高兴,自己能够被赏识,他得到了许多的鼓励和赞赏,每一天,都像是活在美梦里。
至此,他在美术班里面,活的越来越得心应手起来,很快,就升到了基础课程的主教。
美术机构里面的负责人,对沈怀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他有意,培养沈怀苏,所以,美术机构里面的负责人,决定让沈怀苏,免费的跟着学习更专业的美术课程。沈怀苏欣喜若狂得无以复加,也就在他上水彩课的第二个月,他遇见了这位, 同样,来兼职的林清学长。
沈怀苏对这位林清学长,第一印象很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他是狐(二十七)
其中,一方面是因为,两个人的家庭和身世极为的相像,经历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所以他们都觉得对方是世界上的另外一个自己。
好感自然而然的升起来,他们很顺利的成为朋友。尤其是,在得知,两个人甚至在同一所大学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关系,都更上了一层楼:他们一起吃饭、一起上下课,会在节日前后,给对方准备合适的礼物与祝福。
久而久之的,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比和画室其他人的关系,无法抑制地好上许多许多。
林清,一旦有什么事情,都会对沈怀苏知无不言;沈怀苏,也乐意,去给林清帮帮忙。
例如,这一次:沈怀苏在挂了电话以后,着急忙慌地打上出租车,便开始往“宛平大学”,赶过去。若非林清的事情,太过于着急,恐怕他也舍不得,拿钱去打车——往日里,他节俭早就成了习惯,买东西会多家对比性价比,出门会优先考虑,价格最为划算的出租车,哪怕他可能,需要提前不止一两个小时,就出门。
所幸,今日天气还好,虽说太阳是时有时无的状态,但总归,没有下雨,没有刮大风。
沈怀苏一边庆幸着,一边站在马路旁边,乖巧的等待出租车的到来。偶尔探出头来的温暖阳光,柔和的,轻撒在少年人漂亮的脸庞。
“我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你先去打印其他的材料,先去忙碌一下,其他的事情吧,等到了学校之后,你看你在哪里,我再去找你,会更加省时间。”沈怀苏,温和的给出建议,他背着自己,有些脏,有些磨损,还蹭上一些彩色颜料的黑色背包;抱着一个购物袋,袋子里,装着关于林清的东西,还放了一瓶,沈怀苏买给林清的柠檬茶饮料、一包蜂蜜黄油味薯片。
那都是,他专门买给,林清这个朋友的。
沈怀苏,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怕林清等得太着急,便主动的,给对方发送过去语音,试图安抚对方急躁的情绪——他们两人之间相处的太久,以至于,哪怕只是一通电话,或者是一串语音,再或者是一行文字,都能够,清晰的知道,对方的情绪,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方才打电话的时候,林清的情绪,明显的不对劲,轻而易举地就能听出来,是急躁了。
沈怀苏很少见到,情绪这么不对劲的,林清学长,他眨巴眼睛,等待出租车的过程中,许是被林清学长的急躁情绪,所感染,使他也久违的、难得的,开始急躁不安,徘徊起来。
“车子……怎么还没来?”沈怀苏昵喃着,在马路附近来回巡视,都没有看到,关于出租车的身影。“可是,分明显示,已经接单了呀?”
他困惑不已,反反复复地,查看自己手机屏幕上的讯息提示,同时,扭头查看周围情况的眼神,越来越谨慎,越来越聚焦明亮视线。
忽地,他的身前,停下一辆,大红色,且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豪车。那辆车子,并没有降下车窗,也没有打开车门,甚至,里面的人,连一声喇叭,都没有按动。可偏偏,这辆车子实打实地,停在沈怀苏的眼前,且,久久的不曾挪移位置,也没有看到什么人,往这边走。
“奇怪了……”沈怀苏小声说着,还误以为是自己挡了别人的道,便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一手抱着东西,一手拿着自己的手机,毫不留恋地转身,朝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看过时间,想着,需不需要给出租车司机,再打一个电话。可不等他走出去太远,不等他加载出来信息页面,就有人给他打电话,是一个不是本地的陌生号码。
“从国外打来的嘛?”沈怀苏瞳孔地震,在几秒钟以后,都没能回过神: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手机页面上,此时此刻,所拨打过来的电话,来自于国外的某个国家,某个城市。
那绝对不是,本地的地址,绝对不是,本地的号码。这让沈怀苏,更加的疑惑,警惕心无法抑制地,攀爬生长:“我记得,我没有居住在国外的亲戚呀……我身边,就连出过国的人都没有……总不能,总不能是某个学生家长?”
沈怀苏虽说,不认识、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朋友,是在国外长久的居住,并且,还拥有国外的电话号码,但是,他所在的画室里面的学生,很可能会有这样认识的人:这个号码很有可能是某个学生家长或者是管家的号码。
沈怀苏思索着,哪怕还是很疑问,哪怕还是没有办法,放下心、安下心,但是,他还是选择在附近找无人的座椅,去抿唇接听电话。
画室的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很重要。画室的学生们,对他来说很重要。画室的老师们,对他来说也一样的重要。包括,学生的家长,对他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所以,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可以问心无愧的,拒绝接听的、合理的理由:“您好,我是管城画室的沈怀……”
“沈怀苏?”沈怀苏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并没有想到,电话另一端的人,能够接下,他尚未说出来的话语,还能够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
“……我、我,我是,请问您是?”沈怀苏一下慌了神。对方的声音,比他在开学典礼上,所听到的提琴独奏声音,都要好听许多许多。
出于,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太过于年轻,以至于,他并没有办法,确定下来,对方是不是某个学生的家长——他很确信,自己在画室里面的时候,没有听到过,那个人的声音。如果他在画室里,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他想他会记得许多年,而非一下都听不出来的。
沈怀苏眼皮垂下又掀起,快速闪动的思绪像在夏日里,只存在一段时间的,折翼蝴蝶。
他看起来,格外的脆弱又可怜,比月季花还要美上几分。但落在,坐在红色豪车驾驶座上的男人的眼睛里面,这是“娘娘腔”的表现。
男人很厌恶,这种干干净净,不谙世事,看着乖巧得不行,还温润、温婉到极致的人。
但出于,良好的教养,他压下自己所有的不满意,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语调,听起来像是毫无变化,“沈先生,您好。我是您刚才,在线上打车软件上,所呼叫的出租车司机。”
“请问,您现在,方便上车吗?我已经抵达您打车的,出发位置了。”男人说着,不耐烦地用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自己的方向盘。
“方便!当然方便,现在上车。”沈怀苏有些心虚地,回应着对方。他扫过眼前,来来往往地车辆,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请问,请问您的车子,是哪一辆呢?我并没有找到您……”
‘我并没有找到您的车。’不等他把话说完,停在他不远处的红色豪车,发出一阵车鸣声。
沈怀苏愣了一下,“不会吧……”他不可置信地顺着车鸣声,朝发声体,看过去。等他找到发出声音的车辆到底是什么模样的时候,他刚好也看到了那辆红色豪车上悬挂着的车牌号。
“G、G、M、8、8、8。”沈怀苏一字一顿地念出车牌号,等他瞪大双眼,确认,红色豪车上的车牌号,就是自己在线上打车软件上,所打到的车子的,车牌号的时候,他的表情,何止是精彩纷呈,简直比炸开的烟花还精彩。
“怎么可能呢?”沈怀苏否认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打车软件上,以极低的价钱,就可以打到这么好的车,送他去学校。他宁愿相信自己是看错了,宁愿相信是打车软件出了问题。
他单独刷新,打车软件的页面,可等他第不知道多少次的,继续刷新页面的时候,停在不远处的红色豪车里的男人,终于忍无可忍。
“麻烦尽快上车,我急着赶回学校!”红色豪车内的男人,彻底没了耐心。他降下车窗,探出一些脑袋,朝着不远处的少年大声呼喊着。
沈怀苏倏地回神,眼看周围人的视线,开始不断聚焦在,他和红色豪车上的男人身上。
他再也不敢墨迹,匆匆忙地,再次核对了订单号,以及车牌号以后,他拉开车门,僵硬地坐进车子后座——其实,他并不知道,这辆车子的门把手,要怎么打开;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开,这辆车的车门。他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坐过和见过,这么好这么高级的车。
他只是在一些视频软件上,和一些限免电视剧里面见到过这种车子,都是有钱人开的。
可是,既然能够买得起这么贵的车子,又为什么要来跑出租车呢?这是什么新的爱好,或者是什么,最新的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吗?
沈怀苏抿唇,却在坐进车子以后,在不经意之间,看到主驾驶位上坐着的男人的脸时,他段时间,恍然大悟,再也没有任何的疑虑。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他是狐(二十八)
只见,坐在驾驶座上,正在开车的男人,年纪比自己,差不了几岁,看上去,也该是个大学生吧——穿着白衬衫,黑长裤,很难不让人以为,他是骄傲如盛放烟花的,学生时代。
尤其是,对方的那一张脸,很值得一说。
完完全全的,长在了沈怀苏的审美点上,就像是,照着沈怀苏心中,所喜欢的样子,长出来的一般,连带着每一个举动,都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关于那男性荷尔蒙的,狂躁风暴。
“您好,请尽快坐好,并系上安全带。”男人似乎是,并没有注意到多少,关于少年的,炙热的注视,他已经到达了极致的烦躁状态。他他虽然说,是礼貌的提醒对方,但在淡然的外表之下,紧闭的唇瓣内,已经开始咬牙切齿。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回头,没有通过后视镜,去看坐在后座的少年。他神色无比的淡漠,反复敲打方向盘,摩挲指关节。
倒是坐在后座的少年,埋着头,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他紧张不已,坐在车后座上,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简直要窘迫到了极致。
“请问、这个,这个安全带,要怎么,怎么抽出来?”沈怀苏把头垂的很低,他并没有坐过这么高档的车,他扫过后座,发现,车子内安全带的使用方法,和他以往坐的车,不一样。
虽然在有些“一眼钟情”的人的面前,仓皇地问出这个,对沈怀苏来说,很是羞耻;虽然,他现在,也很赶时间,但目前,直接问出来,是最快的解决方法——在着急的时间面前,脸皮不值一提。他如今所在的地方,距离学校,少说也要坐车七八分钟,如果中途,再堵车,或者是,他再自己琢磨、磨叽下去,那耽误了的一两分钟,可能就是至关重要的一两分钟。
看似真诚的话语问出口,就连坐在驾驶座的男人都愣了一愣,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诧模样:好像在他的世界里,就不该存在着,这样不合理的问题。在他从小生活的环境里,他以为所有人的出门标配,都是这样子的豪车。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车子的安全带怎么系——他并没有坐过公交车,没有坐过普通的车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辆车,和其他一般人的车子,的开车门方法,系安全带的方法,不太一样。像他这种出生在罗马的人根本无法理解,没有出生在罗马的人的,感受和那些人看到自己财产和生活方式时的震惊。
“按右边。”男人很快的,调整自己的表情,侧过身,去帮坐在后座的少年,指安全带的打开按钮。距离拉近时,能让人闻到他身上,好闻又淡雅的清新香水味,像林间的一阵清风。
“好、好的,谢谢、谢谢你!”沈怀苏的一颗心跳得飞速,他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羞耻还是害羞,还是自卑。在这一刻,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完全凭借着,自己的肌肉记忆,去向对方说道谢。
然而,对方只是极为平淡地,“嗯”了一下,便开始核对订单信息,随后,照常的,核对过目的地,便认认真真地进行开车。好像,至始至终,方寸大乱的,只有沈怀苏一个人而已。
以至于,沈怀苏根本记不起来,一路上,自己到底是怎么抵达学校的。就在他沉迷于司机的美色,无法自拔的时候,对方转过头,好心的提醒道:“您好,已经抵达目的地了,请您确认自己的下车地点,然后,进行订单提交。如果您对此次服务很满意的话,请给予五颗星好评并且提交您的订单,欢迎您的下次使用。”
一段营业用的句子,被眼前年轻的男人,面色淡然地讲出来,一下就变了味道。好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是什么营业话语,反而是什么盛大且重要的,颁奖典礼上的,获奖感言。
沈怀苏,完完全全的,听愣了神。到最后具体是怎么付的款、怎么走下车子,并且向对方告别的,他已经记不得了。他像是,被妲己蛊惑的纣王,却连对方的名字,都忘记问了。
“哎呀,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够忘记呢?如果下次再有机会见到他,一定要当面问一下他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话,能加他的联系方式的话就最好了!”沈怀苏站在原地,早就已经看不见红色豪车的身影,但他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勉强醒过神,打起精神,再紧紧握住各种材料,认认真真地给林清学长打过去电话。
林清接沈怀苏的电话,一如既往地,接得非常的快。他一瞧见联系人的姓名,整个人的嘴角就咧开了,笑容快要开到太阳穴。手机屏幕上所备注着的,“怀苏学弟”,分明只有,短短四个字却能够影响他不止一天的情绪和想法。
“怀苏到哪了?还能找得到地方吗?这会儿车好打吗?”哪怕毕业材料的事情,对他来说,是很重要,可他,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过错,怪罪到其他人的身上。本身,这位怀苏学弟,愿意帮自己的忙,就是出于情分,而非本分。
对方愿意来为自己送急需的材料,已经是很好的表现。自己没办法去要求更多,毕竟时间太紧了,从画室赶过来也需要时间,如果再堵车或者是车不好打的话,确实赶不上时间。
林清,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但他紧紧握住手机的手,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和在意,出卖了他试图藏起的慌乱。
不过,好消息,很快就到来了。他听到手机另一端的沈怀苏,以一种,他从未听到过的雀跃的语气,朝着自己回话,说道:“我已经到地方了,你什么时候,方便来拿你的材料呢?或者说,你看一下,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也可以。”沈怀苏,毕竟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他对于校园的路径,还是很熟悉的,不至于说找不到地方。他也很乐于,帮学长的忙。
林清听出,他的心思,毫不避讳,甚至欣喜若狂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所在位置,并且关心对方几句以后,等待着对方来寻找自己。
沈怀苏,仍旧是没有察觉,这位林清学长早就对自己,有了除却友情以外的其他心思。
他只当是去帮朋友送材料,所以他很自然的应下来这件事情。他乖乖巧巧地抱着东西,朝着对方所说的地址,以最快速度,行走着。
途中,他身边路过许多学校里面的学生,有不少人,都朝他惊艳的回眸,中间也有过几个人来向他索要联系方式。一路上,他听过明面上夸奖,当着面的夸奖,以及,等他走后在他背后夸奖,以及跟在他身后夸奖的各种人。
他们无一不在说着:“哇塞,那个少年长得好漂亮呀,难道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长得好看的人?哪儿?哪儿?你们快给我指一指,我倒要看看,是有什么人,能让你们觉得很好看的!”听到讨论的,不少人,都开始加入进来,他们的目光,无法从那漂亮的少年身上移开,不少人也表示怀疑,说:“他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他看起来,还小着呢。”
不过,这些疑问的话,很快,被一边的人出言打断。那人轻笑着,颇有些自豪的意味。
他说:“那当然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这么轻车熟路的,走在学校的道路上的?不管是哪个,第一次,来我们学校参观的人,都肯定,会四处看一看,关于我们学校的建筑,还有雕塑什么的。再不济,也会多看几眼,我们学校里,从国外移动回来的,花草树木。像他这样,面不改色的经过的,肯定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估计是一年级的新生。”
他说着,话语很快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
一群人应和着:“那确实是你说的挺对的,但是如果一年级的新生里有长得这么好看的,我们怎么今天才知道呢?学校的表白墙也好,咨询墙也好,贴吧也好,又不是单纯的摆设。”
一串疑问,让许多人都沉默下来,但其中有人的眼光,却更加的兴奋。他们高傲地,挺起自己的胸膛,像得到什么,惊天大秘密的人一般,窃窃私语,小声宣扬着,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一年级,藏起来的宝贝!”
