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忠心 笨,配得上天下第一的男人,也只有天下之主了呀!
博洋湖水域, 两声震天欲聋的爆炸声响之后,南望水师杨帆起航,势如破竹地撕开东楚和西越的联军封锁, 顺利地接上回归的使团。
王天崇头一次见到赵思洵,就被这比姑娘家还漂亮的小皇子给惊讶了,很难想象他竟从大庆, 不, 大盛的风云中平安回来, 最终成为最大的赢家。
“王大将军, 我脸上有花吗?”赵思洵在他的打量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似笑非笑道。
王天崇连忙摇头,“没有, 是末将冒犯了,请殿下恕罪。”
“无妨, 听闻霹雳门送上两船炸.药,大将军已将东楚西越的联军击退?”
“殿下消息灵通, 确有此事, 我南望水师天下无敌, 加上炸.药的威力更是所向睥睨,这才能将殿下顺利接回。”
“所向睥睨……”赵思洵重复了一边, 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王天崇自豪地挺起胸膛,“论天下水军,我南望自是无人能及。”
“好, 王大将军果然训练有素, 掌兵有方。”
“殿下谬赞。”
一来一回一个寒暄之后, 王天崇请赵思洵入船舱, “车马劳顿,还请殿下稍作歇息,放心,有我军守护,两国水师绝对不敢再来犯!”
赵思洵挑了挑眉,没有拒绝。
进了船舱,赵思洵回头问高山,“另外的六艘炸.药停哪儿了?”
高山回答:“沿此航道分布在各个岛屿,未免水军发现,多是在边境交汇之处。”
赵思洵点了点头,“很好。”
去时尚需要韬光养晦,留存底牌,可如今他风光回归,就是要强势地成为京城人上之人,那便要锋芒毕露,让人不可小觑。
也让他爹知道,除了他以外,谁也别想坐稳国储之位,否则他能闹得大庆亡国,送女帝改国为盛,当然也能让南望鸡犬不宁。
赵思洵想到这里,安然入睡。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走出船舱,站在船头,望着远处那湖天交接之处,忽然回头问值守的顾照:“那边是不是曲龙洞牙了?”
顾照看了看,“是,那龙头之处最为明显。”
赵思洵顿时笑起来,朝身后闻笛笙招了招手,“小笙,过来。”
闻笛笙屁颠屁颠跑过来,笑容满面道:“夫人,您有何吩咐。”
“你看到那边的曲龙洞牙了吗?”
“看到了。”
赵思洵说:“我和你家宫主曾去过,就是咱俩在鹿城将你们甩开之后,偷偷去的。”
闻笛笙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忽然间没了行踪。
赵思洵仿佛陷入回忆中,想起那时候大晚上找船,逼着叶霄给他当船夫,当时没觉得什么,这个时候细想,叶霄真是纵容他。
“你知道吗,他半夜架着小船,还起玩心吓唬我,可坏了!”
闻笛笙同仇敌忾道:“那宫主实在太过分了!”
“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难得爽朗开怀,特别迷人,比平时动不动就皱眉的时候俊多了!”
闻笛笙这话有点接不住,因为他没见过。叶霄在他们面前不是冷笑,就是讥嘲,啥时候放开笑过,也就心上人面前不敢这样。
啧,这差别待遇,闻笛笙有那么点小心酸。
这边赵思洵继续道:“我们在那儿一同看日出,约定以后要上天山瞧金轮白雪,我还答应给他吹一首曲子,那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约会,很有纪念意义。”
赵思洵絮絮叨叨说着,一脸的幸福,看得闻笛笙嘴角抽搐。
他之前死命追问夫人去哪儿了,那可恶的宫主怎么回答的,没了。
这叫没了?摆明了你侬我侬去了,腻歪!
“还有啊,这家伙特别口是心非,我让他偷听西越和东楚的两个太子谈话,他死活不肯。”
赤鸿溜达着过来,忍不住主持公道:“这要求我得说一句,王爷你就过分了,咱宫主虽然毛病多,不过人品是一等一的,这种小人行径,他绝对不会做。”
闻笛笙在一旁点头。
赵思洵抬起自己的左手,望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欣赏,微笑道:“是啊,非得让我撒个娇才乖乖就范,还听得一字不差呢。”
赤鸿:“……”此乃祸国妖姬。
闻笛笙:“……”那是无道昏君。
他俩想骂个脏话。
“唉,我越想越喜欢他了怎么办?”赵思洵捧着自己的脸,略作苦恼道。
作为两个单身汉,赤鸿和闻笛笙简直听不下去!
当值的顾照却是听了一脸茫然,朝四周一看,看见聂冰,忍不住问:“大哥,殿下这说的是谁啊?”
聂冰将他拉开,提醒道:“王妃。”
顾照恍然。
这时,赵思洵回头,唤了一声,“王大将军。”
王天崇听到手下禀告赵思洵来了船头,便过来瞧瞧,于是笑问:“王爷起的真早,这是看湖景呢。”
“我在等日出。”赵思洵回答。
“真不愧是王爷,有雅致。”王天崇是个粗人,在水上讨生活,早就看腻了这些湖光水色,都是一个样。
赵思洵勾了勾唇,然后指着曲龙洞牙问:“可惜这里的视线不太好,我想去那儿,你觉得怎么样?”
王天崇听得莫名,不过他还是仔细看过去,回答:“那边是东楚境内了。”
赵思洵于是笑起来,“所以,我们得先拿下它?”
王天崇一怔,琢磨着这个味儿,有些不确定道:“您的意思是……”
“王大将军,来都来了,这整片博洋湖若不纳入南望的版图是不是太可惜了些,两国隔湖而望,不如直接切断了事。”
太阳不知不觉跃出了水面,撕开灰蒙蒙的天空,迎来了光辉,也将赵思洵半边精致的脸庞打上一层光晕,他双手放在船沿上,正对着他笑着。
笑容灿烂,美得惊心动魄,也让王天崇下心一震。
他回神道:“殿下有些想当然了,虽说南望水军天下无敌,但一同对付东楚和西越,终究还是勉强了些。皇上的旨意是让末将平安地将殿下送回南望,而不是开战。”
“这样的吗?”赵思洵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淡淡道,“原本还想送大将军一个开疆辟土的大功劳,看来您是不稀罕了。”
开疆辟土?
王天崇瞳孔骤缩,心下一动,缓缓地看向赵思洵。后者正眯着眼睛,欣赏日出的美景,仿若随口一说。
但他心底却痒痒起来,最终他道:“请殿下赐教。”
就知道,单看王天崇勾结浪白帆对付洋湖帮的手段,这就不是一个守成安分的人。
赵思洵笑了笑,直接问:“炸.药好用吗?”
当然好用!
牺牲一艘船,趁对方不备直接撞向对方主舰,立刻就能重创,简直再轻省不过了,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只可惜就两条,不然……
王天崇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思洵。
“王大将军就没想过,霹雳门的炸.药四国哪儿都买不到,怎么就刚好出现在你面前?”
王天崇当然想过,他猜测霹雳门可能是南望人所设,与朝廷有莫大关系,但从来不知竟是赵思洵名下,听其号令。
思及此,他心下火热,“殿下还弄得到?”
赵思洵反问:“你想要多少?”
“自是有多少来多少!老子只要炸了对方船坞,再剿灭所有船只,这整个博洋湖不得听我号令!”王天崇激动地面红而赤,声音都提高了起来,他灼灼的目光就盯着赵思洵,仿佛能盯出一个洞来。
赵思洵闻言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讥笑,垂下眼睛,不咸不淡地说:“听你号令……”
王天崇一愣,一拍大腿,“嗨,殿下何必与末将生分,听我的不就是听您的!都说皇上待您回朝便立为太子,南望将来都是您的,末将怎敢不听?”
赵思洵打眼看他,笑道:“王大将军说的有道理,那本王再给你六条船,能称霸博洋湖吗?”
六条船!
王天崇咽了咽口水,大声一喝:“殿下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来人,调兵扬帆,追击,敢拦截我南望使团,虽远必诛!”
“是!”
赵思洵趴在船沿上,吹着湖风,将飞扬的发丝绕到耳后,对着隐约可见的曲龙洞牙笑道:“等之后我就在上面建一个院子,闲暇之时,跟我家叶宫主一起看日出,湖边散步,吹吹曲子听听风,你们说这日子是不是很美好?”
赤鸿和闻笛笙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闻笛笙小声问:“夫人,您不会是为了跟咱宫主看日出,才决定占领整个博洋湖吧?”
赵思洵闻言眨了眨眼睛,“当然不是,我是那么任性的人吗?”
两人顿时放下心来。
然而赵思洵又道:“我是为了咱们云霄宫,水路毕竟比陆路快,运火.药运人上天山不仅隐蔽还方便,是不是?”
此言一出,赤鸿欣慰道:“夫人英明!”
赵思洵笑了笑,“其实最重要的是,南望的陆军并不算强,这次对付西越和东楚,主要依靠大盛铁骑,若按照这个来瓜分,南望能抢到什么地盘?好歹水上占据优势,等水军靠岸,与陆军两面夹击,能拿下沿路不少城池,对吧?”
一二三列出来,两人听得云里雾里,闻笛笙问:“所以,夫人您最终是要……”
“笨,配得上天下第一的男人,也只有天下之主了呀!”赵思洵笑道。
霹雳门的炸.药从未在战场上出现过,因为江湖上流通的少,小打小闹并不惹眼,而且价格昂贵,给人一种难以制作的错觉,是以针对它的战术还未出现。
当王天崇看到这六艘货轮缓缓驶来,眼睛简直在发光。
“大将军,你可得好好利、用。”
“殿下尽可放心,听末将的好消息!”王天崇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本王就先走一步,预祝南望水军旗开得胜,所向睥睨。”
“殿下请。”王天崇分出两条船,护佑他回京,“西越和东楚自身难保,不会再拦截殿下,不过回京途中还请殿下务必小心。”他意有所指道。
赵思洵笑了笑,“多谢。”
他带着人上了船,与王天崇告别。
然而当水军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他忽然道:“传令下去,改个航向,咱们往西,去夷山。”
“是。”高山下去吩咐。
聂冰疑惑道:“殿下,不去京城了吗?”
“去,不过先绕个路,带你们去我封地看看。”
赤鸿和闻笛笙面面相觑,“夫人,发生什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要直接回京都吗?
十九道:“昨日殿下收到了公主来信。”
“他打败呼延默了?”赤鸿想也不想地问,“这么快!”
十九一愣:“啊?”
边上的赵思洵噗嗤一声,“你俩鸡同鸭讲呢,此公主非彼宫主,说的是我妹妹。”
赤鸿顿时尴尬一笑,闭上了嘴。
闻笛笙恍然,“所以呢?”
“露露已经征得父皇同意,率虎贲军前来迎接我,另外我那两个哥哥全被打发到山上去,美其名曰跟着清虚派的道士做法事给大军祈福。”
聂冰道:“这不是好事吗?说明皇上已经铁了心将您认定为继承人,算是昭告天下了,您这一路回去,无人能挡!”
赵思洵轻轻一叹,“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们想想,这样一来清虚派支持的人便无缘皇位了。”她的目光幽幽地看向赤鸿和闻笛笙,“三花就在清虚派,你们觉得段平沙会怎么做?”
赤鸿和闻笛笙互相看了一眼,脸色一同沉下来,“天山!”
赵思洵点了点头,“这天下除了我家那位,任何一个大宗师择主辅佐,皆是为了名和利,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全是放屁。”
“观四大门派,依仗宫门能圈定更大的地盘,得更高的地位,网络更多的资源和人才,门派置顶,发扬光大。”赵思洵望着湖面,扯了扯嘴角,“说来清虚派为了南望,其实也算鞠躬尽瘁,可惜谁让我这个太子不鸟他。我有舅公,有我家叶宫主,段平沙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南望在我手里,清虚派注定要受到多方限制,试想多年的付出和布置付之东流,到手的好处得拱手相让,放谁身上都不甘心呢。”
聂冰依旧听得云里雾里,“那跟天山有什么关系?”
赵思洵笑了笑道:“大势已去,若你是段平沙,是眼睁睁地丢了护国仙师的地位,还是再想办法搏一搏?”
聂冰道:“搏一搏,可……怎么搏?”
“简单,就两条路,一杀了我,杀掉我身边的大宗师,二另选一国辅佐。”
聂冰思索道:“另选一国不可能,各国皇帝身边皆有大宗师。可第一条路,这哪儿是那么简单的,除非叶雪山再世!”
赤鸿和闻笛笙一同沉下脸色,赵思洵低低笑起来,“是啊,那就选择叶雪山再世,一部无极功掀起了大宗师们的野心,陆地神仙的境界,虽死亦往。正好我家霄哥哥还年轻,还没有武林至尊的光环,估摸着他们也知道天问断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这轻飘飘的话如同惊雷一般落在聂冰心里,他懵懵地看着周围一圈人,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不在状况内。
霄哥哥是谁?
天问怎么就断了?
他很早就想问了,啥叫你家叶宫主?
你们都知道?
高山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道:“那另一位大宗师便是云霄宫宫主,也就是……”
十九补充,“王妃了。”
晴天霹雳。
“你能听到这些,便是殿下对你的信任,恭喜你,聂统领。”
聂冰心说他太震惊了,以至于没有一丝喜悦。
他看向赵思洵,只见这位王爷颔首道:“我在夷山藏了一批武器,结合霹雳门和夷山族的铸造之术,天底下可谓独一无二,作为我名下的第一支护卫军,聂冰,你们每一个人都将会配备一支,但是我要你们绝对的忠心,哪怕将来枪口对准了南望皇帝,我也要你们毫不犹豫地下杀手!”赵思洵清亮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并不犀利,然而却仿佛洞察人心一般,“本王能信任你们吗?”
聂冰浑身一震。
从虎贲卫中被赵思洵赢到麾下,这些护卫看似得赵思洵重任,然而却一直被防备着。
晁光,裴永锋他们不只一次在聂冰面前曾感慨过,夷山王对他们依旧带着猜疑。
这种感觉,聂冰自然也有,而且并不好受,但是他清楚,信任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若夷山王一下子对他们推心置腹,这反而危险,不是前者愚蠢无知,手上无人可用,便是暗藏奸猾,等着他们卖命。
所以,他一直劝慰手下兄弟们做好分内之事,莫要多问。
日久见人心,赵思洵总能看到他们的忠心和可靠。
果然,随着赵思洵在粱都放开手脚,杀了两国太子开始,聂冰参与的要事越来越多,甚至得到了青云剑。
这意味着他们五百护卫已被赵思洵所肯定!
而此刻,当云霄宫和霹雳门的秘密被掀开,前往夷山王封地之时,他们便是赵思洵的自己人,真正的亲兵!
“为殿下之命,万死不辞!”
赵思洵笑了笑,“很好,还是那句话,跟着我,一切都会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南望,跟回来的区别,大概就是1级小号跟15满级的区别吧。
下午还有一章
第112章 威力(二更) 就这么被嫁出去,叶宫主他同意吗?
作为夷山族, 又是他的封地,赵思洵却从来没来过,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方土地,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难以描述的亲切和归属感。
“族长!”
三水长老已经得了消息,带着人在山下等着了, 远远地见到赵思洵的身影, 便立刻加快脚步迎上来。
他的年纪已经近八十了, 那颤颤巍巍的模样, 看得赵思洵简直心惊肉跳,“我的天哪, 您年纪这么大了,还跑, 万一摔了磕了怎么办?”
说着他赶紧小跑几步,一把扶住老人, 却被三水长老紧紧地抱住,只听老人哽咽道:“总算是回来了!”
只一句话便让赵思洵心中扬起无限酸楚, 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是啊, 一年不到, 我就回来了,是不是非常厉害?”
“让我看看……”三水长老放开赵思洵, 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泛着泪花的眼睛含着欣慰的笑,“没瘦, 还长高了, 也长俊了, 越来越像雪圣女, 真好!”
“真的,就一年不见,我有这么大变化?我怎么感觉这风吹日晒的,脸都粗糙了。”赵思洵摸了摸自己滑不溜秋的脸蛋,不确定道。
“没有,好看着呢,族长这模样要是回了族里,那些小姑娘怕是看不到别人了。”三水长老笑呵呵地说。
“长老。”十九和高山亦往前走,十九行了一礼,“不负您嘱托。”
三水长老看着她,微笑点头,“你做的很好。”接着又对赵思洵道,“族长,不如先上山吧。”
赵思洵这次来为了什么,三水长老心里很清楚。
“这么说,都准备好了?”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赵思洵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膀。
“一千,只多不少!”
“靠谱!”赵思洵心下热切,回头抬手一挥,“聂冰,留下一队待命,其余上山!”
“是!”
聂冰已经将赵思洵的消息传达下去,护卫队里的每个人都激动不已。
还在湖上的时候就伸长着脖子盼望,恨不得早点到达夷山族,摸一摸这传说中的神秘武器!
如今很快就要见到了,脚步都比旁人走得快。
夷山族居于高山水流之畔,环境相当优美,抬头便是一段瀑布挂川而下,可谓壮观。
而夷山村落就在瀑布之下,围绕着水潭搭建。
因职业原因,锻造而下的废料是直接融入泥砖土块之中,建成了房屋,虽染得黑扑扑的却也变得极为坚固,不怕锻造之时炸炉坍塌。是以经过二十年的空置,无人打理加固,饱受风雨侵蚀,却依旧保存完好,矗立不倒。
赵思洵一路走进来,见到的屋子大多都刻满了岁月旧痕,但有了清扫痕迹,可见都住进了人。
夷山族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三水长老,如今族里有多少人?”
