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那天,宁栀带上宁成周和杨晓曼准备的礼物,去孔家拜年。
孔国权身为星城肾内科的大佬,生活却十分低调朴实,哪怕这么多年星城的高楼建了一片又一片,这么多年他一直住在星城中医附属第一医院后面的老小区里,没有换过住处。
宁栀从家里出发,开了将近四十分钟的车就到了。
他到的时候孔国权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张罗饭菜,孔师母厨艺不太好,平时做两个家常菜还行,招待客人的话有些拿不出手,所以一般家里来客人都是孔教授下厨。
孔教授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说:“你先坐会儿,我还有两个菜炒就齐活了。”
“你就是栀栀吧,老孔经常提起你。”打扮精致气质娴雅的孔师母给他拿了一双室内拖鞋,笑眯眯地招呼他说,“你坐啊,我去给你泡杯茶。”
宁栀跟着孔师母进了客厅,把礼物放在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下。
孔师母是个小提琴手,和杨母一样最喜欢的就是宁栀这种长得好看气质又干净一看就知道特别乖巧懂事的小青年,见到宁栀喜欢得挪不开眼。
她泡了一杯热腾腾茶递到宁栀手里,说:“天气冷,喝点热的暖暖胃。”
“谢谢。”宁栀道了谢,接过茶杯喝了两口。
厨房里也不知道孔国权在厨房里炒什么菜,一股浓浓的辣椒味传过来,宁栀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宁栀:“……”
孔师母就朝厨房喊:“老孔啊,你火开小点,味儿太大,都呛着我们了。”
孔国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炒辣椒能不呛吗?
话虽如此,他还是把厨房门关上了。
孔师母可能是听孔国权说过什么,又去给他拿果盘和零食,不一会儿就堆满了整个茶几,还一个劲地朝他手边推:“吃饭还有一会儿,来,先吃点水果压压肚子。”
宁栀有点不太习惯和这种热情的老太太打交道,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尴尬,只能吃东西打发无聊。
孔师母在他对面坐下,打量着宁栀,说:“哎哟,栀栀长得可真俊,今年多大了啊?”
宁栀道:“二十一。”
“真是好年纪啊!”孔师母有些遗憾,要是自己有个女儿就好了,她肯定介绍两人认识。
可惜她和孔国权只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因为学业和择业的问题和孔国权闹得有点不愉快,这几年父子两人的关系才渐渐变得缓和下来。
孔国权炒完菜出来,一边解围裙一边问:“孔小川呢?要吃饭了还没回来?”
孔小川就是孔国权的儿子。
当年孔小川高考的时候,孔国权希望他能子承父业和自己一样学医,但孔小川那时候更喜欢编程,不顾孔国权的反对,报考了北方一所知名的工业大学学习软件开发,现在供职于国内一家知名网络技术公司担任程序员。
孔国权给孔小川打电话喊他回来吃饭,电话铃声在门外响起,孔国权打开门,孔小川就站在门外。
孔小川今年三十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的缘故比较费脑子,他的头上已经开始往外冒白头发了,虽然白的不多,但是混杂在漆黑发亮的头发里就显得格外刺眼。
“吃饭了。”孔国权说。
孔小川“哦”了一声,去厨房洗完手出来,看见宁栀知道这个应该就是他爸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厉害学生,朝宁栀点了点头:“你好。”
宁栀也朝他点了点头:“你好。”
孔师母已经摆好饭桌,招呼宁栀道:“栀栀,坐过来吧,开饭了。”
孔国权和宁栀吃过几次饭,知道他的胃口大,所以今天做了一桌子菜。
宁栀尝了一口,意外地发现孔国权的手艺居然不错。
“味道挺好的。”他本来就不挑,所以很诚实地称赞道。
“喜欢就多吃点。”孔国权面上虽然看不出来高兴的样子,但手里却没停,一个劲地拿公勺给宁栀舀菜。
另一边孔小川一句话也不说,闷着脑袋吃饭。
孔国权看了心里直叹息。
同样都是给人做儿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宁栀虽然性格也比较安静,但好歹还会说几句客套话,自己儿子就像个棒槌一样,光知道吃,连句好听的都不会说。
孔国权嫌弃儿子性格木讷,不想理他,一直把重心放在宁栀身上,聊着一些医学上的事。
聊着聊着就说到田小薇上的事了。
田小薇渡过危险期后进行了植皮手术,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恢复。