“听说他刚入学的时候,经常戴着个帽子,戴着个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刚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后面才知道,原来是那张脸长得太好看了!不过……令人很疑问的是,他的脸上有时候会出现一些伤痕,像是打架,打出来的一样。但是,他的那张脸又长得非常乖,完全不像是,会打架的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他是狐(二十九)
“……”
“……”
身后的讨论声,不停歇一秒钟。沈怀苏偶尔听清,他们的讨论,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连带着走路的速度,都变得更加的急切且迅速。
他一点,也不想回忆起,自己脸上为什么总是带伤,他一点也不想回想起来当初的事。
那些事情,是他难以启齿的噩梦,是他人生中再也无法抹去的污点,也是他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任何人,得知当年的事,也不想任何人,记得或者是见到,自己曾经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的步子着急,以至于,等他见到林清学长的时候,他面色泛红,止不住的粗喘呼吸。
“学长、你的,你的证件!”沈怀苏,由于走得太快,等他突然,止住脚步的时候,浑身发热还累得他额头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那模样,落在林清眼中,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是狼狈:沈怀苏的那张脸,无论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都不会让人觉得丑陋或者是冒犯,只会让人觉得,他这个人,就是温柔可爱的。
林清对这模样的沈怀苏,毫无招架之力。除却在睡梦当中,这是他,在现实中,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这种模样、这种表情。他的心跳得狂躁热烈,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对对方有非分之想,确确实实的对对方心思不单纯。
可对方,看起来单纯又干净,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森中小鹿。让林清生出破坏欲、占有欲的同时,还想要去,维护、保护,对方的这份纯真,与干净的心。他不可抑制地,又希望对方,一直像现在一样,开开心心的,什么都不用去管,也不用去接触,像自己这种人。
所有的恶劣想法,在沈怀苏,切切实实地站到自己眼前的时候,皆只能是“想法”了。林清甚至舍不得,也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
在他看来,自己的这种心思,就是对对方的一种亵渎。以至于,他在脑海中,构思过的无数句话语,倾刻间化为泡影,或灰飞烟灭。
他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眼神躲闪着,接过沈怀苏,乖乖巧巧的,递过来的证件。林清在这一刻的,所有的想法,和话语,等到了他的嘴边,只能够让他生涩地,说出一句:“谢谢怀苏,一路上,辛苦了。”许是觉得不够,他紧紧捏住证件,郑重其事地对沈怀苏说道:“谢谢你今天帮我的忙,等过几天,我请你吃饭!”
他说完,生怕沈怀苏不答应,没听沈怀苏的亲口回复,便一溜烟,跑得没了所有影踪。
沈怀苏目露不解,调整过自己的呼吸,顺着道路,向着来时的方向,低头,快速行走。
途中,他扫过一个,闪闪发亮的广告牌。牌面上,是如今正红火的,管城史上最年轻的男视帝。据说,这位小奶狗模样的人,好像是叫做徐洛麟,隶属豪门世家的穆家娱乐产业。
“如果,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他一样,可以一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就好了。”沈怀苏说着说着,抿抿唇。大家都说,他很有绘画的天赋,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还是差得远。
他见过真正的,绘画天才,是什么样子。
上个月,画室,来过一个试课的学生。那个学生,试的是,最难的一节油画课。那个学生哪怕从来都没有摸过画笔,没有拿过画板,但是,他在那一节课,结束的时候,画出了比长年绘画的人,画得还要有灵气的,一只完整的九尾狐狸。在沈怀苏看来,那才是真正的绘画天才:哪怕他没有亲眼见识过这位天才,哪怕只是听闻,他,也觉得对方是真正的天才,是真正,可以配得上“天才”两个字的,为数不多的年轻人。据说,那位天才画师,也是长了很漂亮的狐狸眼,看起来,是有些呆板,却又举手投足间,有媚人魅力的少年。好像,那个少年也是在这,管城的“宛平大学”,进行学习?
当时画室的老师提过一次这件事,但是时间太久远,他又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天才”,便在听过以后,很快的忘记了,忘得一干二净。
他依稀记得,自己在画室的,绘画老师,曾经无意间,询问过:“你以后的梦想是什么?你想要成为怎样的人?想要做什么工作呢?”
那是在画室进行工作或学习之前,老师会向所有人,进行询问的话。当时,身周的人,不出预料的,几乎全部回答的是:“以后想要成为专业的画师、画家,能出画集画册的那种。”
而沈怀苏,在一群人的回答中,盲目的对着自己的口型,却并未发出声音:他曾经,也想过要走在“绘画”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
但现实中,学习绘画的时间、学习绘画,所需要的费用,成了拦住他梦想的一个原因。
哪怕现在,在画室,可以免费学习绘画,但是在大学生活,剩下来的三年里,他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在这三年里,成为独一味二,谁也无法轻易超过的画师。比起走画师的路,他想他对插花更有兴趣——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宁愿自己可以开一间花店,或者是在一个花店里面进行打工,而非是去做画师。并且他相信以自己这几年积累下来的绘画功力去做一些鲜花设计或者是鲜花包装的设计,还是可以的。
每次一想到这些,他都会忍不住的,把视线更多的,留在路边的鲜花店里面。“如果有机会能够亲眼见一见,那位狐狸眼的天才画家,那就好了。那就能更清楚的知道,我到底,天赋停在哪里,比他这种天才,又差了多少。”
沈怀苏昵喃着,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狐狸眼天才画家”,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里,成为他的好朋友,他还不知道,那人叫做宁易洋-
就这样,随意发散着思绪,尽可能的,在走路的时间里,得到些许的安慰,或是平静。
以往,在这种时候,沈怀苏,总是能够,短暂的抛下自卑,短暂的忘记身世,忘记过往所有所有的不愉快,以及一些尖锐难听的话。
可是在今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的平静下来。他鼻子酸酸的,眼眶也在发热。除了今天打车遇见的帅气男性,他如今,整个人看什么,都不是特别顺眼。尤其是,还想哭。
他一开始,并没有想明白,自己的这种情绪从何而来,等到快要走到居住地方的时候,他突然恍然大悟了,想明白了:“一切的一切,好像就是从,在给林清学长,送证件照时,听到周围的人,讨论起,自己的脸上,之前的淤青伤口时,开始出现,无法控制的不对劲的。”
“果然,还是没办法走出来嘛?”沈怀苏自嘲地笑着,他抬起头,遥遥的,望视,不远处的三层小楼。那是他用,在画室工作的钱,所单独租下来的一间屋子,面积不大,但是足够他一个人的日常生活起居。那是,他逃离,原先噩梦一般的生活的,最初的保障制度。是他获得自由与快乐的起始点,也是他摆脱,那些没日没夜的,脸上的淤伤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在往常,这间出租屋,是他在风雨中的,一间避风港湾。是他可以,短暂休息的地方。
可今天,当他含带着,救赎的目光,望向自己所居住的,屋子的窗户时,他瞧见,那在二楼最边边角角的地方,就在那窗户口处,站着一位很强壮的,中年男性——还是个秃头。
沈怀苏看到那个人形的一瞬间,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是谁。都不需要再仔细的辨认,他都能够肯定,自己所看到的人,到底是谁。
“完了……怎么会的?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他怎么知道……我住到这里了?”沈怀苏单独居住在这里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到过,哪怕一次。包括,和他关系最好的林清学长,都还不知道他的具体的居住地址,都还没有,被他往这边带过来过。但就在他震惊的几秒钟时间里,他眨动眼睛,瞧见,站在窗口边的,光头男人,竟然!已经,不见了!
“遭了!”沈怀苏说着,一下就猜到对方一定是看到自己,所以,才会从窗户边移开步伐。
而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抓住自己”让自己再次成为,他们可以泄愤的工具。他们既然会不远千万里的,来这里找自己,那说明,他们和某个人,“谈妥了价钱”,想把自己,送给某个人,当做是“玩物”,或者是不见光的雀儿。
在他逃离那个,噩梦一般的家庭之前,那个光头男人,就动过,想用自己去讨好某一个上司的想法。若非,当时自己跑得快,恐怕就要被对方,暗算上了。没想到对方仍不死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他是狐(三十)
沈怀苏慌乱不已,向前奔跑,没有逃出多久就听到自己身后,匆忙的脚步声,以及,接连不断的叫骂声,和……恶毒到极致的威胁。
“沈怀苏!你个贱-种!你跑什么?!老子把你养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翅膀硬了,就自己飞走!”紧紧跟在少年身后的光头男人,顶着一身的肌肉,穿着白色老汉衫。向前奔跑,一直追赶着少年,他的速度要比少年快上很多,很快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变得很近很近。
可是那个光头男人,嘴巴里的话,一下也没有停过。他变着法子的,说一些,令少年即将崩溃的,难听话语。他说:“人家那贵人能够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倒是,现在有本事了。一声不吭的,就跑来,这么远距离的地方。怎么,现在翅膀硬了?有钱了,都能自己租房子住了?我问你,钱哪儿来的?”
光头男人快步冲刺,随后,他长臂一伸,就揪住了,少年肩背处的衣物。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手上猛地一拽,少年便开始,重心不稳不稳,整个人无法保持站立的摔到地面上。
“唔!”沈怀苏痛到了极致,可是,他不敢叫喊出声,只能够,狠狠地,咬着牙、闭着嘴,发出一声一声的、可怜到极致地,细小闷哼。
“你不是很能跑吗?小兔崽子,怎么现在,不继续跑了呢?”光头男人面目狰狞,他单手叉腰的同时,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把少年的头,狠狠地,毫不怜惜地按在地上。他咧开嘴,露出牙齿,大笑得像是战场上第一个获胜的人。
他得意地偏过头,居高临下的,打量被自己控制住的少年,他的笑声,都要掩盖不住。
“没想到,离家一段时间,你倒是长得越发的水灵漂亮,像是跟女孩子一样。”光头男人眼神变了一变,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又恢复到,最开始的凶狠,“呸!只会勾引人的狐媚子玩意儿!就算你不愿意说,我也能够,一下子猜到,你的钱,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越说反倒越气愤了:他以为少年捂着头蜷缩着身子,是害怕,心虚的表现。他并没有考虑到,以自己刚才的力道而言,会对少年产生多大的碰撞疼痛。光头男人,并没有多少同理心,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不妥之处。
他反倒越说越来劲儿的,甚至,用手指穿过少年的头发,紧紧地,抓住少年的发根,逼迫着少年在地面上趴着,却抬起头看向自己。
“老子为了你好,给你面子,让你去陪我的上司喝几杯酒,你不愿意。让你去陪人家,待一晚上,你还是不愿意!结果呢?结果,你的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除了去卖你的身子,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去赚钱呢?”光头男人,用另一只手,给了少年两巴掌,他瞧着少年嘴角流出鲜血,冷眼看少年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没有、我才没,做你所说的那些事!”沈怀苏疼得有些睁不开眼。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嘴巴里面的浓郁铁锈味,让他有些精神恍惚。
加上,浑身上下,自下而上,不断传递出来的疼痛感,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
可是,任凭他怎么挣扎,他弱小的身体,微小的力气,都无法,和常年工作、锻炼的中年男性,做对抗。他在对方手里面,就像一只刚破壳的小鸡,没有丝毫的反转局面的能力。
但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中年男人,开口污蔑自己,去说一些自己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
光头的中年男人,仍旧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不对劲的地方。他只认为,手底下的少年,是嘴硬:“什么叫做,你没有做过那些事情?管城的物价有多高,你当我,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吗?以你的能力,你一个废物,能找到什么好工作?每个月,能养活自己吗?”
“你租的房子,虽然比较小,但是位置,却还是不错的。一看就知道,这房子,一年的租金恐怕不便宜。既然,你能够付得起,这样的租金,既然,你能够,维持住日常生活,还能够去学校上课,那你的工资,一定不少吧?”
“就以你的能力来说,你能够,最快获得金钱的法子,除了去-卖-身-子,还能有什么?你现在倒是,摆架子,在老子面前,装清高了?”
光头的中年男人,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话,越来越难听。他咬牙切齿地,甚至,在某一个瞬间里,动了杀心,动了更坏更龌龊的念头。
他并不知道,沈怀苏的学习很好,也并不知道,沈怀苏,很有绘画天赋。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从来都不知道,沈怀苏想开一间花店。
他只知道,长得漂亮的,一直被自己,当做是工具人,养着的儿子,并不听自己的话。
没有听自己的去给自己创造更大更多更快的利益,反倒是儿子偷偷摸摸的,赚钱离开。
这里面的,每一个可能,每一个字眼、话语想法,都让光头的中年男人,不断地燃烧,气愤的火焰:“难不成,你忘记了吗?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怎么?你想让你们学校的所有人都知道,原来他们大学一年级的全校第一名,以前竟然是被人-上-过、玩过的烂玩意儿吗?”
“老子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把老子给惹生气了!老子不介意,把你的事情全部抖出去,我现在,可还是留着,当时的,一段音频呢!”
光头的中年男人,越说,兴致越高。他的眼睛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的红血丝。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沈怀苏起先,反应并不是很大,只是闭着眼睛,忍着疼痛,咬着牙齿,去听对方骂过自己无数遍的话语。可他听到,对方说起,当年的事情,说起当年的音频,他一下清醒过来。
沈怀苏身上,现在都开始出冷汗,他连疼痛都顾不上的,想要挣扎着起身,反抗对方。
“当年的事情都是假的,那才不是真的!当时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不要诬陷、你也不要拿这种事情,来威胁我!”沈怀苏的小脸,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他唇齿都止不住的颤抖。
可光头的中年男性,咬定了,沈怀苏早就不干净了的想法。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虚假事实。他试图拿这些去威胁沈怀苏,去恐吓少年,试图摧毁少年的最后一根心理防线。
光头的中年男性的,一遍又一遍的低语,像是最可怕的,催命魔咒。听得沈怀苏,通体生寒,心脏剧烈跳动,连牙齿都像是冰凉的。
沈怀苏从小,就生得,软糯、圆润,且漂亮可爱的,像一口刚出炉的小蛋糕。这样的美貌给他带来了好处,也给他带来不好的地方。
例如:他经常,会得到许多的赞美夸奖,哪怕这些,大多都是,关于他的外貌的,他也会因为这些,而感到开心。但这些,也有不好的地方。例如:大家会因为他的模样漂亮,而下意识的忽视掉,他的努力,和聪明和天赋。
这张脸,也给他带来过,一些麻烦。比如说有些人——不管是和自己同样性别的人,还是和自己性别不一样的人,他皆经历过,被对方索要联系方式,或者是直接被表白的情况。
但是实际上,他对感情非常的迟钝,懵懂无知的不得了。别说是表白、谈恋爱,就连和其他人,稍微凑近一点,他都会觉得,面红耳赤得不好意思。所以,他一直保持单身状态。
他本来以为,只要自己决定得足够干脆,只要自己,拥有足够的有警惕心,就不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是事实证明,对他的外貌狠狠心动的人,不止一个两个,也不止朋友。
某一次,沈怀苏家里,来了客人。据说,是非常珍贵的,远道而来的客人。当时的沈怀苏非常谨慎,想要给客人,留下更好的印象。
他非常勤快的,端茶倒水,一言一行,都规规矩矩到了极致。让谁看,都会对沈怀苏,产生好感,觉得他是很乖巧讨人喜欢的小辈。
但是,沈怀苏并没有想到,那位长辈,对自己一开始,就是抱着非分之想的。沈怀苏清清楚楚地记得,就在那一天,他那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长辈亲戚,趁着家里的其他人,都去忙碌的时候,拿着关心小辈,想和小辈,多亲近亲近,多说说话的由头,和沈怀苏待一起。
一开始,那位长辈,只是说些好话。说一些平常会关心的,学业问题,朋友问题,吃喝喜好问题。但是慢慢的,那位长辈的手,开始不老实了:不单单是,想要摸沈怀苏的手,还想要抱着沈怀苏的腰,把身体贴的更近一些。
哪怕,那一年的沈怀苏,已经成年,但仍旧是大吃了一惊,他拒绝身体接触,却没想到那位长辈,试图霸王硬上弓。他当时险些被拽掉衣服,被对方占到便宜。多亏他反应及时,所以没有被对方得逞。但这件事情,对他的心理阴影非常的大,是他不愿意,提及的噩梦。
以至于,在这件事情过后,沈怀苏,和家里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天,当年莫须有的事情,会被拿来,当成威胁自己的把柄。既然光头的中年男人,拥有这些录音,那是不是说明,这一切,其实早就是被对方,细致的计划好,等自己上钩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他是狐(三十一)
沈怀苏的大脑内,各种不好的预感和猜测油然而生。他虽说是清者自清,却仍旧,是害怕谩骂言论,恐慌于有可能出现的恶意舆论。
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快速的变凉,以至于,他的手脚已经开始退温。
费劲力气,蜷缩起手指,只能够感受到,从指尖一点点的,传向掌心的冰凉。他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在光头的中年男人的手中,好像只有挨骂,听天由命的份。
沈怀苏心中的希望,被磨灭了,极其短暂的一下,他一时间,想不到什么,更多更好的解决方案,只是动嘴去说的话,这位,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可是半分道理,都不会讲的。
耳边的谩骂声,愈发的严重了。所能够听到的字眼,愈发的,不入耳了。沈怀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心中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当后背,又一次感受到疼痛,又一次,被光头的中年男性,踢了一下的时候,沈怀苏的眼眸彻底暗淡下来了:“没有人能够帮我,没有人能够救我了。这一次,他对我发泄了火气,进行了拳打脚踢以后,会如何继续对我呢?”