赵思洵既然来了,作为族长他免不了得问一问族中情况。
三水长老笑眯眯地回答:“不包括族长您带走的那些,五百人啦。”
这已经相当不错了,也亏得当初遭难之时,老族长当机立断让女儿带着孩子妇孺躲藏进了山里,如今熬过了最艰难的时间,孩子们日渐长大,成了夷山族的顶梁柱,成亲生子之后,便慢慢壮大族群。
而这也回馈了赵思洵,那一千支步.枪就是在这帮青年手下诞生的。
闻笛笙和赤鸿长于天山,看得最多的便是大雪和高山,这般婉约起伏,绵绵绿意的丘陵却是头一次见,看见瀑布下传承上千年的夷山群落,目光中带着别样的惊叹和好奇。
当然,夷山族也是一样,这是回归故土之后,第一次来外人,不过因为是赵思洵带来的,大家的目光都相当友善,脸上挂着笑。
“族长若是不累,不如去看看枪?”三水长老问。
“好!”赵思洵回头便对聂冰吩咐,“你们五个一起来。”
聂冰颔首:“是。”
夷山族铸剑之处与居所隔着瀑布分开,不怕那头大动静影响这边生活。
瀑布飞流而下,为了行走方便,就在后头的悬崖上开辟了一条通道,哗啦啦的声音一过,眼前就豁然开朗,传来了铿铿锵锵的锻造声。
夷山族居住的地方没有青年男女,之前还在纳闷都去哪儿,如今便有了答案。
这一片用高高的木桩围起来,将里面的热火朝天给遮掩住,虽然陌生人很难混进来,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族中打造的可是要命的武器,不敢大意,所以入口处还有族人轮流守卫。
他们见到三水长老,立刻行礼道:“长老!”接着目光朝他身后的陌生男女看去,有些疑惑。
三水长老笑道:“族长来了,看看我们的成果,快打开。”
此言一出,两名族人眼里顿时迸发出热切来,目光精准地落在赵思洵的脸上,无他,就这张酷似雪圣女的脸。
赵思洵在夷山族是一个传奇,比最有可能成为宗师,重回夷山族巅峰的赵思露更得拥戴,不仅是因为他多年的接济和安顿,更是因为霹雳门的炸.药和那神乎其神的武器!
铸了上千年的冷兵器,头一次将狂暴的炸.药和兵器结合起来,可谓是开创历史之先河!
翻阅所有典籍,追溯古老伊始,都没有相关记载。
随着枪.支不断打造,霹雳门中□□暴雷等新式炸.弹诞生,夷山族清楚地认识到只要打响第一枪,便能轰动整个天下!
夷山族的辉煌必将到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赵思洵!
“是!”
“族长,请!”
赵思洵颔首,随着三水长老一起走进这个铸剑场!
此时虽然已经开春,但山上的天气依旧充满凉意,赵思洵身上还裹着厚实的披风,然而一进这里,扑面而来便是一股热浪,让他不得不将披风解下来。
这里没有现代化的器械,枪支的标准零件是需要夷山族人一次又一次地铸打,结合千锤百炼的内力功法,慢慢形成。
所以入眼便是炽热的钢水,炉中热烈的火焰,还有青年们隆起的肌肉,被汗水沁得油光发亮的皮肤,就连女人也是抡着锤子和各种工具有节奏地敲击,或者打磨。
为了赵思洵的大业,夷山族几乎日以继夜,一丝不苟地打造这些零件。
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别说是聂冰无兄弟,闻笛笙和赤鸿,就是赵思洵也被面前的场景震惊。
虽不是兵工厂,然而却已经有雏形,他拿起离他最近的两个套筒,轻轻抚摸着,凭肉眼观察,这两个几乎一模一样,凭经验和手感,尺寸精度更是相差无几。
“哎,不要乱动,你谁……”
负责打磨的青年抬起头,还没说完话便顿住了,面前的少年很陌生,可面容却有些熟悉。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来人,终于找到了一个熟面孔,忍不住唤道:“三水长老,他们是……”
“阿磊,你不是常常说想见一见族长吗?喏,他就在这里。”三水长老笑呵呵地道。
“族长!”阿磊放下手里的工具,蓦地站起来,兴奋地看着赵思洵,皆着回头大喊道,“兄弟姐妹们,咱们族长来了!”
此言一出,那些铿铿锵锵的声音相继停下来,原本聚精会神的人纷纷抬起头,然后放下工作,一个个涌过来,很快就将赵思洵他们给包围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浓浓的崇拜,看着他的目光仿若神明般热切。
赵思洵心中暖流激荡,忍不住道:“我来了!”
闻笛笙惊叹地望着眼前银灰色的武器,被这流畅的线条,还有独特的造型所征服。
他是见过赵思洵的手.枪,所以乍然见到长步.枪,并不觉得怪异,只有心醉。
他想伸出爪子碰一碰,又怕不知轻重碰坏了,只能睁着眼睛贪.婪地望着,跟看赤身裸.体的小情人一样。
“收收,你嘴角的口水都掉下来了,丢人不?”边上的赤鸿踢了他一脚,作为云霄宫新一代弟子,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
“师叔,你不想摸一摸吗?”闻笛笙充耳不闻,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赤鸿。
赤鸿顿了顿,手指头捏了捏,然后深吸一口气,指着不远处的箱子道:“你看那边。”
闻笛笙顺着视线望过去,接着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都麻了,“这么多!”
都说了已经打造了上千杆枪,自然堆叠在一切,数量惊人。
闻笛笙嫉妒地看向还左看右看,不知所谓的聂冰,顾照几人。
收到这个眼神,还不明白这威力护卫统领纳闷地抬起头,离得最近的裴永锋问:“兄弟,咋了?”
闻笛笙暗搓搓道:“你说我现在加入你们,还来得及吗?”
童天成奇怪道:“为啥?”
闻笛笙看了一眼这枪。
顾照心中一动,搭着闻笛笙的肩膀问:“兄弟,这威力真那么大吗?”
他们是没见过枪这玩意儿,虽然赵思洵说第一无二,可终究长相太过奇怪,连用都不知道怎么用,几人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的。
闻笛笙连连点头,“我见夫人用过小的,一枪就把北寒二皇子崩了重伤,差点就没了。对了,当初我跟十九姑娘一同牵制骨魔女的时候,你们不是也在,要不是夫人接连射出两枪阻止,我就没命了。”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露出惊叹,“哥几个光顾着对付上陵学宫和巫神教,没看到,这么说来,这暗器不需要内力?”
“不用,你看咱殿下有内力跟没内力有区别吗?”
这话实在太有说服力了,让他们的眼睛瞬间发亮。
“想想咱五百弟兄人手一杆,这不得天下无敌?”
想到这里,他们不禁暗暗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烫地看向赵思洵。
此时,赵思洵端起了枪,颇为熟练地拉动上面的保险栓,只听到卡卡两声,他压低视线,平视前方,只见十丈远之处正放着一块粗壮的木桩。
“所有人都退开,让一让。”三水长老道。
阿林在赵思洵的肩头垫了一块厚牛皮,提醒,“族长,小心后力。”
赵思洵心中有准备,他就是手痒想试一试这威力,他手指勾住扳机,眼神一凌,瞬间扣下——
“砰——”
在震耳欲聋之声中,那木桩子瞬间被炸出废屑,飞得老远,而他自己也被后坐力震得往后一步。
赤鸿眼疾手快一挥,那木桩子立刻到了他的手上,所有人都紧跟着看过来,只见那木屑之下,留着一个深窟窿,拿手指一探,足以没过中指。
这要是个人……
顿时,聂冰他们惊骇的目光不由地落在赵思洵手里的步.枪中,没想到威力竟这么大。
顾照忍不住道:“不知对上宗师,大宗师会怎么样?”
三水长老闻言,便道:“乌铎长老之前徒手接过,无法射穿他的内力屏障,所以对大宗师造不成威胁。”
乌铎是先回夷山族才知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自然见过这种新式武器,也早已试过了威力。
“那宗师呢?”
谁都没指望靠这个打败传奇大宗师。
闻笛笙听了,连忙推了推赤鸿,“师叔,你快试试,挡挡看。”
赤鸿嘴角一抽,心说真是好师侄,不过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抗下。
于是他啊走到原本放木桩的地方,捏了捏拳头,勾勾手道:“夷山王,来。”
赵思洵笑道:“真要试啊?”
“试。”说完,赤鸿将内力释放在身前,形成一个透明的屏障。
“赤师叔,小心了!”说完,赵思洵再一次端起枪,对着赤鸿的胸前便是一枪!
“砰——”
再一次巨响之后,聂冰等人终于看清了射出来的子弹模样,只见那小东西停在空中却飞速高旋着,带起气流不停地震荡,却无法再存进一分,仿佛被看不见的结界所阻挡,但那份速度转化来的力量却是实打实的。
凝聚着宗师内力的护盾将它牢牢地牵制在一臂远之外,几息之后,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停滞,掉落在地。
见此,闻笛笙立刻喊道:“师叔,你用了几成功力!”
“七成。”赤鸿回答。
他从地上捡起这枚子弹,凑在眼前仔细观察,圆锤性状,周身可有螺旋纹路,若是打进人体内,可以将内脏器官搅个稀巴烂。
但是若没有那名为步.枪的武器发射,却也跟路边的小石子没什么两样。
赤鸿心中惊叹,一边交给旁边的夷山族人,一边道:“其实六成就足够了,对于宗师境,这玩意儿的威胁不大。”
可宗师的六成功力,那已经是相当了不起,毕竟射出子弹根本不需要内力。
聂冰道:“所以想要击杀宗师,还是得出其不意才行。”
周围纷纷点头。
可赵思洵却笑道:“你们错了。”
闻笛笙不解,“怎么说?”
三水长老悠悠叹道:“一颗子弹六成功力,可若是同时射出一百颗呢,得要几成?”
老人的话,直接消音一般,直接让周围陷入寂静之中。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堆叠在木箱中的上千支步.枪,脸上纷纷露出了骇然之色。
赤鸿张了张嘴,狠狠滚动了一下喉咙,只见赵思洵望过来,戏谑道:“赤师叔,您要不再试试看?”
赤鸿:“……”不了,他还想活着。
这个时候最兴奋的莫过于赵思洵的护卫,晁光忍不住道:“若是咱们每人端上一把枪,朝着大宗师来一下,是不是也能?”
平时,这些人哪敢跟大宗师叫板,如今都敢大言不惭地幻想,显然这些人已经飘了。
然而赤鸿直接一抔冷水下来,“别想了,大宗师的具象化力足够改变这些小东西的方向,根本打不到人,就咱宫主一招平地化龙卷,连给你们瞄准的机会都没有,再说子弹稍微一偏,你们就先自相残杀了。”
此言一出,都瞬间老实下来。
赤鸿又道:“其实别是说大宗师,就算是宗师吧,谁会像方才那样,傻傻地站在原地等你们打靶子,轻功到了极致,你们也打不到。”
这话相当实在,众人一想,的确如此。
闻笛笙却道:“可世上最多的还是一般高手啊,有这玩意儿在手,一蹦一个,多爽!试想我们云霄宫,若真要有人来犯,一排弟子就站在山上突突突,连内力都不需要,就能震慑一帮人,师叔,那画面,您想想,美不美?”
“美啊,太美了!”赤鸿一听,眼睛发亮,目光忍不住看向赵思洵,直接道,“以您跟宫主的关系,有些话咱就不多说了,云霄宫弟子不多,也就一千而已。”
师侄两个搓了搓手,意思不言而喻。
这会儿聂冰也不客气了,五兄弟几个立刻跟着说:“前辈,云霄宫能人辈出,就不要跟咱们争了,作为夷山王府的护卫,殿下的排面,怎么着也得先我们来吧。”
“你们也就五百人,这不还多了五百支嘛。”
“殿下马上就被封为太子了,太子府兵一千是最起码的规制,殿下若想争取,再来五百虎贲卫,也不是不可能。”
闻笛笙一听,不高兴了,“这你们就不厚道了吧,咱宫主跟王爷是什么关系,那是妥妥的一家人,没道理就可着婆家,咱这岳家人就占不到一点光,你们说这合适吗?”
必然不合适!
高山听了,嘴角一抽,他很想问问云霄宫是谁的岳家?
十九捂着嘴偷乐,觉得可真有意思。
赤鸿跟着道:“对,王爷,作为一家之主,这两边的关系得一碗水端平,不然……”他清了清嗓子,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作为娘家长辈,我这心里不太平衡,这还没进门就分出高低,等真成了,咱宫主不是要受欺负吗?你得表个态。”
这话也太不要脸了!
聂冰他们没想到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宗师,居然直接攀亲起来,他们很想问问就这么被嫁出去,叶宫主他同意吗?
可惜叶霄不在这里,没人治得住这俩。
赵思洵简直哭笑不得,“这枪不是匀一匀就够了,还得多方练习,不然拿着反而是累赘,赤师叔,小笙,与其要枪,我觉得以天山的地理位置,不如要炸.药和□□更方便。”
要的就是这句话,赤鸿一拍腿,“那就这么说定了!”
赵思洵满口答应,“自然。”
赤鸿和闻笛笙陪着他回国,赵思洵就有这个打算。
这里头大概也只有夷山族人还一头雾水,三水长老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不明所以。
赵思洵却吩咐道:“聂冰,你们吩咐下去,让手下兄弟分批次过来领枪。阿林,你熟悉步.枪,指点他们练习。”
聂冰一喜,大声回答:“是。”
阿林跟着答应。
闻笛笙伸出爪子摸了摸,又端起来仔细把玩,赵思洵见他喜欢,便道:“既然来了,先送你们两支,等更多的枪支打造出来,再给云霄宫配备,可好?”
“行。”闻笛笙也爽快,他握在手里,忍不住道,“这枪也不轻,万一打光了子弹岂不是没用了,身上既带刀剑又扛枪,负担挺重。”
这话令其他人也一同点头,在场的都是高手,虽然步.枪威力大,但毕竟是靠远程攻击,若是近身,反而对己不利。
“这一点族长早就想到了。”阿林道。
他说着接下自己身后背着的匣子,宝贝一般打开,除了一支步.枪之外,还放了一把剑,只见他拿起枪和剑,将剑柄直接往枪杆上的卡扣一按,三尺青锋好似入鞘一般直接与步.枪扣在一起,融为一体,接着往后背一背,特别方便。
众人:“……”厉害了。
三水长老道:“只要不是太宽的刀剑,皆可以连接,一旦近战,自可取下兵器,直接对敌。”
夷山族真不愧是夷山族,如此周全,实在令人惊叹。
当然枪支弹药是易耗品,特别是子弹,一旦投入使用,一梭子很快就没了,赵思洵于是问:“如今子弹有多少发?”
“两万左右。”
赵思洵一惊,“这么多?你们怎么办到的?”
要知道赵思洵给他打磨了四颗子弹,就花了三天,这其中还不包括熔解天外玄铁的时间。
一千支枪加上两万发子弹,虽然夷山族人人锻造,但一年的时间,这个产量也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三水长老微微一笑,回头吩咐阿林将东西取过来。
等赵思洵拿到手里的时候,他顿时意外道:“模具。”
“族长果然一见就明白了。”三水长老笑道。
没错,赵思洵手里的是子弹壳的模具,而且做工极为精良,即使没有精确测量,但光靠看看,出手触摸,也知道精度极高。
“怎么来的?”赵思洵惊讶地问,“族里有这样的大师吗?”
阿林忍不住道:“族长,您忘记乌前辈了吗?这就是他留下的。”
将千锤百炼修炼到极致的大宗师,他的内力就是他的铁锤,金属以他的意志而改变成型,留下这个模具并不难,甚至在某一方面来说,简直比后世的现代化加工设备更加精妙。
赵思洵恍然又惊喜,心说果然老天爷让他带着记忆出生,投生在夷山族圣女的肚子里不是没有原因的。
有这个模具在,量产子弹就不难,甚至若乌铎有空,以后将□□的各个部件也制造出相应的模具,他的大军就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3章 请战 妹妹,真的是那呆子先追求我的!
接下来的几天, 他们便留在了夷山上。
聂冰带着手下与夷山族人练习射击,掌控力道,而赵思洵则与族中长老商讨图纸, 交流兵器制造。
在赵思露告知他望帝的打算后,他就不着急着回京了。
三天后,赵思露带着五百虎贲卫到达夷山。
远远的, 她就看到了那个颀长熟悉的身影, 顿时眼睛一酸, 二话不说便蹭蹭蹭冲了过去, 速度之外,周围反应不及。
十九正要反击, 忽然认出来人,立刻收回了手中匕首。
只见赵思露一把抱住赵思洵, 双手搂着他的腰,唤道:“哥!”
此言一出, 赵思洵身体顿时一震,回头就惊喜道:“露露!”
“哥!”
“妹子!”
“哥哥, 我好想你!”赵思露死死地抱着他, 整个人依偎在兄长怀里, 眼泪簌簌落下,一下子染湿了赵思洵的衣襟。
鼻尖是兄长的味道, 熟悉又亲切,这是从小到大她最亲昵的人,如今总算平安见到了。
“我从来没跟你分开那么久过。”她委屈道。
有这个哥哥在, 她万事不操心, 只是个无忧无虑, 认真练武的小姑娘。只有当赵思洵离开了, 她才被迫长大。
赵思洵没有拉开赵思露,而是安慰地不断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所以,妹妹,哥不是尽快回来了吗,因为想你啊!”
他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赵思露虽然只跟他差了两岁,但他素来当女儿疼,女儿养,一下子分开近一年,他也很想念。
他抬手抹去赵思露眼底的泪花,接着两兄妹久别重逢一起笑起来。
赵思洵刮了刮她鼻子问:“怎么忽然来夷山了?”
