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煦一个礼拜后出了院,小助理ann因为自己没有陪着去酒会而导致上司胃出血进医院的事十分愧疚,一大早就切了盘水果来请罪。
果盘里的水果诱人,看得出来是用心挑选摆盘的,只是太凉了,裴煦目前还吃不了。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无奈地笑,交代了一番工作就让人出去了。
没一会儿陆执进来,拿着第一季度的表报给他过目,看到桌上的水果后提醒:“裴总,您现在还不能吃这些。”
“嗯。”裴煦戴上眼镜。
“我帮您端出去?”
裴煦看了他一眼,镜片上闪过光:“吃早饭了吗?”
被突然关怀的陆执受宠若惊:“已经吃过了。”
“吃饱了吗?”
陆执:“还、还好。”
裴煦点了点头,长指推着果盘到陆执面前:“吃一半再端出去。”
陆执目瞪口呆:“......裴总?”
裴煦收回目光继续看报表,语气温和:“ann的一番好心,你原封不动拿出去被她看见了,估计又要愧疚一个礼拜。帮我分担点,这个月奖金还你,谢谢。”
陆执二话不说拿起一颗车厘子就往嘴里塞,心想:我谢谢你。
陆执正为了奖金吃得起劲,听见裴煦问他:“下礼拜裴松沅生日,裴董让请霍应汀,霍总那边有回信了吗?”
陆执咀嚼的腮帮子一顿,费力地吞下之后说:“还没有,霍氏最近似乎在忙着和辉扬谈工程,霍总去辉扬总部出差了,人不在宁市。”
裴煦抬眼看去,一针见血:“人不在不代表给不了回复。”
裴煦的目光太过犀利,陆执浑身一紧,正想说他再去联系一下,就听到裴煦开口:“算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上次推了辉扬的局,你去联系下,约个时间我和他们杨总再碰一碰。”
“好的。”陆执问,“裴总,您上次推了他们的局,不就是已经不准备再和他们合作的意思了吗?”
怎么又改变想法了?
坐在宽大椅子上的人翻着手上的文件:“我手上有洛舟的项目,辉扬仗着和洛舟有交情在我这里坐地起价,不晾晾他们,你想让裴氏当冤大头?”
洛舟的项目就是他两个月前拿到手,然后引来霍应汀怨恨的那个。
陆执:“但现在霍总亲自去和辉扬谈合作了,咱们会不会失了先机?”
裴煦不在意,他知道霍应汀大概又要和他抢合作方,但这次他倒是真的不急。
“对辉扬来说,霍应汀手里的项目并不能马上开展,至少也要等上头的批文,短时间内不会比洛舟的项目有价值,他们杨总知道该怎么选。”
陆执应声称是,又汇报了今天的安排后准备离开。
裴煦两指屈起在桌上敲了敲:“果盘。”
陆执忙回身端起果盘,关门时听到裴煦幽幽道:“我听说霍应汀的特助很机灵,陆执啊......”
陆执头顶发麻,顿觉饭碗不保,关门的动作从未如此快过。
路过的ann疑惑地看他,想问他怎么了,结果看到他手里已经吃了一半的果盘,直接高高兴兴哼着歌走了。
陆执:“......”
突然觉得六十八楼的空气好孤独。
*
吓完自己的下属,裴煦心情颇为不错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思考该怎么邀请霍应汀才好。
裴松沅就是传闻里裴家抱错的那个真儿子,真少爷两年前才回到裴家,但裴煦知道,其实裴松沅从出生到现在根本没有一秒和“抱错”这两个字有关。
裴松沅从小就在国外被养得好好的。
一直到裴煦把裴氏扶到了可以和霍氏并驾齐驱的地位,他那装了二十几年的爹才蠢蠢欲动地要把真儿子接回来继承家业。
可裴松沅早就在国外被养废了,烂泥扶不上墙,整天只知道混日子。
裴尚川身体不好早就退居二线,亲儿子又是个混账,只能先让裴煦接手裴氏。
但裴尚川让亲儿子继承“皇位”的注意从来没歇过,还以为裴煦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做着小动作想要接回儿子,一边又防着裴煦。
当时裴煦整天看裴尚川演戏看累了,索性在董事会投票的前一天将自己是假少爷的丑闻爆了出去。董事长的位置是丢了,他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反正他从来也没稀罕过裴家什么东西。
从那之后他就从裴家搬了出去,给被接回来的真少爷裴松沅腾位置。
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裴煦也一个人清闲自在。
下周是裴松沅的生日。
四月六号,裴煦从前也在这天过过生日,但与裴松沅这么大张旗鼓不同,他都是一个人过的。
以往裴尚川夫妇每年这天借口出差,其实是出国去陪裴松沅。
裴煦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就再也不要过生日。
心情突然被回忆弄差,裴煦自嘲地笑了一声。
只是裴松沅的一个生日会而已,他居然能发散性地想这么多。
裴尚川这次亲自让他把霍应汀给请来,裴煦虽然无所谓霍应汀来不来,但他至少得拿个霍应汀的回答给裴尚川才行。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为那天霍应汀去医院闹出来的。
那天裴煦以为媒体拍完照就走了,所以才和霍应汀有后面的交谈。谁知道最后新闻头条上放着的是他抬手擦眼角,霍应汀在他身后沉着脸不说话的照片。
看起来就像霍应汀把他欺负了似的。
媒体绘声绘色地写着报道,洋洋洒洒了一千多字,结果全文只有“霍应汀现身医院”七个字是真的,后面的“豪门恩怨升级,两人争执不下,霍氏总裁咄咄逼人,大病未愈的裴煦抹泪愤然离去......”假得不能看。
裴煦看到报道的时候沉默了,想自己只是擦了下眼角而已,怎么就抹泪愤然了?