“把我关起来、把我锁起来,然后,再像之前一样,利用我的皮囊,使用一些下流手段,去获得他自己想要的东西吗?”各种不好的情况沈怀苏都能够想出来。他甚至觉得,光头的中年男性,能够做出,很多件泯灭人性的事情。
例如,把沈怀苏明码标价,卖给某一个权势富贵;再例如,把沈怀苏送进拍卖场,或者是一些,下流的地方。光头的中年男人,始终没有把沈怀苏,当做一个正常的人类来看,也并没有把对方,当做自己亲生的儿子来看,在!他眼中,这个孩子是他获得更多利益的工具。
沈怀苏,清楚的知道这些,所以他并不敢把自己的心中想法给讲述出来,他也没办法,和对方进行理智的沟通。心中所想让他忘却了外界的事情,闭上眼睛,他的世界是漆黑的。
分明,那些打骂,那些阴暗不好的心思,早已是习以为常,可在沈怀苏,即将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在他听到,突然出现的声音,在极其大声地,呼喊着,试图“叫停!”的时候,他的一颗心,还是控制不住的,在欢呼雀跃。他艰难地睁开,有些发肿的眼睛,强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试图接触、承接这一道“救赎之光”。
他逐渐,偏移视线和注意力,但等他,看清楚发出声音的人,到底是谁的时候,他的瞳孔急促震动几下,似是完全不敢相信,出现在他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只见,在不久之前见过的年轻男性,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人,正是自己打车遇见的开豪车帅哥。
“喂!你知不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想要对我的人,做些什么?”含带着些许威胁的话语从这年轻人口中说出来,并不会惹人讨厌。
沈怀苏眨动几下眼睛,只觉得,在听到对方说出:“我的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望视对方的俊美面容有些心动。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粗鄙的话语,不出所料的吐露,可话说到一半,等到光头的中年男性,转过身,他的话语,就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面:出生打断他的人,离他很近。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就三米左右。可是哪怕光头的中年男性,衣着朴素,哪怕他身上的汗水不算很多,衣物也算得上是干净整洁,他身上都始终透露着,一股凶神恶煞的气息。
而站在他不远处的年轻人,浑身上下的衣服简洁干净,但从版型、从布料上来看,绝非是便宜的东西。加上对方,完全不把任何人看进眼里的架势,以及,对方身后,那辆价格不菲的豪车,皆无一不在证明着,对方非比寻常的家世——在光头的中年男性看来,站在不远处的年轻人,至少,是一位,比之前自己的上司更要尊贵的人。对上这种人,他只有说好话的份儿。可对方,为什么要管自己的事情呢?
按理说,他们不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吗?
难不成……光头的中年男性,脑子飞快的运行着,他若有所思的,扫过被自己按在地上打骂的亲生儿子,忽地眼睛亮晶晶的,谄媚地笑了起来。他略微收敛一些,手脚恭敬起来。
“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贵人?是我的不是,真是有失远迎,还请您恕罪!”光头的中年男性装模作样的,朝对方打了个招呼,自以为是的说一些,自认为好听、恭敬、体面的场面话。
他以为,对方是看上了,自己这个,模样出众的,长了一张女生脸的亲生儿子。所以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的是讨儿子欢心。
所以,他打算顺水推舟,看能不能在好好谈判以后,让自己给对方留下个不错的印象,再顺便,为自己,谋取更多更好的现实利益。
‘看起来,眼前这位,也是个不差钱,又有权有势的大少爷。就他身后的那辆车子,都是我以前的上司,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能在管城这寸土寸金的宝地,挂上连号的吉祥车牌,不管怎么,权势背景,都是有些的。听说,这个年纪的太子爷们,都喜欢寻欢作乐,喜欢养一些长得漂亮的玩物,倒不如把贱-种给他?’
光头的中年男性脑子里过着无数的风暴,他在思索着,怎么才能,让自己留下好印象,怎么才能,在自己完美脱身的同时,还能撇去大量的后顾之忧——以自己亲生儿子的模样,不管到底是不是,一个干净的雏儿,都一定能让人愿意养着。之前,有很多娱乐公司,想要签走沈怀苏,却因为沈父,怕沈怀苏,脱离自己的掌控,便被沈父义正言辞的,以“孩子现在还比较小,要以学习为重”给反复开口拒绝了。
现如今,沈父见孩子长大,自知,沈怀苏能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年岁,不多了,就想要,拿着沈怀苏,尽可能,先谋取人脉:以沈怀苏的身体去给自己换一份未来的养老职业保障。
哪怕沈怀苏,被始乱终弃,也无所谓了。只要沈怀苏有收到一些礼品,只要沈怀苏,受宠一天,他就能够,得到数不尽的财富。等尽快攒够了钱,他打算,抛下沈怀苏远走高飞。
他心中盘算着,现在不远处的年轻人,是否好骗,却不曾想,对方皱眉几秒后,直接横冲到自己身前,狠狠地给自己脸上来一拳头!
“啊!”光头的中年男性,失声痛呼!他没有想到,比自己高上半头的年轻人,力气竟然这么大。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会如此的狠心且下手迅速,在他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对方直接把他给放倒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脸部蒙上尘土,白色的上衣,也变得污渍明显了。
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浓厚的血腥、似铁锈的味道,充斥着,他的整个口腔。用舌尖,颤抖着舔过自己的牙齿,他似乎发现,自己嘴里的某一颗牙齿,好像被对方直接给打掉了。
“诶!愣着做什么,起来,找你有事请。”年轻男性,不急不缓地,站到沈怀苏的眼前。他微微蹲下,俯视沈怀苏,有些狼狈,却仍旧漂亮的脸蛋,平淡道:“我是我们班的班长,林清是我们班的副班长。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不错,他今天在忙着,准备毕业材料的事情,怕你晚上在家不安全,拜托我来接你去晚上的聚餐。”
“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也没有兴趣,去了解,关于刚才的事情。你看起来强势并不算很重,所以,别墨迹,赶快自己爬起来,别耽误了我早已约定好的时间。”年轻男性,平淡的把自己要说的话给说完,便自顾自的随意站起身。他察觉到,趴倒在自己身后的光头中年男人,不可抑制地,起了怒火。
他便轻轻挑了挑眉,扫视过正在开车的中年司机,随后,含带着警告意味,略微有些偏执狠厉意味的,居高临下俯视光头男性。他随意地说道:“你最好,不敢轻举妄动。听你的口音倒像是临江人,我便不多绕弯子。”他说着,意味不明地勾起唇笑,冷笑道:“小爷姓宫,百年宫家的‘宫’。认识这块家徽么?”他说着,从脖颈处拉出一条项链。只见,金色的链条之上,悬挂着一块几厘米的,实心的,金色的挂坠。
那挂坠上,雕刻着精美的纹路,在光线的流转中,显得更为贵气且精致。
“临江的手段,或许,在管城,不太够用。但你应该知道,管城一家独大的人,姓‘穆’。”年轻男性,说着,自豪又骄傲的笑,“真巧啊,小爷和穆家的人关系极好,和穆家下一任继承人可是发小……”
第一百七十章 他是狐(三十二)
威胁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
宫墨寒再次摆出大少爷的架子,活像是被人夺舍一般,让人无法将他和打车软件上的司机混为一谈。
沈怀苏看痴了眼。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被带走的了。
他只记得,胸口戴了一枚花色狐狸胸针的男人,说话强硬且洒脱,不仅仅肩膀很宽厚,开车的技术,也很好。
被救走的一路上,沈怀苏偶然瞧见男人放在车厢内的“学生名牌”。
银色的名牌上,篆刻“宫墨寒”三字,彼时的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缘分至此而起,并在多年后,经历分分合合、分分合合,终至结尾-
夜色逐渐显露,太阳的暖光逐渐失了温。
沉浸在睡梦中的沈怀苏猛然惊醒。
他自床铺上猛地掀开眼皮,浑身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浸满了冷汗。
他只觉心脏被挤压着,酸疼疼一片。
他急促喘息,压抑空荡又荒芜的反胃感。
可麻木地转动眼球,却瞧不见丝毫光亮。
“墨……寒?”沈怀苏格外费力的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音节,他鼻子酸涩不已,大脑昏沉沉地格外不清醒。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在哪里,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像有些时空错乱。
“……嗯?”宫墨寒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对方,用这般语气与称呼呼唤自己。
他顿一顿,才不可置信地给予短暂回复。
“现在,几点了?”听到宫墨寒的声音,沈怀苏忽地多了几分底气。
他吞咽口水,试图让自己干涩发疼的嗓子能够快速好受一些。
“……”听到问话的宫墨寒有些不明所以,男人的指尖轻轻敲打身下的轮椅扶手,一双蒙了阴鸷狠厉的眸子,在黑暗中无声审视发音源。
“墨寒?”哪怕空气只停顿了短短几秒钟,沈怀苏心头的不安,都被一下放大数十倍。
心头的痛感混合即将窒息的失重感,拽着他朝望不到底的恐怖深渊,不停下坠。
少年人身上的冷汗冲破理智,无限量的放大感性,手脚冰凉的感觉触动神经,让沈怀苏更加的慌乱、更加的想哭。
这种情绪,连带着他的嗓音都开始打颤。
“墨寒?你还在吗?”沈怀苏从未如此需要过宫墨寒的陪伴。
哪怕对方只是短短的、用鼻音“嗯”一声,都能使他现在,安心下来好几倍。
得不到回复的问句,在漆黑又空旷的屋子内显得格外恐怖,沈怀苏的泪水失了堤,呜呜咽咽地可怜声音,愈发的响亮、清晰起来。
“嗯,在。”宫墨寒唇瓣开合,终是舍不得对方难过。男人心脏触动中,回话已经说出去。
“别不理我呀。”沈怀苏哭得脑袋发懵。由于他现在脑子和情绪皆混乱成一片,导致他分不清现在是何年何月,也分不清自己是待在哪。
少年更是早早的忘记,根本想不起来,两人分手已经有段时间的事情。他撒娇、委屈着说出的一句“别理我呀”,话音刚刚落下,他好像听到有些空荡的房间内,出一声男人的叹息。
“没有不理你。”宫墨寒无奈地叹出口气,有些拗不过来自沈怀苏的撒娇。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一对上沈怀苏,他的心脏和情绪就开始不听使唤。尤其是沈怀苏撒娇时,他好像被夺了舍,不管沈怀苏想要什么东西,他都想答应下来;不管沈怀苏之前说了什么难听话,一句撒娇,都能把自己哄好。
宫墨寒对沈怀苏,算是没了法子。他一边反驳沈怀苏委屈地话语,一边推动轮椅,凭着记忆和感觉朝沈怀苏所在的床铺,更靠近些。
“哭什么?”宫墨寒摸索到被子一角,抬起手臂犹豫几次,最终却没有鼓起勇气,没有抚摸少年柔软短发,也没有拥抱、亲吻亲爱的他。
“就是,想哭了而已。”沈怀苏吸吸鼻子,似是察觉到自己不合时宜的失态,倏然噤了声。
这下,轮到宫墨寒心烦气躁且无奈了。
他抿抿唇瓣,万万没想到,自己等了又等却等到少年的“宁愿难过,也不愿继续开口”。
宫墨寒心口堵塞,浑身上下发散出酸味。
他说不清是怎样想的,偶尔一次的牙疼,使他更为迫切的,想得到沈怀苏难过的答案。
“我没有想凶你。”太久没有低过头,宫墨寒略显生疏的开口解释。许是觉得不够,在话语说出口以后,他嗓子发干的补充道:“也没有觉得你不耐烦,别哭了,行么?或者告诉小爷,你为什么一睡醒,就突然开始哭,行么?嗯?”
宫墨寒尽可能的放缓语气,他逼迫自己耐下心来,逼迫自己不为难哭泣难过的沈怀苏。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像以前一样。
名为“隔阂”的东西,一次又一次地牵扯两人的神经,却不明确的给一个更进一步的答案。
宫墨寒现如今能如此低头,已是沈怀苏意料之外的事,少年的思绪乍然明了一瞬,他再不好装腔作势地拿乔,再不好绷紧疏远格调。
“也没什么其他的情况,只不过……梦到了我们刚认识时的事。”沈怀苏把控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平静的把话说出。
宫墨寒忽地一愣。
他煽动眼睫数次,话语比思绪更快一步。他下意识接话,反问道:“你是指……在临江的会所,我救下你,强行把你带走的那一次吗?”
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沈怀苏闻言,勉强扯出一抹苦笑,摇头。
头摆至一半,他往常极长、极慢的反射弧突然变短、变快,他意识到,屋子漆黑,对方不在自己身侧。对方是瞧不清、也看不见,自己那兀自摆头的动作,也看不清自己的慌乱。
沈怀苏颇有些无措,但又莫名想到其他。
‘既然屋子漆黑,既然他瞧不见我的表情神态和身体举动,那为什么……我还要怕呢?’
如此思索着,宫墨寒便摸索着起身,在自我鼓励下,壮起一身的胆。
他抬手胡乱抹抹脸上的泪水,头一次呲着牙口,恶狠狠地冲着宫墨寒冷哼。他说:“那才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才不是我们认识的第一时间!你根本就不在意我,根本就没有那么的喜欢我,所以这些你都不记得,也记不对。”
沈怀苏说着说着,给自己说得难过了。
委屈的事情,一旦开了闸口,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倾泻而出。他吸吸鼻尖,做出一个深呼吸调整状态,随后,他继续道:“分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不是花花公子模样。”
沈怀苏把话说的已经很明了,就差准确的说出年月日,就差再亲口描述一遍,二人身上当时的穿着与打扮。
可宫墨寒蹙起眉头也想不起来那段往事。
男人局促到有些口干舌燥。
他怕他一开口,引起沈怀苏更大、更多的委屈和不满,斟酌着,竟是留下久久的沉默。
沈怀苏比起胡乱回答,会因为默不作声而更为气愤:他宁愿自己记忆中的学长宫墨寒,是如今花花公子“宫墨寒”的短暂精湛伪装术,也不愿意接受宫墨寒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语相对。
“我!唔……”
沈怀苏试图说些什么,忽地,他的手臂被人用力一拉,跌进一个宽厚而又坚硬的胸膛。
“乖,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宫墨寒把人紧紧地抱进怀里,他坐在轮椅上,为沈怀苏调整身体姿势,以便少年能趴得更舒服一些。
“如果我遗忘,或是记错过去的什么,麻烦你重新讲给我听,好不好?嗯?”宫墨寒对沈怀苏简直拿出自己此时此刻所拥有的所有善意。
沈怀苏眼眶更酸了。他支支吾吾一阵子,却是没有再推开宫墨寒的怀抱:“你记不记得,几年前,你在宛平大学附近,做过一次打车软件的出租车司机?当时,我坐上了你的车。但没想到,在晚些时候,你撞见我被一个光头的中年男性按在地上打骂……你当时救了我的。”
少年越说,竟然越不好意思了。
他把头深深地埋进宫墨寒的怀抱,指尖手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紧紧攥住宫墨寒衣物。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宫墨寒起初有些气愤,他一下误认为,被沈怀苏记了很久的类似于初恋白月光一样的人物,不是自己。
可他把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被自己遗忘很久的一枚胸针——那是一枚狐狸胸针,五颜六色的,完全可以说是,有些花里胡哨。
但当年的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是很喜欢那枚狐狸胸针,甚至,还为了那枚狐狸胸针,和几个狐朋好友打了一个年少轻狂的赌。
他说:“如果在拍卖会上,我能以最低价拿下这枚狐狸胸针,你们就排队,挨个兼职网约车司机,做他个一月半月的;如果在拍卖会上我没有以最低价,拿下这枚狐狸胸针,我就去做网约车司机,做他个一月半月的,怎么样?”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他是狐(三十三)
当年的宫墨寒,何等的傲气?