“因为你呀,反正我都已经带着虎贲卫出来了,跟父皇保证要迎太子回京,这也不算违背圣旨吧?”赵思露搂着他的手臂回答。
“不算。”赵思洵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
这个时候十九才行礼道:“见过圣女。”
赵思露一把扶起她,握着她的手说:“好姐姐,多亏你在哥身边帮着他,他才能平安回来。”
赵思洵在一旁补充,“可不是,你俩都是女中豪杰。”
十九失笑道:“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族长和圣女就不要取笑我了。”
赵思洵看了看周围,然后指着瀑布的方向道:“露露,我们去那边说说话。”
“好。”
闻笛笙和赤鸿刚练完枪回来,迎面见赵思洵与一个漂亮的姑娘亲亲热热走来,顿时停下脚步。
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样的困惑:这姑娘是谁啊?
目光还往赵思露搀在赵思洵手臂上的手多看了几眼。
“赤师叔,小笙,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妹妹,明都公主。”赵思洵叫住他俩说。
赤鸿和闻笛笙顿时恍然。
“原来这就是明都公主,久仰大名!”
想想之前还一直以为这位跟叶霄牵扯不清,差点认错夫人的窘迫,赤鸿和闻笛笙皆有些不好意思。
赵思洵又道:“妹子,那拿着重剑的前辈是云霄宫赤鸿长老,身边的是闻笛笙,云霄宫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翘楚。”
一提起云霄宫,赵思露眼睛都亮了,“我知道,重剑烈日,与银枪星魄,是云霄宫两大护法,江湖上鼎鼎有名。”她抬起手爽利地抱拳道,“赵思露见过前辈,见过闻师兄。”
那张与赵思洵酷似的脸庞,露出甜美的笑,一国公主,毫无任何架子,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闻笛笙在赵思露亲切的目光下瞬间红了脸,挠挠后脑勺道:“公主客气了,当不得师兄二字。”
然而赵思露却混不在意道:“都是一家人嘛,不必分生,是吧,哥?”
赵思洵颔首,“没错。”
既然是妹妹,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赤鸿道:“王爷和公主久别重逢,我们就不多打搅,两位先忙。”
“好,露露,我们往那边走。”
赵思露于是挽着赵思洵的胳膊蹦蹦跳跳离开了。
赤鸿看着他俩背影,回头拿胳膊支了支自家师侄,揶揄了一句,“别看了,这小公主可不简单,气息比你还稳,你怕是打不过她。”
“真的假的?”闻笛笙不信。
“我骗你做啥,要不待会儿你试试?”赤鸿挤了挤眼睛。
“无缘无故的我咋好欺负人家姑娘。”闻笛笙没当回事,走了。
这边,赵思洵走到瀑布边的巨石上,坐下,然后拍了拍身侧,示意赵思露坐过来。
这里地方空旷,没有躲藏的地方,水流声又很大,不怕有人偷听他们谈话。
赵思露乖乖地坐下,冲着赵思洵笑,“哥,你越来越好看了。”
赵思洵瞥了她一眼,眉尾一挑,“想说什么?”
“自是我那上天入地,举世无双的好嫂嫂,他人呢?”
赵思洵一脸就知道你会问的表情,但转眼又坏笑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赵思露眨眨眼睛,“舅公就在王府里,你觉得他能瞒得住我?”
这倒也是,赵思露也就在他面前乖,性子亦是古灵精怪,乌铎被套出话来一点也不稀奇。
“行吧,你嫂子为了配上你英俊潇洒的哥哥,已经去挑战天下第一了。”
这话虽然说得漫不经心,可是言语中的炫耀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
赵思露啧啧两声,有点不忍直视他哥的招摇,不过细细一想,说:“若能成功的话,除去北寒一大威胁,的确会少了很多麻烦。不过他打得过呼延默吗,天问还在重铸呢。”
“虽然一来一去得费上不少时间,可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知道的,你嫂子别的不行,武功那是没话说。”
这嘚瑟的语气,显然若是给跟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赵思洵如今真的很好奇,“你俩咋好上的?不会是哥哥你死缠着人家,拿美貌引诱的吧?”
这话说的,赵思洵的眉毛立刻竖起来,“胡说八道,你哥是那种人吗?明明是他哭着喊着非要跟我在一块儿,送这送那,撵都撵不走,我才勉强答应的。”
赵思露:“……”她就算再偏心自家哥哥,也不敢违心认同这句话。
以叶霄那守礼端方的君子做派,怎么也不可能做出痴汉的纠缠行为。
倒是结合江湖传言,赵思露觉得颠倒过来才是真相,不过她不敢戳穿,只能往赵思洵身边靠了靠,低声问:“所以,你就认定叶宫主了?”
赵思洵抬起手指,望着那枚戒指,应了一声,“嗯。”
发自内心的欢喜是藏不住的,那是赵思露从来都没见过的幸福和向往,惹得她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她忍不住试探问:“那我的小侄儿小侄女呢,以后就没了?”
赵思洵转过头看她,点头,很是干脆道:“没了。”
赵思露说不出来这条路对赵思洵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只能说:“父皇将大皇兄和三皇兄送上清虚山祈福,已是明确立你为太子。哥,以他的性子,知道你是这般难以掌控,定会从其他地方下手。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不管是后宫妃嫔,还是勋贵夫人,就借着各种名义来跟我打探你的消息,你有没有想好怎么办?”
赵思露的眼里带着担忧和关切,却没有规劝。
她很珍惜赵思洵眼底的幸福,是愿意用一切来守护的快乐。
赵思洵望着边上飞流而下的瀑布冲入水潭而溅起的浪花,忽然笑问:“露露,你觉得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思露想了想,将脑袋靠在赵思洵的肩膀,低声说:“我哥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倒他的,可是……”
赵思洵失笑道:“傻丫头,我连生死都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婚姻这种事,难倒还能让人左右不成?”
这话简直是说不出的自负,赵思露嗔他,“少来了,父皇逼你入庆当质子的时候,你不还得乖乖去。”
“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他还敢这么强硬对我吗?”
赵思露撅起嘴,“那你准备怎么办,直接抗旨吗?这样,两位皇兄会笑死的。”
赵思洵轻轻一笑,嗤道:“他俩?老老实实当个安分王爷也就罢了,若是敢出幺蛾子……”他眼露凶光,又冷冷地笑起来,“你以为咱爹把他俩支上山是为了保护我吗,那是在保护他们!”
试想赵思洵连三国太子都杀,杀两个挡路的兄弟,一点负担都没有。
“放心吧,打从我看上叶霄开始,这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哦……从看上开始。”赵思露忍着笑道。
赵思洵:“……”在妹妹的揶揄下,他脸一红,有些气急败坏道,“怎么的,你哥我风华绝代,举世无双,位高权重,追我的男男女女能绕南望一周,就他连甜言蜜语都不会,喜欢都不敢挂嘴上,亲个嘴还得我主动的人,我能看上他是他的荣幸好吗?”
赵思露露出惊叹的表情,心道果然跟她想的一模一样。
赵思洵说完脸色一僵,补充道:“妹妹,真的是那呆子先追求我的!”胳膊肘不要往外转!
“是是是,哥你说什么都对。”赵思露哄道。
赵思洵:“……”
回去的路上,赵思露说:“我让五百虎贲卫驻扎在山脚下了,怕泄露咱族里的秘密。”
赵思洵道:“不必再藏着掖着了,让他们看就是。”
赵思露纳闷道:“为什么?虽然虎贲卫不会随意泄露,但是他们必然会告诉父皇,届时他若问你要枪,你给还是不给?”
“给。”
赵思露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哥,你这是打算……”
赵思洵回头笑道:“露露,打从咱舅公回来,我们夷山族就该崛起了,霹雳门也不必再隐藏在黑暗下,我得让咱爹知道,我所拥有的,足以问鼎天下!”
那声音掷地有声,张狂自傲。
只见他眉色飞扬,嚣张得毫无顾忌,配上那张姝色无边的容颜,仿若似火骄阳,耀眼灼烫。
这是赵思露从未见过的模样,在她的印象中赵思洵一直冷眼看世界,低调做人,闷声发大财,将野心牢牢地缩在垂下的眼睛里。
这样的赵思洵谁见了能抵挡的住,也不枉那样清冷孤傲的大宗师会栽在她哥手里。
“哥,你真的好厉害!”赵思露喃喃道。
赵思洵笑了笑,望向了北边。
北寒游牧和中原大地被一座连绵的高山山脉所隔开,它不似南方丘陵,高低起伏,秀气如画,而是高耸入云,与天相横,一望苍茫。
山上终年积雪,猎风如刀,人如其中只是一片雪花,渺小,不堪一击。
人力想要攀登,痴心妄想。
中原和北寒唯一相连之处,只有一个豁口,而那里矗立着云霄城。
北寒做梦都想踏破这座城池,长驱南下。
倒是中原,极少有人想度过天山,深入北寒腹地。
不过今日,那白雪皑皑的天山脚下的苍茫草原,有一匹白马飞驰,开春冻土融化,春草染绿,格外惹眼。
终于白马跑上一处高坡,只见带着纯黑指环的手拉紧缰绳,马鸣嘶吼之声中,马蹄高高扬起。
背上之人白衫飘扬,青丝如墨,恍如神仙,而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北寒唯一的皇宫。
叶霄从背后抽出寒雪,抬手一挥,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扬起地上茵茵,带着春土气息送往远处的皇庭。
那股剑风经过牛羊马匹,引得骚动低哞,惊动守卫,很快便有骑兵策马列队,驻守在皇宫之前,对着遥远高坡上的那匹白马严阵以待。
呼延默是北寒幕天武士的尊者,在草原上有不下于佛子的地位。
明明他身处皇宫之中,却抬起头道:“他来了。”
挛鞮淳目光寒冽,“他真的敢来!”
榻上的呼延默站起身,提起了一旁的黑月弯刀。
挛鞮淳见此,不由追问:“师尊,您真的要去吗?”
呼延默颔首。
“可是……”挛鞮淳拿起桌上的书信,凝重道,“中原四大门派邀您一同上天山,围攻云霄宫,您根本无需对战叶霄,届时一样能够灭了他,让北寒铁骑踏过云霄城!”
对于挛鞮淳来说,这显然是绝好的机会,他就算不入中原,也已经能撕开这道屏障,此乃大功一件!
叶霄的实力他曾经亲眼见过,虽然年纪轻轻,可已经有叶雪山天下第一剑的实力,说实话比之呼延默也不逞多让。
若是之前他看到那份战书,定会嗤笑叶霄自找死路,但如今他不确定了。
“你觉得为师为输?”呼延默问。
挛鞮淳立刻摇头,“不是,您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但他毕竟也是位大宗师,一旦对战,就算您能打败他,或多或少也得受伤,这于北寒来说并非好事。师尊,您太重要了,父汗离不开您的保护!”
呼延默皱了皱眉,沉默下来。
挛鞮淳见此,立刻再次劝道:“中原四国正打得不可开交,中原武林却自毁长城,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机会,北寒无论如何都要抓住!师尊,与中原大宗师合力,这百利而无一害,您为何不答应?”
呼延默道:“可本尊已经接下了战书。”
是的,云霄宫的战书比这封盟书来的更早。
挛鞮淳身负重伤,被断臂武士送回草原,被迫立誓三年不入中原。这对呼延默来说是一件莫大的耻辱,他一直想找机会与叶霄一战,既然对方主动送上了战书,他怎么会不答应?
“武士的尊严不容许我临阵退缩,既然接了,这场对决,本尊就一定得打!”
呼延默作为暮天武尊,成就大宗师,可谓是整个草原武士的明灯和信仰。
武士之道,只有战死,没有投降,叶霄都到了门前,他若避而不战,他有何脸面面对草原武士?
挛鞮淳心下一叹,以呼延默的心性自然做不出反悔之事,于是也不再劝了,他行礼道:“弟子祝师尊横刀天下,所向睥睨!”
作者有话要说:
先把叶公主天下第一打在公屏上,哈哈!
下午还有一章吧。
第114章 胜败(二更) 风雪一剑,浩然荡荡,逐日月,刺苍穹!
呼延默提着弯刀走出皇宫, 脚下一踏,凌空飞起,转眼便离开皇城, 掠向草原。
远远的,北寒的武士,包括仆固祁等几位宗师已经围在了那一人一马四周, 不善地盯着他。
虽然叶霄的年纪具有迷惑性, 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令人如临大敌, 不敢靠近他方圆一里之距, 只觉得周围每一丝风都带来一股凌冽寒意,蕴藏着危险的剑意。
叶霄明明只有一人, 却好似将整个天山的压迫一同带下来了。
没见到呼延默,他便垂着眼睛坐在马上, 望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纯黑的指环,轻轻抚摸转动着, 嘴角还露出一丝温柔浅笑,哪怕周围的宗师, 不断集结的骑兵恨不得群起攻之, 他都没掀一掀眼皮。
这般旁若无人, 令仆固祁等人面色冷然,可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这位可是能一剑杀了九名宗师的大宗师!
忽然, 叶霄抬起头,目光仿佛沁着天山的雪,冷淡道:“前辈总算肯出来了。”
那口气好像生怕呼延默胆小, 躲起来不敢应战似的。
呼延默冷哼一声, “本尊说过, 再练五年, 你或可与我一战。”
叶霄扬了扬唇,他从马背上轻轻飘起来,背着剑,恍若天外飞仙一般滑向呼延默,“再练五年,你就没资格与我一战了。”
呼延默第一次碰到有人敢这般跟他说话,几乎气笑了,“你小子看不出来竟如此狂妄!”
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呼延默并不敢大意,身上的气势也跟着节节攀升。
叶霄抽出寒雪,剑芒在手中凝聚幽蓝,“敬前辈武士气节,晚辈这里有两个选择,一是点到为止,二是不死不休。”
不等呼延默回答,边上仆固祁便问:“你什么意思?”
叶霄停驻于呼延默十丈之远,然他脚下之风却已形成呼啸之势,“点到为止,输家答应胜者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若前辈输了,对天立誓三年内不得迈过天山一步。”
终于追赶过来的挛鞮淳大喊:“那若你输了呢?”
“听凭发落。”
挛鞮淳瞳孔皱缩,如此不对等的要求,这是多自负才说得出这种话来。
呼延默终于听明白了,“四大门派想要对付云霄宫,你是怕本尊与他们联手?”
叶霄没否认,寒雪震颤,幻化出剑意虚影,直指呼延默,“前辈的选择。”
“本尊最讨厌便是点到为止,之前与中原武林的几场打的皆不尽兴,战,就要战个痛快!”呼延默话落,朝周围一喝,“所有人,退开百丈!”
叶霄一哂,“正有此意。”
风雷之雪乍然平地而起,远方天山似乎将所有的寒意都赐予这把剑,刺骨之冷形成呼啸飓风随着剑芒直朝呼延默而已。
“这不是天问。”呼延默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叶霄道:“足够了。”
话音而下,他的身影已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呼延默的面前,寒剑直斩而下!
“好小子!”
只听到铮一声,剑芒与弯刀之刃碰撞在一起,内力与内力对撞,引起无边气浪翻滚开来。
众人刚退出百丈,便被风雪迷住了眼睛,境界不够高的武士身上瞬间出现了数道伤痕——皆是剑伤!
“这是……”
他们之前的感受并非错觉,叶霄的具象化力让周围的风都蕴藏了危险的剑意。方才那一招,呼延默并未化去叶霄的力量,反而随着气浪形成流窜的罡风,将风雪肃杀的范围直接扩大。
“怎么样,没事吧?”挛鞮淳的面前,护着一个内力屏障,仆固祁替他挡住了。
挛鞮淳心下不安,不由地问:“谁更胜一筹?”
仆固祁没说话,脸色凝重。
他虽然实力不达大宗师,但已经触摸到了这个境界,叶霄的内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雄厚,以至于呼延默估算错误,直接让叶霄的具化象压制了他的力量。
“喝——”
呼延默自然也发现了,刹那间,他将自己的内力直接提高到八层,真气震荡,将无边风雪压制下来。
而天上,旭日渐渐退去光辉,化为一轮圆月,然而阴晴残缺,仿若天狗而食,咬出弯勾,越来越小,直至整个月亮消失在天际,周围黯淡下来。
叶霄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奇怪的空间,无风无声,空了寂静,看不见周围任何的人。
呼延默的具象化力类似于幻觉,蒙蔽五感,说来,上次在天山上对决,那风雪无尽之地,却是叶霄占了便宜。
而此刻,广漠草原,却能让呼延默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忽然,昏暗中出现无数刀锋,交错着向叶霄绞杀而来。
寒雪在叶霄手中沦为残影,即使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可凭借着直觉和空气中微弱的气流,依旧让他如同游鱼一般挡下所有刀锋。
只是身在他人具象化之中,只能抵挡他人攻击,相当被动,时间拖得越久,于叶霄越不利。
叶霄面容平静,不断挥剑,然寒雪所过,剑影却不散不消,反而停驻在空中,似虚却实,似实但虚。
一剑……十剑……百剑……千剑……万剑……
这虚妄的空间,被他的剑影所充实,呼延默的刀锋不再凭空而出,而叶霄挥剑的速度也更加缓慢,直到最后,他将内力尽数注入寒雪之中,幽蓝若海,挥出无数剑意,点亮所有的剑影。
“万剑破虚——”
刹那间,万到剑影随之如疾驰之箭射向四面八方,将灰暗的具化象瞬间冲破。
他抬起头,圆月之下,一柄如钩弯刀沁着寒月的深渊空寂,对着叶霄,以斩灭山河之势当头而下。
这是呼延默最强一刀——破山河!
