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煦带病出差走了三天,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病歪歪的,陆执不敢怠慢,立马拉着人去医院又做了一通检查。
医院里,裴煦边扫手上的检查报告单边嘱咐陆执。
“周五裴松沅和蓝荟签约,蓝荟背靠肖家,你盯着点,记住目前还是以公司利益为主。他第一次带项目,不一定事事都能顾虑到。”
裴煦没格局小到利用公司利益给裴松沅挖坑,该操心的还是操心。
陆执点头,划着手上的平板:“周五您没有要紧的行程,如果亲自去盯签约的话,蓝荟也能老实点。”
蓝荟的人是出了名的难合作,从前裴煦不是没遇上过,深知这家公司的难搞程度,陆执的担心也在理。
裴煦抬头想了想:“这个项目是裴松沅自己开口接过去的?”
陆执:“是的,裴总。”
“那就不去了。”
省得裴松沅觉得他连签个合同都看不起他,闹到裴尚川那里还给自己找麻烦。
签呗。
既然是裴松沅自己选的合作方,哭着也要给他签完。
裴煦想好后把检查报告单扔给陆执,开始耍脾气。
“说了没事你不听,白抽了三管血用你的奖金来给我补回来?”
陆执又细细检查了一边报告单,确定是真的没事后才抬头:“能让裴总身体健康我不要工资都行!”
裴煦看了一眼陆执,觉得他最近怪得很,做事开始事无巨细——连他出差躺的床上有没有头发都要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捉弄他也不还嘴了。
最让裴煦觉得可惜的是,连他拿奖金吓陆执,陆执都不在意了。
他想了想,发现陆执的这个变化是从去了淮市度假之后才开始的,他偏头,幽幽:“陆执,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吗。”
陆执浑身一紧,立马举起三根手指表忠心:“裴总!我的忠心只对您有,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裴煦哼笑:“那你最近怎么回事,一副假正经样像套了层皮,做事......”
啊,他想到陆执这副管天管地管他身体的样子像谁了。
“霍应汀和你说过什么吗?”
陆执没想到裴煦直接就猜到了霍应汀身上,有些讪讪:“嗯......也没什么,就那天您睡在他套房的时候霍总给我培训了一下一个合格的特助应该怎么做,我深受霍总启发,决定改过自新,重做特助。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泄露任何公司机密!”
裴煦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觉得他们两个都是吃了空,但想到霍应汀那种盯着人吃药都一丝不苟的性格,又释然了,无奈摆摆手:“随你们。”
*
周五。
裴煦的感冒终于有了好转,除了咳嗽之外和明显的鼻音之外已经没有大碍,整个人的气色也养回来了些。
今天上午的会议因为技术部的问题拖了会儿,裴煦很难得在会上发了脾气,浑身低气压,一场会开了三个半小时,甚至还把自己气得有点胃疼。
下午两点,裴煦才在办公室里吃完了午饭。
陆执走进去,用玻璃杯接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收拾着餐盒,看着他压低的眉毛,斟酌道:“裴总,技术部的王越已经派人去谈话了。”
王越在今天的会议上被人举报泄露了技术部新研究出来的成果,职场的弯绕和商场的对打裴煦已经见得很多了,从小儿科到真手段都屡见不鲜,但这次泄漏的东西是他一个半月前熬的那个通宵定下来的计划方案里最重要的一环。
也是那次通宵后才折腾出来后来他和霍应汀那么多的事。
裴煦很介怀自己的付出因为人的背叛而成为垃圾。
“嗯。”裴煦应了一声,拨了拨面前的一份文件,“谈完话直接报警。”
“裴总。”陆执迟疑了一下,“那个......ann和王越是情侣关系。”
“我说。”裴煦擦了擦嘴,抬眼,目光锐利,“直接报警。”
“是......”
“如果你是担心ann被这件事牵连,我可以保证她没参与就不会被牵连,如果你是担心ann的情绪因此有问题、无法好好工作或者记恨于我,那么你找错人了,你应该出去做她的思想工作而不是在我这里支支吾吾。”
陆执沉默了一会儿:“裴总,ann不会记恨您的,但她一上午情绪的确受了影响,想请半天假,您......”
“嗯,批了,让她回去休息吧,一直到王越的事情查清楚之前都不用来公司。”
陆执惊了一下,但裴煦浑身的情绪都还不是很好,公司出了叛徒最需要抗住压力负责的就是裴煦,陆执即便心里有心为ann说话也咽了下去。
陆执应下ann的批假后报告了最后一项事情。
“裴总,蓝荟的人已经到会议室了。”
*
裴煦效率非常高,今天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他甚至可以提早离开公司。
但此刻,他还撑着头在办公室里生闷气。
除开正式和社交需要和人见面的场合,裴煦自己待着的时候其实非常任性,有时候自己生闷气就会生一下午。
陆执一直觉得这样的裴总有些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孩子气,就像他每天挑食的东西都很随机一样,像一个阴晴不定却有点可爱的小朋友。
但裴煦今天的闷气时间很快被人打断了。
仅仅在蓝荟到场半个小时后,陆执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说裴松沅和人打起来了。
今天宁市乌云密布,黑压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眼看一场瓢泼大雨就要落下来,陆执感觉自家老板也是如此。
乘电梯下去的时候,裴煦已经从陆执嘴里知道了前因后果。
蓝荟今天来签约的人是周启晨,四十岁左右,在蓝荟已经十五年,他对蓝荟和肖家都忠心耿耿,在谈判桌上也是个难搞的主,想从他手上磨出案子来,除了要有能力,还要有耐心和好脾气。
周启晨在肖家手底下做过事,对肖家和肖臻言听计从,但裴松沅回国后就一直黏在肖臻身边,眼瞧着少东家的魂儿都要被人勾走了,周启晨对裴松沅意见也越来越大。
之前是没遇上,这回裴松沅借着肖臻的关系以为自己选对了合作方能够顺利签约,却不知道来的人根本就是个看不起他的。
周启晨见裴松沅新官上任,心高气傲又眼高手低,连合同都出了好几个差错,今天有意折腾他,签约前忽然又把条件往上提了提。
本意是想给裴松沅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里,别总想着左右肖臻。
但裴松沅是个被宠惯了的,受不了出尔反尔的气,也不懂谈判的技巧,直接站起来指着人破口大骂。
争吵一触即发,等裴煦让人踹门进去的时候,安保都快拉不住两方的人。
会议室外来来往往借着去洗手间和倒水来看戏的人很多,裴煦忍无可忍,回头呵斥了一声:“工作都做完了?”