他笃定,不会有人拍下那枚狐狸胸针——别人可能不知晓,他可是知道的:那枚胸针,出自宫家上上上任家主的典藏品。
不管是临江还是管城,能够有资格参与此次竞拍的都该对小道消息有所听闻。
他们但凡想要和宫家打好关系,但凡对于宫家的权势拥有一丝一毫的敬畏心理,就断不会和宫家竞拍“本家的东西”去惹宫家的不快。
至此,宫墨寒对于以原价拿下狐狸胸针,格外的有信心。
却不曾想,此事偶然间被穆司卿所得知。
当时,穆司卿秉承着“这个贱我必须要犯”的心理状态,在无比的盛大的拍卖会上,他在众位达官显贵眼前,硬生生把拍卖价抬高“一万”。
听到拍卖者说出最新报价,宫墨寒的脸色何止五彩纷呈?
他握紧拍卖牌子,狠狠地锤过掌心下的沙发扶手。他本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却“退一步越想越气”。他摩擦着牙齿,扫视过喊下加价一词的拍卖间,忽地,被自己给气笑了:
他千算万算,却遗漏了最有可能使自己打赌失败的某个人——与他关系不错的某发小。
穆司卿比大多数人更了解宫墨寒的德行,听闻“打赌事件”,他本意是不管不顾,但见赌约事件对他们而言出奇的有意思,便想要“损上一损”发小兼好友身上的锐气,破一破不可一世。
倘若拍卖会上的最低加价金额是“一元”,恐怕穆司卿就会选择加价“一元”,来故意“恶心”宫墨寒,再说些可有可无的风凉话语。
宫墨寒未曾料到如此一遭,以至于在他做网约车司机的那段日子里,他看谁都不顺眼,一听到关于“穆司卿”的字眼,他就恨的牙痒。
那段日子,哪怕开着他最爱的跑车,都无法缓解他浑身上下的怨气,以及不甘心。
“穆司卿,真有你的。”
“你真该感谢感谢你是我发小这件事。”
宫墨寒暗地里无数次咬牙切齿的重复这两句话,却又因对方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发小,是自己为数不多可以倾诉衷肠的好兄弟,所有的埋怨和憎恨,只好在最后而不了了之。
在此期间,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因一场“乌龙事件”,竟会促进宫墨寒的一生情感-
“我不太记得……当时的事了。”关于自己做网约车司机时的事情,宫墨寒没太把坐车的乘客放在心上。以至于,他并不记得,自己有开车载过“沈怀苏”这一号人。
可是,他的酥酥不善于对自己撒谎。
除却:“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沈怀苏从没说过一次像样且完整的谎言。
宫墨寒没想到,多年以前的事情,沈怀苏竟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他心中的愧疚融合来自身体的自卑,恍若隔世般,他好似是第一次发现,自己不足够了解沈怀苏。
“……”偏偏沈怀苏哭腔振动,是不愿解释。
宫墨寒难得陷入无措。
他妄想解释,却又怕词不达意。
正巧,声声警笛长鸣,唤醒沉睡着的黑夜乌莺,救醒宫墨寒的沉默,打断沈怀苏哭腔。
“请屋内所有人举起手来,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尽快认错伏诛!可获从轻处理!”
不长不短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屋内响起骚动,连带宫墨寒和沈怀苏都在黑夜中,凭借感觉相互对视一眼又一眼-
“老大!外面真的是警察!好多警察!我们要怎么办才好?他们真的会从轻处理吗?”
一楼厨房附近,两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性衣着朴素单调,畏手畏脚聚集在长桌附近。
“你给老子冷静一点!本来就烦,你再扯着嗓子吵吵嚷嚷,老子第一个把你给扔出去!”
看起来年纪更大的中年男性,一遍又一遍的摩擦着自己的牙齿,他狠狠地瞪过在自己身周已经乱了方寸的伙伴,一口气憋着出不来。
“知、知道了,老大。”年纪偏小的中年男性一下哑了火,他抿动唇瓣的力度很大,可哪怕对身边的人表示严重不满,他也拿不出反抗对方和谩骂对方的底气。
对方的手段远比自己阴狠,倘若自己不小心触怒对方,恐怕自己也会被对方记在心里。
他不敢拿这件事做赌注,他始终不认为,人性是值得相信的必选项。
年纪偏大的中年男人,听到来自伙伴支支吾吾的回答,心中的火炉简直是又被添了一把熊熊燃烧的干柴。他握紧手中有些豁口的年久菜刀,露出一抹阴狠地笑容,暗暗道:“把你的家伙事儿给拿上。随便外面的人怎么叫嚣,你都不要回头。只要我们手中有足够多的人质,他们不得不放过我们,不得不给我们选择权!”
“走!上楼!一个一个的搜房间!我就不信房间里的熏香没办法迷晕他们几个!”
在年纪偏大的中年男性眼中,今天下午所遇见的这几个客人,无一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们,他们比一般人更容易被欺骗。
在他看来,这群人里,十有八九,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看穿自己的把戏的。
他信心满满,带着自己的“伙伴”兼“小弟”,决定上楼,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的,去搜索自己所需要的人质。
“嘘、别说话!”年纪偏大的中年男性,一边警告自己的伙伴,打出一个又一个的手势;一边调整自己的状态,做好最适合破门而入的姿势和准备。
他说道:“等我喊一、二、三,我们就直接撞开门闯进去!先挟持坐轮椅的那家伙,再控制住一个房间内的另一个小孩子!”
年纪偏大的中年男性,并没有看出来宫墨寒和沈怀苏非同寻常的亲近关系。
他只以为两人是有血缘的亲朋好友罢了。
“好!大哥,我都听你的!”年纪偏小的中年男性,把话说的很漂亮。
他跟随着年纪偏大的中年男性的脚步,遵守着来自对方的命令,随后,他们所以为的成功挟持人质相关的事情,并没有得到成功。
因为,年纪偏大的中年男性,一进门,就被不明物体击中膝盖:何止是站不稳,连带着他手中的砍刀,都险些拿不稳,去误伤友军。
“混蛋!是哪个傻子突袭老子?!给老子快快滚过来!老子心情好的话,还能给你留个全尸看看!”年纪偏大的中年男性,随着“砰”的一大声响,腿部被重物砸中,他重心不稳,一个不小心便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
“呦,就你小子,也想偷袭小爷?”宫墨寒不带感情的勾唇笑,他顺着门外透出的光亮,推动着自己的轮椅,朝着中年男性靠得更近些。
“呵,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也敢和我叫板么?还自称什么‘小爷’,你怕是影视剧或者小说看多了,分不清虚幻与现实吧?”年纪偏大的中年男性,实在是气到了极致,以至于,他忘记继续伪装自己的口音,一不小心,就顺着本身的音色,顺着本身的口音把话说下去。
他不认为,停在自己身体不远处的年轻男性能够对自己构成威胁——在他看来,那人再年轻,哪怕离自己再近,也不过是一个坐着轮椅需要其他人照顾的废物。
年纪偏大的中年男性,并没有把看上去就弱弱小小的沈怀苏放在眼睛里。
不曾想,他的话音落下,坐着轮椅的年轻男性更为爽快的笑出几声,颇淡然自若的开口说道:“那你要试试,看我们谁动作更快么?”
宫墨寒,明目张胆的冲着对方挑衅。
沈怀苏放心不下,又怕给宫墨寒添乱子,便不得不站到不远处,一边试图告诉宫墨寒,让宫墨寒小心为上,谨慎并不再招惹对方;一边时不时扫过自己身周的所有物体,试图寻找到一件可以为自己所用的趁手些的防身物件。
“不怕。”宫墨寒看破沈怀苏的心中所想,轻声诉说着安慰,再淡然自若地等待着年纪偏大的中年男性的下一步动作。
沈怀苏不知道宫墨寒是从哪里来的底气,但哪怕只是两个字的安慰,他都觉得可安心。
他的大脑突然淡定下来,他意识到:“宫墨寒不是那么冲动且考虑不周的人。”便也暗自松下一口气,直勾勾盯视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
“你个乳臭未干的废人!竟然也敢拿那种语气来威胁人?你不如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是哪一种垃圾货色!”年纪偏小的中年男性最先耐不住气,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年纪偏大的中年男性见状也加入伙伴。
他呵呵笑着,握紧砍刀,面目狰狞地朝着宫墨寒和沈怀苏行进。在行进途中,他颇为得意的咧嘴,冷声道:“就算是警察破窗进来也救不了你了。小屁孩,回去学学怎么……啊!”
年纪偏大的中年男性,威胁的话语还没有完全说完,便惊呼一声,极其迅速跌坐在地。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他是狐(三十四)
血腥铁锈味随着空氧充斥寂静的空间。
猝不及防亮起的灯光照耀某样物体,发散的清冷折射,刺痛除宫墨寒以外三人的眼眸。
“你、你你!!”年纪偏小的中年男性彻彻底底傻了眼,他朝着坐轮椅的男人看过去,眼中再无了丝毫的看不起,仅余刻进灵魂的恐惧。
他慌乱地颤动几下,脸色陡然变得煞白。
“嗯?怎么,不继续恐吓了么?”宫墨寒在一群慌乱之人中间,冷静的分外格格不入。
他握住银色发亮的枪支,混不在意的倚进轮椅靠背。他神色淡漠,随意地放下枪支,抬起空无一物的手臂,朝着某个方向边打响指,边呼唤到:“白特助,把他们活着押送下去。”
男人的声音并不小,出自内心,关于命令的每一个字眼,对旁人而言都是冷漠无情的。
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完全程的沈怀苏,始终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神态,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目光已经变得呆滞,活像一只,第一次单独走出森林的懵懂小鹿,对一切都感到吃惊且可怕。
他遥遥望视宫墨寒的背影,突然觉得已经相处很久,哪怕谈过很长一段时间恋爱,但在分手后,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很陌生。
在他的印象里,宫墨寒从来都不是这么冷漠无情的人;在他的印象里,宫墨寒虽然是有些混账的花花公子,但是从来都不会做伤人姓名的“莽撞事”,城府也从未如此深沉又可怖。
可如今,重逢以后短短四十八小时之内,他看到了对方,之前从未有展示过的模样。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一次对方——哪怕是以一种,并不太好、并不太理想的恶劣形式。
但……或许也该感谢来自宫墨寒的狠厉,也该感谢来自宫墨寒的阴森城府,否则,在面对这两位中年男性的时候,他们将毫无反抗的力量,将变成待宰的鱼,受着那些无妄之灾。
沈怀苏抿抿唇瓣,脑海中关于“白特助”这个人产生了许多许多,新奇又似乎离谱的构思。
他从未见过这位“白特助”。
之前还在一起谈恋爱的时候,宫墨寒身边的每一个朋友、每一个家人,他都见过不止一两面。包括宫墨寒的工作同事,合作伙伴,贴身与非贴身助理,他都见过面,喊过次名字。
只有这位“白特助”,是他第一次听闻,且确认自己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在震惊之余,他也非常的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够入宫墨寒的法眼。
听宫墨寒方才的语气,见宫墨寒方才的态度与动作,似乎是很在乎这位“助理”,很看重这位“助理”。“那这位‘助理’,和宫墨寒……到底会是什么关系呢?”沈怀苏默默的思索着,甚至已经想好了,最差劲的一种情况——或许这个“白特助”,除去是宫墨寒的助理,还是宫墨寒曾经的小情人;或许这个“白特助”,除去是宫墨寒的助理,还是宫墨寒的现任或待选小情人?
沈怀苏没来由的更为恐慌,他一下又一下的吞咽口水,紧张冲动的甚至有些无以复加。
可随着宫墨寒的声音,在房间里面消散过一阵子,沈怀苏听着一声又一声的脚步声,他竟然看到了自己意料之外的“熟悉的陌生人”。
推门而入的男士,一身俊朗的黑色西装,皮鞋锃亮,头发虽然一丝不苟的打理,手上却是随意地摆弄着一把枪支:黑色的,除却颜色其他的,和宫墨寒手中的款,简直一模一样。
“难不成……他们真的是,情侣关系?”
“可是……既然有了新的小情人,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是打算想法子家里养着一个,出门带着一个,外面再去-包-养-一个我嘛?”
“可是……这位白特助,怎么还有点像是许久未见的……尘白助理?是我太久没有见过尘白助理,所以,看谁都像是尘白助理了吗?”
沈怀苏瞳孔地震,看着那位助理,格外熟练地把两位中年男性给按压到地面上,再一把拿出腰间早已放置好的绳索,眼疾手快的把两位中年男性给迅速捆绑起来,再打上个死结。
“宫少爷,人已经处理好了。”白特助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一举一动,和沈怀苏印象里的“尘白助理”更像了,像是一个模子里走出来的人,比双胞胎还要让人分不清谁到底是谁。
“他……”沈怀苏有好多的疑问,他想问这位白特助到底是不是曾经的“尘白助理”。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冒然问出这些,有些太不礼貌,有些太过于突兀,所以他想了下,闭上了嘴巴。
“他是我如今的特助,名为尘白,几年前郁游自杀去世以后,他从穆司卿那苟东西手底下来我这边,给我帮忙。出于顺口,我常唤他为白特助。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上下属关系,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混乱情感。”宫墨寒似是看出沈怀苏的心中所想,他主动开口解释着,以防对方会莫名其妙地误会些什么。
“……嗯,好。”沈怀苏并没有想到,宫墨寒竟然会主动的,向自己解释什么。
‘是怕我会误会吗?果然”是很在意我吗?沈怀苏心中浸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扑通扑通的气泡接连成血脉中一下又一下的炙热心跳。
沈怀苏的耳根发热,直到跟着宫墨寒下楼出门,走到民俗客栈的一楼时,他才突如其来的回过神来。
对于郁游自杀去世这件事,沈怀苏早就有所听闻。当时,这件事闹的并不算小,只要打开手机,只要打开电视,就能随时随地的听闻顶尖女艺人自杀的新闻报道,或是热搜词条。
当时,听闻消息的沈怀苏,正在为郁游设计生日花束——他对郁游印象很好,早就已经把郁游,当成自己的亲生妹妹看待。
以至于,听闻郁游的去世消息,他久久的回不过神,久久的,沉浸在悲痛的情绪当中。
也就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一直跟在穆司卿身边的,那位看起来温文尔雅,又业务能力格外出色的“尘白助理”,竟然暗恋郁游小姐许多年;而大名鼎鼎的国际女团队长,那个经历了yanzhaomen事件,却仍旧鼓起勇气,活跃在镜头前面,又拿下国际大奖的女艺人郁游,竟然在心底里,也把尘白,藏了许多许多年。
他们两个人,分明在庄园之内,每天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可偏偏他们两个人,谁都不肯主动述说、挑明这份情谊,所以,到了最后,到了郁游自杀离开人世,留下来一封信件以后,尘白才久违的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从来不存在什么单相思,从来不存在什么可笑且不值一提的“只是玩玩”。他们缺少的,只是及时的互述衷肠,仅此而已,别的都没有了。
倘若说起,身世与财产差异,那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穆司卿 是尘白的上司,郁游是穆司卿的妹妹,他们家里本身就不缺钱,不缺可以仰仗的背景靠山。
郁游只需要,勇敢的去追爱就好。
可偏偏,这位敢面对yanzhaomen事件,敢重新回到、活跃到影视镜头之前的大小姐,不敢开口说出一句“我喜欢你”,不敢说出一句“要不要我们谈一场恋爱?”
而那位看上去无所不能,心理素质格外强大的尘白助理,竟然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沈怀苏心中,说不出的复杂、难过。
他为尘白和郁游感到惋惜,为穆司卿和宋知予感到惋惜,为穆司羽和宁易洋感到惋惜。同时他也对自己和宫墨寒之间的事感到惋惜。
“所以,他手中的,也是真枪吗?”一个好听的男声,问出沈怀苏心底,同样想问的话语。
沈怀苏转头看过去,只见几个和尘白穿着同样服装的成年强壮男性,扣押着其他的中年男性,再拥护着穆司卿和宋知予两个人,朝着自己和宫墨寒,正一步又一步地,走了过来。
那句话,是宋知予问出来的。
宋知予向穆司卿询问的,正是沈怀苏想向宫墨寒询问,却没有好意思,能去问出口的。
沈怀苏的目光,聚焦在披着穆司卿外套的宋知予的身上,其中带着试探与是否隐瞒的殷切质问;宫墨寒目色淡然,并不在意周围的人有多少的疑问,或是露出什么吃惊呆傻表情。
穆司卿闻声,倒顿了两秒,转而朝着宋知予轻轻点了点头,道:“真枪,持有许可证。”
“嗯?”宋知予表示震惊,毕竟现实世界中,个人持有枪支是违法,是不被允许的。倒是真的没想到,书中的世界,竟是被合法持有的。
“喜欢?我那也有一把如此质量的枪支,很轻便,喜欢的话,回去试试看?”穆司卿误会了宋知予的意思,以为宋知予是喜欢这些东西。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的日记我读过
他如开屏的花孔雀,呈着股傲气的姿态。
宋知予抿唇试探,低声凑近,道:“这里是怎么规定的啊?这些东西……怎么你们都有?”