寒雪震颤,剑鸣低吟,似胆怯,似兴奋,不断催促着主人进退。
叶霄握紧手中剑,波澜不惊的眼睛渗出幽蓝,内力不断攀升,一层一层的剑意堆叠在寒雪之上。
苍穹在天,凡人无可触摸,然人力有限,剑意无极,若无逆天之志,又怎能一剑破长空?
叶霄嘴角扬起,想到了赵思洵。
“我的男人必须是天下第一!”
那他就是。
风雪一剑,浩然荡荡,逐日月,刺苍穹!
“快!退!”
马蹄嘶鸣,骑兵慌乱地调转马头,朝着皇宫方向跑去,其余的武士更是发挥出最强的轻功,逃也似地离开,躲在了山坡后。
仆固祁望着两人日月交辉中的两人,心惊胆寒,两大宗师生死对决,不再保留的内力可将这方圆一里毁灭!
他一边喊着一边带着挛鞮淳快速掠后,一直退到一里之外,才堪堪停下。
“师叔!”
挛鞮淳紧紧地捏着拳头,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两人,终于龙吟爆破声响之下,呼啸的狂风席卷这篇草原,尘烟四起,目无清明。
训练有素的战马匍匐在地,人们屏住呼吸,让这堪比毁天灭地的内力余威散去,平静。
“师尊!”
狂乱的风刀稍稍平息,挛鞮淳便提起轻功冲向了呼延默。
在他的身后,仆固祁等几位宗师也相继跟上。
尘埃渐渐落定,露出两个人影。
呼延默一身破烂地盘坐在草皮翻起,裸露泥石的地上,他不断地喘着粗气,脸色赤红,边上正插着他的弯刀,尽在咫尺,却无法拿起来。
而数丈之远处,叶霄正执剑站着,他的发丝和衣衫早已凌乱,然即使如此,依旧不损他半分容姿。
忽然他将剑插在地上,接着仿佛支撑不住一般单膝跪地,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点点红梅染在他的白衣上,煞是刺眼。
见此,挛鞮淳跟周围的宗师使了一个眼色,仆固祁刚扬起手,却听到呼延默道:“别动。”
“师尊!”
挛鞮淳到呼延默身边,既关切又不解。
趁着叶霄身受重伤,几个宗师合力,正是将他斩杀的好时机。反正是叶霄自发来北寒挑战,如今死在他们刀下,说出去,谁都会觉得是他自不量力,妄想成为天下第一!
呼延默的威望能更上一层楼不说,云霄宫死了宫主,北寒铁骑尽可南下,一举两得!
就连仆固祁都觉得有道理,不由地问:“师兄?”
呼延默想要说话,然而他普一开口,就往前一倾,一口血猛然喷出来,赤红的脸色瞬间转为惨白。
“师尊!”挛鞮淳大惊失色,连忙跑来搀扶。
仆固祁二话不说将呼延默扶起来,接着一掌按在他的后背,输送内力。
之前只觉呼延默坐在地上,虽有受伤,却不严重,可一旦内力入体,行转一周,却发现呼延默经脉破损,肋骨尽断,竟连同心脉都遭到重创。
呼延默喘口气道:“不想死,你们就别去招惹他……”
呼延默吐血,是心脉破损,脏器有伤。然叶霄却只是气血翻腾,内力损耗过大,造成的郁血而已,吐出来,反而能尽快平息流窜翻腾的真气。
在短兵相接的那一刻,呼延默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胜过他了。
叶霄虽气息紊乱,可尚有余力,大宗师的天堑,只要没迈过,依旧是不可弥补的差距。仆固祁等人合力或可杀死叶霄,但是呼延默敢肯定,他们几人也别想讨到好处。
他已经深受重伤,若是手下宗师亦遭到重创,北寒十年内都别想入侵中原。
更何况,叶霄真的只是孤身潜入吗?
忽然,几道极强的气息正快速靠近,瞬间便出现在视线之中。
以司空灵为首,云霄宫三位长老出关,出现在他的身边。
至此,就算再想动手,北寒也已经失去了机会。
“宫主。”一个穿着短打的老头笑呵呵地将叶霄打量了一眼,问道,“来颗药?”
千圣手递上了一颗漆黑小药丸,饶是茫茫大草原,天高地阔,微风徐徐,也挥散不去那股奇异的“香味”,让人一闻便退避三舍。
叶霄缓缓起身,长吐一口郁气之后潇洒收剑入鞘,接着抬袖子轻轻一挥,将身上的尘土尽去,而那颗药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司空灵见此,二话不说将小药丸取来,怼到叶霄面前,“这个时候还穷讲究个什么劲,吃了!”
叶霄瞥了一眼,面露嫌弃,“里面放了什么?”
千圣手摸摸下巴,“也没什么,就放了点蜚蠊粉末而已,放心,都是老朽养的,保管干净。”
“你说这话脸红不,养是你亲自养的,但喂的可都是些蛇虫毒物,还是我亲自替你抓的呢。”边上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笑眯眯地说。
“你这话一出,宫主还敢吃吗?”最后一位灰发短须,面容冷峻的老人瞥了妇人一眼。
叶霄闻言果然脸色一变,立刻将头扭向另一边,装作没看见。
妇人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这三位按辈分,叶霄得称之为祖师叔,祖师伯,皆是月老宫主那一辈的师兄妹。
妇人的名字大多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悲月仙子这个称号在当年可是叱咤江湖,无人不知。
一剑起风月,四方同寂寥。修的便是山河萧萧,草木同哭的凋零之剑,她一出剑,直接影响的便是对手的心境。
而另一位老者,就没什么称号了,他性子冷,数十年如一日的观雪守山,听说只为看那斑头雁飞跃雪山,磨出他自己的一剑。
云霄宫能屹立天山不倒,成为天下第一宫,除了无尽的财富和武林至尊大宗师之外,便是拥有数量最多的宗师级人物。
这三位,包括司空灵,以叶霄的辈分,都是轻重不得。
司空灵幽幽道:“不吃,回头我就写信给夫人,好好的伤不治,非得自己挨,到时候看他怎么治你!”
“那感情好,老夫这儿还有好几种药,都交给夫人试试?”千圣手嘿嘿直笑。
叶霄:“……”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面前的药丸,脸色一阵黑一阵白。
司空灵往前怼了怼,抬着下巴示意赶紧吃。
最终叶霄轻轻一叹,认命般拿过来丢进嘴里,一口吞下,目光复杂地落在呼延默身上,道:“祖师叔,给呼延前辈也一颗吧。”
今日,他愿意出来应战,便足以令叶霄敬佩。
千圣手抬手一扔,挛鞮淳顺势接下,看着手里的药,有些犹豫。
司空灵道:“我云霄宫的疗伤圣药,暮天武尊若是信不过,尽可以不吃。”
挛鞮淳回头,仆固祁颔首,“给你师尊服下吧。”
云霄宫光明磊落,素来不屑于这种小人行径,若非立场不同,草原武者亦乐意与他们相交,所以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呼延默服下之后,惨白的脸色微缓,他所受之伤自然不是靠这一颗药就能痊愈,不过在挛鞮淳的搀扶下已然能从地上站起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叶霄道:“若是你手里拿着的是天问,本尊这条命就已经是你的了。”
生死之战,全力以赴,自是知道那命悬一线的感觉。
呼延默曾直面一剑过千山的威力,有些可惜叶霄今日未发挥出来。
叶霄望着手里的寒雪,淡淡道:“天问断了。”
呼延默一怔,周围更是一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忽然呼延默惨笑起来,他本就身受重伤,心绪起伏之下,好不容易平息的气血再一次翻腾起来,猛然又吐了一口血,身体摇摇欲坠。
“师尊!”
叶霄皱眉。
他并非要将呼延默气死,而是敬其品格,以事实告知。
呼延默摆手,“无妨。”他看着叶霄道,“本尊愿赌服输,三年内绝不踏过天山一步,北寒武士也绝不参与中原武林争端。”
这就意味着不仅呼延默自己不会为难云霄宫,连同仆固祁等几位宗师也不会出现。
叶霄抬起手,执剑抱拳,“多谢前辈。”
呼延默扯了扯嘴角,“但是,我草原铁骑是否南下,就不是本尊能决定了,你们好自为之。”
叶霄颔首,之后便翻身上马。
既然事情已了,今日这一战,很快就会传遍天下,自日起,这天下第一又重归云霄宫。
当然,他也能向赵思洵有所交代。
带着黑色指环的手牵动缰绳,调转马头,一声嘶鸣之后,白马白衣重归万里雪山。
司空灵及其余三位长老,朝呼延默点头,跟在了叶霄身后,追随而去。
挛鞮淳看着那些背影,忽然问:“四大门派合围,四大宗师合力,他还能胜吗?”
呼延默沉默着,良久才道:“难。”
赵思洵在夷山族呆了近半个月,直到联军大捷的消息传来。
四国之中,本就以大庆的实力最强,哪怕皇后宫变,杀夫夺得帝位,改国号,排除异己,让整个国家伤筋动骨,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打得两国抬不起头来。
再加上南望水师出其不意称霸博洋湖,与大军水陆结合,也接连拿下西越和东楚好几大城池,渐渐壮大版图。
可以预见,若继续这般打下去,南北吞并东西是迟早的事。
而捷报传来,也就意味着清虚山祈福奏效,望帝没有理由再将护国仙师关在山上。
若赵思洵所料不错,云霄宫之难也尽在眼前。
“赤师叔,小笙,你俩该回天山去了。”赵思洵将得到的消息递给赤鸿。
赤鸿点了点头,他虽然奉命护赵思洵南下,但是一直心系云霄宫,既然赵思洵已经平安到达南望,铁板钉钉的太子爷,身边又有高手护卫,他的确该回去了。
“我已经跟王大将军打过招呼,霹雳门的船畅通无阻,我让门下备了足量的炸.药和□□,以助云霄宫。”
“多谢王爷!”
“多谢夫人!”
闻笛笙道:“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清虚派和万佛寺针对云霄宫也就算了,可巫神教和上陵学宫为什么也要参一脚,如今战事胶着,山鬼,孟曾言难道不该呆在皇帝身边保护吗?”
赵思露笑眯眯地说:“就算是大宗师,护得了皇帝一时,也护不住一世,若我是两国皇帝,这个时候就得拼一拼,若能灭了云霄宫,引入北寒骑兵,就能牵制大盛,喘上一口气,说不定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是吧,哥?”
赵思洵点头,夸奖道:“一年未见,你这眼光倒是毒辣许多。”
赵思露得意扬眉,“那是当然,练武我不敢松懈,可天下大势也得看清,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帮得上你呢?”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单这五百虎贲卫一出,就能让南望上下安分守己,也让望帝下了决心。
两兄妹一个俊俏,一个甜美,站在一起简直赏心悦目,闻笛笙看着面前娇憨的少女,不知为何,明明相处不到半月,却分外舍不得。
“闻师兄。”忽然赵思露走到闻笛笙面前,甜美地唤了一声。
“明都公主。”
赵思露皱了皱鼻子,不太高兴道:“都说了是一家人,叫我露露就好。”
闻笛笙挠了挠头,脸有些红,“露露公主。”
赵思露抿嘴一笑,回头手一伸,自有手下侍女送上她那威猛霸气的精铁锤,她手握住的瞬间,便道:“之前就听说闻师兄乃云霄宫年轻一辈的翘楚,有望冲击宗师之境,师妹一直想跟你切磋一下,趁着师兄还在,不知可否赐教!”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霄:惧内这种事我会说吗?
第115章 切磋 指望别人,终比不上自己强大来的可靠!
赵思露从打铁到打人, 不过一年的时间,武功却经历了飞一般的突破。
在南望,她有虎贲卫作为对手, 只是毕竟身处宫门,不知道自己若混入江湖是否能排的上名号。
云霄宫的实力毋庸置疑,作为年青一代的翘楚, 若能与闻笛笙抗衡, 赵思露会更有信心。
闻笛笙如何能拒绝, 他抽出自己的剑道:“露师妹, 请。”
忽然,赵思洵道:“你俩要不去林子里面打, 破坏花花草草就不好了,我们这里还有正事。”
赵思露展颜一笑, 看向闻笛笙,“闻师兄?”
“好。”
赤鸿看着这俩人离去, 忍不住身后对闻笛笙道:“小笙,千万别轻敌啊!”
闻笛笙抬起手, 摆了摆, 示意自己知道了。
“完了, 那傻小子定然要吃瘪。”赤鸿摇头叹息。
赵思洵笑道:“没事,反正无人看见, 不算丢人。”
赤鸿听着这话,不禁佩服道:“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霄哥哥说过,云霄宫这一代, 论资质, 小笙最出色, 就是犯懒不肯刻苦修炼, 总觉得武功够用,在年轻人中算翘楚就行了。”
赤鸿点头,“的确如此,小师姐就收了这么一个弟子,伶俐归伶俐,就聪明劲全用在耍滑上,气得她直接丢给了山明。正好宫主下山办事,替他跑跑腿,反正只要惹到宫主,吃上一段时间的天山风雪那是没跑的。”
叶霄作为大宗师,又是这一届的大师兄和掌门人,三重身份压下来,手下的师弟师妹没一个敢不听话的,全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乖得不得了。再加上叶霄生性冷淡,讲究挑剔,万事力求精益求精,自然对门下弟子格外严格,凡是凑在他跟前的三天两头被罚上天山那是家常便饭。
而闻笛笙更是其中的常客,只是这样靠外力鞭策终究效果有限,能成就宗师,大宗师的,哪一个不是发自内心的渴望。
赵思洵看得出来,闻笛笙对赵思露有好感,这半个月总是有事没事凑到跟前讨好自家妹子。
然而,随着赵思露的身份和地位不断上升,武功一步千里,凑到她面前的年轻俊杰没有一千也有上百,闻笛笙若还是这般得过且过,绝对得不到一丝垂青。
当春心萌动之时被心上人狠狠揍一顿,哪怕就败在她的手下,也足够令人挫败,狠狠地戳中他的自尊心。
“师叔,您说小笙接下来是会奋发图强还是一蹶不振?”
“咱云霄宫的人不至于这么脆弱吧,倒是明都公主,不要手下留情才好。”
赵思洵笑道:“这你放心,我家妹子从小打铁,每一锤都是认认真真,不带虚的。”当人,打人也是一样。
赤鸿嘴角一抽,“……那多准备点伤药。”
正说着,高山推门进来,“殿下,赤长老。”
赵思洵看他。
高山脸色凝重道:“殿下,前两日四大门派在江湖上各放出消息。”
赵思洵闻言挑眉,冷笑一声,“怎么,这就要去云霄宫寻仇了?”
高山颔首,“是,说姚家寿宴之中,叶宫主剑杀九名宗师,不论何缘由,此仇不共戴天,要云霄宫给个说法。”
“他娘的江湖上谁不知道是这群衰人自作自受,勾结外敌,垂涎我云霄宫功法,都钉死在耻辱柱上,还要翻出来说,要不要脸?”赤鸿脸色一变,怒而呵斥道,“还名门正派,呸!”
赵思洵看他,“人不要脸了,能怎么办?”
赤鸿噎了一下。
“继续,不单单只有这些吧?”赵思洵问。
高山回答:“还有便是关于无极功,听说巫神教门下诸多弟子修炼无极功,武功进展迅速。”
“无极功……是从那丫头手里流出来的?”赤鸿惊讶。
赵思洵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斩草除根,他道:“还真是魔门的作风,明知道缺陷极大,易走火入魔,还敢这么干,所以别的门派也偷偷私底下练?”
高山点头,“不清楚,只有巫神教没遮掩着。另外万佛寺三花国师放言,他与叶宫主交手难分伯仲,便是因为叶宫主修炼无极功,强行提升内力所致。”
“这说的倒也不算错。”赤鸿道。
但高山又道:“而且老和尚预言,放眼天下功法,能成就陆地神仙者,只有一个无极功。”
赵思洵愣了愣,“这老和尚六根已经不清净了,怎么还撒起谎来,他凭什么这么说,难道云霄宫中有人达到过这个境界?未免太可笑了吧!”
然而赤鸿却道:“有的。”
什么?
赵思洵问:“谁?”
“小师兄。”
“叶雪山?”赵思洵惊愕了一下,接着他觉得自己直呼其名,似乎有些不尊重,便道,“我是说叶伯父,可他不是冲击神仙境没成反而陨落了吗?”
赤鸿道:“小师兄的境界的确够不上,可他曾短暂地达到过。就一瞬,成就了闻名天下的一剑过千山,万里止马蹄那神威一招,这并非夸张,就是传闻中陆地神仙才有的实力。”
赵思洵惊呆了,“这么厉害!”
赤鸿点头,“那个境界其实很玄乎,后来他养好伤再想复刻一次,却是怎么都使不出来,甚至差点跌出了宗师境。”
“不升反降?”这是赵思洵从未听说过的。
“对,使出那一招之后,他自然也身受重伤,境界跌落,门内五大长老联手才堪堪压制住,后来又花了五年时间恢复伤势,才重新练回大宗师。”
这是一段辛密,就是普通的云霄宫弟子都不曾知道,更不会随便对外人讲。
不过赤鸿觉得赵思洵如今也不算外人。
赵思洵思索片刻,问:“那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月师姐没了,北寒又不长眼地想过天山来挑衅。”
果然!
这不是直接撞到枪口上吗?