正常来说那样大面积的植皮手术手术难度非常大,稍稍哪个地方组织链接得不好,有一丝缺漏,组织机体暴露,就会出现大面积排斥现象,然后全盘皆输。但也不知道是田小薇的求生意志特别强,还是运气特别好,植皮手术做完后恢复得特别快也特别好,就连给她主刀的烧烫科副高都惊叹这小姑娘恢复力实在惊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肇事者于宏奇在事发后的第二天就被逮捕归案。
于宏奇以致死为目的蓄意纵火导致田小薇身受重伤,情节恶劣,按照华夏国刑法规定,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于家父母舍不得独生子半辈子都在监牢里度过,找到田家父母表示愿意赔偿,希望能得到田家的谅解,以换取于宏奇在量刑时获得减刑。
田家父母正发愁儿子结婚的事,如果答应和解的话,于家的彩礼不仅不用归还,还能再得到一笔赔偿,已经在考虑和解的事情。
田小薇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人帮她联系了一名律师,让律师全权代理她处理后续事宜。
律师遵循她本人的意愿,撤销了对星城中医药大学的指控,并且拒不接受于家的赔偿与和解。
田小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伤害她的人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田小薇不接受和解就意味道于宏奇至少要坐十年以上牢,于家父母见救不了儿子,不愿意儿子钱财两空,现在疯了一样找田家讨要彩礼钱,现在两家正闹得不可开交。
田小薇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孔国权还因为她的事年前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孔师母自然也知道。
“唉,这个小姑娘什么都好,聪明上进又懂得感恩,就是没碰上一对好父母。”孔师母叹息道。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愚昧和短视的父母,居然为了那么一点小钱就断送了女儿的一生。
如果换了是她的女儿,她肯定揣着刀直接冲人家里把人砍了。
女儿都被害成这样了,还和解?和解个屁!
“唉——”孔国权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算看尽人生百态,但这样的事情还是令他感到心痛。
田小薇上过他的课,小姑娘人聪明又勤奋,是那种教授们都喜欢的好学生,如果不出意外这孩子肯定能有大好的前途,可现在一切都难说。
伤口能恢复,容貌也可以整形,可是小姑娘因为这件事遭受的心理伤害和阴影可能就此成为她一生的梦魇,一辈子都挥之不去。
宁栀一丝不苟地把碗里最后一片青菜吃掉,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人这一辈子什么都能改,就是出生改不了。”
因为生下你的人并不是你能选择的,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的出生家人就已经定好了,唯一能改变的只有自身。
“田小薇是个坚强的孩子,她能撑过去的。”宁栀很肯定地说。
孔国权愣了一下,笑道:“你才多大呀,居然叫高你两届的学姐为孩子。”
老气横秋的。
宁栀看了他一眼,心想你们所有人在我心里全都只是孩子。
从孔家出来,宁栀没有急着回去,他去了一趟医院。
田小薇现在已经转到普通病房。
即使是春节期间,医院依然人满为患,疾病又不会休假,人也并不会因为在过春节就不生病。
宁栀刚到病房外,就听到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薇啊,你怎么这么固执呢?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伤好了身体也会变差,你这个样子将来也不好找对象结婚,以后还不是要靠你哥哥和侄儿侄女来照顾。听妈的话,接受于家的和解,出具那个什么谅解书,这样家里不用退还于家的彩礼钱,你哥也能结婚,将来就算我们不在了你也能有人照顾。”
宁栀:“……”
第一次见人厚颜无耻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旁边的护士都有些听不下去,冷冰冰地打断田母:“要给病人换药了,你先出去吧。”
田母只敢在家里和女儿面前横,在护士面前一句抱怨都不敢说,满面尴尬地被护士赶了出来,发现自己还没吃午饭,决定先去外面弄点吃的。
宁栀等护士换完药后推门进去,田小薇脸上打着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看见宁栀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宁栀同学,让你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