突破宋知予固有世界观的事件,让他一瞬间差点以为这里是什么“末世废土”,迷乱无章。
但事实上,仅是这里的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了, 他对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有一种未知的恐惧与好奇。使他一路上,都没能缓过神来。直到……他看到那许久不见的尘白。
临将忘记的痛苦回忆,随带着,各种复杂的感情,将宋知予一下拉回到清醒思维范围。
“尘……白?”他不确定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都已经记不得,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位嘴硬心软的助理了:对方似乎变了很多。
尘白没有再一直穿着棕色的西装外套,也没有再如当年一般亲近温和。
反倒是身上,穿起清冷逼人的黑色西装,面上再不带一丝一毫的笑容,以冰冷且没有表情的面孔,所轻而易举地代替。
宋知予瞳孔颤动,直到尘白满目复杂,瞳孔震动着,朝他点头打招呼示意,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抿着唇瓣,看着周围的一切,头一次觉得人与人之间,竟然可以如此陌生且熟悉。
许是宋知予突如其来地沉默太过不对劲,导致穆司卿很快的,察觉到宋知予的不对劲。
男人舔过自己的后槽牙,瞟过宋知予有些发白的不正常脸色,最终有些没底气的开口。
他说:“在管城,只要拥有持枪许可证,便可以自行使用枪支。而持枪许可证的下发……”
穆司卿仔仔细细地解释着。
宋知予这才知道,在如今的书中世界内,持枪许可证的下发,比在现实世界中,下发的要更容易且更大众化。
要是放以前,宋知予会对这些很感兴趣,可现在,他连控制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了。
他满脑子都在想,关于郁游去世的事情,他满脑子都在想,尘白该是何种心情。同时,他又很好奇,尘白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会从穆司卿的贴身助理,转变成宫墨寒的“杀手”助理。
穆司卿似乎是,也突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领着宋知予下楼梯的动作,顿了又顿。
直至要走进一楼客厅的时候,穆司卿才在思索过后,恍然开口。他说:“之前,尘白帮你从临海庄园逃跑以后,我把他关进了地下室。”
“我刚穿书回来,还想不起以前的事时,你往我脑袋上,砸酒瓶的那个地下室?”宋知予想起来电闪雷鸣的黑夜,想起男人凶狠的动作。
“……嗯。”穆司卿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没有料想到,少年第一时间想起来的,竟然会是这一件事——他整个人,何止是尴尬不已。
但他想着:“越是这种时候,话语越是不能落到地上。”所以,他硬着头皮,继续道:“出于气愤,出于被隐瞒与欺骗,我将他关了几月。”
“后又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便将他送到了宫墨寒身边,方便照顾和帮忙处理,关于宫家的事情。”穆司卿说着,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宫墨寒和沈怀苏。“但没想到,郁游会自杀。更没有想到,尘白和郁游竟是互生情愫,却终是阴阳两隔了。我本欲盖弥彰,又没能动手。”
“为什么没动手?你当时……想做什么?”在宋知予眼里,穆司卿多多少少的,是一副阴鸷狠厉,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把任何一条命当做是高高在上的模样。若是说穆司卿整出什么幺蛾子,他会觉得理所应当,丝毫不意外。
但若是穆司卿什么都不做,他倒警惕了。
“当时……想废了他。”穆司卿原本想憋出一个谎言,但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当他对视上,宋知予那双灵动的桃花眼睛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再也无法说出谎言。真相以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的速度,从唇舌中戚戚然炸蹦而出。
“但我又觉得,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应当是极好的。我怕你哪一天回来的时候,会更加怨恨我,会觉得我更不让你喜欢了。”穆司卿的字字句句,哪里还有半分的强势、强迫的意味?
逐步的卑微,使他的表情和走路姿态,都有一些不对劲的意味,像是在欲盖弥彰一般。
“……”宋知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看周围的环境,听着周围的喧嚣,再扫视现在,那天色已经漆黑的,书中的世界。
最终,他想说的千言万语,都被堵在了喉咙眼里,还未说出口,就消散在风云肠胃里。
“予予!”穆司卿,见宋知予不理睬自己,倒是更紧张,更着急起来。同宋知予面无表情的云淡风轻,形成了强烈,而又明确的对此感。
“嗯?”宋知予回应的声音,是那么平淡。
“……”穆司卿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矫情。在他,已然过去的,那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他从未如此小心翼翼,也从未如此,艰难不已开口过。
就在这时候,就在那一瞬间。他恍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是,恍然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会不对。但如果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恐怕宋知予,会更加的讨厌、疏远自己。
穆司卿神思复杂。眼看着,他们一行人,就要走出这间民宿客栈,眼看着,宋知予就要更加的沉默,他再不说些什么,情况只会更恶劣和更难堪吧?
想到这里,穆司卿难得鼓着勇气,也不怕被说是什么“破罐子破摔”,他也顾不得,再多想其他,顾不得再继续去算计宋知予。
他想:“比起各种心机试探,比起各种的花言巧语,或许,真诚、真实的说些什么,才能够更加的触动予予,或许能换来一线原谅。”
穆司卿有些紧张的吞咽口水,他有些无厘头的,突然道:“你留下的日记我都读过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主动联系穆司卿?
宋知予微愣,可不等穆司卿再多说些什么后续的话语,他便绷着脸,转身离开民宿。
他朝着林深更深处漫步,站一旁的尘白欲将阻拦劝解,却见宫家老管家先行一步,跟了上去。
“把东西收好,启程回去。”宫墨寒用余光扫过宫老管家前行的背影,遮掩眸子呼出口气。
罢了、罢了,他们的事情,由他们解决。
宫墨寒心头风云涌动,又在瞧见魂不守舍的沈怀苏之时,令自己打起精神,压着嗓子喊了声:“喂!”
沈怀苏不解,回过神后,将视线落在宫墨寒身上。
他悠悠道:“要回去了嘛?”
全然一副懵懂模样,对眼下的情况没有一丝一毫的细致判断——或者说,是对眼下关于宫墨寒的事情,早已不再上心。
宫墨寒薄唇轻启,欲言又止之中,紧紧握住轮椅扶手。
惨白的掌心肌肤状态,任谁看都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沈怀苏对风雨欲来毫不知情。
他脸色木然,时不时揉搓发凉的手臂。
宫墨寒即将爆发的怒火,忽地燃不起来。
“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宫墨寒不再计较眼下的不对劲,他倒在此刻分清楚轻重,带着不忍心,混杂着未消散的爱意与自卑,用力拨动轮椅扶手上的某个零件。
男人转向的速度极快,沈怀苏听见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看见荡起的灰黄尘土。
“墨……宫少爷……”沈怀苏不明所以,不知道宫墨寒突然又在发哪门子脾气。
尤其是在对方听到自己的呼唤,还头也不回的加快离开的速度时,沈怀苏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
“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沈怀苏抿过没有什么血色的唇,一时间不知所措。
“沈先生不必挂怀。”尘白同警部交情不错,合作过许多次。
一些简单的犯人、嫌疑人交接工作,他早已经驾轻就熟。
忙完手头工作的他,自然瞧出宫墨寒同沈怀苏两人的不对劲。
离开穆家的这些年,尘白变化很大,早不是对感情一无所知的“尘助理”。
他煞有其事地理理自己有些褶皱的西装,朝着沈怀苏迈进几步,淡然道:“宫少爷如今的脾气,便是我也说不出一句‘正常’。先生就当是恶狼更年期罢了。”
“恶狼……更年期?”沈怀苏喃喃自语。
或许是“更年期”三个字,放在正值大好年华的宫墨寒身上,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喜感”,以至于略显麻木地眸子,此刻扬上些许光彩。
他自知尘白同穆家、宫家的关系,是乃非比寻常;也曾从宫墨寒的口中,没少听闻年轻一代几人的奇闻异事。
但道听途说,同亲眼所见,终究是有不一样的滋味。
“这些年,大家都变了很多。”沈怀苏忽而感叹,朝着尘白,投去一抹柔和的笑,他说:“不知道尘特助有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的话,在归途里,同我讲讲这些年的往事,如何?”
一字一句,颇有几分宫墨寒从前的影子。
尘白一愣,断然说不出关于拒绝的字眼。
……
可不论从何种方面看来,涉及宋知予、穆司卿,以及宫墨寒一行人的事情,总归是带了些许玄幻色彩。
沈怀苏许是理解几分关于宫墨寒的现状:往日高高在上、且无所不能的宫家独生子,生来便站在金字塔的顶部,一遭车祸坐上轮椅,还失去往日好不容易才追回的爱人。
任谁,怕是都会性情大变,阴晴不定又喜怒无常的没完。
而尘白,是走不出关于郁游的阴影。
一如当年,走不出宋知予阴影的众人。
“造化弄人啊……”沈怀苏感慨道。
他们这一圈子人,走过了多年的波折,却是不知道,这番闹剧,究竟还要进行到何时。
沈怀苏抿唇,跟着大部队前行,离开民宿坐上熟悉又陌生的车辆。
“你还好嘛?”沈怀苏拉开车门,却是瞧见意料之外的人。
他没有看见宫墨寒,没有看见尘白。
倒是瞧见宋知予,以及宫老管家。
他看着宋知予略显疲惫的面容,最终视线落在宋知予有些红肿的眼眶。
“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和穆司卿把一些话说开了。”宋知予撑起一抹尴尬地笑,末了又很快释然了。
他同穆司卿又能聊些什么呢?
无非是把所有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宋知予心头的一块石头,自然是放下了。
他再也不用担心穿书的秘密被发现,毕竟他同穆司卿坦白了,他也告诉对方,以后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阳关道。
至于穆司卿……
不出所料的,不愿承认、更不愿相信,宋知予如今对书中世界的麻木。
宋知予如今,不过是想找个法子,尽快回去罢了。
若不是宫老管家即时赶到,怕是穆司卿和宋知予之间的谈话,会更加轻而易举地失控。
宋知予不再是曾经的宋知予,穆司卿也不再是曾经的穆司卿。
两人相互拉扯,不过一个人想断了念想,一个人想重新续航。
沈怀苏也早不是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他比之前要多了些眼力见。
他不知道宋知予和穆司卿之间,更详细的情况,只是见宋知予状态不好,他便没再不合时宜的继续追问。
“回去以后,你有什么新的安排嘛?”沈怀苏岔开话题,倒也没有避着正开车的宫老管家。
宋知予怔愣一刻,恍然问:“你知道宫家和穆家娱乐产业的违约金比例,是多少么?”
宋知予当年身为穆司卿公司旗下的艺人,自然是得了些好处与照拂。
可如今,他打算在寻找离开方法的同时,将自己同这个世界的关联、束缚,尽可能的斩断了。
他在公司赚的不算少,可具体的合同事宜他却是记不清的。
他可不想以后有什么意外情况,将自己再次拽回到这个书中世界。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尽快扼杀一些可控与不可控因素。
宋知予眸色沉沉,看得沈怀苏心头一惊。
“这个……我不是特别清楚,只是以前听宫少爷说,如果没有及时提出解约的话,会自动以年为单位续约。”
“好像还说,最低赔偿比例是三倍起?”沈怀苏说着说着,也不太确定了。
距离和宫墨寒的上一次谈话,对他而言,已经过去了很久。
这些偶尔听到,偶尔问出的东西,算不得确定以及肯定。
更何况,他也说不准,如今的条例同以往想比,是否是有所改变。
宋知予倒是比沈怀苏想象中要镇定的多。
他瞟过沈怀苏惴惴不安的模样,安抚似的揉揉对方的手背。
“回头……我自己再详细的看看,问问,能顺利解决的话,自然最好。”宋知予对自己想要解约的心态,不加掩饰。
宫老管家即便听到了,也识趣的装作充耳不闻。
仅剩沈怀苏独自伤怀罢了。
……
离开民宿,回到管城的这段日子,宋知予一如既往的寻了处房子,按月给着租金。
他每每扫过账户余额,都会一阵又一阵的失神——他总是怕,穆司卿会不留余地的停了他的银行卡,怕穆司卿突然来追什么娱乐公司的违约条款,或者是给自己安排些合同中挑不出毛病的活计。
自此,他已经一月有余,没有再用过智能手机。
“您好,请问现在还可以取现金吗?”宋知予本想着手里剩下的现金,应该是足够使用。
但他怕穆司卿突然停了他的卡,怕穆司卿派人来银行堵他:毕竟,一个多月没来折腾还无动于衷,并不是穆司卿的作风。
宋知予瞟过取款机上的余额,抿抿唇,决定将大部分余额,先提成现金,拿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家银行隶属于谁家,宋知予毫不知情。
他只觉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数一数二。
“您好,请问您要取多少现金呢?银行卡还是存折取用?”工作台的服务人员淡淡微笑,觉得眼前戴着白色口罩,穿着休闲服装的少年气质出尘,漂亮的很。
却想不起来,这人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十分眼熟。
出于工作职责,她顺着对方好听的声音,为对方办理业务。
“您确定……要提取十万现金?”工作台的服务人员,朝对方确认讯息。
“嗯,我确定。”宋知予抿唇,有些不安。
“好,麻烦您先提供一下身份证明,进行身份核实以后,我会为您安排下一步。”
“身份证明?”倒是宋知予懵了一下。
“之前不是使用手机号,就可以在这里刷脸取卡中大额现金么?”宋知予记得,以前不用身份证也可以在管城取钱的。
工作台的服务人员愣了一愣,瞥见少年手中的老式按键手机,她倒也明白过来:想必,这是外地来的孩子,所听说的还是曾经的取款规则。
她觉得这孩子可怜,便更是耐心,道:“今年年初进行的政策改革,工作台真人取款需要提供本人身份证原件,以及一部可以接收短信进行实名认证的本人手机。”
宋知予幡然醒悟。
可是他的身份证,以及其他证件,都在穆司卿手里。
难道,要他主动联系穆司卿不成?
第一百七十五章 穆司卿,你可真狠
宋知予眨眼间没了头绪。
似是接受不过来,穆司卿对自己的冷情。
可分明,这样才是他们之间本来的模样。
“前面的人坐着干嘛呢?”
“业务办完了就赶紧让位儿!”
“我还急着取钱嘞!”
“……”
站在宋知予身后,一些整齐排着队,等待办理业务的人,不免有些烦躁。
所有人都想着速战速决。
时间紧任务重,排队的人中,不乏有更着急需要用钱的人。
他们见宋知予坐在窗口边,好半会儿一句话不说,一件事不办,他们不免有些意见。
宋知予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却又很快认清自己如今的身份。
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
宋知予抿唇,没有舒展眉头,朝着柜台工作人员道了谢,便匆匆离开银行。
“你说那小伙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一些走出银行的人打量着宋知予的背影,嘀嘀咕咕说些感叹。
“哪里眼熟?这种身高体格的人不是很常见的么?”
“我看你小子也是老眼昏花喽,看见谁都想攀附个关系,说出个眼熟。”
“诶咦,你们怎么还不信我嘞?”
“怎的信你?你上次还说你见过穆家管事儿的呢!”
“结果呢?你领着我们,连一个穆家品牌聚会都进不去。”
“我看你小子,还是少做些大梦了!”
这群人穿着随意,说休闲不休闲,说正经不正经的一套行为举止,倒是有些像夏日街头的大排档醉汉。
说着飞上天的话语,讲着透不到边的想。
他们倒是同宋知予顺路。
从管城边郊的某个银行出发,径直朝着东边的大路行走。
这一路,倒是没有什么摊位。
路边是两排树木,道路长得看不到边。
这群人丝毫不在意话会被别人听了去。
宋知予心头发紧,听过一个“穆”字,便乱了所有的分寸。
他加大迈出的步子距离,提快行走速度,强忍着一身的冷汗,戴上衣服兜帽。
“千万别有人认出我来……”
宋知予心中恳求,生怕穆司卿的眼线哪里都是。
也生怕,有曾经的粉丝能够认出自己。
“话说回来,我离开这里这么久,以前也没有什么代表作品,现在还能有什么粉丝么?”