就算叶霄平时没怎么提到自己的父母,但从只字片语中就能知道,叶雪山有多疼爱自己夫人,用命疼都不为过!没了老婆,悲痛欲绝的男人小宇宙爆发,一剑入神仙境这似乎也说得过去。
这般说来倒也并非毫无根据。
无极功与寒吟九章不同,后者如千锤百炼一般,是稳步温和的功法,只要按部就班地练,即使提升不了也不会出错。
但是无极功却是反过来逼着武者不断提升境界,否则跟不上内力增长的速度,那么就得爆体而亡,这门功法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所以二十任云霄宫宫主包括叶霄都在改善研究,不断突破。
二十位大宗师手下完善而出的功法,能不逆天吗?
“所以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无极功,这些贪婪的家伙,年纪一大把,还瞎折腾,也不怕晚节不保!”赤鸿的年纪放在那几位大宗师面前都是轻的。
赵思洵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其实这些都在他的预料当中,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问:“那江湖上是什么反应?”
高山回答:“都是骂名,凡是有名有姓的门派大多都是斥责这三大门派的假仁假义,不屑与之为伍,反倒是巫神教没什么人骂。”
赵思洵气笑了,“巫神教本就是魔教,还能怎么骂?”
高山点头:“也是,不过殿下放心,云霄宫一直驻守天山关卡,从不插手宫门和江湖事务,天下有目共睹,并非这四个门派颠倒黑白就能让人动摇的。”
能被称为天下第一宫,云霄宫本就拥有无上威望。
“高兴太早了,这世上多得是无利不起早的人。”
单就一个无极功,能有多少人想要分一羹?
想想姚家寿宴中,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又有几个?甚至作壁上观,两不相帮都少见。
云霄宫独立于天山上是件好事,然而没有朋友也是一件麻烦,关键时刻,就没人站在它这边。
“继续盯着,特别是北边的消息。”
高山道:“是。”
晚些时候,赵思露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赵思洵身边,“哥!”
她手里的精铁锤已经被侍女带走了,赵思洵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思露笑道:“没怎么受伤,闻师兄手下留情了。”
赵思洵眯了眯眼睛,就见赵思露身上除了蹭灰,多了几个脚印以外,的确没有明显的伤口,于是问道:“那你手下留情了吗?”
赵思露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没有!师父,张统领,哦,还有……嫂子说,对敌最忌讳的便是轻视,以我的武功,若不能全力以赴,很有可能就一败涂地!而且藏着掖着,又如何能提升作战能力,是吧?”
这话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练武不就应该这样的吗?
一旁的赤鸿抽了抽嘴角,问:“那傻小子呢?”
“闻师兄说他得静一静,巩固一下,然后我就先回来了。”赵思露笑眯眯地说,接着又赞叹道,“真不愧是云霄宫的剑法,变化莫测,瞬息万变,内力又是浑厚强劲,实在厉害!赤师叔,我能跟您也请教一下吗?”
赤鸿迎着赵思露那渴望的眼睛,只能答应下来,“行,不过我得先去看看那小子。”
赵思露爽快地答应:“好。”
赤鸿正要离开,忽然回头问道:“明都公主,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赤师叔请说。”
“以你哥的身份地位,你舅公的实力,为何你还要如此拼命?”
“啊?”赵思露眨眨眼睛,似有不解,但很快她弯起眼睛微微一笑,“因为我也想保护哥哥,保护族人呀,指望别人,终比不上自己强大来的可靠!”
赤鸿听此深深地看着她,走了。
而赵思洵则一边拉过赵思露走进了内室。
“哥?”
“全力以赴还打了那么久,没受伤?”赵思洵冷冷地问。
赵思露:“……”她心虚地将眼睛左右飘了飘,“就受了一点点,我能支撑住。”
赵思露虽然天赋高,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武功精进如此迅速,和她不怕伤痛,不断挑战强大的对手有莫大的关系。
赵思露见赵思洵沉着脸,也怕哥哥生气,便撒娇道:“哥,我心里有数,从小你就告诉我不要透支,不要走捷径,我没敢乱来,这段时间我身上的伤都有找辛太医看过,没留下隐患,你放心吧。”
练武一途上,赵思洵是插不上手的,他也不知道赵思露这么做究竟是好是坏,只是推己及人,若他处在赵思露的位置上,怕也会不遗余力,抓住每一个机会来提升自己。
于是便叹道:“好吧,不过今夜休息,明日你再跟赤师叔请教吧,他会留上两天,等霹雳门的炸.药准备就绪才走。”
赵思露立刻乖乖道:“我听哥哥的。你先出去吧,我要上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思露:其实我拿的是升级流剧本吧。
第116章 转变 小笙,你是能帮的了你师尊,还是护得住底下的师弟师妹呀?
当赤鸿他走进林子的时候, 就见地上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剑痕,是一个又一个的深坑,一看就知道是赵思露的锤子砸出来的。
而在深坑最密集之处, 就坐着闻笛笙,前面斜插着他的佩剑。
光看那背影,便是寒风萧萧, 秋水凉凉, 令人一望悲从心来, 叹一声可怜。
赤鸿有些心疼, 他走过去,跟着坐在闻笛笙身边, 接着长臂一伸,将自家师侄搂了过来, 哥俩好道:“败了吧?”
闻笛笙一顿,默默点头。
“轻敌了吧?”
闻笛笙再一次点头。
“打了几场?”
这次闻笛笙沉默三息, 凄凉道:“三场。”
赤鸿:“……”
数字一出,哪怕赤鸿没亲眼见到, 也能想象那个场景。
面前的, 是娇小玲珑, 可爱甜美的小姑娘,甜甜地喊着自己闻师兄, 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过来,心都要化了,怜爱之心溢满整个心头, 简直如汪洋一般, 一发不可收拾。
面对这般清纯小师妹, 作为师兄, 那必须得让一让,说不定还能顺势指点几招,享受一番崇拜的滋味。
都是男人,赤鸿理解。
可惜这一让,就被暴起的一锤子直接给打懵了,瞬间起飞,一头栽地。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就知道对方不好惹,但这一场胜败结束的太快,总给人一个错觉——这是个巧合,他没没认真对待才会这么丢脸。
好,那再来一场。
自欺欺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回是打起精神了,但赵思露真不是普通的小师妹,那可是离宗师境只有一步之遥的一流高手,同样的境界,练就千锤百炼这门举重若轻功法的绝对是人间大杀器。
人说了,全力以赴,毫不留情,那么结果也就只有一个了。
“第二场,你过了几招?”赤鸿问。
闻笛笙没说话。
赤鸿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长叹一声表示安慰。算了,不说就不说吧,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然而闻笛笙却道:“三招。”这一声简直带着无限委屈。
赤鸿:“……”知道那小公主不好惹,没想到这么不好惹。
片刻之后,他顿时大笑起来,“你小子,原来还有今天,哈哈……叫你打鱼晒网,现在提到铁板了吧,我得告诉你师尊去!”
曾几何时,闻笛笙也是仗着天资打遍师门无敌手,除了大师兄面前夹起尾巴不敢放个屁,师弟师妹面前,那是耀武扬威,气派十足。
这瘪吃的果然大!
赵思露看着就比他小了好几岁,本以为天赋再怎么出色,也不可能打败他,没想到就三招就把他撂倒了。
赤鸿很想对赵思露来一句:干得漂亮!
“师叔!”闻笛笙已经够丢人了,还得丢到司空灵面前,他想想眼前就是一黑。
赤鸿听着他羞恼的声音,于是正色道:“那怎么打了第三场?”
闻笛笙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想说,但最后还是道:“我不信邪。”
不信邪的后果是,他也全力以赴。
然后锤风剑雨,毫无保留,你来我往,内力碰撞……之后,还是输,一败涂地。
闻笛笙不解道:“她内力怎么就这么深厚?”
“老子都说了,她气息比你稳。”赤鸿回答。
“那也稳太多了!”
这个时候,闻笛笙终于转过头,将脸展示出来,赤鸿见此,瞪着眼睛抽动脸皮,半晌无语。
五息之后,他心疼道:“你难道没还手吗?”
整一个大猪头,哪儿还看得出英俊潇洒的模样,啧,太惨了!
闻笛笙欲哭无泪道:“还了呀,我哪敢小瞧她,可我打不过有什么办法,那锤子,我接不住,勉强过了百招,我就彻底败了!”
赤鸿从怀里拿出瓶瓶罐罐,倒出伤药一边给他上,一边劝道:“看见了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明都公主的天赋不弱于你,可人家的觉悟,对武功的执着比你高多了。她跟你打过三场之后,师叔我还得跟她打一场呢。”
闻笛笙闻言呆了:“……真的?”
“嗯。”
“她难道就没受伤吗?”闻笛笙难以置信道。
这话让赤鸿微微一愣,接着面露欣赏道:“所以这就是她小小年纪便能冲击宗师境的原因吧,这般有天赋,又有毅力之人,我只见过咱宫主。”
闻笛笙听着,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沉默了下来,望着翻起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赤鸿见此一笑,那胳膊肘支他,挤眉弄眼道:“喜欢她吧?”
闻笛笙缓缓地握紧拳头,却说:“我没资格。”
“你小子还算有自知之明,你如今这模样,别说是明都公主,就是夷山王也不会答应,咱宫主更是提都不会提。”
闻笛笙低声应着,“我知道。”
赤鸿看着他,也摸不准这小子是怎么想的,忍不住道:“刚才你们比试的时候,江湖上又传来了消息。”
闻笛笙抬起头,赤鸿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顿时闻笛笙气愤道:“岂有此理!”然而一扯到自己的伤口,又发出嘶嘶声,扭曲着脸就要从地上站起来,“师叔,咱们立刻回去吧。”
然而赤鸿却将他按在了地上,重重一叹,“小笙。”
闻笛笙一愣,“师叔。”
“我来之前问过明都公主,为什么那么拼命地练武,她的天赋已经够高了,只要不练岔子,今后宗师,乃至大宗师指日可待。而且有个那样聪明的哥哥,身边全是绝世高手,根本没人敢招惹。”
闻笛笙听了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问:“她怎么说?”
“她说,她要保护哥哥,保护族人,比起依靠别人,她更相信自己!”
闻笛笙身体瞬间僵硬,心肺仿佛被一把尖刀狠狠地戳了一下,疼得受不了。
赤鸿说:“云霄宫有宫主,有你师尊和师叔,还有各位长老在,根本轮不到你们这些年轻弟子对上那些老家伙,可是小笙,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都不在了呢?”
闻笛笙蓦地抬头,大喊:“不可能!”
赤鸿听着却笑了,挠了挠他的头,“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
他虽然没有徒弟,因为随性惯了,懒得教,也自认为教不好,闻笛笙虽然是司空灵的徒弟,却跟他混的时间最长。
他俩臭味相投,一样的二百五,嘻嘻哈哈可谓是兄弟胜过师侄。
然而此刻,赤鸿却难得凝重道:“宫主再强大,他也只是一个大宗师,历任宫主都被无极功所困扰,他也一样。可如今又要面临四大宗师围攻,就是小师兄再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胜,他并非真的无敌。”
闻笛笙沉默下来。
“你知道我跟着夷山王南下之时,宫主曾跟我说过什么吗?”
闻笛笙摇了摇头。
赤鸿道:“说若他不敌,便让夷山王与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闻笛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脱口而出道:“夷山王不会同意的!他连成亲的戒指都送了,摆明了就是要跟宫主共进退!”
“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传这话。”赤鸿说,“可我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就算强大如宫主,也有把握不住的时候。对了,他还提了,真到那个时候,你也别回去了,就留在夷山王身边。”
刹那间,闻笛笙双目一睁,“不行,我也要跟云霄宫共进退!”
赤鸿失笑了一声。
“师叔,你不会真把我留下吧?”闻笛笙着急道。
赤鸿摇头,“不会。”
闻笛笙暂时放下心来。
可随之赤鸿又问:“可你回去有啥用?”
闻笛笙脸色一滞,“我,我好歹……”
赤鸿弹了弹手指上的药粉,漫不经心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宗师之下皆蝼蚁,你还没有霹雳门的炸.药有用。”
闻笛笙的心再一次被刺个对穿,手脚发凉。
“四大门派派出的精锐,能攻上天山,起关键作用的绝对是宗师的数量,你一个还没混出品级的高手,能挡住多少人?”
闻笛笙张了张嘴,无法回答。
“小笙,你是能帮的了你师尊,还是护得住底下的师弟师妹呀?”
这一句一句的话砸下来,仿佛一座一座的高山,压得闻笛笙喘不过气来。
他的眼眶里渐渐凝聚起眼泪,那张猪头脸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师叔,我,对不起,我错了……”
至此一句话,赤鸿就知道闻笛笙变了。
赤鸿心下大为宽慰,恨不得起身放个烟花,回头告诉司空灵,你徒弟要奋起拼搏!
他安耐住这份高兴,安静地听着。
只见闻笛笙抬起手,捂住脸,可眼泪还是从指缝里流下来,他哽咽道:“可师叔,我还能怎么办,我就算现在好好努力练功似乎也来不及了……我好后悔,我本该能成为宗师的……我能当师弟师妹的榜样……”
上上一代的云霄宫宫主至少还收了五个亲传弟子,到了上一代,叶雪山天天围着老婆转,只生了一个儿子,怎料叶霄天资太好,一看就能挑起大梁,于是干脆没出息地就不收了。
只有司空灵见闻笛笙实在是个好苗子,不舍得让给其他分支长老,于是自己收下。
所以云霄宫真正嫡系一脉的弟子,只有叶霄和闻笛笙。
赤鸿看他一张猪头脸,还哭得稀里哗啦的,简直滑稽又可怜,不禁安慰道:“不晚,无论什么时候有这份心,都不晚。不管这次云霄宫之难究竟能不能度过,必然是要元气大伤的,小笙,那时候还得让你扛起来!”
闻笛笙看着赤鸿,缓缓而郑重地点头,“是。”但转眼一想,“您可别咒宫主。”
“谁咒他?之前他不肯下天山,嫌麻烦,可有了夷山王之后,你看他还记得自己那一堆臭毛病吗?怕是恨不得天天黏在夷山王身边,早忘了天山长什么样!”
赤鸿虽没有过对象,但见过小师兄和师姐的黏糊劲。
他叹息一声,“所谓嫁出去的宫主泼出去的水,你师尊扛起所有不容易,你得替她分担着点。”
闻笛笙:“……”好有道理。
天边露出晚霞,袅袅炊烟从夷山族群落中升起来,赤鸿从地上站起,拍了拍屁股,踢了闻笛笙一脚,“行了,老子最讨厌的就是谈心,娘们唧唧的说了这么多废话,肚子都饿了,赶紧起来,回去了!”
闻笛笙龇了龇牙,苦笑,“师叔,我起不来。”
“伤得这么重?”赤鸿惊讶。
闻笛笙无语道:“那可是锤子,砸一下老疼了!”
“得了,就你娇弱,还想追人家小公主,做梦呢。”他伸手将闻笛笙从地上给拉起来,念叨道,“我看啊,不出一年,小丫头就能成宗师了。”
闻笛笙震惊,“这么快!”
“天资高,心性坚,挡都挡不住,就问你能吗?”
闻笛笙哼了一声,“有什么不能的,回去我就上天山天天吃风喝雪,不信比不过她!”
“有志气,真不愧是咱我云霄宫弟子!”赤鸿竖起大拇指,“来,把剑拿着。”
赤鸿从地上拔起闻笛笙的剑,递过去。
然而闻笛笙见此,却面色复杂道:“其实,打之前我还答应她一个赌注。”
“赌了什么?”
“我要是输了,这把剑就归她。”
赤鸿闻言,二话不说抬手就先给了他一个暴栗,“你小子长本事了,连剑都能拿来作赌,被小师姐知道,她定要敲破你的狗头!”
闻笛笙没敢躲,他也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账。
屁本事没有,却整日嘻嘻哈哈,沾沾自喜,除却云霄宫弟子的身份,他算什么东西?
这剑还是司空灵送他的,自大狂妄,辜负师尊的信任!
“对不起,师叔,回头我见了师尊,定自请责罚。”
“唉……知道错了就好。”赤鸿道,“把剑拿着,既然小公主没将它带走,说明人家知道轻重。”
闻笛笙接过剑,轻轻抚摸,“等到我成了宗师,再向她……表明心意吧。”他说着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夷山族群落,拿着那张猪头脸咧着嘴笑了笑。
赤鸿在一旁没眼看,忍不住泼冷水,“你想多了,宗师境不够。”
“怎么不够?”一代宗师,身份瞬间就不一样了!
“这不废话,你就不会看看参照!你瞧瞧咱宫主,堂堂大宗师追个心上人还患得患失,作为夷山王的妹妹,她的男人能低于这个层次?先问问他哥同不同意。”
闻笛笙眼睛顿时发直,喃喃道:“那完了……”
“小伙子,若不想跟师叔我一样打光棍,那么一定得混出个大宗师的名堂来,否则凭小公主的身份和实力,你就死心吧。”
闻笛笙:“……”
他忽然想把过去吊儿郎当,打鱼晒网的自己给暴揍一顿,然后丢到天山上别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闻笛笙:宫主,能请教一个问题吗?
叶霄:说。
闻笛笙:怎样才能赢得心上人的芳心?
叶霄:先成为大宗师。
闻笛笙:……
第117章 父子 在这对虚假的父子情面前,她俩的师徒情显然更真诚一些。
当夜, 闻笛笙还是拿起剑一拐一拐地出了门。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瀑布的水声遮掩了对面不绝的锻造声,夷山族从未有过的热火朝天, 不肯放过一点时间打造那震惊世人的火器。
这是他们崛起的机会,没有一个夷山族人会松懈。
“什么人?”
忽然,赵思露的侍女皱眉低喝着那徘徊在门边的人影, 等她打着灯笼走近一看, 顿时惊讶道:“闻公子?”