再后来他就接到了裴尚川的电话,被质问为什么生意场上的事情会闹到娱乐新闻上去。
裴煦很无奈,心说这得去问想象力丰富的无良媒体。
总而言之,和几天前的霍应汀一样,他被“亲爹”勒令邀请霍应汀出席下周裴松沅的生日会,借机缓和两家公司在外人眼里的龃龉。
还有一周的时间,上次和霍应汀分开时闹得并不愉快,裴煦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怎么去人跟前说“我那真少爷弟弟的生日宴会想邀请你来”这种怎么听怎么别扭的话。
但是在霍应汀出差回来的第一天,裴煦就和他见到了。
陆执把和辉扬的饭局约在了周二晚上,裴煦穿着风衣带着外面的雨水汽到场的时候,刚好看到杨超把霍应汀从里面送出来。
裴煦挑眉,简单的寒暄后让杨超先去包厢里休息,他站到了霍应汀对面。
几天不见,裴煦觉得他整个人身上的倾略性又强了些,大概是因为在辉扬碰了钉子的原因。
但他管不着,一心只想问他去不去宴会的事。
结果霍应汀先开口了:“裴总这一次很有把握?”
要笑不笑的,还有点咬牙切齿。
裴煦莞尔:“霍总说笑。”
心里却把那句“你技不如人”还了回去。
霍应汀也知道这次的工程显然是裴煦手里的更能让辉扬获利,但他没想到自己都亲自去辉扬总部了杨超都没松下一点口,看来裴煦在辉扬眼里真的是个可以信任的合作伙伴。
裴煦找准了机会,掸了掸身上挂着的雨滴,看似不经意地问:“霍总看到给您的请柬了?”
霍应汀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请柬?没看到,可能被我的助理当垃圾放垃圾箱了。”
“啊,这样。”裴煦是很喜欢听别人说裴家人的坏话的,他乐在其中,根本不会觉得冒犯,甚至还会在心里深表赞同。
但现在裴煦就是忍不住噎他:“看来霍总的特助也不是很机灵。”
霍应汀顿时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顾不上去想为什么裴煦要用“也”,他低头看着裴煦,漆黑的眼底全是恼怒。
裴煦也不惹他了,认真开口道:“裴松沅这周六生日,晚上六点,琅园。霍总有时间赏个脸吗?”
霍应汀没忍住气笑了,这人说话怪得很,明明时间地点原因都说明白了,却给人一种汇报无聊工作的感觉,看起来邀请得并不是很真心。
后一句话更是,好像就差直接说“你爱来不来”了。
霍应汀注视着他,听到他都有力气暗戳戳地阴阳人了,才发现他虽然清瘦了不少,但脸色已经比在医院那时候好了很多,更不用说比起吐血到休克在他车上的样子了,他心里颇有一种救了人的自豪。
霍应汀插着口袋散漫地反问他:“裴松沅?和我有什么关系?”
裴煦两次邀请他,摆明了这件事很重要。霍应汀好容易找到个拿捏裴煦的机会,等着裴煦想方设法地来游说他。可裴煦直接当他这话是拒绝了,点点头,说了句“好”和“霍总慢走”后就朝杨超在的包厢去。
霍应汀没想到他直接就这么走了,手比脑子更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喂,你......”
嘴也很快。
腕骨被霍应汀小指上的戒指硌得疼,裴煦忍着:“你改变主意了?”
“我说我要去了么?”霍应汀暗暗骂自己冲动,看着裴煦对他去不去都无所谓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他坏心眼地膈应裴煦,语气戏谑,“等下次裴总过生日,我一定到场。”
故意说得和要去砸场子似的,霍应汀挑着眉等裴煦还嘴。
谁知道被提及了生日的裴煦脸色一变,立刻甩开了他的手,手腕被戒指的棱角刮出一道红印。
裴煦嘴角的弧度消失,对霍应汀硬邦邦地说:“恐怕没这个机会,要让霍总失望了。”
像是又竖起了小小的尖刺。
霍应汀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看着裴煦离开又进入了包厢,才后知后觉想到......
裴松沅和裴煦的生日,应该是同一天。
可裴家人只给裴松沅过生日不给裴煦过......
霍应汀忽然暗骂了一声,第一次在裴煦身上感觉到自己做错了的懊悔。他明明最看不惯拿别人身世说三道四的人,自己却在无形之中做了这样的人,甚至还在正主面前直言不讳地戳人痛处。
霍应汀有些后悔。
……后悔极了。
他边往门外走边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
“喂,周六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对,裴家宴会......礼物?你看着准备就行......等等,你另外再帮我准备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