宋知予哑然,直觉自己发现了盲点。
一时失神,却听见身后几人更惊人的话。
“呦!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多大的人了,还一惊一乍的没完没了,也不嫌害臊。”
“哎呀,你这话就不对了,啊。”
“我可是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前头那少年眼熟喽!”
“那你倒说说看,说不出个三五八七的过门理由,我可得把你踹进湖中心,给你清醒清醒昨日醉酒。”
“你们没发现吗?”挑起话头的人,猛地降下来自己的声音。
“那少年,可是像极了宋知予!”
此话一出,空气寂静了几秒钟。
宋知予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可是他又很快的冷静下来——他想,此刻如果拔腿就跑,被确信身份的可能性会更大。
他忍了又忍,才按耐下即将拔腿就跑的一系列动作。
“哎呦,哪怕是宋知予又能如何呢?”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你还不知道吧?这管城早就变了天,那宋知予再有名气,那也是曾经。”
“不说别的,他之前的经纪人早就离职了。他们公司要捧得人,也早就换了好几轮了!”
“哪怕宋知予现在回来,也得能给公司赚钱才行啊!”
“可是他失了势,除了穆司卿,谁还乐意捧一个花瓶啊!”
“现在的观众,眼睛毒辣的很,不乐意看花瓶,都乐意看实力派了喽!”
“那重新翻红拿奖的徐洛麟,走得可不就是演技派的路子?”
“……”
一字一句,显得格外刺耳。
把宋知予心头的火苗,一点一点的碾碎。
……
但又话到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知予浑浑噩噩回到出租屋时,已经近了黄昏。
扬起的风沙,扑进红中加黄的光,倒让宋知予酸疼了眼眶。
他不知道如今该怎么办了。
倒希望眼下是一场随时可以醒来的大梦。
否则……他在这个世界的以后,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守着手里余下的存款,坐等把山给吃空?
宋知予倒是闲不下来了。
可是他又能再做些什么工作呢?
他还要随时提防着被其他人认出来。
“认出来?”
宋知予一愣。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开始害怕被人认出来了?
真是荒谬,荒谬之极了。
宋知予长呼一口气,揉搓几下,有些发凉的手臂。
老式按键手机不合时宜的叮铃叮铃响。
是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
“喂?您好。”犹豫一阵,他还是接了电话。
他怕不接电话,对方会有偏激的举动——倘若打电话的这人,是穆司卿的话,那可是差到了极致的情况了。
宋知予想着,提起一口气,等待对方的回复。
“您好,请问是宋知予,宋先生么?我是楠木娱乐集团的经纪人总管,我叫金核桃,您可以叫我金总管。”
是个成熟又威严的男声。
语气……到说不上好。
有些烦躁,也有些瞧不起。
似是窝着一股气,觉着给宋知予打这一通电话已经是“屈尊降贵”。
“您好,我想您打错电话了。”
宋知予抿唇,不记得自己认识或是听闻过楠木娱乐集团。
他也是第一次听闻“金核桃”这个名字。
他想找个借口挂断电话,再把对方删除拉黑,可是对方却预判了他的操作。
“你现在挂断电话,最迟明天中午,律师会带着违约合同,去找你取违约金。”
金核桃对威胁艺人的活计,早驾轻就熟。
他生怕宋知予挂断电话,语速快得能够有资格去参加说唱语速比赛。
与此同时,宋知予的手机嗡鸣震动。
少年收到一条长长的信件。
“宋知予先生,您好。”
“楠木娱乐集团法务部在此提醒您:”
“您若是在一周之内,未同公司负责人达成良好协议,将基于您这些年的对工作不负责,对您进行违约条款的处罚。”
“经纪人总管金先生即将与您来电,请您注意接听。”
“另:楠木娱乐集团隶属于穆氏集团,前身为羡鱼传媒与慕鱼娱乐。”
信件的最后,还“贴心”标注上了一串天文数字——宋知予不必细看,便能清楚的知道,对方怕是并没有哄骗自己。
……
宋知予不得不继续听金核桃后续的话语。
对方很不耐烦。
但似乎是又顾及什么,这才在说明来自以后又“好心”回答宋知予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
宋知予终于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这通电话,怕是有穆司卿的手笔。
否则,以对方的身份,早就臭骂一顿,再把电话挂断了——宋知予听出,对方不是好脾气且好相与的人。
而对方的来意,无非是想要宋知予重新为娱乐集团打工罢了。
从金核桃的口中,宋知予了解到一些关于娱乐合同的内容变化。
他的一系列-福-利-计划,包括各方面的待遇,已经和普通入职的三十六线排外的艺人差不太多了。
他若是在合同到期前的这八个月内,没有超额完成“对赌协议”,他将“被迫”再为楠木娱乐集团打工五十年。
且这五十年内,他的人生,将不再受他自己的掌控。
公司让他做什么,他再没有拒绝的资格。
而那对赌协议的内容,是公司已经“替”宋知予签下来的。
八个月,刨去各方势力的分成,宋知予要为公司争取到至少八千万的税前净利润。
倘若放在几年前,宋知予根本可以不把这对赌协议当回事儿。
他甚至可以无所畏惧的说一句:“区区八千万而已。”
可如今,他不是现实中的娇生惯养少爷。
也不是几年前,在书中世界的娱乐圈内,可以随意霸榜热搜的人了。
他变了很多。
哪怕仍旧叫着“宋知予”,他也早就不是曾经的他了。
他听着金核桃不耐烦的话语,断然没有一点拒绝的可能。
他本先抱着的一点希冀,在夜晚十点钟左右彻底巩固认知。
他收到一封实体信件。
上面写着宋知予的违约条款,写着宋知予庞大的对赌协议内容。
“穆司卿,你可真狠……”
宋知予不相信,这些事情的背后,没有穆司卿的指使与允许。
他捏着平滑的白色纸张,头一次咬着牙也不知道下一个努力方向在哪里。
他不想被别人操控人生,也想离开这里。
可离开的条件之一,便是猜测中的,那一本关于《万人迷又被病娇反派惹哭了》的实体书籍。
那本书在哪里,他并不知情。
但……十有八九,在穆司卿手里。
所以,穆司卿才有持无恐的,不再继续打扰。
所以,穆司卿才没有冻结宋知予的银行卡与存折。
所以,穆司卿才没有派人,强硬的把宋知予带走……
因为男人知道,他的予予无处可去、无计可施了。
穆司卿也想再心狠一点,但他怕他的予予吃不饱穿不暖,怕他的予予因为金钱方面在外面受委屈。
第一百七十六章 那本书,丢了(一)
所以穆司卿所能想到的,只有“违约金”一个法子了。
具体的恶趣味,在信件背后展示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宋知予清清楚楚地瞧见,那实体信件的背后,有黑色的钢笔痕迹。
那痕迹,没有写什么字,也没留什么话。
只是写下来,一串电话号码。
宋知予的指甲狠狠划过黑色墨迹,一道灰黑色的弧线染上少年人的指甲。
“穆司卿,你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宋知予咬牙切齿。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穆司卿的用意呢?
金核桃说出对赌协议与违约金,却又说公司没打算捧宋知予,没打算往宋知予身上砸资源与宣传。
穆司卿拿准了,如今身为三十六线排外艺人的宋知予,是没可能,在八个月内,给公司赚够八千万的净利润。
娱乐圈来钱很快,可宋知予曾经的人脉资源早已被剔除的一干二净。
公司不乐意再捧宋知予,那就是摆明了,要宋知予去想其他法子。
可宋知予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无非是求助于穆司卿等人。
所以,穆司卿“好心”,在信件背后留下一个联系方式。
宋知予想都不用想,就能认准,这联系方式,不是穆司卿的,就是穆家管家的。
而穆司卿能有什么打算呢?
八千万,对穆司卿来说不值一提。
他一分钟赚的都比八千万多。
他无非,是想宋知予来求。
宋知予此刻的地位,就相当于,等待被穆司卿“-包-养-”的,小金丝雀儿。
只要宋知予开这个口,只要宋知予肯陪着穆司卿一段时间,怕是再多几个八千万,穆司卿也会眼都不眨的“送”给宋知予。
“但这又算什么呢?”
“穆司卿,你到底,想把我当成什么了?”
刺裸裸的折辱,何尝不是最下下策。
但宋知予,又好像,是没有其他法子了。
他握着老式按键手机,背靠着墙壁,手指冰凉凉的,连带着脚踝,都好像是怎么也暖不太热。
……
管城。
穆家临海庄园。
书房的灯光冷白刺眼,坐在其中的人,似是有些碍眼了。
“少爷,信件已经送到一阵子了。”
穆家的老管家,也早就换了人。
如今这位,年过半百,是郁小姐曾重用过的人。
穆卿言如今同郁小姐关系不错。
尤其是从一年前,郁小姐不声不响地主动改了名字以后。
这位上一任穆家主,对郁小姐何止娇惯。
怕是郁小姐毫无理由地闹翻了天,穆卿言都会鼓着掌,夸着“好”,再耐心询问郁小姐是否玩得开心、玩得尽兴,是否还要再闹得、玩得更大一些。
也算是承了郁小姐的情,连带着穆卿言同儿子穆司卿的关系,都有所缓和。
穆司卿关于楠木娱乐集团的改名,与穆家一部分产业的正式接手,可没少了郁小姐的从中帮助。
否则,穆卿言怕是难以放权。
穆司卿也不会如此,有恃无恐的对宋知予行此威胁。
毕竟,他现在,什么都不用畏惧了,没有任何人的势力,可以比过他了,不是么?
哪怕是小人出现,怕也难以奈何穆司卿。
如今的穆老管家,风风雨雨里走过了几十年岁,倒也能把穆卿言、郁小姐,穆司卿、宋知予之间的事,看出个七七八八。
自此,他才自荐去给宋知予送信件。
本来,这种人,找个穆家亲近的人,都能送过去的。
重点是,让宋知予收到信件,而非是谁送过去的。
可穆老管家,却不曾想,听闻宋知予收到信件后的穆司卿,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随意且淡然。
“嗯。”
“知道了。”
穆司卿回复过四个字,便不再多说。
甚至于,他说话时,始终都是低着头,在翻看着,手中的某份文件。
穆老管家瞧不出对方的喜怒,略有些木讷地候在穆司卿身旁,却是不多问一个字。
“少爷,郁小姐方才来短信,询问您是否要一同出游?”
“说是,要同穆先生,一起去看看国外新建的葡萄酒庄。”
穆老管家知无不言。
倒也听闻过,郁小姐最近这两年,极其喜爱葡萄酒。
穆卿言穆先生,为博得美人一笑,自是隔三差五送郁小姐一家酒庄。
这件事,本轮不到穆司卿插手。
但穆卿言被郁小姐吹了好一阵耳边风,前段时间,刚把一部分国外产业,放权给穆司卿少爷。
这葡萄酒庄的生意,于情于理,自然要穆司卿跟着瞧一瞧:哪怕只是做一做面子工作。
“郁小姐生病好了?”
穆司卿同穆卿言关系有所缓和,却仍就是好不到哪里去。
倒是同郁小姐的关系,愈发的好了。
前些日子,郁小姐在一寒冷城市中,不小心因滑雪摔倒一次,听说,上个月还贴着几片膏药。
按穆卿言如今对郁小姐的重视程度,怕是不会让尚未痊愈的郁小姐,再次出远门。
“少爷,郁小姐的摔伤,怕是仍未痊愈。”
穆老管家一五一十回应道:“上周五,郁小姐还说腰背的膏药贴的发痒,闷的难受。”
郁小姐这话,知道的人不少。
倒是让这突如其来地出国,显得更可疑。
穆司卿皱了皱眉,询问道:“郁小姐同老疯子闹矛盾了?”
除此之外,穆司卿猜想不到,郁小姐还有什么理由,要现在出国。
什么葡萄酒庄的,怕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幌子罢了。
穆司卿本不想多管闲事,但郁小姐毕竟是他的生母,若非郁小姐从中调和,恐怕,穆司卿早已和父亲穆卿言闹掰至两败俱伤。
维护着郁小姐,反倒变成了对自己所有权利进一步发展的保障。
穆司卿不得不重视起郁小姐的不对劲。
“听老宅的人说,郁小姐同穆家主之间,一切如常。”穆老管家一五一十的复述,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讯息。
穆卿言同郁小姐住在临江的穆家老宅。
穆司卿和穆老管家住在管城临海庄园。
双方各自有些眼线,有些防备手段,却不影响他们明面上的关系缓和。
“没有情况倒是最大的问题。”郁小姐从年轻时候就不是什么安安分分乖巧好女孩。
穆司卿知道这件事,穆卿言怎可能不知晓呢?
倒是不知道,郁小姐要耍什么小心思。
穆司卿抬手,重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老的小的,竟没一个,令人省心的。”
穆司卿抿抿唇,却是不得不插手,关于穆卿言与郁小姐之间的事。
“让人在老宅多盯着些,有什么情况,及时再同我诉说。”
“是。”穆老管家躬身应着。
“另外,若是宋先生那边,迟迟没有回复,你便再跑一趟,将第二封信件,亲手送到。”
穆司卿一件件事安排着。
忽地,他想起什么。
“对了,穆司羽最近在做些什么?”
自打穆司羽的生活,回归正轨以后,穆司卿倒是很少会叫对方“小兔崽子”了。
“二少爷最近忙着一件大案子。”
“具体情况无从知晓,不过……”
“据说,二少爷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过自己的住宅了。”
“同二少爷住在一处的少年,最近瞧着,也是行色如常。”
“按时出门画画,正常休息,也不见与生人过多接触。”
乍一听,倒像是宁易洋的日常生活。
可越是这般,越是令穆司卿放心不下。
他总觉得,有什么在意料之外的事情,正在疯狂发酵。
但那预感,到底是在指着什么呢?
穆司卿垂眸,却抓不着边际。
老管家候在一旁,无问便不答。
规规矩矩的,倒也不会自作聪明,对穆司卿有所欺瞒。
穆司卿思索着,脑海中没来由的又浮现出关于宋知予的一瞥一笑。
莫非真是他阴鸷过了头,才让感情上的事情变得更为不顺利的么?
男人不免引起反思。
恍然,他灵光一闪,想到什么。
他问:“那本书老书呢?”
曾在临江疯人院出现过的,曾在穆家老宅待过许久的,曾让宋知予找寻不少日子的,那本名为《万人迷又被病娇反派惹哭了》的书。
老管家偶然知晓书名,却未曾翻开查阅过一次。
“属下这就去查。”
放在老管家身上的事情,不止一两类。
某一件事被突然问起,所产生的疏忽,实属也无法避免。
看在这本书已经许久未曾出现,许久未曾得到重视的份上,穆司卿并未因此怪罪。
他闷闷“嗯”一声,低头顾自签署文件。
“一群人,倒是每一个令人省心的。”
包括……他自己。
穆司卿心头默念,偶然瞟见文件上“宋知予”三个字时,不由得再次失神。
那是一份对赌协议,对如今的宋知予而言,绝不可能达成的一份对赌协议。
由穆司卿同郁小姐商量撰写,再由宫墨寒的法务部走流程、并细化合同内容。
“快来找我吧。”穆司卿昵喃。
拟下这份对赌协议的初衷,不是为了赚那区区千百万。
对于穆司卿而言,那些钱于如今的他,是九牛一毛都称不上的。
他的目的,一开始便是让宋知予或服软、或发怒的,来寻找自己。
第一百七十七章 那本书,丢了(二)
穆老管家心知肚明,却断不敢多说什么。
但如今是网络时代,哪怕走不了正规艺人的路线,宋知予也能有其他来快钱的法子。
穆司卿到底是没把事情做绝。
对待宋知予,他不敢再多倒一勺狠心。
自此,于管城的知名短视频平台上,一夜之间,爆红了一个自媒体账户。
……
收到来自穆司卿信件的那夜,宋知予可谓是彻夜未眠。
若非他没有饮酒、抽烟的爱好,那夜,出租屋内的地面,将变得一片狼藉。
“还是要换回智能手机才行。”
天色蒙蒙亮时,宋知予保持着蜷缩身体,看不出有安全感的姿势,在雪白纸张之上,落下最后一笔。
那被压皱一角的纸上,用黑色的圆珠笔,写下来“职业规划书”。
厚厚的数十页亲笔,将宋知予所能想到的可行方案,皆写了下来。
有了目标以后,他的执行能力比他自己想象中还要可怕。
他简单收拾洗漱,一大早便出门置办智能手机,再去买了一套质量还说得过去的简易直播设备。
余下的,便是实名认证。
此时此刻,宋知予无比庆幸科技的发达。
否则,他非但无法,刷脸注册短视频软件的账号,还得拍摄身份证照片。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宋知予很少会有自己一个人直接接触短视频软件直播的机会。
一切,对他而言比以前更令人感兴趣。
但也不由之主的,增添了一些“谨慎”——毕竟这关系到他的第一桶金,关系到他个人的后续收入,以及……关于穆家那毫无良心可言、明显是故意刁难的对赌协议。
“可是,做直播,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宋知予抿唇,无论如何是在手边找不到合适的乐器。
他的才艺有限,除却写词作曲,便只有一副好的皮囊。
要再说多的……他一时半会儿,怕是真的想不出个所以然。
“最近吃播好像挺火?”