闻笛笙的脸上还是抹着药, 虽然红肿消退了, 但看起来依旧有些滑稽,被发现后, 他讪笑了一声。
侍女也跟着笑问:“这么晚了,是来找我们公主的吗?”
闻笛笙抬起手清咳了一声, “嗯,她可在屋里?”
“不在。”
闻笛笙惊讶, “那去哪儿了?”
侍女回答:“自然是在瀑布的另一边,公主入睡之前都会练习千锤百炼, 听说今日跟闻公子切磋, 又有感悟, 怕是得很晚才回来。”
有天赋也就罢了,竟还这么刻苦努力!
闻笛笙啊闻笛笙, 你不输谁输,再打一百次,你都比不过人家!
侍女见他不说话, 不禁问道:“闻公子有事吗?不若进屋等一等?”
“不了, 她不在正好, 我就只是来履行赌约, 这把剑……”闻笛笙把自己的佩剑递上去,“麻烦你转交给她。”
“啊……”侍女面露吃惊。
就算她不练剑,也知道剑客的剑有多重要。
“别担心,这本来就是我输给她的,男子汉大丈夫,信守承诺,你拿着就是。”闻笛笙将剑又往前递了递。
侍女抬起头,面露为难,忽然她唤了一声,“公主。”
“闻师兄把佩剑给了我,那你用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赵思露带着另一名侍女回来了。
闻笛笙蓦地回头,月光下,只见她一身灰扑扑,系着厚实的围裙,身上还弥漫着锤铁锻钢时留下的金属气息,细看额头鬓角沁着汗,鼻尖因为抹汗又留下一点黑灰。
虽然这模样一点也不美,可那闪亮的眸子却好似天上的明星一般印刻在闻笛笙的心中,比任何时候都鲜活漂亮。
“闻师兄?”赵思露疑惑地看着他。
闻笛笙回神,回答:“没关系,心中有剑的话,用什么剑都是一样的,我家宫主在传承天问之前,用的就是路边铁剑。”
“原来如此。”赵思露宛然一笑,“既然闻师兄这么有心,那我就收下了。”
赵思露往前一步,接过剑,她铮一声□□,问道:“这剑什么名?”
“霜降。”
“好名字,也是好剑。”
闻笛笙笑道:“师尊自己不用剑,却为我翻了兵器谱,从云霄宫的剑冢里拔出这把剑,可惜是我不争气……露师妹,请你好好保管它,下一次,我定会从你手中赢回来。”
赵思露一口答应,“好!”
闻笛笙定定望着赵思露,其实他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他马上就得回天山去了,之后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
赵思露垂下头,看了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刚练功回来,这样子有些不太得体,你要不稍等片刻,等我洗漱后,我们再说话?”
闻笛笙连忙摇头,“不,不必,我就是给你送剑,露师妹,你这样就很好看。”
赵思露眨了眨眼睛。
边上两个侍女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地低头一笑。
“我先走了,你早点歇息。”闻笛笙脸一红,说着便一拐一拐地离去。
赵思露没有挽留,反而低头看着手里的剑若有所思。
两天后,赤鸿和闻笛笙告辞,带着霹雳门装载的“货”一路北上。
“王爷,您有话要带给宫主吗?”赤鸿问。
赵思洵道:“让他乖乖在天山等着,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去看雪中日出。”
赤鸿满口答应:“好嘞。”
而那头的闻笛笙则看着手里的霜降,惊愕极了,“露师妹?”
“剑客的剑就跟命一样,我怎么会随便拿别人的剑?” 赵思露笑道,“还给你啦。”
“那你为何……”
“你□□看看。”
闻言,闻笛笙拔出三尺青锋,被雪亮的光瞬间闪了一下眼睛,再定睛看去,简直惊呆了。
不仅打磨得锃亮,连边缘细微的缺口都不见了!
赵思露抬起手对着剑身弹了一下,只听到嗡一声鸣颤,音色悠长饱满,可见连剑的韧性都加强了许多。
闻笛笙看着手里不管是颜值还是性能都上了档次的霜降,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思露勾起唇角笑了笑,“一直听哥哥提起闻师兄的照顾,师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就这一手铸剑的本事还看的过去,希望闻师兄能喜欢。”
啥叫看得过去,那实在太看得过去了!
千锤百炼第七层的铸剑师,天底下能有几位?
只要不是天问这种神兵,赵思露什么剑修不了?
“露师妹……”闻笛笙抱着剑,热泪盈眶,感动得无语凝噎。
赤鸿忍不住凑了过去,酸溜溜地说:“我这把烈日也有不少伤痕,小公主,你咋不替师叔也修一修?”
“啊……我忘了。”赵思露吐了吐舌头,不太好意思,“赤师叔,要不把剑留下,过几天我修好了,再让人给您送过去?”
赤鸿哈哈大笑,“算啦,还能使,等下次见到再麻烦小公主。”
“好嘞。”
赤鸿拍了拍闻笛笙的肩膀道:“年轻就是好啊,小笙,咱们该走了!夷山王,明都公主,后会有期!”
赵思洵兄妹一同抬手道:“一路顺风。”
闻笛笙一路走,一路回头,忽然对着赵思露喊道:“露师妹,我们比比看,看谁先突破宗师!”
赵思露爽快地答应着,“好呀!”
闻笛笙望着少女甜美娇艳的面容,心中忽然明白了叶霄就算分开还要再跟一段路程,一直到送无可送才依依惜别的情愫。
真是又酸又甜,可他更悲哀的是,至少他家宫主是两情相悦,而他连个喜欢都不敢说出口。
等他俩离开,身影逐渐消失不见,赵思洵瞥了一眼妹妹,仿若漫不经心道:“露露,你觉得闻笛笙怎么样?”
“是个挺有趣的大哥哥。”
“只是有趣吗?”
“那哥哥以为还有什么?”赵思露反问。
赵思洵看着那双乌溜大眼睛,接着抬起手轻轻敲了她的脑门一下,“跟我耍心眼呢?”
“嘻嘻。”赵思露吐了吐舌头。
“行了,我们也该动身了。”
有人走,就有人来,只见山下有传讯士兵跑上来,到了赵思洵的面前,行礼道:“禀告夷山王,明都公主,皇上密函,宣两位尽快进京。”
望帝能在乱世之中打下一片江山,文韬武略,识人用人的本事可为一绝,唯一走眼的就在赵思洵身上了。
而且是大走眼,跟瞎了似的,根本看不透那小子。
太子的位置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两个兄长包括拦路的威胁他都替这小子扫清送上了山,甚至还让赵思露带上虎贲卫前去迎接,可谓是一回京赵思洵就能立为国储,执掌权柄。
这等好事,放在谁身上都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赵思洵倒好,跑封地去了!
而且一呆呆上半个月,这是干嘛?是嫌地位太稳,阻碍太少,非得生出点事端才有意思?还是在考验他爹是不是成心立他为太子?
望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催促这个儿子赶紧回来,他有一堆的事情要商议!
战事虽然顺利,但望帝也有一些担心,虽然东楚和西越被大盛打得节节败退,南望趁机水陆配合也拿下不少城池,可终归一点点蚕食跟大盛的大军推进差距太大。
一旦大盛吞并西越和东楚,届时南望可就直面大盛了!
国家之利,甭管眼前多同仇敌忾,可等待该分崩离析的时候,那是转眼就能刀兵相向。
望帝从不是个只注重眼前的皇帝,他看得长远,所以就算再喜欢另外两个儿子,最终也将太子之位封给赵思洵,而且表明了立场,杜绝了旁人的念想。
终于,五日后,赵思洵才姗姗进京。
时隔一年,重新再见到这个儿子,望帝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儿臣赵思洵奉命出使大盛,幸得圣上庇护,今平安归国,重见父皇,心中感念万分,请受儿臣一拜!”
他抬起手平举胸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叩拜礼,边上的赵思露跟着哥哥一起行礼。
这话说得并没有任何问题,然而望帝听着那句“幸得圣上庇护”怎么听怎么刺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作祟,因为他真没给什么庇护。
不过这也就心里想想,但行动上,望帝立刻“激动”地从御案后站起来,快速绕到赵思洵面前,弯下腰,亲自将儿子扶起,上下一打量道:“好孩子,快起来,让朕好好看看,是不是瘦了?”
望帝仿佛一个挂心儿子的老父亲,满眼都是关切和高兴。
而赵思洵的眼睛则瞬间就红了,一边顺势起身,一般煞有其事地说:“独在异乡,吃不好,睡不好,天气又冷,病了好几次,再加上整日担惊受怕,可不就瘦了吗?若非儿臣心系父皇,牢记自己的使命,为了南望的大业勉力应对豺狼,怕是回不到您身边了!”
那双琉璃剔透的眼睛闪烁着真挚的光芒,一瞬不瞬地望着,由不得人怀疑分毫。
可望帝望着赵思洵那油光水滑,剥皮鸡蛋般的脸,表情不由滞了滞,所谓睁眼说瞎话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如此吧。
自从放赵思洵鱼如大海,搅得天下不得安宁,他已经看清了这儿子的本质,那些话没一句可信!
但作为皇帝,这点阵势还难不倒他。
望帝立刻收拾好情绪,转为感慨万千,拍了拍赵思洵的肩膀,宽慰道:“大盛风云变换,危险重重,山长水远,朕鞭长莫及,可一直挂心于你,如今看你平安回来,终于能够放心了。”
山长水远,鞭长莫及特地咬了重音,表明了作为父亲他不是不关心,是因为路途太远,关照不到。
赵思洵内心呵呵,脸上却显露出惊喜来,追问:“真的?父皇这么想儿臣吗?”
望帝清了清嗓子,骄傲地一笑,“那是自然,将你送出去,是朕不得已而为之,可骨肉相连,又如何能不牵挂?”
赵思洵听着简直动容极了,以至于他一把抱住望帝,搂住他渣爹的腰,感动道:“父皇,儿臣真是太高兴了,有您这一句话,我在大盛受的一切委屈,一切苦难,都不值一提!”
望帝被他抱了个猝不及防,差点失态要将人给推开,但最终想到父慈子孝这四个字,硬是把扬起的手给放下,强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洵儿,别做这番小儿姿态,不管怎么样,朕都得说一句,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父皇不责怪儿臣擅自行动就好了。”赵思洵顺杆子往上爬。
望帝:“……”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但是显然,此时不仅不能责备,反而还得夸奖,望帝道:“将在外君令还有所不受,更何况出使强国,洵儿小小年纪有这份果决和眼光,朕赞赏不及,如何怪罪?若非洵儿当机立断,南望也得不到莫大的好处,朕倍感欣慰!”
要的就是这句话,金口玉言一出,将来朝堂谁若弹劾他,那就跟赵思洵无关了。
赵思洵笑眯眯地放开手,满脸高兴,“就知道父皇宽宏大量,明辨是非,乃盛世明君,这么说,儿臣是有功喽?”
“有,头功!”
“那什么奖赏?”
“朕之诸子,为洵儿最得朕心,朕已命仙师选良辰吉日,开宗庙,封你为皇太子,这个奖赏可好?”
既然决定给了,望帝就不会再推三阻四。
赵思洵展颜一笑,接着深深一拜,“多谢父皇,儿臣必当再接再厉,不负父皇期许!”
望帝脸一僵,臭小子的意思是以后还敢乱来?
他抽了抽嘴角,提醒一句,颇为深意道:“作为皇太子,今后还需谨言慎行。”
“是,儿臣定在深思熟虑之后,再做行事!”赵思洵滴水不漏地回答,当然他哪件事情都是经过三思后行。
望帝沉默半晌,最终道:“那便好……”
父子俩相视,接着一同笑起来。
从头到尾被忽略的赵思露,默默地自己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曲公公身边。
师徒俩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佩服二字。
在这对虚假的父子情面前,她俩的师徒情显然更真诚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8章 太子 既然如此,就互相恶心着吧。
阔别许久的夷山王府终于迎回了主人。
然而赵思洵连脚跟都没站稳, 就接二连三收到各种请帖,有兄弟姐妹为他接风的,有宗室借着寿宴喜宴套近乎的, 也有有勋贵圈子,哦,这回可不是上次喝花酒时只有那些纨绔子弟, 而是他们背后的父祖, 真正实权的贵族邀请, 总之五花八门, 各个看起来诚意十足,措辞谦逊。
想当初赵思洵还是个无人问津的小可怜, 就连封王开府也都是面子情意思意思,这会儿倒成香饽饽了。
赵思露帮着挑, 眼都花了,干脆拿起帖子当扇子似的展开扇风, “哥,你去吗?”
“不去。”赵思洵一口拒绝。
“一个都不去?”
“不去。”
“那是不是不太好?”
“我去干什么, 听他们表虚伪的忠心, 还是替我说媒搞联姻?”赵思洵幽幽道。
“噗嗤……”赵思露简直乐死了, “这你都知道?”
“就这点套路,看腻了。”赵思洵混不在意地抬起手, 看着自己无名指上戒指,笑眯眯地说,“反正只要你哥我坐稳太子之位, 手上牢牢握住权力, 别说不给他们面子, 就是扇一巴掌过去, 他们也得乖乖地将另一边脸凑上过。”
赵思洵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毕竟他能有今天,跟这些捧高踩低的人半点关系也没有。
“相比起这些,我更关心的是天问重铸之事,露露,我们去找舅公。”
“好嘞。”
然而他们才刚起身,高山便急匆匆地跑进来,满眼兴奋道:“殿下,公主,好消息!”
好消息?
兄妹俩互相看了一眼,忽然赵思洵心有所感,蓦地起身问:“北边的消息?”
高山狠狠点头,“十日前,叶宫主单枪匹马直入北寒王庭,众目睽睽之下挑战暮天武尊呼延默,胜了!”
“哇——”赵思洵还未开口,赵思露先惊叹了大叫,“这也太厉害了吧!”
虽然知道叶霄在上一次与呼延默对决中因为天问没能使出全力,但后者实力和年纪放在这里,赵思露其实不太相信叶霄真能打败他,没想到居然赢了!
“大惊小怪,也不看看你嫂子是谁,这难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赵思洵的口吻再怎么随意,也掩盖不了欢喜的眉眼和翘起的嘴角,“我就知道我家霄哥哥天下第一!”
他下巴微抬,骄傲得如同得胜的小公鸡一样。
赵思露看在眼里,也没戳穿她哥的口是心非,反而道:“这样一来,嫂子就给中原武林扬眉吐气了,四大门派还想围攻云霄宫,江湖中人也不会答应,是不是?”
赵思洵颔首,叶霄年轻,当初败了也就败了。
可孟曾言,段平沙这些老牌的大宗师,却也轻轻松松地败给了呼延默,山鬼甚至直接以闭关之名避而不战,江湖人虽然嘴上不敢说什么,终究对这几人失望。
时隔一年,叶霄重新将天下第一战回来,足够让低迷的中原武林士气重新振奋。
再说在姚家,四大门派勾结北寒,污蔑云霄宫,为了无极功又围攻叶霄,哪一件事情说出去都不占理。
报仇,无非是遮羞布罢了。
“还有什么消息?”
高山说:“幕天武尊当场对天发誓,三年内,他绝不踏入天山一步,北寒武士亦不参与中原武林任何争端!”
闻言,赵思洵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心中一块巨石终于放下。
天下第一对叶霄来说其实并不重要,怕就怕四派合力与北寒里外勾结齐上天山,那么云霄宫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两面防范!
提前将北寒之患消除,实在是一件大好事。
不过,他忽然问道:“那叶霄可有受伤,严重吗?”
高山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呼延默身负重伤,已闭关,至于叶宫主……您要不自己看?”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圆筒,一看便是从迅禽脚上刚取下来的。
赵思洵赶紧接过来。
赵思露在一旁看着赵思洵的脸色,见她家哥哥的脸色从紧张到放缓,就知道叶霄没什么事,忍不住暗暗一笑,打趣问:“怎么样,嫂子没事吧?”
“受了点内伤,只需宫中长老辅助运功几日就无大碍了。”
薄薄一张小纸条,就算字迹再小,也写不了太多的字,很快就能看完,然而赵思洵却依旧仔细地逐字看过去,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
那细微之处流露出来的想念和深情最能打动人,赵思露看在眼里,有些心酸,“哥,嫂子还说什么?”
“他说,天问的事怕是瞒不住了。”赵思洵将纸条摁平整,然后小心地折叠起来。
叶霄挑战呼延默,如此正式却没有带上天问,不论实力如何,终究对这位武尊少了一份尊重,再回想对战三花之时,拿的也是寒雪,只要有心留意,必然知道天问出了差错,最有可能便是断了。
“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想想,叶霄拿着寒雪都能打败呼延默,若是换成天问,会怎么样?”
赵思露福临心至,“四大门派就更没机会了!”
赵思洵颔首,眼神沉下来,“所以接下来,会有人来试探天问在不在我手上。”
“这如何试探?”
“简单,只要看看舅公在不在我身边就行。”
若是乌铎形影不离地保护在赵思洵身边,这说明天问不在,可若是看不见乌铎的身影,最有可能便是在重铸天问。
赵思露担忧地唤道:“哥……”
“走,我们先去见舅公!”
带着赵思露走进密室,乌铎看见来人,笑了笑:“你小子,总算舍得回来了。”
“嗯,劳您老人家挂心。”赵思洵微微一笑,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乌铎面前的剑上,漆黑的剑身,毫无任何花俏的纹路,哪怕在这燥热空旷的密室,见到它的第一眼,就好似冰雪沾染皮肤,感到瞬间的寒冷。
原本断成两截的剑,如今已经连在一起,赵思洵惊喜道:“舅公,天问这是铸好了?”