众人作鸟兽散,在摸鱼群里哀嚎。
【裴总继上回听见有人提()后终于在两个月后的今天再次发飙了!好吓人!】
【咋回事啊!】
【这回又开除谁了?】
【是技术部王越那事儿不?听说裴总今儿骂了一上午人,脸色黑得要命!】
【我听说ann是王越对象?这事儿和她也有关系不?】
【谁知道,难说,毕竟夫妻好过上司。】
......
【不是!都猜错啦!!裴总现在生气是会议室里裴经理和蓝荟的周总监打起来啦!!】
【!!??动手了??】
【我看见了是裴经理先动的手!】
一群人吃瓜看热闹惊心动魄又立马盖了几百层楼。
同时,二十楼的会议室裴煦简短的控场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骚动。
半分钟后,摸鱼群里被丢进了一个炸弹。
【卧槽!!!!裴总受伤了!!】
*
医院。
裴煦闭着眼半靠在床上,右边眉骨上方被贴了一层纱布,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裴松沅已经在他的命令下被安保按着送回了琅园,停职一周的处分暂时先将人扣在了家里;但周启晨那边就没那么好处理了。
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他进去的时候两人已经拉扯过一架。
裴松沅被人拉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人,把不惑之年的周启晨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裴煦带着一堆保镖进去之后总算镇住了场子,他剜了一眼裴松沅,然后先朝周启晨走了过去。
虽然是周启晨不厚道在先,但裴松沅自己沉不住气先动的手,硬生生把裴氏从受害方变成了过错方。
这时候安抚合作方是最重要的。
周启晨对裴松沅意见很大,但他对裴煦的能力很认可,也知道裴煦从前和少东家的关系非常好,所以虽然脸色难堪,好歹也给了裴煦几分面子。
直到他斜睨着裴松沅说了一句“还好裴总有两个儿子,裴氏也不至于歪了!”,直接把还没平静下来的裴松沅重新惹毛了。
他失控地喊了一句“你说什么呢!?”然后抄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就朝周启晨大力扔去。
裴煦心道今天已经够荒唐了,不能再让合作方出事。当时他离周启晨最近,保镖都来不及上前,他只能侧身一挡。
然后茶杯就落在了他的额角,鲜血和茶水流了一身。
裴松沅迅速被彻底制服按在地上,周启晨也被吓到了,连忙去看裴煦的情况。
裴煦沉下脸,拨开手忙脚乱替自己查看伤口的陆执等人,拿起手帕捂了捂自己的额头,感觉到手帕迅速被洇湿之后,他面无表情收拾了裴松沅和安抚了周启晨,最后才让陆执开车来了医院。
额头上的口子不算太大,不需要缝针,但裴煦是疤痕体制,很容易留疤,所以陆执去给他买祛疤药膏了。
裴煦等陆执的功夫里一动不动,脑子又开始烦躁,动了动脚,只想要找个高的地方挂一挂。
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了上次霍应汀看到他这样做之后的反应。
生气、恼怒、震惊,还有些不仔细听听不出来的咆哮安慰。
算了。
安慰他还怪麻烦的,裴煦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歇下了蠢蠢欲动的心思,完全没意识到现在霍应汀根本不会知道他在干嘛。
*
但霍应汀也不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他知道的时间比较晚。
晚上八点,霍应汀加完班下楼,坐上车后助理李诉语音上扬地“嗯”了一声,正在小憩的霍应汀睁开眼望去,李诉转过来汇报消息。
他把手机递到霍应汀面前,是霍氏工作群里一张图片,内容是裴氏一个员工的朋友圈截图。
隐私关键信息打了码,但引起李诉注意的是下面的内容。
【周五还弄出这一趟破事,几岁了还在公司闹事?我真服了,虽然打工人没法和老板共情,但我今天还是想说心疼裴总。】
下面一水儿的评论都是“心疼裴总”和“希望裴总的伤没事”。
李诉知道自己上司和裴氏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虽然最近放在裴氏上的注意力少了些,但这样的消息李诉还是觉得要第一时间拿给霍应汀看。
果不其然,霍应汀看完之后就皱起了眉,整个人的气势都看起来沉了不少,长指在膝盖上不紧不慢地点着,半晌,他出声:“去查一下裴氏今天发生了什么。”
“是。”李诉应下。
“慢着。”霍应汀捏了捏鼻梁,“先去查裴煦受了什么伤。”