昨天夜里,宋知予想当然的打算做关于音乐作曲、填词的直播。
可是他忘记了,自己并不在豪宅之中,也不在独属于自己的宅院当中。
手表别说趁手的乐器,就连着电脑软件都不够使用。
“您好,请问可以在您店里的乐器房内,进行直播嘛?”
宋知予多少比以前要更加挑食。
而且,他无法做到如同其他吃播那般的良好效果。
他不打算做小丑,便只好打电话给乐器房,看能不能寻个方便。
“不好意思啊,我们店里不能做直播。”店长是个年轻小伙子。
本先,店铺里一直有一些主播租了乐器房以后进行直播。
可是前段时间,新闻上曝出一些乐器房内拍摄不雅照片以及视频的事件。
他们店里为了祸不及身,干脆拒绝了所有的直播请求,并且在每一间乐器房内,更换、安装了最新的有声监控摄像头。
宋知予离开智能手机有些日子,对新闻的敏感度有所降低。
不死心的一连打出数十个电话,却没有一家接受此时去乐器房直播。
宋知予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是,眼看着关于直播的最佳时间段就要过半,可以留给宋知予做思考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算了!”
“就这样吧。”
宋知予咬牙,不再把时间放在去思考这些明显短时间内得不到答案,还浪费心神的事实上面。
他瞟过智能手机的屏幕,煽动眼睫,断说不出一句其他的话。
……
缓过神后,宋知予打开电脑,费劲调整好设备,又在手机上的某音乐软件,开通会员。
至此,直播前的准备工作算是做好了。
“大家好,我是宋知予,好久不见。”
直播间一开始是没有什么人的。
宋知予只好逼着自己登陆微博账户,发送自己在某某平台直播的讯息。
随后,他故作镇定的,对着空无一人的直播间打招呼问好。
他的个人直播经验,明显不足。
打开直播以后,他不敢抬头看直播间的直播人数有多少。
他怕自己会太过失望。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各个平台正面的大规模活动了。
恐怕很多人早就忘了他吧。
宋知予抿唇,顺着热播榜歌曲,一点点的学歌再顺着往下唱。
“知道了吗?你可不要再回头了。”
“傻傻的话,随着雨不停的寻找结局……”
这首歌,是他曾低价卖给不知名账户的。
倒是没想到,这首歌在热播榜的数据……竟然这么好。
宋知予无意间点进演唱者主页,瞟见对方的粉丝量,总归也是有点震惊的。
对方的粉丝量,比如今的自己高太多了。
他眼睫微动,又学唱了一两首歌,忽地听到手机叮铃叮铃的响。
“嗯?”
“是谁来电话了吗?”
可明明,他的手机已经更改过了,应该不是这个铃声才对……
宋知予缓慢又迷茫的掀起眼皮,不自觉的喃喃自语像是含了一口棉花糖的软糯撒娇。
【@今日阴雨,有些牙疼:“呜呜呜,小哥哥唱歌好好听,平时说话也是这样的吗?听起来也太乖了!”】
【@米诺偷黑桃:“主播是新来的吗?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蛋糕店的糕点师傅看了都不说话:“小哥哥学歌怎么这么快?”】
【@情愫:“我丢我丢我丢!竟然真的是宋知予啊!活!的!”】
【@蝉鸣:“一开始只是因为好奇,所以想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宋知予,现在看来,是本人没错了!这么好看的脸,根本不可能被复刻出来啊!”】
【@我磕的cp是尊嘟吧:“啊啊啊!真的是宋知予!我的乖儿子,本妈粉要流泪了!”】
【@慕鱼:“让我瞧瞧是怎么个事儿?怎么?我的cp终于复活了吗?穆总呢?予予。”】
【……】
【……】
宋知予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他这才发现,手机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响起来:
有人看他直播间的数据越来越好,便去其他主播直播间,让人来找宋知予连麦、打pk比赛人气值和变现能力。
“连麦是做什么?”
宋知予对于直播间的功能,不够熟练。
他扫过飞快滚动的弹幕区,一边问着,一边已经点击上“同意连麦申请”。
……
“呦!”
“你好。”
申请上线连麦的,是一位模样恶劣,体态不好至一个屏幕都装不下他的头与肩。
这年龄偏大的丑陋男性,一边目中无人的抽烟吐气,一边打着招呼。
直到他一直没听到对面人的声音,这才缓慢且不自在的抬起头。
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恶劣男性顿住了。
“……特麽…的。”
他几乎是用吼的,突然说出一句脏话。
而盯着屏幕,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而显得有些尴尬的宋知予,此时此刻,下意识的向后瑟缩一下。
“您、您好?”
宋知予不太确定的,向对方打招呼。
他没太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发现对方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以后,他就想要挂断视频连麦。
但是,他瞧着突然暴涨人数的直播间,看着突然变得更多,向上活动的更快的弹幕,最终暗自咬咬牙,决定将视频连麦试试看。
“小、小……美人,美颜调得还不错啊。”
恶劣男性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后便反应过来直播软件上的美颜功能到底是有多么的强大和贴肤。
到嘴边的赞美,突然就变得很违心。
宋知予瞧出对方面容上情绪的变化,也听出来对方口中的话语,陡然换了语气。
“没、没开美颜。”
宋知予磕磕巴巴解释,一边说着,他还抬起手,在镜头前面飞快的晃动手背。
几次下来,他的面容没有掉滤镜和掉特效或者是美颜的情况。
对面的恶劣男性,恍然一愣。
随之而来的,便是清晰可以听见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美人、叫声哥哥?”
恶劣男性的眼睛,已经完全从宋知予身上移不开了。
他痴迷到,香烟灼伤手指,都没能移开自己放在宋知予身上的、如狼似虎一般的眼神。
“……”
宋知予一阵无言,眼神闪躲着,明显不想要回复对方,不想要叫对方这种……称呼。
他有些不知所措,也怕自己搞砸了这突如其来的第一场单独直播。
他努力让自己回神,努力让自己想出来解决方案。
可是他太久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开始有点恐惧面对镜头。
方才唱歌的时候,他也是,一直都没有把头抬起来……
“……pk?”
宋知予瞧见评论中无数个“pk”字样,试探着把这两个字母,读了出来。
“行啊,美人想玩pk是吗?”
“那哥哥就陪你玩儿个痛快!”
恶劣男性终于回神,偏过头碾灭自己手指尖已经燃尽的香烟。
“你、你想怎样玩儿?”
“我,我第一次玩儿这个,不是很会……”
宋知予说话有些没底气,难得在镜头前非常的扭捏。
“既然要玩儿,”
“不妨我们,就玩的大一点。”
恶劣男性忽地收敛笑容,直勾勾看宋知予从衣领处,露出来的一节皙白脖颈。
第一百七十八章 那本书,丢了(三)
“嗯?怎么玩儿大点?”
“你想……玩儿什么?”
宋知予眨巴着眼睛,讲出的这话,却又令人心中催生更加过分的恶趣味。
恶劣男性明显的吞咽几次口水,隐隐约约可以瞧见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眼睛似是要把宋知予盯出一个窟窿来。
“我们两个同时进行直播pk,谁的粉丝助力值更高,谁将获得优胜。”
“……那输了和赢了,分别有什么奖励,有什么惩罚呢?”宋知予微微歪头,不解地询问。
“若是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要求,若是你输了……”恶劣男性嘿嘿一笑,“若是你输了,哥哥我也不为难你,把联系方式给哥哥,再对着哥哥的镜头撒个娇,说点好听的,怎么样?”
恶劣男性看宋知予长得像是好骗的样子,浑话便一句紧接着一句。
但是他顾及着,现在还在进行直播。
他怕被平台封号,或是突然间就被封了直播间,所以他讲一些更过分的话给咽回肚子。
毕竟,等要到了这小美人的联系方式,有什么过分的话,是不能说的呢?
谅这小美人也没有胆子去戳破、去曝光私信里的各种话语——哪怕曝光了,小美人也少不了挨骂,名声也少不了受损。
恶劣男性坏笑着,见宋知予犹豫一阵,却还是接受pk邀请,他心中便一阵又一阵得意。
毕竟,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他的粉丝有百万,直播间内此时的观看者少说也有几十万人。
至于小美人……
小美人的粉丝只有几千人,直播间内此时的观看者,无论如何,不可能比得过自己。
恶劣男性并不会觉得自己胜之不武。
毕竟,是这小美人啊……自己答应下来的直播pk,也是小美人自己认下来的输赢惩罚。
不同于恶劣男性的胜券在握,宋知予心头的锣鼓,可是一下都不间断的被敲响了。
“希望不要输的太难看吧。”
宋知予在心头祈祷着,对于答应下恶劣男性的直播pk要求这件事,他纯属于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决定。
对方的粉丝量很高,他又是刚刚起步,刚刚开始直播。
对于宋知予来说,不拒绝的话,有可能,能够搏出一飞冲天的机会。
危机,亦有可能,是宋知予此时的转机。
宋知予咬咬牙,同对方开始进行直播pk。
管城这款软件的直播pk,是看在三分钟之内的有限时间中,哪一方主播可以获得最多的粉丝打赏。
一块钱的粉丝打赏,相当于一助力值。
而三分钟时间结束以后,助力值较高的一方就算是获胜了。
这也是一些主播来快钱的门路之一。
至于直播内容……那便是看进行pk的主播双方,到底谁更有花样了。
直播间的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四处转发拱火——尤其是恶劣男性的粉丝们,他们认定宋知予百分之一万的,赢不了恶劣男性,便从直播pk开始的那一秒钟开始,到处散播这场直播的相关事宜。
目的,也不过是想看宋知予出丑罢了。
反正能粉上恶劣男性的人,大多也都是好色且不分场合博眼球的那类人。
四处宣传、拱火的人,尽职尽责。
没多久,便将“宋知予不自量力挑战百万直播巨头”的话题,推上了热搜,以及……得到了微博系统的实时推送。
……
管城,临海庄园。
穆司卿待在书房,死板的坐至落地窗附近的一条长椅上。
在穆家的书房之中,从不需要躺椅、长椅这类略显温馨与舒适放松的器具。
秉承的,一直都是威严整洁的办公风格。
这条放在临海庄园二楼书房内的长椅,整体为米白暖色调,形似贵妃椅,却又比贵妃椅更加宽敞,但又称不得沙发。
顶多算是张异形的躺椅。
而这张躺椅,本意是为宋知予准备的。
穆司卿曾在脑海之中无数次的幻想,如果某一天在他办公劳累时,一转头便能看到待在同一间屋子正安心睡着的爱人,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可如今,这张躺椅只有自己偶尔坐过。
“予予……怎么还不来找我?”穆司卿嗓子微哑,眸子中的疯狂之色逐渐疯狂燃烧。
“别逼我亲自把你带回来。”
如果是我亲自把你带回来的话,我怕我会忍不住对你更过分。
我亲爱的雀儿,享受过了自由,总该回到我身边了吧?
穆司卿敛眸,逼迫自己调整几次呼吸,逼迫自己不去拿办公桌抽屉内的那一条锁链。
那条锁链是想困住宋知予,才准备的。
前些日子起,他似是又要有开始发疯的迹象了,时不时就拿出那条锁链,无意识或是有意识的一边想着宋知予,一边细细的来回摩挲锁链表面。
他想,他是个疯的。
是个死性不改的疯子。
可一想起宋知予的抗拒,想起宋知予眼中的恐惧,穆司卿便一次又一次地强压下自己血液中的不正常沸腾。
“宝贝儿,我知道错了,你回来管管我好不好?”
“所有的不好,我都改。”
穆司卿无数次在心口述说这几句话,但若是当了宋知予的面,他怕又是什么都说不出。
“叩叩、”
敲门声忽地响起。
穆司卿的思绪恍然一断。
他暗骂自己手段不上台面,又故作淡然的让人进门。
“少爷,宋先生在短视频平台开了直播,目前在和一位知名网红打pk赛。”
穆老管家推门而入,他看着脸色依旧冷冰冰的穆司卿,心头叹了口气。
穆家几代人,倒是一位感情顺利的都没有。
不过,惋惜归惋惜,数不尽的财富与权势却是弥补了这群人感情上的不顺利。
穆老管家心知肚明,也不敢悱恻。
他凑近穆司卿,将手机上的画面拿给对方看。
“还剩30秒结束?”看到宋知予的那一瞬间,穆司卿的眼睛便紧紧黏在宋知予身上。
他随意瞟过倒计时,又看过明显弱势的宋知予的助力值进度条,他几不可查地皱皱眉。
“是的,少爷。”
“这场pk赛,还有三十秒钟,就要结束了。”
穆老管家尽职尽责地解释。
同时,他动了撮合宋知予与自家少爷的想法,抿抿唇,指着屏幕补充道:“如果宋小少爷输掉了pk,要听赢家的话,给赢家联系方式,并对着赢家撒娇。”
“撒娇?还给联系方式?他主动提的??”穆司卿本还有些平静的脸,一下变得不对咯。
他的眉头皱的怕是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那是我的予予,别的野男人还敢要予予的联系方式?
还敢逼予予撒娇?
天杀的,那是我老婆!
我!老!婆!
穆司卿磨磨牙齿,不用穆老管家继续解释,便能自己脑补出这出戏码的全过程。
肯定是这对面的老男人逼迫自家予予的!
予予那么乖,那么漂亮,谁能不心动?
穆司卿抿唇,看着仅剩的二十秒时间,冲着管家低吼道:“把我的手机拿过来!然……”
他说着准备起身,却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手中的,并不是穆老管家的手机,反而是他自己的手机。
可他什么时候注册的这个软件?
还登录了?
穆司卿阴测测地盯住穆老管家。
穆老管家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
他吞咽口水,提醒道:“少爷、宋先生的粉丝值助力更重要!”
穆司卿抿唇,收回自己放在穆老管家身上的视线,飞速进行刷脸认证以后,拿着最高价钱的礼物以最大数字投给屏幕中脸色不太好看的少年。
至于穆老管家……
穆司卿还不至于不清醒到看不出对方的有意撮合。
毕竟,穆司卿的所有密码,都设定为与宋知予相关的日子。
这一点,经常待在一起的穆老管家不可能不知道。
但,看在帮到予予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反正真正重要的文件,只有穆司卿本人知道到底是放在哪里了。
穆老管家后怕的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见穆司卿痴迷地隔着屏幕摩挲屏幕中少年的面容轮廓的时候,穆老管家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忽地就落下来了。
看来,自家少爷对宋先生的感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很多。
不然,早在他试探着叫那一句“宋小少爷”,而非是“宋先生”的时候,穆少爷也就该大发脾气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穆老管家拿捏着时间,非等到直播要结束的最后三十秒钟才进门,所以穆司卿暂时顾不上计较这自作主张。
不过……
穆老管家在做出这一系列举动之前,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留了后手。
如果穆少爷对宋先生不够在意,他便放任不管二人之间的事情,以后见了宋先生就当对方是普通客人。
如果穆少爷对宋先生很在意,如果没有赶上最后的三十秒投礼物,给宋先生增加助力值的话,穆老管家就决定,让穆少爷先用自己的账户给宋先生投些礼物助力值。
反正穆家给的工资够高,别的不说,单一个pk的钱,穆老管家还是能够轻轻松松的拿出来并投出去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那本书,丢了(四)
穆老管家头一次凭借个人意愿,去做试探穆司卿的事情。
所幸,他赌对了穆司卿对宋知予的感情。
……
夜色降临后的六点四十八分。
管城边郊出租屋内。
宋知予望着手机屏幕上的三十秒倒计时,彻底的慌了神。
他的直播太过规规矩矩,只是一字一句的唱着弹幕上的点歌,自然比不过对面粉丝众多的恶劣男性。
偶然间,他听到对面的恶劣男性大笑着说:“谢谢弟兄们投的礼物!”