“没呢,才堪堪熔了缺口拼接在一起,一锤子都还没敲。”天外玄铁本身质地就坚韧,很难熔化,被锻造成天问之后,就更难了,光是吸热就花了近一个月。
赵思洵凑近看了看,只见被天外玄铁重新相连的地方,尚有凹凸不平,就跟焊接一下,能看得出新旧痕迹,连个半成品都算不上。
赵思洵有些失望,问:“那还得多久啊?”
“怎么,云霄宫出事了?”
赵思露道:“四大门派已经在江湖上放言要去天山报仇,哥哥是担心嫂子。”
乌铎听了摇头失笑,“那四个老家伙是越来越回去了,合围一个年轻人,亏他们做的出来,不要脸。”
“人要是要脸,在姚家的时候就不会如此针对,所以,还得多久?”
“再过三个月吧。”
赵思洵一怔,“三个月!”
赵思露嘴角一抽,“那天山都崩了!”
“这是天问,神兵,又不是路边普通铁剑,哪有那么容易?”乌铎说着看向赵思洵,“你们来的正好,接下来老夫就得闭关了,这地方你们谁都不要再来,一直等我出关为止。”
赵思洵闻言眼神一暗,最终抿了抿唇道:“是!”
赵思露看看自己的哥哥,忽然犹豫地问:“舅公,要不我留下来帮您?”
“你?”
赵思洵也不解地望过去。
赵思露道:“我的千锤百炼虽然只有第七层,铸心之术也才有个皮毛,不过我研究过天问的重铸过程,有几道工序我还是能帮上忙的。”
乌铎听着思索半晌,点头,“也对,说不定还能缩短时间,那你就留下来吧。”
“这会不会有危险?”赵思洵忙问。
乌铎笑道:“危险自然是有的,铸造神兵本就是风险并存之事,不过作为夷山圣女,这也是难得的机会,的确得亲身经历一次。”
“对呀,哥,我可是咱们夷山族未来的希望,好不容易能见识到千锤百炼和铸心之术的最高境界,我绝对不能错过,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赵思露挽住兄长的胳膊撒娇着。
赵思洵摸了摸妹妹的头发,看着那没心没肺的笑,又是欣慰又是愧疚道:“露露,谢谢你。”
“自家兄妹,说什么谢不谢的,我可不爱听。”赵思露掐了哥哥的胳膊一把,面露不悦,但转眼一想,又有些犹豫道:“若有人来试探怎么办,会不会对你不利?”
赵思洵抬起手对着自家妹子的脑袋敲了一下,“真把我当弱鸡了?我武功不行,装备可是一流的。”
赵思露一想到他家哥哥为自己五百名护卫配备的武器,顿时沉默下来。
“再说,不还有咱爹吗?”赵思洵冷笑一声,“所有的人手都靠太子自己准备,他这个皇帝当得也太轻松了!”
赵思洵从来不是个大方的人,他很记仇的。
第二日早朝,赵思洵直接站在丹壁之下,朝官之列首位,正是成为南望的权力中心。
曲公公当堂宣布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皇六子赵思洵,聪慧灵秀,器业英远,不畏艰险,远赴强权,为国家社稷之计,合纵谋国之利,谓之大功,甚得圣心!特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固江山之基,望万年千秋,钦此——”
话落,群臣纷纷下跪。
“恭贺皇上,恭贺太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思洵看着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就连正武王和善平王都老老实实地跪着,不禁扬了扬眉,回头对着望帝跪下来,朗声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为南望鞠躬尽瘁!”
望帝与赵思洵对视,接着哈哈大笑一声,“平身。”
早朝之后,望帝率先离去。
而赵思洵却被诸多大臣给围住了,看着本该门可罗雀的赵思洵如今炙手可热,正武王冷笑道:“六弟真是好本事。”
赵思洵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玩味地说:“这语气可不像是恭喜呀,怎么,两位兄长不服气?”
“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六弟还是莫要得意。”善平王道。
谁能想到高鼎会死的那么巧,正好便宜了赵思洵。
若是早知道,他俩也不会避之不及。
赵思洵笑道:“运气也是实力一种,谁让你俩连走一趟的勇气都没有呢?说实话,我还没见过像你们这么怂的。”
“你……”
两个亲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赵思洵仿佛没看见,微抬下巴道:“行了,屁话少讲,都让一让,本太子要走了。”
那嚣张的态度,若非此地是朝殿,众目睽睽之下,不然这两位怕是直接要动手。
不过料定了他们不敢,赵思洵才如此嚣张。
最终,挡住他去路的两王往边上挪开了脚步,赵思洵施施然离去。
“父皇已经拟旨,让我俩离京就封。”突然,善平王说了一句。
正武王冷冰冰地回头看他,“你还敢不走吗?”
善平王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不敢,但是……不甘心。”
正武王眯了眯眼睛。
正在此时,门口有个小太监朝他俩笑了笑。
善平王和正武王一同眯起眼睛,那是……仙师殿中的太监,难道段平沙进宫了?
“两位殿下,仙师有信交于两位。”
这边赵思洵进了昭阳殿,发现段平沙竟然也在。
于是他先朝望帝行了一礼,接着看向段平沙,随口道:“仙师,许久不见。”
段平沙挽着浮尘,仙风道骨般朝赵思洵微微一笑,“贫道见过太子殿下。”
赵思洵点点头,对望帝说:“看来儿臣来的不是时候。”
望帝坐下来,端茶品茗,“不是什么要事,反倒是太子,有事要禀?”
赵思洵摇头,扬起一张笑脸,乖巧伶俐地说:“儿臣许久不在父皇跟前尽孝,所以来陪您用个午膳。”
望帝端着茶,看着赵思洵那张灿灿笑意的脸,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
说实话,自从知道这小子皮下全是心眼之后,望帝就不太想见到他。
欣赏是一回事,但是相处又是另一回事,一直扮演父慈子孝,就是戴惯面具的皇帝也会心累,特别是早朝之后,腹中饥饿,他还想好好吃个饭。
他看着赵思洵漂亮精致的脸,很想问问能不能饭后再见。
不过这么一说,显得他这个皇帝怕了儿子似的,想到这里,望帝继续喝茶,淡淡道:“洵儿既然有这份孝心,朕倍感欣慰,那就留下吧。”
所谓输人不输阵,他相信自己不想见到这小子,这小子也不想见到他。
那看来,真的有事。
既然如此,就互相恶心着吧。
赵思洵眉眼一弯,亲亲热热道:“多谢父皇。”接着他又转到段平沙,“仙师也要一起吗?”
段平沙推却道:“皇上与太子用膳,贫道可不敢打搅,这就告辞。”
段平沙说完,缓步离去。
赵思洵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皇上,太子殿下,午膳已经备好了。”小太监进来禀告。
望帝心中轻轻一叹,起身一扬衣摆,朝赵思洵招呼:“洵儿,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机锋 风水轮流转。
赵思洵殷勤起来, 叶霄都顶不住,更何况是望帝。
想当初一年前,皇帝为展现绵绵父爱, 没少留赵思洵用膳,偶尔夹上一筷子显示恩宠,赵思洵就得诚惶诚恐, 感激涕零, 甭想吃好饭。
这次换过来了, 边上的送菜小太监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就看着太子殿下举着筷子,望帝稍有停顿, 就将菜肴夹了过去,还笑吟吟地催促一声:“父皇, 您吃。”
望帝起初还觉得受用,可时间久了, 在那双一瞬不瞬的眼睛下就有点消化不良,摆手道:“洵儿, 你自己用吧。”
“没事, 儿臣待会儿再吃, 服侍父皇要紧。”
“不必……”
然望帝还未说完,赵思洵又是笑嫣嫣的一筷子, 嗔道:“那怎么行,儿臣独在异乡之时,最盼望地便是能够回到父皇身边日日陪伴, 如今总算有这个机会了, 珍惜都来不及, 父皇难道不喜欢吗?”
这话究竟有多虚假, 难道以为他看不出来?望帝心里冷笑。
然而见皇帝不作答,赵思洵便抿了抿唇,眼里露出受伤来,然后默默地放下筷子,垂下头轻轻一叹,委屈道:“果然,父皇还是不喜欢儿臣,要不然,也不会舍得将我送入大庆,明知道那高鼎是什么德行,他……”
“咳!”一声低咳打断那口无遮拦。
望帝有些头疼地瞥了边上服侍的太监一眼,接着又瞪向赵思洵:过去的事休要再提,难道希望传出天家父子不合的消息吗?
赵思洵无辜地望着他,仿佛不明白什么意思。
混账东西!
望帝很想骂一句,不过还是冷静下来,安抚道:“洵儿想多了,朕自是喜欢你,不然又如何会立你为太子,只是好不容易回来陪朕用膳,若一直让你服侍,岂不是更委屈你?”
“不委屈啊!儿臣乐意,您吃一口,比儿臣吃十口还开心呢。”
赵思洵就这个本事,哪怕明知道都是装的,可看着他的眼睛,却从里面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虚伪,仿佛是发自内心的孝顺,让边上的太监看着都是一脸感动。
真是风水轮流转。
望帝觉得自己再吃下去就得犯恶心,于是放下筷子,淡淡道:“朕吃饱了,你可以用了。”
行吧。
“那儿臣就不客气了。”赵思洵笑着换上一副筷子,开始给自己夹菜。
一旦放飞之后,赵思洵是半点不扭捏,想吃什么就夹什么,就当做自己家一样。
一年时间,仿若脱胎换骨一般。
望帝喝着汤,想起彼此做戏的日子,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于是也举起筷子替赵思洵夹菜,似乎要把方才还回去。
不过才刚夹起面前的鱼肉,一只碗就端到了他的面前接过,只见赵思洵笑道:“多谢父皇,在北寒就想念南望的鲜鱼,正想吃呢。对了,那边的大虾我够不到,也帮我夹两个吧,儿臣也爱吃。”
望帝:“……”还真是不客气。
但想想也是自己多事,只能捏着鼻子给他夹大虾,然而还未送碗里,就听到赵思洵道:“有壳呢,父皇能帮我剥一下吗?我吃饭不方便。”
望帝的手僵在原地,脸色一冷,心说胆大包天,竟敢指使皇帝来!
“父皇,您最好了,儿臣知道您最喜欢我了,我也最喜欢您呢!”赵思洵拿出对付叶霄的手段,撒娇道。
望帝:“……”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小子竟这么没脸没皮!
究竟哪学来的这么不三不四的话?
可赵思洵都如此哄他了,那这虾到底是剥好,还是不剥好?
不剥,显得自己不领情,剥了……凭什么让他这个皇帝剥,自己没手吗?
老子伺候小子,哪儿来的道理!
然而迎着赵思洵那直勾勾的眼神,流露出对大虾的渴望,他内心矛盾。
往日的十七年,父子俩亲情比雪花还单薄,望帝自然不在意这小子。
可这一年,虽相隔千里,却反而让彼此更加深入了解,知道自己的决定让这小子在大庆有多困难,可谓举步维艰,就是如此,赵思洵也没有多埋怨过他,父子俩联手反而打开了一个更好的局面。
这样想着,似乎剥个虾也没什么大不了。
曲公公在一旁看着,心下一哂,给边上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小太监立刻上前一步道:“皇上,就让奴婢来吧。”本身,这等杂活就是他的。
赵思洵见此瞥了瞥嘴,心说果然还是他家霄哥哥最好,剥个虾都叽叽歪歪的,还真当自己是龙爪子了?
但没想到,望帝却道:“不必,朕就给朕的太子剥个虾。”
见赵思洵面露意外,望帝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就剥一个,洵儿,不许再埋怨朕不喜欢你了。”
哪怕就一个,也足够让赵思洵惊讶了,毕竟两人之间真没什么情谊,但或许从今日起有点不一样。
赵思洵的眉眼顿时弯起来,清清脆脆地唤了一声,“多谢父皇,您真好。”
虽然赵思洵的演技看不出真假,可发自内心和敷衍瞒骗终究是不一样的,那笑容灿灿如旭日,让望帝一扫心中的郁郁,总算看这个儿子似乎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稍微少了虚情假意,赵思洵吃完就让人撤桌了,接着父子俩一前一后走进御书房。
望帝端起茶缓解胃部不适,看着一样捧着茶盏的赵思洵,心下一哂,“你究竟有什么事,可以说了吧。”
赵思洵也不卖关子,直接问道:“方才见到护国仙师,不知道所为何事?”
“洵儿如此聪慧,不妨猜猜。”
赵思洵笑道:“是来向父皇告罪吧,他得暂时离开京城?”
皇帝回答:“正是。”
“那父皇可知仙师去哪儿吗?”赵思洵继续问。
望帝轻轻呷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江湖上的事,朕没什么兴趣探究。”
啧,口是心非。
“那是江湖事吗?明明关系着中原安危。”赵思洵淡淡道,“您答应了?”
“护国仙师的理由,朕没法不答应。”
赵思洵笑了笑,眼底带了一份嗤意,“也对,若是云霄宫灭了,北寒铁骑南下,正好牵制住大盛。父皇,您可真是高瞻远瞩,已经想到了东楚和西越覆灭之后,如何对付大盛了。”
自从赵思洵在大盛展现出敏锐的洞察力,对时局精准的把握,望帝听到这番话已经不惊奇。
他颔首道:“不错,洵儿难道不觉得此事对于我南望而言,利大于弊?”
赵思洵目光平静地看着望帝,“自古引狼入室者,细数之下没一个能够心想事成,反倒失了天下心,届时饿狼反目,环顾四野,却发现无人再帮你抵挡冰凉铁蹄。”
望帝垂眸看着杯盏中的茶叶,未语。
“叶霄挑战呼延默,胜了,这消息父皇是知道的吧?”
望帝点头。
“中原武林扬眉吐气不说,连北寒武士都敬佩叶霄为人,不愿参与中原争端,倒是自己人……恨不得将这守护山神除之而后快,岂不可笑?”赵思洵眼神泛冷,隐藏起凶光。
望帝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天山太远,非南望可及,洵儿这话,虽有道理,可终究与朕关系不大,朕可从未支持过清虚派针对云霄宫。”
这就不要脸了,虽不支持,却是默认,赵思洵撇了撇嘴,心道这大猪蹄子依旧是这个德行,一点也不可靠。
“说来段平沙不在京城,与洵儿你却是件好事,朕还未见过夷山族的大宗师,可否请他一见?”
赵思洵懒洋洋道:“请父皇恕罪,舅公怕是最近没空。”
望帝颔首,接着肯定道:“所以,天问这把剑的确在你手里。”
赵思洵目光一动,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帝亦是看着他,彼此眼中皆有深意。
最终赵思洵慢吞吞道:“还说您对江湖上的事不感兴趣。”
望帝哈哈大笑,“朕坐拥四海,自是想知道什么便知道什么。所以洵儿,你也别卖关子,无非是云霄宫这么大的一个人情舍不得而已。”
赵思洵眼珠子一动,哼哼两声,“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云霄宫若没了,我找谁要人情去,而且这么大的人情,父皇,您不心动吗?”
当然心动!
但望帝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提醒了一句,“是欠你的。”
赵思洵嗔了他一眼,“我是您儿子,一家人,何必分生。”
这个一家人望帝觉得暂时担当不起。
但赵思洵是南望太子,这就不得不让他深思了。
他看着赵思洵,手指轻点扶手,“所以,你进宫陪朕用饭,殷勤布菜,只是为了说这些?”
就等着你这句话!
“当然不是。”赵思洵否认道,他展开笑容,面露期待,“儿臣是来向您要人的。”
“什么人?”
“虎贲卫。”
“多少?”
“嗯……意思意思,给个五百吧。”
望帝听着,差点把手里的茶给泼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思洵,“意思意思?还五百?”
“您有三千呢,又不多。”赵思洵随口道。
望帝深深地看着他,提醒一句,“朕之前已经赐你五百了!”
然而赵思洵却朝他挤了挤眼睛,“这不是马上又补充了兵力嘛,我可听露露说了,父皇网罗天下高手,早已经补全了这三千不说,又扩充了一千。”
望帝回瞪他,“江湖人可不比军旅出身,军纪方面有待训练,这些还不算。”虎贲卫虽有四千编制,想要重新培养得花上不少时间和资源,望帝自然舍不得。
“小气,别以为我不知道,若非大盛政乱,局势不明,东楚和西越饱受战乱,唯有弱小南望乘势扩张,以至有志之士纷纷投向南望,否则您哪儿来的那么多高手,还不是因为我!”
有个聪明的儿子令人骄傲,可是心眼太多,难以糊弄也是麻烦。
望帝想了想问:“你要那么多做什么?”
“儿臣既然为太子,这府兵怎么着也得上千,差了五百呢。”
“朕不妨再赐你两千禁卫军,不,两千五,给你凑个三千整如何?”望帝大方道。
赵思洵心下呵呵两声,“五千禁卫军也抵不过五百虎贲卫,父皇,您这算盘打得可真响。说来别人家都是帝王赏宗师,安排人手将自家的太子护得牢牢的,您倒好,我亲自开口,您都不给?”
望帝听着这话,差点气笑了,“天下除了你,还有哪个活着的太子?”有宗师保护的也被你干掉了!
说起这个事迹,望帝每每想起来都得庆幸自己没立太子,否则也得被这小子给造没了!
赵思洵撇了撇嘴,“是吗?没有太子还有皇子。”他想到了那两位兄长,顿时一乐,“权力之争,一般人如何舍得放手,所以您到底给还是不给?”
望帝似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想了想问:“总得给个说服朕的理由吧。”
没有直接开口拒绝,就表示有戏。
赵思洵心下思量,马上明白了,揶揄道:“那儿臣从夷山族带回来的那些兵器,您有兴趣吗?”
望帝端起茶,缓缓地喝了一口,笑骂道:“洵儿,这天下人的心眼是不是全长你身上了?”