“哥儿们醒了以后,就让对面那个小美人给大家撒撒娇,喊几声好听的!”
宋知予闻声脸色一变,断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明晃晃的说出恶趣味。
少年此刻早已经忽视掉自己的皮囊,究竟有多么的出众。
哪怕在他自己眼睛里,他也不过是算长得好看,不丑而已。
可落在旁人眼里,他是难得一遇的美人。
每一寸都精致的不似真人。
一举一动都有着勾人心弦的魔力。
“完蛋了……”
“怕是真的要输给对方了。”
宋知予叹出一口气,不自在的换了一个坐姿,不敢再抬头去看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
仅剩的二十多秒时间,大抵是没办法让他超过对方的助力值了——对方的粉丝助力值,可是比他高了两个零。
宋知予垂眸,缓缓唱着未完的歌。
除非,突然跳出来一个疯狂砸钱的大佬,否则,他是没有扭转局面的能力的。
可那……可能性好像不太大了?
宋知予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淡定,可实际上,他的嗓音已经有些开始打颤了。
【@罗米娜:“啊啊啊,予予宝贝儿难道真的要输了吗?”】
【@白兔乖乖:“emmm,我看,他输了才是正常的吧?娱乐圈更新换代很快的。他这么久没有出现过,现在看着也没有大佬捧,徒有一副好皮囊,在如今的娱乐圈,他已经吃不开了。”】
【@阴雨转晴:“宋知予唱歌也不差啊,高音顺畅,唱什么都有自己的风格和记忆点。”】
【@今天更新了吗:“感觉宋知予的死忠粉有点太少了,大多都是颜值粉和cp粉,愿意投真金白银的太少了。更何况,宋知予因为一声不响的消失,本就不完善的后援站更是一朝回到解放前,怎么可能有折现能力呢?”】
【……】
【……】
众人认定宋知予会输,一边惋惜,一边更认真的等着吃瓜,等着看宋知予输了以后,做pk惩罚。
但,就在倒计时只有十几秒钟的时候。
宋知予的页面上忽地绽放无数烟花。
那是管城直播打赏中最为贵重的打赏礼物之一。
像是系统抽风一般地烟花数量,让宋知予的直播屏幕都有了一阵子的卡顿。
绽放的漂亮烟花遮挡住宋知予的面容,仿佛这一刻,烟花是起了占有欲,不想让旁人多看一眼那漂亮的少年。
“这是怎么回事?”宋知予昵喃,还以为自己哪里操作不当,导致直播出了问题。
他困惑不已,抿着唇,却瞧见屏幕上出现一串又一串,令人不可置信的数字。
“用户Q为主播宋知予打赏烟花×1”
“用户Q为主播宋知予打赏烟花×99”
“用户Q为主播宋知予打赏烟花×99”
“……”
打赏提示一个接着一个。
满屏的烟花,简直要让人看花了眼睛。
【@呆胶布:“有谁看明白眼前的局面了吗?如果看清楚了,可以和我解释解释吗?”】
【@红色芭蕾鞋:“很喜欢网友的一句话:啊?啊?啊?”】
【@腊肠修狗:“我还以为宋知予必输无疑了呢!谁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用户Q!一下子扭转局面,让宋知予从必败的局面,变成了必胜的局面。”】
【@我磕的cp是真的:“这位大佬是谁啊?看着也是等级不高的新用户啊,以前也没见过没听说过啊。”】
【@杯酒释兵权:“宋知予这下可没钱赚啊,估计一下子就回本了吧?”】
【@knownknownews:“你看对面主播队脸色,要比锅底还黑了。”】
【@菲尔斯:“那没办法,谁也没想到宋知予能够破茧,重新高高飞起。”】
【……】
弹幕上的话语一句又一句,宋知予迟迟无法回神。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结束直播的,也不记得自己摆出了什么表情。
他只记得,在一片烟花盛放之中,他听到一句:“老子愿赌服输!”
……
夜里七点半,宋知予仍一动不动地,呆坐在直播设备旁边。
“叮铃”一声。
手机提示音响起。
宋知予低头看去,看见直播平台上的未读私信。
【用户Q:“主播加威信么?”】
短短的一条讯息,停留在宋知予的视线。
他记得这个id账户。
这就是让他逆风翻盘的id账户。
那个为了自己,在直播平台上绽放一场盛大烟花秀的用户。
宋知予迟疑一阵,点进私信,给对方发去回复讯息。
【宋知予:“我加您吧,谢谢您的赠礼。”】
他回复的消息一出,就收到对方的秒回。
就像是,对方刻意地,一直在等待自己的消息一般。
更何况,对方发送过来的简短威信账户,看着有些莫名的眼熟。
宋知予微顿,抿抿唇,以为是自己的感觉出错了。
他甩甩头,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
随后,他添加了对方的威信账户。
向对方发去一阵感谢的文字。
反倒用户Q至始至终表示着一种……让宋知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用户Q:“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宋知予:“那您有什么喜欢的歌曲吗?或者说,您有什么想听的歌曲吗?我下次直播的时候,专门唱给您听。”】
【用户Q:“直播的时候唱,就不算专门唱给我的了。”】
用户Q摩挲着手机屏幕,那股子隐藏在骨骼深邃处的恶劣占有欲作祟,让他只想让宋知予为自己歌唱。
宋知予看见最新的一条讯息,准备回复对方的动作,忽地一顿。
这种语气,和毫不遮掩的说法,像极了穆司卿回复自己的风格。
难不成……这个用户Q就是穆司卿?
宋知予心头一颤。
他仔仔细细地估算后台收到的打赏金额。
多的不说,起码千万是有的。
哪怕平台抽成,他也能留近千万元,在自己的手里。
不可否认,对此时的宋知予而言,直播确实是一个来钱快的法子。
可这种投很多钱的用户并不是每天都有。
宋知予清晰知道这一点,同时,他对这位用户Q的突然出现,感到不可置信,感到……像梦一样。
除了穆司卿,他想不到还有谁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举动。
可明明穆司卿刚给自己下达了那不可理喻且明显不可能完成的对赌协议,又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给自己平白无故,送这么多钱呢?
宋知予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感觉对方像穆司卿又不可能是穆司卿。
复杂的情绪作祟,让他无法正常的思考,并且回复对方讯息。
倒是用户Q,更加肆无忌惮地发送过来新的讯息。
【用户Q:“单独唱给我听吧。”】
【用户Q:“打电话也可以,发语音也可以,你自己决定时间,可以么?”】
宋知予有些无措,问对方想听什么。
对方发送讯息的速度慢了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对方忽地回了宋知予。
【用户Q:“《小星星》,会唱么?”】
【用户Q:“会唱的话,唱这个就行。”】
用户Q没有咄咄逼人,或者说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就好像在沟通一件稀疏平常的工作一样。
宋知予煽动眼睫,彻底搞不明白对方的心思了。
像《小星星》这种歌,应该是不会出现在穆司卿的歌单当中的。
倘若对方真的是穆司卿的话,断不会不提过分的要求。
宋知予眼睛亮了亮,彻底确定了,对方不是沈怀苏。
至此,他看着对方发来的讯息,眼神都和善了不少。
【宋知予:“这首歌并不难,您想听哪个版本的呢?”】
【宋知予:“我今晚,就可以唱给您。”】
宋知予一边回复,一边搜索这首歌的版权在哪个软件上。
而对方回复的讯息很快,也并不说一些调戏或者是套近乎、或者是同隐私有关的话。
这让宋知予对对方更加的有好感,同时也放下了一些心:至少,确认对方,不是没有道德底线的恶劣人士。
宋知予呼出一口气,直觉自己幸运。
遇见一个人天降而来的大佬,为自己投了很多钱,还不会说让自己感到不适的话语。
他心中庆幸,同时,用户Q给出回复。
【用户Q:“哪个版本的都行。”】
【用户Q:“只要是你唱的,都好听。”】
两条消息,让宋知予面红耳赤。
等他录完完整的《小星星》曲子,这才后知后觉道:“我好像……被撩了?”
他用有些冰凉的手,捂住发热通红的脸。
他一时间,无法平定自己的心绪。
却不知道,在临海庄园的书房内,一个男人听着他发送的歌曲《小星星》,彻夜未眠。
第一百八十章 那本书,丢了(五)
天亮后又是一个好天气。
宋知予一夜未睡,天亮时分却并未感到来自身体的困倦。
他预料到公司收到他私自直播的消息后,会对他做出更严格的管控。
所以,他昨天夜里,趁着公司还没有下发具体通知,策划了一整夜的复出方案——
以当下的情况来看,真心支持他的粉丝已经不多了,公司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就给他安排大好资源。
谁都无法确定,几年没有新作品的宋知予还能够得到市场的认可。
公司和穆司卿,至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是宋知予去主动找穆司卿,并恳求穆司卿,半逼迫的使宋知予向着穆司卿示弱。
他们从未打算真的把宋知予重新捧起来。
否则,早在昨日,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公司便要联系他,为他紧赶慢赶的安排新工作。
毕竟,在公司眼里,能压榨艺人一分钟,就很有可能,可以多赚一份钱。
没了公司支持,个人直播又极大可能出不了第二次的情况下,没有一个坚固靠山的宋知予算是寸步难行。
除非……有人突如其来的、不求回报的,主动邀请他参与某项镜头前的娱乐圈工作。
哪怕没有报酬,只让他出个面,增加一些曝光就好。
这样,后续才会有人能想起来,娱乐圈里还有“宋知予”这号人;才会有人主动联系公司负责人,主动联系金核桃,沟通邀请“宋知予”参与的拍摄内容。
届时,宋知予才能够真正的复出,才能够有机会获得报酬、薪资。
否则,那八千万的纯利润……
宋知予抿唇,越想越觉得焦虑、烦躁。
他的心口忽地揪疼,来回不知路在何方。
他断没有想到,穆司卿会行如此手段:倒也真是能够狠得下心。
“果然,还不能把穆司卿当正常人看。”
宋知予忽地叹出一口气,喃喃道:“哪怕穆司卿知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他也不会想到能放过我……”
“呵……”
宋知予冷笑,却忽地又意识到:穆司卿和他倒真是顶配。
他们两人之中,一个比一个偏执,一个比一个病态。
不过,如果穆司卿不是如此,当年的宋知予也不会疯到想办法写书、穿书。
“等等!”
宋知予忽地想到一个盲点。
“我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穿过来的?”
“还穿过来……不止一次。”
“时机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失去穆司卿的日子里……”
宋知予瞳孔颤动。
意识到曾经被忽略掉的一些事情。
当年的他再疯,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创造出穿书的法子。
那本书,怕是早被疯了的穆家老太太给毁掉了。
他还能去哪里寻找呢?
宋知予猛然失神,总觉得自己陷入进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
他脑袋有些乱。
与此同时,穆家书房里,彻夜未眠的男人也听闻一场恶耗。
……
“少爷!出事了!”
穆老管家慌慌张张地不成样子。
往日里的体面规矩,一下乱了阵脚。
他“嘭嘭嘭”地击打书房木门,宫老管家面容苍白,且带有细密的豆大汗珠。
“进来说话。”
“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
穆司卿紧紧蹙眉,将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小星星》关上。
他一面缓慢收起耳机,一面吩咐门外的管家进来说话。
却不曾想,穆老管家一推门,却差点径直的跪下来。
“发生什么了?”穆司卿煽动眼睫,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能让穆老管家,慌乱成这模样。
“少爷啊!您要有个心理准备!”老管家的声音里,带着浓厚到极致的哭腔。
“……予予,出事了?”穆司卿心头一跳,从办公桌旁蹿起身子,一路冲到管家面前。
他的冷静自持一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跳乱撞,是口鼻间的难以呼吸。
“不、不是宋先生出事了……”管家支支吾吾显得有些结巴。
“既然不是予予出事,有什么可慌乱的?”穆司卿一下平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宋知予没有出事,对他而言,就是好事。
可管家脸色依旧惨白,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颇有几分渗人的味道。
“少爷!”管家眼中竟然开始闪烁泪花。
“到底怎么了?磨磨蹭蹭的,有话快说。”穆司卿被老管家这幅姿态,搞得心情忽上忽下地好似做了一场过山车。
他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总归,没像老管家一样失态。
“大少爷!”穆老管家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抬手蹭蹭面颊上的眼泪,颤抖着,以嘶哑的嗓音,说出让穆司卿难以维持平静心态的话语。
他说:“二少爷、二少爷他!他重伤进了急救室,到现在还没出来!”
这句话对穆司卿而言,何止是晴天霹雳?
穆家上上代掌权人一辈的人,皆去世了。
穆家如今,没有一位过于年长的长辈。
至于上一代的直系亲属,只剩下穆司卿的生父穆卿言,以及穆司卿的生母郁小姐。
不过郁小姐为了给穆卿言一些甜头,前段时间,将身份证以及户口本上的名字,正式更改为郁卿——谐音“与卿”,倒是把穆卿言哄得团团转,把穆卿言拿捏的更狠。
而与穆司卿同辈的“一家人”,三妹妹郁游跳楼自杀,曾经最为看重的助理“尘白”,转身投入穆家门下。
倘若穆司羽出了事……
穆司卿断会变得更为阴暗且偏执。
所以,了解穆司卿脾性的穆老管家,再不好多说一句话。
前往医院的路上,豪车内气氛格外压抑。
许是看穆司卿太苦,穆老管家于心不忍,老管家便私自,给宋知予发去了短信。
【如今的穆老管家:“尊敬的宋少爷,见字如面,我也便长话短说。
穆司羽,穆二少爷,这会儿进了医院。怕是有性命之忧。
您知道的,大少爷只有这一个兄弟了。无论结果如何,请您先将与大少爷之间的恩怨放一放,来陪大少爷一阵,或是当成探望朋友来看来宁易洋先生,请问可以吗?
我可以向您保证,此话并无虚言,还请您给穆司卿少爷,给穆司羽少爷,或是给宁易洋先生,一份薄面。
日后并有重谢。
我们在管城一院的七楼急救室等您。”】
长长的讯息,穆老管家甚至不知道,宋知予到底会不会收到。
哪怕收到了,穆老管家也没有宋知予一定会阅读讯息,或者是赶来的把握。
只希望……穆二少爷,一切安好才是。
“真是苦了大少爷了……”
穆老管家有些可怜起穆司卿。
老管家跟了穆家数十年,风风雨雨也并非没有经历过。
说到底,也不是一个好人。
但哪怕如此,他对穆司卿也难免生出怜悯之意。
许是年轻时候做的错事多了,见过的可怜人多了,便更想要把这份怜悯,安置到从小长在一条船的孩子。
也或许是……怕他自己日后没有更好的居身之地:谁不想有一个正常点的上司呢?
哪怕穆司卿已经偏执,他作为看着穆司卿长大的长辈,也不想这孩子,变得更加阴暗。
就当是他这个老年人,行了份善心罢了。
……
与此同时,得知穆司羽进医院消息的人,可不止宋知予,也不止宁易洋。
更不止穆家一行人。
临江,宫家庭院附近,气氛有些沉重。
只见新装修过的庭院周围,密密麻麻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这群人个个行色匆匆,一个个的到处看。像在找什么掉落的小物件一般,精细又谨慎。
“快找!要是找不到人,大少爷又要大发脾气了!”
“哎呀,大少爷不是已经发脾气了?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儿以后,大少爷每天都在发脾气!”
“确实是这样。上次,有人不小心瞧见大少爷从轮椅上摔下来,你可知道那人的下场?”
“什么下场?”
“到现在还没再出现过呢!谁知道大少爷对那人是做了什么?搞不好,那人早就已经死了也说不定呢!”
“那这从府邸里跑出去的人,到底是谁?我怎么从未听闻,有人敢从宫家擅自跑出去?”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吧?我可和你说,咱们大少爷说不准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呢!”
“此话怎讲?”
“今天让我们找的人,听说是大少爷一直养在自己房间里的金丝雀儿,宝贝儿不行,谁都不让看一眼。但是这金丝雀儿倒不怕宫少爷会对他不好,今天逮着机会,竟是趁少爷出门复健偷偷跑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事儿的?”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对这点子八卦,好奇的不行。
“咳咳,你们靠近点,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知道,那会儿大少爷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欢喜的不行。我听说,是大少爷昨天在拍卖场得了个好玩意儿,想送给金丝雀儿来着,却不曾想一回来,那雀儿不在家里了!这事儿你们可别往外传,是我去送东西的时候,好不容易听到的……”
“别说了、别说了!大少爷和管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