“虎父无犬子,向您学的。”
“胡言乱语。”望帝瞪了他一眼,接着冷哼一声,“此事难道还要朕提及,不该是你主动献给朕?”口口声声一家人,怎么就不拿出实际行动来,开口要人倒是没点不好意思。
这臭小子是狐狸成精的吧!
赵思洵眨了眨眼睛,“献自然是要献的,就是这五百虎贲卫……”他笑了笑,看着望帝不说话。
望帝淡淡道:“却不知道值不值。”
“这段时间舅公和露露闭关重铸天问,想必这消息是瞒不住了,儿臣身边没得用之人,请父皇派人暗中保护吧,届时就知道值不值了。”
望帝最终点了点头,接着他看着赵思洵那张得意的脸,危险道:“你小子,藏得可真够深啊,在朕的眼皮底下也不安分,欺君之罪……”
王天崇就算倾向赵思洵,也是南望的大将军,炸.药之事自然得密奏皇帝。
赵思洵本就不打算瞒了,于是笑道:“藏得不深,早就没命了,父皇,您见个谅?”
望帝气性一起来,袖子一甩,“滚吧。”
“是,儿臣告退。”赵思洵麻溜起身,行礼告辞,一旦都不带怕的。
然而才刚走两步路,又听到身后传来,“回来。”
他转头,笑吟吟问:“父皇还有事吩咐?”
只见望帝看着他,神情严肃道:“洵儿,朕既立你为太子,便是经过深思熟虑,认为你堪当大任才做此决定。高燮之鉴就在眼前,朕不会因为喜好动摇国基,是以一月之后,朕便命正武王和善平王就封离开京城。”
这是彻底给赵思洵腾地方。
赵思洵闻言,微微一怔,心说望帝没有强大的妻族,单凭自己就能称霸为王,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份果决,令人欣赏。
只是那两位会甘心吗?
他扬了扬眉,嘴角露出玩味的笑,不过还是抬手恭敬行礼,“多谢父皇信任,儿臣必不让您失望。”
望帝颔首:“为了南望,朕皆可让步,只是洵儿,也望你念一丝兄弟之情。”
这个呀,赵思洵弯了弯眼睛,回答:“好说。”
望帝心中一叹,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父皇,我也有个要求。”赵思洵道。
望帝皱眉,不悦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简单,是关于儿臣的终身大事。”
“哦,刚一回来就看到哪家小姐了?”望帝心说这动作可真快,他还没想好指婚呢,这就自己先找起妻族来了?
真是半点都不吃亏!
然而赵思洵却道:“哪家小姐都不要,儿臣已经有心上人了,还望父皇体谅,莫要再乱点鸳鸯谱。”
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望帝愣了愣,“什么时候的事?”
“自是不在南望之时,所谓患难见真情,他就是我认定的太子妃!”
赵思洵这个年纪,又是这般模样,喜欢上什么人实在太正常了,只是却不知是谁?
望帝忍不住猜测道:“难道是你身边的侍妾?出自青楼的那一个……”他想到十九,脸色不太好看,“你有情有义是好事,不过她的身份未免低微,你堂堂太子,娶个舞女太不像话,也无法成为你的助力。洵儿,正妻还是另寻一位高门之女为好,你若喜欢她,照旧放在身边宠爱无无甚紧要。”
然而赵思洵却摇头,“您误会了,十九只是为了保护儿臣,才扮作侍妾,她出自夷山族,乃自由之身,当然,我喜欢的也不是她。”
“那是何人,可当得起太子妃之名?”
提起这点,赵思洵骄傲抬头,“自然,他出自名门,武艺高强可傲视群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儿臣之前的身份可配不上他。”
这让望帝惊讶极了,“名门……”他思索半晌,忽然福临心至,“莫非云霄宫弟子?”
赵思洵顿时展颜笑起来,夸奖道:“真不愧是父皇,一猜就中。”
能被赵思洵这般称赞,想必也不会是云霄宫普通弟子。
“原来如此,朕明白了,那便依你。”
这年头,富有底蕴的门派教导出来的弟子,其眼界和心智并非普通人能比拟,云霄宫虽是江湖门派,不过若有哪个皇帝能娶到其嫡传,亦是一份骄傲。
君不见东楚皇帝就娶了上陵学宫孟曾言的师妹,而西越皇帝的后宫亦有巫神教的影子。
望帝见着他情意绵绵的模样,虽心中好奇,却也没觉得不妥,若云霄宫当真愿意与南望结姻,他不会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激流 清风拂山,我自唯空,妄念为虚,莫要强求。
清虚山, 段平沙与三花相对而坐,前者沉声道:“和尚,叶霄终究比我等快了一步, 呼延默已放言不过天山。”
“阿弥陀佛,成事在天,既如此, 倒也不必强求。”三花无悲无喜道。
“江湖人人称赞云霄宫, 我等这般行事, 已经将名望置之度外。”清虚派终究是受正统培养的名门正派, 任何行动皆高举大仁大义旗帜,占据道德上风, 从未有过这般人人喊骂中一意孤行过。
三花问:“段掌教,可是后悔了?”
“后悔不后悔有何意义, 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只愿老天眷顾,让贫道不至于一败涂地, 无颜见列祖列宗!”段平沙自嘲道。
三花一笑, “其实也并非无好消息。”
“你是说天问?”
“正是, 如果所料未错,夷山族大宗师正在锻造此剑。”
段平沙道:“天问神兵, 拥有剑心,想要修复并非易事,所以……”
“他分.身乏术。”三花道。
段平沙若有所思, “虽没有呼延默助阵, 可因为天问, 乌铎也难以相助云霄宫, 的确是件好事,不过……这些皆只是猜测,万一天问无事呢?”
“阿弥陀佛,若是段掌教不放心,不如一试便知。”
段平沙垂下眼睛,这时,便有小弟子推门而入,劲直走来,恭敬地将手里的信递上,“掌教。”
段平沙接过来,然后挥手让其下去。
三花低头拨动佛珠。
很快,段平沙皱着眉将信放下,长长一叹。
三花抬起头,面露不解,“坏消息?”
“不,贫道只是感慨,南望皇帝乃英明之君。”
这话颇有些莫名其妙,三花轻轻一抬手,便将信拿到了手中,低眉一看,顿时了然了。
不过三花的神情犹有疑惑,他问:“太子殿下身边有大宗师护持,这两位亲王竟还敢起杀心,段掌教,这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了吧?”
段平沙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三花低低笑道:“除非他们知道乌铎不在赵思洵身边,想学姜韦杀高鼎?不过这个消息,又是怎么……”
“和尚。”
段平沙冷冷的声音传来,三花一顿,失笑不再多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段平沙眼神晦暗,“已经到这个地步,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两位殿下在离京前想要一次机会,那贫道就成全他们!”
此言掷地有声,充满决绝之意,三花闻言起身,“既然如此,叨扰多日,老衲也该准备出发了。”
段平沙未曾挽留。
三花离开的时候,正看到门口有人徘徊,只见年轻的宗师,玉书真人微微向他行了一礼。
三花颔首,合十回礼,然而翩然远去。
玉书看着这老和尚的背影,皱了皱眉,最终走进了房中。
“师尊。”
段平沙温和道:“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师兄和师叔带着诸位师侄下山去了。”玉书真人回答。
段平沙手执茶壶,让水流填入茶盏之中,手轻轻一挥,那浅口茶盏便移到了对面空位,道:“坐吧。”
玉书抬手一叩全了礼数,随即便劲直坐下,他将手中的剑搁在身边,端起茶盏,“多谢师尊。”
“无妨,水已开,不喝就可惜了。”段平沙平静道。
玉书于是放下茶盏,眼神微暗,他是个直性子,藏不住话,以至于欲言又止,面露纠结。
段平沙见此,笑了,“你我师徒何须这般生疏,有话便说吧。”
玉书于是道:“师尊,这几日弟子在翻阅先祖手札,其中立派祖师爷曾言:清风拂山,我自唯空,妄念为虚,莫要强求,道者,顺其自然也。可您,如今,清虚派这般,似乎有些……”
“违背祖师之志,行至岔路,你可想说这个?”段平沙问。
玉书蓦地抬头,目光挚动,他缓缓地点头,“是,从姚家寿宴,弟子带着两位师叔遗体回来,一直在想,为什么……释心是云霄宫的孽徒,不论叶霄是否清理门户,我等也无法置喙,为什么要围攻他,以至于师叔惨死……”
段平沙喝着茶,并未多言。
玉书则继续道:“儒释道三家,素为正统,与天山毫无关联,弟子知道此行与天下大势有关,身在浪涛,不由自主,可如今南望皇帝既然立了赵思洵为太子,便已绝了引北寒入关的念头,为何我派还是要跟天山过不去?”
他是段平沙的关门弟子,亦是被寄予厚望的衣钵之人,以他的资质,假以时日,或可问鼎大宗师。
是以,有些事情,自玉书从鹿城回来之后,段平沙就没再瞒他了。
段平沙看着小徒弟短短几月褪去了一身浮躁,变得成熟稳重起来,不由微微一笑,面露欣慰。
年纪轻轻便能成就宗师的骄傲,自叶霄面前被击了个粉碎,再看到师叔惨死于后者剑下,段平沙真有点担心左了玉书的性子,停滞他的修为。
好在,一番历练,打磨了棱角,却未曾一蹶不振,反而多有深思,光华内敛,已颇有一代宗师的气度了。
而这个问题,段平沙也正好回答他,“玉书,你能这样想极好,然作为掌教,总要为门派谋求一个未来,清虚派已面临盛极转衰之势,不得不做出应对。”
“可是,盛极必衰乃是大势所趋,不可强求……”
“话虽如此,但亲临其势,岂能甘心?清虚派弟子上千,一饮一啄,一衣一行,皆离不开世俗欲念呀!”
玉书虽然一心练武练功,但并非不知清虚派在南望皇帝的扶持下,广收弟子,广建道观,钱财倾斜,势力和产业不断增加,才有了今日规模和声望,一旦没了这份扶持……门派日益缩减,眼前可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玉书顿时心情复杂,生出一股悲凉意,他垂下头低声道:“弟子这几日发现,门内有人竟偷偷修炼残缺无极功,已经突破了宗师。”
宗师可镇山镇派,本该是高兴的事,但他的脸上只有担忧。
段平沙闭上眼睛,轻轻一叹。
“师尊,弟子是亲眼见到飞虹仙子如何走火入魔,形容可怖,那痛苦的模样依旧历历在目,连云霄宫之人都不敢练无极功,清虚派怎么敢?”玉书的手放在膝盖上,慢慢蜷紧,他继续道,“当初弟子将秀儿姑娘带回清虚山,只是觉得释心禅师之女,又死了母亲,孤苦无依,若被巫神教的魔女夺去,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折磨,而清虚山与不悔寺素有来往,代为照顾本是应该……可我从未想过,门内弟子会去修炼那残缺,注定要走火入魔的魔功!”
“无上功法,谁能抵挡诱惑?”就是段平沙自己也不能。
“可若是早知如此,我宁愿一剑杀了她!”玉书抬起头,看着段平沙,神情悲哀,“呼延默敬佩叶霄为人,不愿与我四大门派为伍共上天山,如今在江湖上,清虚派皆是诋毁和骂名,与巫神教那些妖人妖女沆瀣一气,不配为名门正派!师尊,虽然世俗功名的确重要,但名望和声誉更是重中之重,它是立派的根本啊!您教导弟子,为人处世,当光明磊落,当问心无愧,这样就算一时沉寂,一时困苦,心有正气,亦能坦然,行路而上……可为什么,您反而做不到了呢?”
段平沙回答的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玉书,为师惭愧。”
玉书动了动唇,“我相信,哪怕不再风光,哪怕闭山自守,回归清修,只要大家同舟共济,诸位师兄弟,师侄们也定会谅解清虚派愈下的现状,是不是?”
他看着段平沙,眼里充满了恳求。
段平沙笑了,他替小徒弟重新斟上茶,“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为师没有看错人,将来若将清虚派放在你手里,为师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弟子愚钝,还不堪大任。”玉书谦逊道,接着他试探地问,“那师尊您的意思,是愿意听弟子一言……”
段平沙将茶盏往玉书面前递了递,“为师心中有数,莫要担心。你喝完这盏茶,便下去吧。”
“是。”玉书当下双手执杯,一饮而尽……寓言。
赵思洵虽然拒绝了京城所有的邀约,不过有一个却没有拒绝。
一年前,以楚家大少爷为首的京城纨绔在倾歌舞月替赵思洵践行,双方交谈愉快,维护了不错的情面。
如今赵思洵回来了,自然也不会驳其面子,于是爽快答应,地点还是倾歌舞月。
楚岭带着一干纨绔早早地等在楼下,一听到声音便立刻迎过来,态度热络之中充满恭敬,“太子殿下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赵思洵带着十九和高山,身边跟着聂冰等几个护卫走进来,笑道:“答应诸位归国之后再来一聚,欣然而往,这客套就免了吧。”
他环顾一周,时隔一年的倾歌舞月,依旧是暖香温语,靡靡丝音,入眼皆是轻纱朦胧,绿罗红妆,一个妩媚的眼神,诱惑的红唇,直接能挑逗起男人的麻痒之心。
当然,今日不同往日,此刻的赵思洵不仅身份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权力亦是极致,太子光辉之下,再大胆的姑娘也不敢往他身上扑,男人们的眼睛更是老老实实的,不敢冒犯。
“多谢殿下,楼上请。”
楚岭抬手做了一个请势,赵思洵便直接上了三楼。
依旧是正对着楼下舞台的雅间,宽敞隐秘,能赏下方之景,却不能窥视屋中之事。
美人儿鱼龙而入,送来酒水和瓜果,接着不请自来地落座在各位公子身边,待到赵思洵,楚岭的目光下意识地看了眼十九,只见当初的头牌舞姬这会儿竟安安静静地站在赵思洵身后,一身打扮也是干净利落,不像个宠妾反倒像个随从。
这个变化,不免让楚岭多瞄了两眼。
“看什么?”赵思洵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问。
楚岭回神,讪笑道:“还记得上次来时,明都公主也在,是以不免想起当日情景。”而因为赵思露,这里的纨绔没有一个敢放开胆子对姑娘动手动脚,连荤话都不敢多说,若非后来赵思洵看中莲月,赵思露气得直接跑出去,这群纨绔就得纯看歌舞,喝酒聊天一晚上。
“小妹最近有要事,诸位是见不到她了。”
赵思洵的话顿时让周围公子哥们放下心来,原本还正襟危坐,这会儿明显蠢蠢欲动,跟身边的美人眉来眼去。
赵思露这位公主,京城上下根本没人敢惹,而且不仅不能惹,还得顺着来,恭维着来。因为谁都知道,赵思露在南望宗室的特殊,将来不论新帝是谁,她都有说话的权力。
今晚,他们就怕这姑奶奶突然杀进来,怪罪他们带坏哥哥。
既然赵思露不会出现,那么……
楚岭抬手拍了拍,顿时一排环肥燕瘦,清纯妩媚,高挑娇小的姑娘婀娜进来,一眼望去,各个美得与众不同,且不比当初的莲月减姿一分。
“参见太子殿下。”美人们款款见礼,或大胆直视,眼波流转,或娇羞侧脸,露出白皙颈项,但终究离不开诱惑二字。
赵思洵一个个仔细地看过去,心说都挺赏心悦目,这般如花娇艳的姑娘……他回头看了一眼十九,后者轻轻摇头,表示都正常。
行吧,看来好戏不在这里,既然如此,那留下无用。
“都下去吧。”赵思洵道。
几个姑娘一听,顿时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看向将人带来的老鸨,而老鸨则望向楚岭。
楚岭不解,“太子殿下是看不上吗,不如再换一批,我记得倾歌舞月前些日子刚收了好些美人,比这些□□的纯一些,保管殿下满意……”
然而楚岭还未说完,赵思洵便打断他,他抬起左手无名指,笑道:“孤身侧已有佳人相伴,若叫他知道孤来此地寻花问柳,定会不悦。”
若放在以前单身的时候,留在身边,逢场作戏倒也无妨,不过现在……不好意思,他已婚。
赵思洵此言一出,全场惊讶,这从无听说呀?
接着所有的视线纷纷看向了赵思洵背后的十九,十九眼观鼻鼻观心,仿若未觉,显然不是。
今日这些公子哥可不单单只是代表家族向赵思洵示好,有的还肩负着为联姻寻找可能的使命。
在赵思洵踏上回国归途之时,南望京城的勋贵圈们已经将他的一切尽可能地打听清楚。
夷山族崛起是不假,但也只是江湖中人,于朝堂毫无关系,太子妃不可能从里面出,赵思洵需要的还是一个掌权的岳家,自然家中有女儿的,纷纷心热起来。
而且随着宫中传出消息,皇帝准备让正武王和善平王离京就封,可见赵思洵这太子坐得是稳稳当当,虽然明面上没什么消息,但背地里,可是铆足了劲想要争一争这太子妃的宝座。
但谁能想到,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有人问道:“却不知哪家小姐得殿下青眼,实在让人羡煞的紧。”
可不是,叶霄能得他喜欢就是上辈子烧高香修来的福气,赵思洵心下很是认同,不过在外他得给自己夫人挣脸面,“他是孤千求万求才得来的,孤倍感珍惜。”
“啊,那必然是绝代佳人!”
赵思洵颔首,“风华无双!”
要论风华,赵思洵已经足够令人惊叹,而能得到他这般评价,众人心说那得多美?
“诸位,今日赏舞听乐,聊聊闲话,不谈其他,请。”赵思洵反客为主,端起酒杯。
众公子一同迎酒仰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